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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歌时代 全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二十三 确定目标

吉他乖说,“你们回吧,我该回家了。”
高一虎说,“你别走,咱一块儿去董乐农家,璐璐说得没错,这事儿咱得重新核计一下。”
高一虎其实也是想着让宋璐璐听吉他乖唱歌,他带着宋璐璐与吉他乖一块儿敲董乐农家的门,大院一帮子孩子果然都聚在这里。
董乐农一边忙着给宋璐璐腾地方一边解释,“我们大家这是好意,都是真心实意想帮吉他乖一个忙儿。成天听人家的音乐,总想回报人家点儿什么。”
高一虎睨眼看董乐农,半天才哼哼道,“你还知道解释啊?刚才干什么去了?这话,应该在马路上遇到璐璐时说。”
“人家刚才不是慌了吗。”董乐农乐而不答,高一虎知道他是跟自己逗闷子,也没打算让他回答。没想到欧阳北上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了,他笑得不尴不尬,回答得有些结巴,“再说了,你还真别说,远远看去,璐璐还真飒,就象是一团火焰飘过来。”
“ 你小子嘴巴什么时候利索起来了?” 董乐农做出一付嫉妒的样子。
几个人就偷眼打量宋璐璐,发现她大拉毛围脖颜色鲜红,黄军装下的毛衣也红得耀眼,甚至回力球鞋里的袜子也露出鲜红的边边。这身打扮,还有她那辆天蓝色的凤凰牌轻便26女式自行车,在那个年代颜色单调的北京街头,可真是光明耀眼。
宋璐璐大方地说,“在你们这群顽主眼里,我算是个坏丫头吧?”
“哪儿啊,哪儿啊,”董乐农说,“要不是高一虎有眼无珠狗胆包天,就是不认识,我们在马路上遇到你肯定也肃然起敬。”
高一虎愤怒地骂,“董乐农,你他妈的就损吧。”
其他孩子看到高一虎的生气样子都给逗乐了。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聊了一阵,又请吉他乖好好弹奏了几只曲子,这才慢慢散去,连吉他乖都告辞走了,董乐农家的屋子里只剩下高一虎和宋璐璐。
董乐农正打算送高一虎和宋璐璐出门,宋璐璐突然沉下脸,严肃地说,“现在别人都走了,你们俩该告诉我一句实话了。”
高一虎急忙回答,“璐璐,我们没瞒你什么的啊。”
宋璐璐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憋着什么坏,要给吉它乖拍一个圈子?”
高一虎哑巴了,董乐农想打圆场,想想又憋住了。
“你们可真够损的,”宋璐璐生气了,“既然喜欢人家的音乐,既然把人家当朋友,就不该给人家瞎凑合,更别害人家。这么乱来,人家吉它乖会怎么想啊。”
宋璐璐提出的问题象是一枚炸弹,点中的又是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歪的馊主意,这样直言不讳提出来,董乐农和高一虎还真蒙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一虎看看仍然默不作声的董乐农,有点儿气急败坏了,“璐璐你不知道,不是我们不尽心,不是我们对小乖子不负责任。但我们认识的姑娘里,真的没有能看得上他的。吉他乖虽然本质上善良,懦弱,人品不赖,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讲,吉他乖是什么人?反动军官的后代,胡同串子,小痞子,说得俗一点儿,丫整个一个街头小流氓。”
宋璐璐摇头,“你们如果存这个心思,干嘛还要跟人家打交道,干嘛还要听人家的音乐?”
高一虎求助地望着董乐农,嘴里还在坚持,“不是我们没诚意,我们真的不是不拿他当事儿,但实际情况摆在这里,确实是吉他乖条件太低,我们没办法打正经主意。”
董乐农无动于衷洗耳恭听,他知道军队干部子女说话直率,口无遮拦,其实未必就那么认真。是高一虎太把宋璐璐当回事了。心里就琢磨开了,这么娇滴滴一个小丫头,还没开始谈恋爱呢,就这么冲的性格,今后可够高一虎喝一壶的。但高一虎并不知道董乐农的心思,他其实挺欣赏宋璐璐的率直的,这一点,跟妈妈的性格有点儿象。想当初,老爹之所以放下师长的架子追妈妈追到井台上,也是被妈妈率直的性格强烈吸引的缘故。
看高一虎和董乐农都不吭声,宋璐璐忽然醒悟到自己说话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这才缓上一口气,尽量婉转地说,“高一虎,董乐农,你们既然给人家吉他乖帮忙,就该好好找一个本分的姑娘。干嘛那么损,大街上见谁拍谁,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
高一虎看到宋璐璐态度转变了,松下一口气,赶快接碴说,“璐璐你说的也是,虽然我们今天也是好心。但刚才在马路上,我倒真是看出吉他乖有点儿特别不情愿的样子。”
董乐农不愿意扯这个话题,含含糊糊地说,“对啊,对啊。”
高一虎回头,恶狠狠地瞪董乐农一眼,董乐农笑眯眯地扭头,就是不理睬他。
宋璐璐认真地问,“高一虎,你不是在电话里告诉过我,吉他乖其实挺重感情吗?他那个邻居小姑娘嫁给蒙古牧民了,他还痛哭流涕了一整夜呢。”
高一虎说,“我也想到这个因素了,虽然没跟吉他乖深入交谈过,但我觉得,如果把他从那场悲剧中解脱出来。就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恋爱,所以,今天大伙儿脑门儿一热,也没多想,就诈诈呼呼张罗开拍婆子了。”
半天不开口的董乐农这时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手里夹着一只烟卷,挥动着说,“璐璐说得其实都在理儿,我们也不是不想把他当成自己哥们儿来对待。只是,跟吉他乖的这种关系,实质上是一种共同爱好上的关系,跟咱们那种发小啊,革命出身啊,革命战友啊之类的关系太不相同,还真没法定位。只是,现在想起来,既然吉他乖怎么说都得算是一个朋友,给人家随便凑合也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高一虎一想,到大街上给吉他乖拍婆子是董乐农这小子出的馊主意,他现在变得倒是快,就愤“{地吼,“你小子别光说便宜话,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董乐农根本不尴尬,反而理直气壮,“我当初也没想到吉他乖这么崧。西单丢我的脸,还丢我的钱,我才真的明白了。他的问题不仅是性压抑,他也真的需要那么一点儿真实的感情。”
高一虎说,“所以你出主意今天在西四拍,对吧?”
