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八百分拨考试，天空阴沉沉的积了几天的云，等到最后几个小时也没开始下雨，许年皱皱眉，护具缠的很紧，透出丝丝缕缕的疼来，搅的他心神不宁。

杨江河不方便进场，在操场边看着他的孩子们。许年扭过头环顾场地，看见杨江河冲他张嘴——加油。
同班的在上一场狂奔回来，抱住篮球架杆子狂吐了片刻，喘的像条狗。气若游丝的看着许年站在最里面的跑道上，声嘶力竭的冲人喊，“加油！”

“谁还不是个小天才。”许年冲人一挑眉，随着发令枪就冲了出去。
疼痛激的人跑步姿势都有些扭曲，却并不妨碍人领跑的速度，丝毫见不出受伤的样子。

只有许年刻骨铭心的感受着小腿的剧痛，随着受力起起伏伏，渲染在整个脑子里，耳旁风声呼啸，纯粹的只剩下对时间的感知。

——一圈。
领跑。

——两圈。
三分十四，落在了第一梯队的后面。
风声鹤唳，他隐约听见杨江河冲他喊，“许小年，你快点。”
无奈，笃定。就像杨江河无数次回答他的问题，教他一步步前行。

杨江河是真的有些着急，眼看着许年领跑逐渐落到第二波人里，有些发愁。
他眯着眸子看许年右手手腕上手表，杨江河动态视力一直很好，清晰可见许年腕上只剩十几秒的倒计时。
杨江河突然想到，许年平时都是左手戴表。
许年急冲几步，堪堪赶上了第一波人的尾巴。

胳膊上缠绕的感应器滴的一声，许年踉跄几步疼得直往前栽，眼前发黑，胸口起伏剧烈喘息。
监考的小姑娘把人扶住，慢慢走进草地，许年摆摆手，示意人可以离开。小姑娘给人摘下计时器，低声，“你刚刚把身份卡甩到下水口里面了，我们正在找，你先不要离开。”

许年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人没走多远，小腿一软斜摔了下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凉地面，许年被人一把抱住。
——杨江河。

“辛苦啦。”许年听到杨江河低声在他耳边说，眼泪就唰地溢满眼眶。
他可以一个人气喘吁吁跑完数十公里，忍受着心脏抽痛带来的不适；也曾深夜辗转反侧耳机里单曲循环上百遍同一首歌睁眼到天亮；有过上课发烧难受也强撑着写完笔记。
腿疼的深夜也曾质问过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也哀怨过压轴题还是不会做，拼尽全力也写不出一篇满分作文。
多少个日子熬了过来，深夜无数次安慰过自己“想得不可得，你奈人生何”，都可以眯眼一笑听着人叹一句可惜。
撑不住杨江河的三个字。

许年低声想说了句什么，哽咽着微不可闻。
杨江河听见了。

许年对他说，“抱歉。”
抱歉辜负你几年培养，辜负你的鼓励和温柔。抱歉没能让你看到我最光彩的一面，抱歉，让你担心那么久，我也没能走出来。

抱歉，抱歉。

【160层 26.】
【161层 27.】
第九章 风絮/完

28.
杨江河心底猛地一抽，将人抱的更紧了些，许年在他身侧剧烈喘息，燥热的少年身躯好像是篝火。欲走被许年生生拽住，“我腿疼，等会儿。”

杨江呵冲守在场地外的被强行拉过来的宋光辰招手，示意人过来看伤。

宋光辰走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少年，叹了口气，给人做了简单的检查，“明天来医院吧。”
他蹲在人身前看着许年通红眼眶，忍不住安抚的拍了拍人肩膀，“很棒，没有辜负杨老师的期望。”
一句话，许年把头埋在胳膊里哭的更厉害。
宋光辰有些无措的拍了拍人，“别哭了，唉许年，许年……”唤过几次也没人搭理，宋光辰默默的抬头看了杨江河一眼，起身走了。

杨江河嘴角一抽看着宋光辰，心想自己也没教过这人怎么一句话逼哭小孩吧。看着许年模样思考着要不然路过医院给买副拐，忍不住嗤了一声。
捂住眼睛没捂住耳朵的许年听着这声音，蹭了蹭眼泪抬起头看杨江河一眼，看着他忍笑样子脸红到了耳根，过一会儿又捂住了眼睛。
光天化日哭成这样，太丢脸了。

许年被杨江河一把拽起，就这么搀着许年往回走，许年拎着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许母送学生比赛顺便出去玩，机场晚点回不来；许父呢和人登山，遇到雷雨，说是有泥石流的危险，困在半山腰。

