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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绝处》(套马杆的汉子瓶×下乡插队吴,慢热,长篇)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103


胖子第二天早起上厕所,一推门看到我俩直接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默默的退了出去,什么也没说。
他进来以后我才算清醒过来,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那股劲过去以后我觉得很内疚,我又让他们担心了,尤其是张起灵,平时那么累,还要防范着我发疯。
“对不起啊小哥……”我的嗓子沙哑的不像样子,有些想哭。
张起灵拉着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我身上沾到的墙灰,只是道:“今天别去学校了,卫教授回来了,去找他聊聊天,我帮你请假。”
我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去学校,应了一声,抓着他的袖子出了厕所的门,胖子估计憋的够呛,窜进去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听我说要去看卫教授,特别给给卫教授带了一些过年时候炸的点心,还给我装了一瓶酒。张起灵很少会陪我去见卫教授,他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在这方面,他体贴的让人难过。
一个新年没见,卫教授胖了一些,见到我他很开心,给我煮了一杯热可可喝。这种甜的发腻的饮料我其实不是很爱喝,一口下去全糊在嗓子眼里,怪齁人的。
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了,我便放下了杯子,卫教授问我:“心情有没有好一些?在我的国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来一块巧克力,或者热可可,甜食可以让人开心,对吗?”
我没有吭声,食物早就不能让我觉得开心了,很早很早以前它们甚至是我的梦靥,吃下去痛苦,不吃就会死,两相权衡,有一段时间我反而更加倾向于后者。
更为可怕的是,现如今不让我去死的唯一理由,只是我关心和关心我的人们,而不是这个璀璨的世界。过年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有时候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在乎日子能不能过的好了,有些不寒而栗。
我问道:“教授,有时候我是正常的,可一点点小事都能打败我,让我变得不正常,而且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期待未来了,我是不是太懦弱了,为什么人家都能好好的过日子,我不行。”
卫教授依旧微笑着,没有叹气也没有皱眉,他拉过我的手,把它按在了我自己的胸口上,道:“吴邪,你理解错了,你不懦弱,你只是生病了,而这恰恰说明了你的坚强,你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心。”
我道我不懂,他就道:“没有生病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千万种向往,他们期待美食,爱好音乐,期待明天。他们活着是为了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他们愿意活着,畏惧死亡。”
“换成生了病的人呢?他们活着又为了什么。要知道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折磨,病痛遮蔽了他们的眼睛,谋杀了期待和一切的美好。所以他们无法体会生活好的那部分,活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为了他们爱的人,他们依旧坚强的活着,他们背负着比普通人更重的压力活着。吴邪,死永远比活着容易,心有所向,才能一往直前,你从来没有懦弱过,我反而觉得,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坚强。”
我问他我应该如何改变现状,我可以背负着压力活着,可我不想把这些压力带给我身边的人,尤其是张起灵,他总能轻易的看透我的伪装,我活的痛苦,他难道就活的开心吗。这么活着实在太累了。
卫教授问我最近还没有自残,我犹豫了一下,告诉他昨天我有半夜起来撞墙,被张起灵发现了。他问我们有没有说什么话,我道没有,什么也没有说,我不想跟身边的人多说我心里的想法。
他道:“这不奇怪,人们总是愿意和陌生人敞开心扉,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和他好好地谈谈,告诉他你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对你们都有好处,不要害怕,不要觉得他会不理解。”
“其实我不是怕他不理解。”我端起可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甜丝丝的味道确实让人心情平和,我道,“我是怕他太理解了,我们之间经历过很多事,我不想他再……我说不上来。”
我不懂为什么张起灵总是可以容忍一切,他明明可以不要活的那么累。也许我是希望张起灵可以生气,甚至受不了我摔门出去,当然他也这样做了,我会更加伤心。总之,我说不清我到底希望他怎么样,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
正聊着天,解雨臣来了,他明显没想到我在这里,因为这段时间我忙着学校的事情,从家到学校两点一线的跑,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他带了一些发霉的奶酪给卫教授,这东西也就这俩人乐意吃,我和胖子吃过一次,简直像腐烂的脂肪皮层。卫教授拿到奶酪很开心,让我们中午在他这里吃饭,他现在出去买点菜,做拿手的菜给我们吃。