“没错,其实,我也知道没戏,只是想再试一次。”
“操,早知道你这个想法,我今天就不去了。”高一虎产生一种被董乐农耍了的感觉。
董乐农猜到高一虎的心思,知道他在宋璐璐面前不便发作,感到特别开心,“一虎,什么事儿都有个过程,光靠热心可不成。”
“你不热心?你比谁都热心。”高一虎反驳他。
宋璐璐对董乐农的看法倒起了好奇心,她懒得听高一虎乱搅和,认真地问,“乐农,这感情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吉他乖这种状况,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董乐农冲高一虎眨巴眼儿,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把高一虎气得七窍生烟。
“按照这两次上街吉他乖的表现,充分说明他性格中懦弱的一面,他根–{不可能克服自己的懦弱。所以,在大街上乱找真的没戏。我认为应该给这小子找个规矩点儿的姑娘,能让他以正常人的身份接近的姑娘。只是,无论如何不能是咱们圈里熟悉的妞儿。”
高一虎不屑地笑了,“ 这道理他妈的还用你说,这不是瞎掰嘛,不在咱们朋友圈里找,你到哪儿给他找既单纯牌儿又亮而且能接受吉他乖这号人品长相出身社会地位的心上人?”
宋璐璐眨巴着眼睛看着董乐农,好像董乐农有个百宝囊,真能找出一个锦囊妙计一般。
高一虎就故意刁难地问,“ 也别往远了说,光吉他乖的家庭出身,加上在农村插队落户回不了北京这两条,哪个姑娘瞎了眼,愿意跟这种没前途没地位没保障还没长相的胡同串子交往?别说认真相爱,就是瞎玩一次恐怕也一点儿戏都没有。”
董乐农好像根–{没注意到高一虎的消极态度,他不咸不淡地说,“这事儿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容易。我早就想好了,就等你们今天拍不着合适的,我再发表意见。”
高一虎一听这话,大感意外,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兴奋起来,“嘿,你小子早打好主意了?我就知道你小子爱情专家,一号情种,咱砖塔胡同大院的贾宝玉,你相中的是谁啊?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宋璐璐也眨着眼睛,满心好奇,兴致勃勃地盯着董乐农。
董乐农晒笑,说,“其实,这个女孩我早盯上了,你高一虎也认识。只不过,咱这虽然也算是拍婆子,但不是马路上随便乱拍,而是有目标的拍。先让吉他乖相中,然后再去拍。”
“怎么这么乱啊?到底是谁?我怎么认识?” 高一虎肚子里充满了好奇,“是不是你小子自己早就瞄上谁了?憋着一肚子的黏儿坏?”
董乐农笑,“还是你高一虎明白。这丫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啊?谁啊?”
“咱们胡同中间那栋简易楼你知道吧?里面有个小姑娘,咱们上中学那些年,成天看到她在大街边上,坐在小板凳上用耳机听一个特便宜的半导体收音机,帮她妈妈卖冰棍。”
“是她?”高一虎模模糊糊有点儿印象,“你说的是土à{的妹妹?我当然知道,从小就在她那儿买冰棍吃。不过,那妞儿还是个小丫头啊,小学毕业了吗?”
宋璐璐一听,也扫兴了。
董乐农愤愤地说,“一虎,你翻的是什么老黄历啊!自从你上中学,不在咱这边街上买冰棍吃,这都多少年啦,人家一辈子就长不大了?告诉你,这个在马路边上卖冰棍的姑娘叫顾积秀,今年八成都十六七岁了。”
“ 这么大了?真的假的?”高一虎™{乎没法相信,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上小学那会儿,他和董乐农和土à{是同班同学。那时候,他和董乐农经常欺负土à{,土à{的妹妹那时候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小毛孩儿,经常放学后在大街上帮助妈妈卖冰棍。文革开始后,偶尔仍能看到小丫头坐在小马扎上帮助母亲在大街上卖冰棍的影子。后来文革忙乱,再加上离开北京到陕北插队八个月没见,这么多年头了,人家小丫头可不是会长大。想通了,赶紧问,“还不知道长大以后什么样儿呢。牌儿亮吗?对得起吉他乖吗?”
董乐农摇头,“不是人家对不起吉他乖,是吉他乖太对不起人家了。”
“这么说,挺漂亮。”
董乐农点头,“虽然贫民小户,但小家碧玉,清秀可人。”
宋璐璐一听登时没信心了,她的情绪一落千丈,迟疑地问,“这,合适吗?就吉他乖那长相,那出身,那身份,可真对不起咱这社会,那姑娘能看得上他?”
董乐农说,“这种事儿,要看缘分,人家真的看不上眼儿,咱也没辄。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吉他呆进咱们大院,谁第一眼看得起他了?不都斜着眼儿瞥他吗?还不是听了人家吉他弹得好,入迷了,才产生好感,甚至整天不想让人家离开。”
“咱们对吉它着迷,那是咱有文化,”高一虎仍有些担心地说,“就那个卖冰棍的小丫头,她能欣赏音乐吗?她能欣赏吉他吗?她能欣赏吉他乖演唱的拉美歌曲吗?”
宋璐璐说,“你别小看人,音乐有共性。胡同里的孩子怎么了?国际上好多优秀的音乐家都是穷苦孩子出身呢。”
刚才高一虎还深表担忧,现在却马上转变立场,顺宋璐璐的杆往上爬,“没错,没错,璐璐说得也特别有道理,说不定顾积秀对音乐有灵感呢。”
董乐农在旁边看着乐,等高一虎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顾积秀那个小妞我观察好久了,过去,她帮母亲卖冰棍的时候,身边不是总放个袖珍半导体收音机吗?我当时就留意了,她听的,主要是音乐节目。”
“嗨,你观察得真仔细,是不是当年就居心叵测来着?”
董乐农叹气,摇头,“这不是都匀给吉他乖了吗,即使有什么历史问题,现在,我也不能再吃回头草了。这么着吧,哪天啊,我邀请她到咱们大院来玩。据我观察,这个妞儿好奇心特别强,对咱们大院充满向往。”
“哈,你行啊,哪个姑娘掉你手里准无处可逃。”高一虎羡慕地说。
“别他妈的一副馋象,宋璐璐可在这坐着呢。”
“我怎么啦?我才不管你们的破事呢。”宋璐璐笑着接口说。
“看到没有,世界上就你们小鬼子最坏,色,还专门跟哥们儿为难。”高一虎笑嘻嘻地扑上去掐董乐农的脖子,董乐农连忙反抗。宋璐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闹,随手点燃一只香烟。
等两个人闹累了,董乐农说,“一虎,这事就这么办了。等明天吉他乖过来,你先跟他谈谈,如果他只是想玩圈子,咱就给他在外面找地儿。如果他喜欢顾积秀这样的小妞儿,咱就跟他叮嘱好,第一,他必须冒充咱们大院的孩子,第二,他必须装得斯文点儿,别给咱大院的孩子丢份。”
“ 真蒙人家卖冰棍的小姑娘,让人家以为吉他乖是咱大院的干部子弟?”