“你要体测，你父母都没留下来一个照顾你？”杨江河有些发懵，一直守在体测场地的家长都有，他还真是极少见到怎么心大的家长。况且许年还是个伤员。

许年已经习惯的不认为他不是亲生的，有些闷闷的回道，“体测算个啥，我中考他俩都不觉得是个事。”
杨江河叹为观止。

“得，你跟我回家吧。”杨江河揉揉人脑袋，蹲下身子示意许年，“我背着你走吧，别折腾了。”
许年有些震惊，摇了摇头，被杨江河盯了三分钟，乖巧作罢。

说是不愿意，许年有些开心的眯起眼，他从小没被人这般靠近过。父母两个人自他懂事就不怎么管他，处的像君子之交，许年受伤了自己去医院，被医生叫来监护人，许父才颇有些不情不愿的给人缴费挨训，更别提他自小到大想学什么都是自己找老师自己报名。学街舞出去表演，诺大的舞团只有他没有父母观看。
你说他独立又自主，也极其期望有个人看他护他，守着他。
就像杨江河。

许年被杨江河晃晃悠悠背出场地，人已经接近走光。

门口有工作人员卡着门禁，让许年给自己成绩签字，五十七，也不算太差。许年超常发挥个十几分，也能稳上顶尖学校。
对于许年来说，对于这伤来说。

许年自嘲的撇撇嘴，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谁管你跑过多少次一千，精疲力尽躺在操场边；谁管你肌肉酸痛走路困难，一瘸一拐上楼下楼；谁管你冬日严寒夏天酷暑，日日不歇只为了几分。
都说苍天不负有心人，可这怎么求。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他莫强求？放屁。
那又能怎么样，他指着天骂半个小时也无济于事，天命难违。

守在门口的林刚看了看成绩，终究是说不出什么。他见过许年一路不停歇，寒冬一路，撞上春寒料峭。
那又怎样，想得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许年一步一瘸走出学校，被杨江河扶着不知去哪儿，杨江河皱皱眉，“我送你回家吧。”
“也行。”

杨江河本以为当上班主任，随手来鸡汤的功力有所进步，许久也没想好对许年说什么，就安静的开车，车载音乐里的歌声不息，像昼夜不停的汹涌浪潮。
一路无话。

【168层 28.】
我开这篇文基本就是想写这里，搓手

29.
上了楼。杨江河有些诧异的看向许年屋子，用完的颜料盒没洗的调色盘，画架上莫奈的风景画临摹，花花绿绿海报和堆在一角的书籍杂志，节拍器边上竖着个不倒翁，瞪大眼睛和杨江河对视。
桌上耳机和琴谱摆在一处，学习计划明晃晃贴在台灯侧面，上面已经打满数学草稿，被人拿马克笔写了两行，“年级前十”和“操√你＝大？爷”
床上倒是异常整洁，除了玩具抱枕面目扭曲倒挂在床头柜上。
窗帘乖顺缩在一侧，斜搭了一角在落地窗边上的富贵竹上，给竹压的东倒西歪。
呦，还有个吊椅，上面放了几摞教辅和书籍。

原来觉得这小家伙安分乖巧，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杨江河坐在沙发上望着许年卧室，颇为无聊的回忆起他见许年的第一面，那男孩笑起来就让人想到蓝天和飞鸟，就像是看见光落在眼底。

许年被温热的水珠铺天盖地砸了个懵，半晌才回过神，脑子里混沌着一幕幕闪现杨江河，体测，成绩，录取线和考试题。
他有些崩溃的蹲下身，又哭了。

今天怎么这么能哭。许年有些闷闷不乐的想着。

待他洗了个澡出来，许年看见杨江河还没走，有些头疼的擦了擦头上shi漉漉水珠，抬眼瞧杨江河一眼，就被杨江河清晰瞧见那通红眼角，刚哭过。
“杨老师……有事？”许年烦躁的要死，打开空调摊在杨江河边上，不想在杨江河面前表现出来，强压情绪和人说话，“我一个人能行。”

“相信残障的小朋友能生活自理么？”杨江河好脾气的笑了笑，翘起二郎腿向后一仰，一起摊在沙发上，没再给人压力，抱着臂看他，“我给你做口吃的？”

“不饿。”许年垂下眸子不想理人，半晌侧头扫一眼杨江河，看着他眼神放空。
我都这样糟糕透顶了，你怎么还不放弃我呢。
杨老师，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杨江河眼见着小孩儿眼神逐渐失去焦距，愣愣的盯着自己，微叹口气尝试靠近随时蔫巴的小狮子，“有什么想干的么…”不想干就滚去写卷子。

“想实践。”许年犹豫片刻，认真思考了一番需求，不怎么想承认这话是自己说的。
可他就是想疼，想痛彻心扉，好过脑子里一遍遍重播的画面。
大概唯有比痛苦更深的沉沦能解救痛苦。

杨江河知道他难受，知道意气风发的小少年接受不了因为这种原因可能失去的机会，知道命运交错下未知的前路，对骄傲的少年几多迷茫。
所以许年想要的，他都给。
杨江河轻笑一声，搂过小孩儿，指尖伸进人未干的头发摩挲，“行，不过说好了，程度我定，你哭我都不带停手的。”

【174 29.】

30.1

30.2

30.3

第十章 执凶/完

【遇到了些瓶颈
em……我就咕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