“怎么样,清明节回家吗?”解雨臣点了一根烟,我跟他要了一根,没抽,只是叼在嘴里,道:“不回去,时间太赶了,我让二叔帮我扫墓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再回去,他们能理解我的,你呢?有没有什么安排。”
解雨臣就笑:“我有什么安排,一年到头我不都在坟头上待着,清明我放假,让人家也歇歇。”
我道做你们这一行的,也有职业道德?他道什么职业道德,鬼不走旱路,清明会下雨,不好开工,干脆等天放晴再说。
“对了,上次胖子说暑假去内蒙古,定了吗?要是定了我就安排安排,跟你们一起去,也看看你们曾经战斗过的是什么地方。”解雨臣揉了揉后脖子,他这阵子也没怎么休息,气色明显没有过去的好了。
“行啊,去呗,高考完我们就走,七八月份草原的草最好看,带你去打狼。”
解雨臣很怀疑的看着我,道就你这身子骨,还打狼,喂狼还差不多。我道你还别不信,我当年也是草原上的打狼英雄,早知道把报纸留着了,能做个证据。
他很夸张的道:“时光飞逝啊……”我把烟丢在他脸上,让他闭嘴不要说后面那句。
解雨臣接住了烟,道不说就不说,反正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我道:“清楚什么?少来这一套,我不清楚,不想清楚。”
“我说什么了?你最近这脾气越来越大了,这都是张起灵惯得。”
我道有脾气的人是幸福的,他们发火的前提是有足够的底气,张起灵就是我的底气,不满意就跟他打去,打得赢算我输。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104


我一口气请了三天假,决定在家好好地休息,卫教授说了,我的病劳累是大忌,普通人劳累的时候都会特别烦躁,更何况我呢,压力这么大,早晚会走上割自己的老路。
张起灵就没办法像我一样休息,英语老师是稀缺物种,我相信就算他请三个小时的假,也会有学生直接杀到家里来请教。
没想到最不适合做老师的人,反而做的最称职,也许是他话少,不絮叨,学生才更喜欢他吧,真是一群小白眼狼,也不想想我可是班主任,班主任啥也不说,班里早没人了。
解雨臣送了我一副三千拼的大拼图,让我在家里把它给拼出来,这样心情会好很多。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拼图按照色块分区好,差点把老花眼给累出来。
我开始怀疑他送我这东西不是想让我心情好,是想让我烦死,我看着拼图,突然想起了张起灵给我看的那张千疮百孔的照片,他花了多久才找回那些细小的碎片?又花了多久才把它们一点点的粘回去?
想到这一层,我的心情更郁卒了,目光老朝菜刀上飘。卫教授还是很了解我的,他知道我的压力急需要舒缓,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必须划个口子才能放气。
当然我不能直接这么做,他们肯定会觉得特别担心,我必须用别的比较自然的方式。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开始切菜,试图切到手指头,但是我的刀法太好,切了三十多颗土豆,我连手指甲都没切到。
胖子回来看到我切了三十几颗土豆,差点打死我,他倒是没想我是为了切自己,他只是以为我太无聊了,就道下午带我去古玩市场见识见识,也算是为了我以后退休做准备。
古玩市场一贯都是真假混卖,假的多真的少,行家也有打眼的时候。我看到不少老外在里头晃悠,被人拉住了就是一通狂忽悠。
我戳了戳胖子,道:“你也没少宰这些外国佬吧?”
胖子就道:“咋啦,这些老外有钱没处花,胖爷就帮他们花,真的假的对他们来说又不重要,当年圆明园弄走咱们多少好东西啊,是时候还了。别说我了,今天带你来见识的,快看看,这一行就要多看。”
我对文物没什么见识,毕竟我懂事起这些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因此兴致缺缺。胖子说是带着我来,发现有几个好东西后就把我扔一边去了,撅着腚跟人家摊主讨价还价,唾沫星子乱飞。
看这个样子,他是死活都不会挪窝了,我打了个大哈欠,难免惦记着学校里的学生,也许等我三天后去看,班里会少一大堆学生。
想着就觉得心烦,我强迫自己到处走走看看,和老板讨价还价一番,转移注意力。走了一圈儿东西没买到好的,却让我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第一眼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意识到那是我认识的人,毕竟过去了近二十年没见,那个人在我脑海中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放屁,少弄这一套糊弄你三爷我,这东西最多也就十块钱,我再多给你五块行了吧,真当有人乐意要呢?”那人说着,拿出了十五块钱丢给摊主,抓起了摊子上的一个小花瓶。
我有些迟疑的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想骂人,却在看到我的脸以后生生的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我和三叔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面,他的模样老了很多,气质也沉淀了,让人欣慰的是,他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
在喧闹的叫卖声中,我俩诡异的沉默着,谁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我突然有些后悔,也许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也许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天真天真,快看你胖爷我买到了什么好东西……你干嘛呢?”胖子兴高采烈的走过来,发现我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看,还以为我俩有仇,把我朝后拽了拽,指着三叔道:“这人谁?他抢你东西?”