“ 没错,如果连这点儿条件都不具备,天上的七仙女也打死都不下–}了。”
“ 这戏可够难演的,” 高一虎为难,“ 整个一个大骗局。”
“ 严格地说,还真是一个骗局。” 董乐农满不在乎地说,“ 好多感人的爱情,都是从欺骗开始的。”
“操,那还有,咱得给他在大院里找一间房子,让他约会人家。”
“找什么找,就你家了。反正伯父伯母都在干校,你家最合适。”
“得,把我先给牺牲了,”高一虎嘀咕一句,想想也是,目前,也就他那个窝还算合适。
“乐农,拍顾积秀可不象大街上拍婆子,你得另想高招。”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注意到了。顾积秀对咱大院特着迷,她们这些贫民子女成天梦想着登上高枝变凤凰,再加上她又喜欢音乐,吉他乖正好能凑足这个火候。所以,出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只要吉他乖装得象,只要这丫头对音乐真的迷成那样,咱这场戏就能表演成功,就不怕顾积秀不上钩!”
“就按你这个损招儿办吧,但愿顾积秀是那种虚荣心特强的女孩儿。”
“唉唉,宋璐璐今天在,咱俩可得说清楚。过去收拾老李头你们不嫌我的招儿损,帮吉他乖还遂了你小子的心愿呢,你这就嫌上我啦。”
“我只是觉得这么蒙人家一个小姑娘,真有点儿他妈的。。。”
“我看董乐农这招儿不错,虽然骗人损了点儿,但这年头,哪儿来那么多真格的。”宋璐璐掐灭手头的香烟,随口说了一句。
高一虎心里格磴一下,这丫头怎么这样想得开?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没什么了不得的。这年头什么损事儿没发生啊?整个社会道德败坏,人心险恶,满街贴的大字报上,差不多全是诬蔑不实之词。国家尚且如此,小小百姓玩儿点子坏招儿,也算是紧跟时代潮流吧。
这时,高一虎忽然想起什么事儿来,他皱着眉头,说,“咱可还忘了一点儿啊。这个丫头,就是顾积秀,她可是土à{的亲妹妹,好像土à{还挺关心这个妹妹的,你记得上小学六年级那会儿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到学校来找他,后来咱才知道他妹妹在街上卖冰棍,为这个,咱还狂损了土à{一阵子呢。不过,咱们不在乎土à{这个破顽主,吉他乖行吗?乐农,土à{跟咱俩还是小学同学呢。上学那会儿土à{特崧儿,总受你欺负,你段历史你还记得吧?”
董乐农说,“她是她,土炮是土炮,就土炮那种小顽主,捏他就象捏死跳蚤一样,管他呢。”
高一虎不安地摇头,向宋璐璐解释说,“这个小顽主土炮上小学的时候跟我们同班,那时候,每到冬天课间,同学们爱围着教室火炉子聊天。董乐农就坐在同学堆儿里数落土炮。土炮嘴头子不利索,说不过董乐农又总想辩白,也不想想这个恶魔董乐农是谁啊?王母娘娘来了都说不过他。结果,每次土炮想比试比试,都是窝囊废一样被董乐农损得眼泪珠子劈啪劈啪往下掉。可以说,土炮同学的自尊心,都是被董乐农同学给彻底伤害的。”
董乐农说,“你还别说,历来最爱面子的人,都是从小饱受虐待的孩子。”
宋璐璐开玩笑地说,“你就这么锤炼自己同班同学啊?”
董乐农说,“谁让他死爱面子,谁让他爱记仇,谁让他想出风头又笨嘴笨舌呢。”
高一虎说,“你还别说,上小学时的土炮特想横,胡同里有他哥哥洋炮罩着呢。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土炮也最倒霉,谁让他碰到自己的灾星董乐农呢。”
高一虎说完这句话就开心大笑,董乐农靠在椅子上做自豪状。
高一虎接着说,“不过乐农,咱可得小心点儿这个洋à{,这孙子现在他妈的真有点儿牛了。”
董乐农开心地乐,“洋炮怎么了?不就一个轴承厂的破工人吗。跟咱住在一条胡同,几时见到咱们敢抬起过眼皮儿?”
“现在洋炮可是工厂的纠察队队长,成天戴个破红箍,号称维护社会治安,满大街抓人。”
董乐农轻蔑地冷笑,“他有本事到大院来抓人试试?看我不磕死他!”
“得,你他妈的是日本鬼子,牵扯到国家的外交政策。我们就不同了,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你可以不在乎,我可得防着他点儿儿。”
“哪天非跟他磕一场不可。”董乐农忿忿地说。
董乐农其实也知道,高一虎对洋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人家现在名正言顺,权力在握,真想找岔儿,确实没法对付。这时,高一虎瞪他一眼,“在咱大院磕,谁怕谁啊。就怕他领着公安局的尚方宝剑,成天绿头苍蝇似的盯在咱屁股后面,那咱麻烦就大了去喽。”
宋璐璐看他们俩没完没了地说洋炮,就瞥了高一虎一眼,高一虎猛地醒悟,立马转回话题,说,“有件事咱们还得特小心。吉他乖胆小怕事,见到顽主就象耗子见到猫,让他知道了顾积秀是顽主的妹妹,给他仨胆儿也不敢应承这件事。”
宋璐璐插上一句,“一虎,你的顾虑虽然没错。但凭吉他乖的条件,不找顽主的妹妹他找谁去?如果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谁搭理他呀。不信,你给他找一个大院的干部子弟试试?”
高一虎哈哈大笑,“没错啊,顽主的妹妹,咱拍过来还不算勾引良家妇女呢。”
董乐农咧着š{说,“你他妈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哪里来的那么多穷讲究。”
但高一虎的耽心,董乐农心知肚明,他赶快补充一句,“咱们可以按照一虎说的办,谁也不许告诉吉他乖顾积秀是顽主土炮的妹妹。反正吉他乖跟顾积秀顶多在大院里约会,在咱们眼皮儿底下,别让他们出咱院大门不就得了?”