我低声道:“三叔。”
“啥?”
“他是我三叔,吴三省。”我放大了音量,几乎是用吼的。
胖子瞪大了眼睛:“什么!?他就是你三叔?我的妈呀,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不行我得给小哥打电话去……算了,直接回去比较快,走走走,三爷,走,回家去,老听天真说你,这回可算见到真人了!”
三叔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激动的反而是胖子,絮絮叨叨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亲戚回来了呢。
胖子说要去学校找小哥回来,再多买一些菜,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也许在他看来,亲戚见面就算过了再多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家里的桌子上还摊着我没有拼完的大堆拼图,显得有些凌乱,我没有去收拾它们,只是给三叔倒了一杯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三叔环视了一圈屋内,道:“你现在住这里?还挺好的,咳,本来我想等暑假你回杭州再去见你的,这事老二知道……”
我打断了他的话,道:“三叔,我都明白,你不用说,你是我叔,我是你侄子,你没必要什么都跟我交代。”事实上,他还能活着,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三叔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已经有很深的皱纹了,他喝了一口水,给我讲了讲他这些年的事。
当年他们从劳改农场逃出来以后,为了躲避追击,只能朝边境的地方跑,也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容易暴露自己,因此东躲西藏的跑了好多年,直到文革结束以后才有些好转。
后来他跟一个老师混的比较熟,从那个人那里得到了高考的消息,就托黑瞎子送了一套教科书给我。我问他有没有看到家里的登报寻人,他摇摇头,道这些年跑的地方根本没有报纸能看。
头两年他也想回来,可担心自己杀人犯的身份没洗脱,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后来我证明他没有杀人,他又有些近乡情怯,毕竟当年他逃走,惹得家里每个人都背上了枷锁,如果不是他,我们的日子会过的好很多。
说到最后,茶都凉了,他突然问我有没有恨过他,我就道说没有是骗你的,以前恨过,后来就不恨了,要是当年你没有逃走,我现在就没叔叔了,那我会恨自己的。
我清楚的明白没有什么比生命重要,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总是可以挽回的,命没了就真的没了。也因此我不会随便残害自己的生命,万一死到临头后悔了怎么办。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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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说是来北京做生意,其实是为了顺便看我,过年的时候他没有来得及回来,过完年特别来看我过的怎么样。
我有一件事一直记在心里,特别问他我考上的那一年,是不是他偷偷回来把手表送给我的。他点点头,道他答应过要送我一块手表的,因此不舍得把手表变卖,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他没有什么钱买东西,就把手表再送了回来。
“你还戴着这块表?这么旧了,明天三叔带你上街,给你买块好的。”
我摸了摸手上的表,道:“手表能走就行了,要那么好干嘛。”这手表是我十六岁的时候他给我买的,算算日子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八年了,虽然我很小心的在戴,还是有磨损的很厉害。但是对我来说手表这东西有纪念意义最重要,我早就过了想要炫耀的年龄了。
我让三叔住在我这里,当初买这个房子就是为了招待亲戚的,大家一起住虽然有一点挤,但是热闹。
三叔道自己租了个屋子在住,潘子也跟着他一起,他一会回去一趟,把潘子也带过来。
潘子来的时候背着一个蛇皮袋,像极了南下的农民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模样。还记得我小的时候他说过自己模样显老,二十多岁看着就跟四十出头一样,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老的比较慢。
他仔细的端详我,说我长的都不认识了,看照片和真人还是不一样。我就道没事,我还能认识你们就行。