高一虎放心了,“只要在咱大院,土à{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炸刺儿,在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儿里,土炮他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
“这事儿不仅不能让顾积秀的哥哥知道,”宋璐璐说,“你们对吉他乖的保密时间也得长着点儿,我看他胆儿肯定特小,即使好上以后知道真相,估计也得吓破胆儿。”
“虽然如此,爱情的力量毕竟是伟大的,等到吉他乖和顾积秀两个人对上眼儿了,难舍难分如胶似漆了,咱再来个谜底大公开,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顽主土炮还他妈的有什么辄?”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二十四 少女音乐爱好者

顾积秀已经在门外戳俩钟头了,身周冰寒瑟瑟,凛冽的风在房檐墙角不停地呜咽。胡同里没有什么行人,即使有人经过,也缩肩躬腰,把身体缩成尽量小的一团,以抵御寒气。接近中午,天空中没有一丝暖气的太阳灰蒙蒙地躲在单薄的云彩后面,显得可怜兮兮。顾积秀站立在简易楼的楼门洞里躲避刺骨寒风,但寒气依然往她的领口袖口里灌。胡同里很安静,只有对面民用煤球场里,一个压煤球机发出匡锒匡锒的单调声音。机器前面,只有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工人浑身煤黑但不惧严寒地用铁掀往滚轮上加煤末。
母亲出现在楼门口,悄声低气儿地招呼女儿,“秀儿,回家吧,你哥睡着了。”
顾积秀随母亲上楼,蹑手蹑脚象老鼠一样溜进自己和妈妈住的小屋。母亲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没喝。身子刚刚暖过来,就蹲在地上帮母亲修理冬天运货夏天卖冰棍儿的小轮子竹车。
这是一辆儿童竹车改装成的运货和卖冰棍车,母亲用七八年了。由於超负荷运转,四个由轴承代替的车轮一动弹就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积秀跟大哥说过好™{次了,让他帮助到工厂找几个废轴承,有空更换一下。大哥吱吱唔唔地应承,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大哥顾积财在轴承厂当工人,现在是工人纠察队的头头。他基–{不上班干活,主要的工作,是白天上大马路上巡逻,配合警察维持治安,晚上一小队人到公园和各个阴暗的地方埋伏抓流氓,一旦抓到,带回去连夜突击审查,以期落实罪证,就这些事情,够大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乎不太回家了。所以,自从二哥进了劳改农场,这个家就剩下顾积秀陪伴着母亲。
多少年来,家里差不多没有生活来源。大哥的工资从来不交给家里,二哥除了打架拔份根本没什么收入。日常用度,全靠母亲一个人维持。母亲夏天推着吱扭作响的小轮车在大街上卖冰棍,天气转凉了,没人吃冰棍了,就在家里糊纸盒,糊一个纸盒赚两分钱手工费。从懂事那天起,每天放学,乖巧的顾积秀夏天帮母亲上街卖冰棍,冬天在家里糊纸盒。积秀的手快,人也勤,有她帮忙,家里糊好的纸盒总是堆积得快挨着房梁了。
文化革命开始的时候,顾积秀正上小学。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学校停课了。顾积秀早逝的父亲是煤场工人,全家人就住在煤场对面摇摇欲坠的简易楼房里。这一栋小楼,住着好™{户邻居。家家住房拥挤不说,–{来就狭窄的楼道还变成各个家庭的免费仓库,™{乎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顾积秀家在二层楼占有两间单独的小屋,积秀和母亲住一间,大哥和二哥住另外一间。厨房和厕所全楼道公用。楼道里的卫生,名义上是各家轮流打扫,其实,楼道里堆满纸箱木箱蜂窝煤白菜跺,连穿过都困难,根–{就没法清洗打扫。
前天后晌,二哥顾积德从劳改农场放回来了。
二哥打小就好吃懒做,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不说,还喜欢与街面上的人物搅在一块儿。偏偏父亲从小宠爱这个儿子,处处护着他,时间长了,二哥养成不可一世的毛病,成了家里的小霸王。顾积秀的母亲小时候曾经在大户人家当过使唤丫头,所以,虽是出身穷家小户,却做着一手好女工。积秀出生后没多久,父亲就去世了,母亲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抚养三个孩子。顾积秀从小到大,和母亲一起就象侍候少爷一样侍候大哥二哥。可惜两个哥哥都是好吃懒做之辈,对这个家庭只知索取不知帮忙,对母亲和妹妹又毫无感情,终日的精力都用在外面,无论在工厂还是在社会上,都是混吃等死,平时家里几乎见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儿。
二哥在街面上混,有一个浑号叫土炮,由於这个名字,大哥就升格为洋à{。在胡同邻居的眼里,无论土炮还是洋炮,一个非法一个合法,一个是流氓一个是抓流氓的纠察队长,哥儿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街坊邻居虽同情顾积秀娘儿俩,但对这家人,却不得不敬而远之。
“秀儿,歇会儿吧,一会儿那个魔王醒了,准不定又怎么闹腾咱们呢。”母亲心疼女儿,但她拿这个死鬼丈夫宠出来的小魔王儿子毫无办法。
“妈,您待会儿还是到街上给大哥打个电话,这些轴承都磨秃了,早没法用了。”顾积秀没有理会母亲的劝说,她知道二哥的脾性,只要酒醒了,二哥对她还算仁义。再说,二哥虽然打架斗殴,拍婆子洗佛爷,经常被警察请进派出所,一关就是三四天。但大哥甩手掌柜不顾家,如果没二哥,孤女寡母的,难免受人欺负!她唯一担心的其实是二哥喝酒的德行,土炮酒量不大,一喝就醉,喝醉了就摔锅砸碗,欺负母亲打骂妹妹。
顾积秀跟母亲正说着话,听到门外二哥手下的小佛爷疤痢头轻声敲窗户。
顾积秀打开们,招呼疤痢头,“别敲了,我二哥刚喝醉,正睡着呢。”
疤痢头吐吐舌头,使劲儿缩肩膀。
疤痢头刚刚十三岁,跟年迈的爷爷一块儿过,靠爷爷拣破烂为生。疤痢头如果不是跟在二哥屁股后头在街面上混,练就一套钳工活儿,这爷孙儿俩的日子还真揭不开锅。幸亏有土炮罩着,疤痢头才能每天蹬车出货,维持生计。偷到的钱,疤痢头要先给土炮上贡,剩下的才兴高采烈带回家。
疤痢头光板脊梁穿一件破棉袄,鼻涕淌下来,触到嘴唇又吸溜回去。顾积秀找张破报纸给他醒鼻涕,疤痢头说,“积秀姐,我找积德哥有急事儿。”
积秀说,“我二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他吵醒,准定跟你翻脸。”
疤痢头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再去敲门,只好陪着积秀母女烤火等待。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土炮总算睡醒这一觉了。
听到土炮屋里有动静了,疤痢头赶快溜过去。
“土炮哥,我刚才看到胡同宿舍大院的高一虎和欧阳北上那一伙子人回来了。”
土炮懒洋洋地伸懒腰,打着哈嚏说,“那帮孙子,都在农村熬了七八个月了,怎么着,还有劲儿蹦达吗?”
疤痢头从怀里掏出一包大中华,抽出一只递到土炮的嘴上,划根火柴替他点燃,剩下的烟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
“土炮哥,对这帮干部子弟咱可疏忽不得。春节那会儿,就是大年初三吧,那时你还在苦窑里呢,高一虎他们正准备动身去乡下插队,他带着大院和红霞公寓一伙子人,就在西四大街上把我们几个洗得一干二净,说是凑钱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大院里,数高一虎最毒。”
“得了,你也别跟我这儿嚼舌头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天,你们别在西四这一带出货了,告诉哥几个,都到西单去。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别去惹大院那帮子人。”
“土炮哥,咱也别总躲着他们啊。”
“废话,这帮孙子他妈的都摊上个好爹,家里都是大干部,后台这么硬,你们没事儿离他们远着点儿。”
“你还让我们躲着他们啊。”疤痢头的语气里透着不忿,土炮看出来了。
“你懂个屁,这不叫躲,是避其锋芒。不知道派出所这些日子盯你们盯得特紧?怕的是我一回来你们几个立刻就蹦达起来。这种时候,你他妈的少给我惹事生非。”
“但是,西单是肥子的地盘,那孙子最近才牛起来的,听说手特黑。”
“别怕,我亲自给你们戳着。”土炮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去告诉新安他们,明天下午所有人都跟我一块儿出门。记住,都他妈的给我把家伙带上。”
“土炮哥,那,对大院的那帮孙子咱怎么办?”疤痢头问。
“急什么?咱这边风头紧,先晒他们几天,咱井水不犯河水兔子不吃窝边草,等风头转了再说。”
疤痢头走了,土炮遢拉着鞋推开母亲的屋门。
母亲盘腿坐在床上,妹妹积秀蹲在地上修理小竹车。土炮在妹妹旁边蹲下,打量着竹车。
顾积秀看到哥哥进门,就感到紧张。但土炮特别和气,把烟头在地面上一揿,说,“积秀,以后这种事儿就让二哥干,你们女孩子手嫩,干不了这种活儿。”
顾积秀让开身子,让哥哥修理这只坏了轮子的童车。现在,二哥酒醒了,跟刚才喝醉酒那股子混劲儿判若二人。
对於妹妹,大哥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影子,他无比权威,但很少回家。
二哥土炮则是一个混合物。
平时,二哥只要心情好,他对顾积秀就会关怀备至,亲切和善。但二哥不能喝酒,几杯酒下肚,二哥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粗暴,蛮横,对顾积秀母女大声呵斥,拳打脚踢,象个暴君。
所以,在顾积秀和母亲的心目中,二哥既是亲密的兄长又是残暴的顽主,既是亲人又是恶魔。
第二天下午,土炮带上四五个西四的佛爷蹬车直奔西单。十字交叉的西单路口,是货最多的105路无轨和直通北京火车站的大一路公共汽车的必经之路。土炮一伙子在西单下车,登上大一路往东去。车上人多拥挤,正是佛爷下手的大好时机。
疤痢头穿了一身整洁的衣服,鼻子也擦干净了。当佛爷干活的时候可不能吊儿浪荡,必须穿得利利索索,与其他乘客差不多才不惹人注目。所以,疤痢头有一身工作服,每到蹬车的时候就换上。
很快,疤痢头出货了。一只女式小钱包递到土炮手上,土炮捏了捏,里面没什么现金。他狠狠瞪了疤痢头一眼,这种钱包最偷不得,太瘦不说,还特容易炸,弄不好因小失大。好在其他钱包纷纷传到土炮手里,有大有小,有肥有瘦。正好汽车到站,车门一开,土炮递个眼色,全体拥下汽车。几个人推推搡搡走到胡同里的公共厕所,土炮把货整个洗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块钱。土炮把空钱包统统扔进茅坑,出了厕所,土炮被一伙人簇拥着往西单十字路口走。今儿不干了,这次土炮被关了小半年,手下一帮子小弟兄自己不敢出货,只能扛着。这不,都瘦了快一圈了,土炮打算先招呼大家到西单素食锦搓一顿,给兄弟们开开荤,也算是给自己接风。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本来就懒得发帖,还审来来审去的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二十五 让自己也爱意缠绵

高一虎和欧阳北上此刻象乖孩子一样坐在宋璐璐家客厅的沙发上,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宋璐璐的爸爸是军级干部,但没想到,军队高级干部的家比地方同级干部的家牛太多了。一家一栋的小洋楼,楼下是一间通敞的大厅,楼上是卧室,房子前面是车库,车库旁边是小锅炉房和警卫室,楼房后边有一个小小的庭院,院里沿墙栽培着两行果树。小洋楼平层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厅,客厅一侧有个楼梯直达楼上,听璐璐说,楼上是自己和爸妈的卧室和客房。高一虎他们此时坐在会客厅里,宽敞明亮,舒服极了。三件套沙发,围着一个茶色玻璃的大茶几,身边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画像,画的是毛 去安源。脚下地板上铺着又厚又软的高级地毯,看图案,象是新疆那边出产的少数民族风格制品。正看得发愣,警卫员端个大茶壶进来,给他们斟上茶水,高一虎端着架子点头示礼,欧阳北上罕见地说了声谢谢,逗得站在警卫员身后的宋璐璐扑哧一笑。
“一虎,北上,你们别拘束,我爸妈这会儿都没在家。”
欧阳北上肚子里其实挺后悔陪高一虎走这一道,现在坐在这里不尴不尬的,真没劲儿,他赶忙问,“你哥宋磊磊呢?怎么没看到他?”
“我哥今天跟院子里的孩子玩空降兵,人多着呢,都在大院那边。”
“空降兵?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游戏。”高一虎奇怪地问。
“不是游戏,是一种半军事训练式的玩儿法,哥哥也是从侦察兵那里学来的。”
欧阳北上屁股底下象针扎着似的,他求救地对宋璐璐说,“我可喜欢军事,我是军迷,不陪你们啦,我得去看看空降兵训练。”
宋璐璐巴不得他找个喳儿赶快离开,就爽爽快快地说,“不想坐着就去玩呗,大院就在你们进大门以后看到的那个大操场西边,我送你过去?”
“别,别,你陪一虎坐着吧,我自己找得见道儿。”欧阳北上蹦起来,象身子底下早绷着一根弹簧,“你们好好聊,走的时候别忘了招呼我一声。”
欧阳北上一离开,高一虎突然感觉自在多了,原来,刚才不自在,是北上给堵出来的。他端详一下客厅,故意不在乎地说,“这军队干部就是牛啊,家里都这么享受,住得比我们宽敞多了。”
宋璐璐撅š{,“光看人家客厅,就不知道看看客厅里的人?”