“真没想到小三爷你能做老师。”潘子拿起我的教案翻了翻,朝我竖起了大拇指,他本身文化水平低,所以格外佩服有文化的人。
我道也许做不了多久了,我总感觉自己并不适合做老师,潘子就道做什么不都能糊口,以后要是不做老师了,就跟着三爷混,回杭州弄个堂口。
三叔立刻道:“就这崽子,谁要谁倒霉,可别推给我,他小时候天天给我惹祸,我还没说呢。”
我大叫:“你少胡说八道,我小时候明明都是你坑我!”三叔也叫,说我年纪轻轻就老爱忘事。
说到上班的事,三叔问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我道做老师能赚多少,几十块钱,有时候有奖金了,也小一百呢。他听了很是嫌弃,道扫大街的都不止这个钱了。
我心说扫大街哪有这么多钱拿,我又不是没扫过,不过我嘴上没有说出来,苦日子不堪回首,还是不要说出来给大家添堵了。
要知道这种话题总少不了胖子,好在他和张起灵在厨房做饭没听到,不然他肯定要联合我三叔把我批判的一无是处。
胖子跟过年似的,拿着劲做了一大桌子菜,顺手开了两瓶解雨臣送的好酒。艰苦奋斗四个字他还记得,所以十个菜里有九个菜都有土豆,这土豆是我上午切得,放了一天都发黄了。这家伙还跟我三叔告状,说我浪费土豆。
入席的时候张起灵很自然的坐在我身边,没有阻止胖子给我倒酒,开心的事情不应该有太大的限制。
我不知道二叔有没有把张起灵的事情告诉三叔,但是我觉得他没有说,因为三叔见到张起灵的时候表现的很陌生,还是我介绍了,他才恍然大悟,连声跟张起灵道谢,敬了几杯酒。
以我三叔的性子,要是知道我和一个男的好了,别说给张起灵敬酒了,恐怕会直接把这桌子菜给掀了。
一桌子五个人只有我一个老老实实的教书匠,聊着聊着就跑到斗上去了,胖子很兴奋,要跟我三叔一起发大财去。
我喝了一口酒,道:“你还不够有钱?”
“放屁,老子有个屁的钱,胖爷跟着你混的像个老妈子,天天给你做饭送饭的,不是我说,到底啥时候高考啊,早考完早了,折腾人啊,你说是吧三爷。”
“咋高考还要送饭?做老师还管饭?”潘子有些不懂,问道。
胖子摆手,道:“普通老师不管,就你家小三爷管得多,校长都没他管得多,你等着吧,高考那天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们呢,一人当老师,全家老妈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一聊天就喜欢说我,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乐趣,我给张起灵夹了一块土豆,还好有他不爱说话。
重逢固然开心,不过我们最终也没有喝的太多,五个人喝了两瓶酒,每个人都有一点醉的时候就默契的停了杯子。
胖子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三叔,自己跑去把沙发床放了下来,潘子则在客厅打了一个地铺。我本来想让他们睡我和张起灵的屋,他们不愿意,说天气反正转热了,睡这里比睡通铺好多了。
有三叔睡在隔壁,我难得一夜无梦,睡了一个久违的好梦。
听说我三叔回来了,解雨臣特别带了点东西来凑热闹,他的消息一贯灵通,我也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们道上的事,只有道上的人懂。
不过他来的不巧,三叔有事情要办,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出门了,胖子死活跟着去了,说自己最近在家做饭做的要长毛了。
“啊,人家说侄子会比较像叔叔,我一直觉得你跟你二叔不太像,原来你像你三叔啊。”解雨臣捏了一块土豆饼吃,这是胖子做的,原材料还是我切得那三十个土豆中某几个。
我抓了抓头发,道:“你这个假洋鬼子,不会说别说,是外甥像舅舅。”
解雨臣耸肩,道意思不是差不多吗,我道这意思可差多了,一个本家一个外家,能一样吗。
“对了,这是卫教授让我带给你的,好像是一种新药,能治你的病,一天吃三颗,这是一个月的量,你先试试。”解雨臣把几盒全是英文字母的药盒递给我,道,“吃了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头晕,想吐,无法入睡等,要是反应太严重就停药。”
我有点不懂,想不开也能吃药来治疗吗?这种病跟身体好些没有太大的关系吧。不过卫教授一片好心,如果吃药能控制,我也愿意试试看,副作用肯定比我以前吃的安定片小。
解雨臣也不太了解这些病的事情,拆了一盒药出来,道这药跟感冒药长的差不多,真的能有用吗。
“试试呗,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生这样的病?”我把药片收进了抽屉,准备当感冒药那么吃,反正没人认识上面的英文字。
解雨臣道:“我就是有点好奇,生了这种病是什么感觉。”
我伸出手给解雨臣看,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解的问我:“什么东西?”