这句明显挑逗性的话把高一虎逗乐了,说心里话,他还真喜欢宋璐璐这种军队子女的爽快劲儿,“怎么没注意,刚一进门就紧着看了,知道的咱是来作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是来偷人的呢。”
话刚说完,高一虎突然脸上一阵发烧,他平时可不这么轻薄,忽然察觉这句脱口而出的玩笑开得有点儿过了。陕北老乡把偷情称作偷人,–{来使劲儿掩着自己的色狼象,但无意居然把这句猛话给带出来了。
宋璐璐脸上虽然有点儿涩,但她一瞬就过去了。看样子,不但没责怪高一虎,反而有点儿掩饰不住的窃喜味道儿。
“对不起啊,农村呆时间长了,都呆傻了。”
宋璐璐看着他,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忘了,忘了,你也是插队的。”
宋璐璐好容易才止住笑,“你说话总是这么逗吗?”
“哪能那,看到你,觉得特放松,所以,说话就放肆啦。”
“别贫š{,”宋璐璐说,“在火车上,看你多老实。”
“得,人生最狼狈的时候,偏偏让你瞧见了。如果不改变这个印象,一辈子甭想直起腰杆儿了。要不然每次见到你,总觉得喘不上气儿。”
“贫,你就贫吧,满š{瞎说。火车上你满脸汗水的样子,其实特英勇,特可爱。”宋璐璐的口气还真挺真诚的,甚至带点儿倾慕的意思。
“甭提了,英勇什么呀,让几个列车员碾得东逃西窜,差点儿成了北京烤鸭。”
“够机灵的,能想起烧水锅炉。”
“那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吗。”

欧阳北上溜出宋璐璐家气派的客厅,转过前面的篮球场,远远就听到一群孩子热烈的吵嚷声。走近一看,才发现宋磊磊一伙孩子都挤在一栋四层宿舍楼二楼的窗台里面。
宋璐璐家那边一群小洋楼,都是军级以上干部的住房,号称将军楼,校尉级普通干部都集中住在这种家属楼里。四栋灰色的砖楼围成一个大院子,与自己居住的大院格局很相似。欧阳北上老远就听到宋磊磊隔着二楼敞开的窗户在大声喊,仔细听,知道是他正跟大夥儿讲解注意要领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下降过程中,保持面对墙壁。所以,你们每个人必须心情放松,保持镇静,千万不要慌张。时刻保持留神足底接近地面约一米到一米五的距离,一到这个高度,立刻用双掌用力前推,双腿微微弯曲保持弹性。这样,保证你能平稳落地。都听明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分辨不清的七嘴八舌。
“我再给你们演示一遍,这次,你们都得跟着我跳,谁不跳谁他妈的孙子。”
宋磊磊后背向外站立在二层楼窗外的水泥窗台上,身子挺直,保持平衡。然后,他退后一步,身体登时腾空,顺着楼房的外墙迅速下坠。但在双脚距离地面约一米的时候,只见他双手向前猛地一推,下坠的力量立刻被推力转移了,他身子向后一闪,已经稳稳降落在柔软的草地上了。
楼上的孩子们轰然叫好。
宋磊磊抬头,冲楼上排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喊,“援朝,你先跳。”
那个叫援朝的孩子往窗口靠近,但犹豫着不敢上窗台。后面的孩子叫叫嚷嚷一劲儿怂恿他,却没有一个真的敢取而代之学宋磊磊的样儿往下跳。
刚才看到宋磊磊露那一手,已经让欧阳北上心痒难熬跃跃欲试了,看楼上的情景,更刺激得他兴致高涨,急于显示身手。欧阳北上跑过去,冲宋磊磊大喊,“哈,真他奶奶过瘾,等着我上楼,我来第一个吧。”
宋磊磊一看是欧阳北上,心里立刻一股亲切的感觉,兴奋地拍他肩膀,想再讲解一遍要领,欧阳北上等不及,“别讲了,刚才都听到了。我跳过二楼,按你的方法就更没问题了,快点儿告诉我哪个楼门上楼就行。”
到了二楼那户人家的窗口,欧阳北上把等在那里犹豫的孩子们扒拉开,右手一按,窜上窗台,眼睛瞄窗外,心里笔划着,跟自己家高度差不多,心里就有数了。在家里,他经常练习从窗口往外爬。不过,每次他都是抓住窗台的边缘,手脚并用慢慢攀爬到一楼。没想今天能见识到宋磊磊这么简洁利索的办法,往下一跳,用双手推墙转移中心,这样落地,安全而又优雅,实在漂亮。欧阳北上站在窗台上,脸孔朝里,面向室内,把刚才听宋磊磊讲的要领在心里暗诵一遍,觉得没问题了,就深吸一口气,双脚猛地向窗外一跃。随着身子的降落,墙砖象飞了一样从眼前闪过,不过,欧阳北上的目光始终集中在飞速接近的地面。可能连一秒钟都没到,欧阳北上凭直觉双手向前猛地一推,掌心被砖墙猛劲儿划了一下,还没觉得疼,身子却已飘向后面。这一刹那,冲力被转移,下降的力度变成后冲力,落在地面时双腿微弯,双足果然轻松落地,丝毫无损。欧阳北上站在原地发了一下愣,接着就象打了兴奋剂一般向着楼上大喊大叫,“楼上的哥们儿,真他妈的过瘾嘿,宋磊磊说得没错,这方法倍儿安全,一点儿危险都没有!”
二楼窗口的空军子弟本来还心有余悸,个个伸头探脑不敢奋勇这一下。此刻,看到一个新手竟然能安然落地,所有人都为自己不敢争先感到惭愧,此刻心里都踏实了,勇气”{增。排在第一名那个叫援朝的,神经质地欢呼一声跳了下去,后面一伙子人也不往下看了,象排队下台阶一般,站到窗台上就转身,挨个往下就跳。所有人都跳下去了,站在那里发一下蒙,接着就发现自己毛发无损,不由得欢呼大声起来。宋磊磊叫道,“哥儿几个不错,有勇气了,咱就接着再来一遍,巩固成绩。”大伙儿扎成一堆儿闹闹嚷嚷地往楼上涌,然后还是由宋磊磊带头,再次挨个儿跳下去。欧阳北上已经融入了这个欢乐的情绪,他自动加入了这只队伍,由於杰出的勇气,获得孩子们打心眼儿里的敬佩,所以,与这些孩子相处,他丝毫没有陌生感。空军大院的孩子们更没把他当外人,没几分钟,所有人都混得滥熟,哥们儿弟兄外号的胡乱称呼起来。

客厅里的高一虎心里蠢蠢欲动,但他担心那个在小院里偶尔晃荡一下的警卫员。宋璐璐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悄声问他,“我的卧室在二楼,想去看看吗?”