“这里扎了一根刺,扎了好久了,我一直找不到它在哪里,摸也摸不到,不碰也不疼,因此时间长了我就忘了这里有刺了。”我搓搓手指头,淡淡道,“可等你忘了以后,它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刺痛起来,提醒着你的身体里扎了一根无关紧要的小刺。其实都是很小的事情,也许你只是摸了摸鼻子,又或许拧干了一条毛巾。它就在这里,不论你看不看得到。”
如果想把这根刺拔出来,那就必然要损伤到皮肤,即使后来拔出来了,不敢碰触的习惯也早就养成了。所以这根刺是否真的存在并不重要。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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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泡了三天病假,第四天我实在不能再请假了,现在正是缺老师的时候,就算我们班的学生不学,其他班的学生也要学。
问题是放松了几天我的弦也跟着松了,很难再恢复到拼命的状态,一大早起来饭都不太想吃,张起灵硬给我喂了一碗粥,骑自行车带我到了学校。
我给学生们定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到班里早自习,因为比正常上课要早半个小时,所以经常有人迟到,好的时候能有十个准时到的就不错了。
也因此我早已经做好了进班不见人的准备,连教案都没有带,随手拎着一本书慢悠悠的进了教室。
没想到我刚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大喊道:“起立。”
哗啦啦的椅子声后,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朝我鞠了一个躬,齐刷刷的喊道:“老师好!”
实在太早了,还没有到学校供电的时候,屋里有些发暗,每个学生的桌子上都点了一根蜡烛用作照明。我眯起眼睛,在烛光点点中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
在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经因为学习问题跟老师吵过架,我还问过刘老师,有没有真的生过我们的气,刘老师戳了我的脑门一下,道有时候被我们这些捣蛋鬼气的都不想做老师了,不过睡一觉起来又都忘了,做老师的只希望学生好,其他的事情没时间想。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讲台,道:“同学们好,请坐,不好意思,这几天老师生病没来,希望没有耽误同学们的学习进度。大家继续自习,下课以后课代表到我办公室来,讲一下代课老师的进度。”
我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也没有问我为什么没有来,孟建军依旧会在课堂上睡的昏天黑地,但是在高考之前,他没有再逃过一堂课。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总归是有用的,有几个本来已经放弃想去打工的学生,成绩提升以后也有点自信了,想着好歹考个技校,到时候出来多一门手艺。
我真心希望他们明白,多读书可以少吃苦,正是因为我真正切身体会过这样的苦,才更希望他们以后能有多几条出路。
仔细想想卖力气真的太苦了,我当年蹬三轮的时候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要是让现在的我回去再吃那样的苦,我恐怕干不了三天就会趴下起不来了。
每个人都应该明白,力气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最不值钱的。
当然忙归忙,家里的活也不能都给胖子一个人干,有时候下了班没事,我也会去逛逛菜市场,买一点菜回去做。我们家没有女人,活儿得轮流干,也没怎么明确分工过,就是谁有空谁就干呗。
“小哥,快帮我拿一下,太重了。”我扶着门框,呲牙咧嘴的喊,我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根本没办法脱鞋。
张起灵正在拖地,闻言快步走过来接过了我手里的袋子,蹲下来帮我把拖鞋拿了过来,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今天菜市场有杀猪的,我看肘子和五花肉都特别好,多买了一点,胖子不是老嚷嚷着要瘦了吗,今天给他做个红烧肉和大肘子。”
做这种菜我还是很拿手的,曾经跟着食堂的大妈学过,红烧肉最重要的就是要肥而不腻,烂而不散,熬糖色的时候如果熬的不够就不上色,熬过了呢味道发苦,总之要有耐心又细心才成。
为了做红烧肉,我还专门淘换了一个砂锅,炖到香味出来以后,隔壁的小孩果然跑来扒窗户,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炖的酥烂的揉。我夹了半碗给他拿回去吃,没一会小孩给我送来两个红苹果。
张起灵怕我吃不了这么肥腻的东西,给我炖了一个豆腐,我看看时间胖子也快回来了,就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道:“小哥你快吃一口,一会胖子回来了,这肉还不够他一个人吃呢,保准没有咱俩的。”
他把肥的部分吃了,剩下瘦的给我,好像想起了什么,道三叔今天不回来了,去临近的村里收东西了。