高一虎点头,笑嘻嘻地说,“女孩子的闺房我只在村里见到过,除了干净些,跟我们男生窑洞没多大区别。”
宋璐璐说,“那是在农村,临时住所,谁有闲功夫收拾。”
楼梯是木结构的,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宋璐璐带着高一虎上到二楼,靠近楼梯口的一间屋的房门半掩。高一虎探头想看一眼,宋璐璐拉他,“那是我爸妈的卧室,我的在里面。”
高一虎吐吐舌头,刚才那一眼,他看到主卧室里窗帘厚重,木床宽大。
宋璐璐的卧室小巧玲珑,舒适漂亮。虽然也是四白落地的粉墙,但璐璐把自己的床铺装扮得别具一格。淡粉的床单,奶黄的枕头,书桌上的文具一看就是欧洲风格。
看到高一虎有些发呆,宋璐璐主动介绍说,“我姑姑姑父都是驻外使节,回国时总能给我带来欧洲时新的玩意儿。”
高一虎从没有想到高级军队干部家如此豪华。
™{年前,高一虎还是红卫兵小将,他带人抄了不少地富反坏的家,但即使那些资–{家大地主的家,见不到这么洋派的。
“坐在这里吧,你发什么愣?”宋璐璐乐呵呵地招呼他。
“璐璐,说句实在话,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间呢。”高一虎实话实说。“就是红卫兵抄家那会儿,我以为自己够开眼界了。但这么漂亮时新的摆设,我还是头回见。”
宋璐璐开心地笑,“那些资–{家早就过时落伍了,将近二十年只能拿定息,与外面世界又隔绝日久,他们只能靠回忆过去的辉煌来打发时日。”
“可不是,那些资–{家跟农村的土财主差不多了,除了™{个金戒指,™{乎一无所有。”
“我抄家那会儿,抄到过一些字画。可惜那会儿什么都不懂,顺手都给烧了。”
“我也抄到过字画,还有一个更有趣的呢。”
“什么有趣儿的,快讲给我听。”宋璐璐高兴得象个小女孩。
“有一次我们抄一个旧县长的家,”高一虎欣赏着宋璐璐可爱的神情,摇头晃脑地讲起来,“这个家伙没有一丝畏惧,与两个儿子漠然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我们™{个红卫兵在他们的房间里翻腾。几间屋子都搜遍了,金银首饰一件没有,银元元宝更是踪影全无,连他妈的人民币都只有毛票儿的。哥儿几个这份生气,一个国民党县长,地皮刮了好几年,不得搜刮得黄金万两吗?<<红楼梦>>里不是有这么一句吗,三年穷知县,十万雪花银。挖地三尺,我们就不相信会一无所获。”
“是啊,是啊,国民党哪有不贪的县官啊。”宋璐璐兴致勃勃地等着他往下讲。
“最后,把所有的抄家物品摆在院子里,真是穷得当当响。除了几本书,其他物件儿比个普通工人家庭都强不了™{分,这哪儿象国民党的县太爷啊。哥儿几个一生气,放把火就要把所有那些书都烧了。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旧县长忽然扑向火堆,从里面抓出一本烧着了的旧书。我们吃了一惊,以为是什么反动书籍,几只皮带同时抡了过去,因为大家都看清了,那是一本竖排版的特旧的书。我一把抢过来,顺过来一看书名,大家都吓了一跳,是一本<<论持久战>>。”
“这是毛 的著作啊。”宋璐璐惊叫道。
“对啊,为了救出这本书,旧县长手指都熏黑了,还挨了好几皮带。但他用手按灭书上的火焰,珍惜地把书贴在胸口。我们一个夥计伸手又给他一皮带,喝道,抢什么,你他妈的一个反动县长敢保存毛 的著作!”
“奇怪,”宋璐璐说,“他们都是反动的家伙啊。”
“这时候,旧县长痛哭流涕,他惋惜地抚摸残破的旧书说,抗日战争时期,就是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让他坚定了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决心。抗战以后,他珍藏这本书,直到今天。”
“后来你们怎么处理了?”宋璐璐好奇地问。
“能怎么处理,给他几皮带,书籍没收,简单了事。”高一虎说,“没想到的是,我们离开他家院子的时候,那个四十多岁的旧县长泪流满面,悲恸不堪,哭得人都软了。”
“被你们打的?”
“那倒不是,又没有浮财,还真没打他几下。”
“那么,是为这本书?”
“我想是的。当时,我们都以为他作戏,毫不犹豫把书没收了。但后来,我把这事告诉我爸,老爹深深叹口气,说,你们不了解历史啊。你想想,旧县长现在才四十多岁,抗战时期,他连二十岁都不到,肯定是非常纯洁的青年,抱着一片爱国的真诚,他不可能是贪官!”
宋璐璐认真地思索,还是无法理解一个十几岁就当上县长的青年是否是否纯洁,是否真诚。
高一虎笑嘻嘻地说,“看,一聊就是这么严肃的话题。要不然董乐农总是说,我这人没有女人缘呢。”
“为什么他说你没有女人缘?”宋璐璐又好奇了。
“不会体贴人不说,还总是选严肃的话题,谈恋爱象跟政客谈判似的。”
“也有女人喜欢政客,比如。。。”宋璐璐使劲回忆,但突然意识到两个人正在谈的是男女之间恋爱的事情。宋璐璐的脸唰地就烧起来。
“谁?”高一虎明知故问,使得宋璐璐头脑昏昏的。
“一虎。。。”宋璐璐说。
“嗯。”高一虎看到宋璐璐的脑袋倾斜过来,顺势伸手抱住她的肩。宋璐璐脸色羞红地紧贴在高一虎胸前,心里蹦蹦直跳。
高一虎毫无准备,但他想起董乐农教给他的几句话,“初次见面,不可造次,但机会来了,一定勇往直前。”想到这里,就低头寻找宋璐璐的嘴唇。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因为璐璐正想抬头看他。两只滚烫的嘴唇贴在一起,高一虎的脑袋也嗡地一声发起昏来。
从小到大,高一虎从来都想不明白男女接吻是怎么回事儿。他设想过各种姿势,各种体位,总觉得每种姿态都会碍手碍脚,不会舒坦。但这时,他接起吻来竟然是无师自通,怀里的宋璐璐象是一只小绵羊,乖乖地津津有味地与他亲吻。两个人都感到甜蜜无比,姿势舒展,就象是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一样。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二十六 街头遭遇战

几乎就在高一虎进入宋璐璐闺房的同一时刻,土炮一伙与西单肥子在西单南大街的素食锦餐厅出乎意料地遭遇了。
事情纯属偶然。两拨人正好都去同一家餐馆吃饭,餐厅本来就不大,但两伙人又坐在相邻的两张餐桌上,这么近的距离,不要说本来就有过节,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顽主也难免发生纠葛。两伙人碰撞出火花的几率自然就更高了。偏偏土炮手下的小佛爷疤痢头曾经被西单肥子洗过佛爷,疤痢头还没认出西单肥子,西单肥子倒一眼认出了这个贼眉鼠眼的小佛爷。
两桌顽主的桌面上很快就杯盘狼藉了,佛爷们抓紧时间往嘴巴里塞饭菜。他们知道,一旦双方顽主叫起喳吧来,就没功夫吃饭了。所以,个个埋头紧吃,筷子碰到菜碟沿儿上乒乓做响,那阵势那声响就象下了一阵冰雹一般。
其实,一进餐馆土炮就看到肥子一伙了。本来可以退步抽身,换一家餐馆吃饭。但是,想到身后跟着的一帮子佛爷,其中有两个还是刚刚才路上从其他顽主手里撬过来的,正想找机会杨刀立威,让他们打心底里折服呢。土炮把胸一挺,昂首走进素食锦餐厅,大大咧咧坐在跟西单肥子相邻的一张餐桌上,放手点菜。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警惕地注意着同样张狂的邻桌一伙人。他不在乎打架,即使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架算什么,西四大街那一带,除了与部机关宿舍大院那帮子疯狗始终保持距离互不招惹外,他还触过谁?新生势力土炮现在需要闯世界,需要扩大地盘,他早就想在西单这个地界闯出来个万儿来呢。等拔够份了,他还要回过头来,跟大院那帮孙子狠狠打一架呢。
肥子不动声色,招手把一个小佛爷叫到跟前,贴耳朵叮嘱了几句。那个佛爷瞥一眼土炮就跑出门去,一会儿功夫,带着几个人身材特壮的汉子横着膀子走进饭店。
西单肥子找来了帮手胆气登时壮了起来,他在心里掂量是否立刻对西四新兴顽主土à{动手。其实,土炮一直监视着西单肥子的一举一动,这期间,疤痢头早认出了西单肥子,贴在土炮耳边偷偷告诉他邻桌那帮子人不怀好意,为首的就是曾经洗过他西单顽主肥子。土炮不动声色,一边大口吃喝,一边叮嘱手下的小佛爷们赶快吃饭。“少他妈的穷侃,紧着吃,吃完饭还要练活儿呢。”
看到怀里揣着家伙的援兵准备好了,肥子起身,慢慢踱到土炮身边。他先俯身对土炮桌上的菜肴嗅了嗅,夸张地说,“呵,挺阔气的,哪儿来的财主啊?”
土炮冷冷答道,“财主论不上,这类小破馆子还配财主光顾?”
“哥们儿这么横,知道这西单是谁的地头吗?”
“天王老子也不能挡人家吃饭。”土炮表面不动声色,但旁边的几个人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在桌子底下伸出的一把刀子,刀尖顶在肥子的腰眼上了。
肥子不太相信这孙子敢在西单动手,更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阴,竟然趁他不备,把刀子直接捅到他的腰上。他看看自己那桌子,一伙子人正摩拳擦掌呢。
“哥们儿不局气啊?”肥子低头瞄一眼刀子,锋利的刀尖把衣服捅破了一个洞。但他毫无惧色,冷冰冰地说,“好好的饭不吃,叫喳呗儿是不?”
“什么他妈的叫喳呗儿?”土炮一招得手,不禁气焰嚣张,“叫你手下的兔崽子们退后点儿,我这人可特没耐性。”
“你这手活儿玩的,够阴的,也够他妈丢份的。”肥子轻蔑地撇嘴。
“丢份你他妈的抖什么抖?知道这是什么部位吗?是腰子,把这儿伤了,这辈子你的儿孙就算是绝种啦。”
“哥们儿,算你狠,有急事咱们另约,条件由你选。”西单肥子知道这么说话已经折了面子,但人家刀子顶在腰眼儿上,刀尖前真的是腰子,扎坏了真的没救儿,嘴巴上就不能不软了一大截。
“好,嫌这个不好玩儿,玩别的也行啊,刀子儿板带,口里口外,单挑群练,由着你选。”
“得,让我选你就得吃点儿亏。”只要土炮的刀子挪开,肥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就一点儿都不触了,“今儿晚,德胜门外,就咱俩,一人一刀,咱们单挑。”
“烦不烦啊,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土嘴边说边顺手挥了一下三棱刮刀。
肥子连忙向后闪身,但还是晚了。他先是觉得后腰上一凉,象是吹过一阵冰冷的寒风,接着,剧痛开始在后腰上蔓延。肥子用手摸,满手都是鲜血。
“操,兄弟们,抄家伙。”肥子刚喊出这一句,就瘫倒在地面上了。
土炮威风凛凛地立在倒下的肥子面前,冲着跃跃欲试的几个家伙说,“你们谁想凉快一下就过来,保证让你透心儿凉。”
西单的一伙子面对在地面上滚动的肥子和手握三棱刮刀的土炮,没人敢动一下。僵持没多久,西单的人胆怯了。
先是一个小佛爷怯怯地问土炮,“肥子哥腰子没了,咱赶紧把他送医院吧,晚了真就没命了。”
土炮混不吝,“谁敢动弹?谁动弹我就再给他补刀。”
那边一个佛爷舌头都不利索了,“这位爷,我们认栽行了吧?你抬抬手儿,让我们把人抬走吧,出了人命大家都不好过。”
土炮瞥一眼肥子,鲜血流了一地,肥子也不再扭动了。这才开口说,“你们过来俩人,把他抬走。告诉你们,老子是西四的土炮,不服气的,随时可以到西四来找我。”
小佛爷连口说,“不敢,不敢,我们抬肥子哥了。”
两个小佛爷颠颠地跑过来,边跑边恐惧地打量土à{手里那把特长的三棱刮刀。他们弯腰,架着肥子的胳膊把他搀起来,拖拉着往门外走。西单剩下的一伙人好像被肥子的满身鲜血吓破了胆,跟在两个小佛爷和肥子身后,一轰就拥出了饭馆的玻璃门。
土炮冲着他们的背影狂笑一气,大声吼:“回头等他醒了告诉他一声,爷爷我今天心情舒坦,刺他那刀故意偏了几分,省得这孙子断子绝孙。”
眼看着西单肥子的一伙人远去,土炮一伙也不敢再待下去了,警察很快就会到了。土炮领着手下的佛爷凯旋而归,在返回西四的105无轨电车上,土炮没让佛爷再动手。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估摸着,刚才那一刀,西单肥子至少要休养两三个月,在肥子养伤这段时间,西单的地盘可以随便平趟了。

二十六 续 就是良家妇女咱也得拍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谢谢又有两位朋友点赞。后面·精彩的来了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点击没几个,点赞有好多。说明读明白的,都是饱学之士。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谢谢上面四位朋友。人人都知道文革中老干部,知识分子受到伤害,其实,生活在底层的可怜的吉他手也难以逃脱厄运。

楼主:拔剑茫然2

字数:129620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8-12 03:14:32

更新时间:2019-08-27 14:53:43

评论数:5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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