我严重怀疑三叔和解雨臣这个地头蛇走SI古董,不然怎么老是三天两头的收东西。希望他能悠着点,别回头给逮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胖子回来以后夸我做的不错,好久没吃这么肥的肉了,就着蒸好的大米饭一口气吃了三碗,我是吃不了这么多了,只抢着给张起灵夹了两块。
这顿红烧肉也成为了高考结束前,我给胖子做的最后一顿饭,因为越临近高考,我和张起灵都越忙,连吃饭的时间都一再压缩。
在高度紧张的学习中,炎炎的夏日悄悄的到来了,学校为了让学生休息的好,高考前三天就准备放假了。我让班长拿出了所有的班费,自己又贴了一部分,给学生们买了西瓜雪糕还有汽水,为他们开最后一次班会。
说是班会,其实也算得上是毕业晚会,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些小节目表演,有说蹩脚相声的,有唱歌的,还有表演武术的。我坐在一边给他们鼓掌。
这是我带出来的第一届的学生,即使我未来会再带很多学生,也不会有哪一届能够替代他们的位置了,人就是这样的奇怪,对第一次的记忆很深很深。
大家吃吃乐乐,疯了一个小时,我等他们都玩累了,才敲了敲讲台,对他们道:“同学们,静一静,我有些话想跟大家说,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大家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他们发出了短暂的笑声,都乖乖的像小学生一样坐直了身体,等我说接下来的话。
我看着他们充满了朝气的脸,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还有三天你们就要考试了,也许你们觉得这次考试一点也不重要,但是换个思路想想,你们都为了这次考试捱了三年了,如果最后这一哆嗦没抖好,岂不是白费了三年光阴?”
“有几个注意事项要跟大家交代一下,这几天回去以后就不要熬夜了,好好休息,注意吃喝,别生病了。准考证我会替大家先收着,避免有同学忘了带,到时候进场我会一一发给大家。考试的时候老师们都会在学校外面等着,有任何问题随时找老师,千万别慌,凡事有老师在。”
最后,我笑着道:“祝各位同学们日后前途似锦,梦想成真。”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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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那天我五点不到就起来了,趴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的数准考证,数了好几遍,生怕丢了哪一张。胖子打着哈欠说我矫情,我不理他,把准考证小心的放进了袋子里扎紧。
张起灵今天负责另外一个学区的学生,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各自在不同的学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学生来。他骑自行车把我送到了地方,才又去自己的学校门口等,我给他揣了一瓶汽水,怕他不知道自己买水喝。
中午我们肯定是回不去了,商议好了各自在学校附近小饭店吃点,等晚上再回家吃。
开考前一个小时,陆陆续续有学生抵达考点,我们班的学生基本集中在开考前四十分钟来的。有的学生家里很重视考试,家里亲戚跟了一大堆,也有不怎么重视的孩子,一个人连根笔都没带就来了。
还好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大挎包里准备了不少小东西,学生们进去之前我会问一下,有没带的从我这拿就行。这么来一个发一个的,搞得别的学校的学生以为我这是小卖部,拿着钱找我买橡皮。
胖子嘴上嫌我们矫情,其实比我还操心,怕有的孩子没吃早饭就来了,自己做的大包子带了不少,虽然最后几乎都被他自己给吃了。他还带了个大哥大,说好联系,我心道有几个人有这玩意啊,带个电台还能多联系几个老大爷呢。
开考第一天没出什么乱子,至少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按时进了考场,准考证也没问题。不过还是有别的学校的学生迟到了,在紧闭的大铁门前嚎啕大哭,最后被一个老奶奶搀着走了。
我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今年迟到了就意味着要等一年,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被赶去打工。胖子递给我一个包子,让我别看了,吃两口吧,天下的学生这么多,我们也管不过来。
七月的骄阳烈如火,学生们考试的时候,我和胖子只能挤在树荫底下打瞌睡。和我们一样候考的家长挤满了校门口,有的体质弱的都晕倒了,围了一圈人帮忙扇风掐人中。
胖子咂嘴道:“考个试比打仗还累,你说当初你考试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费劲啊。”
我被晒得头昏昏沉沉的,摆了摆手道:“不怎么记得了,我那时候紧张的要命,哪有心情想别的。”
那时候我身边就一个二叔在,他还要忙着赚钱,我又没有老师管着,哪像现在的孩子这么幸福,有这么多人为他们操心。
不想真没意识到,这一晃眼八九年都过去了,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了,这种往事不能回想,一想起来就难受。我真的不太能理解那种怀念苦日子的人,因为我觉得苦日子永远都是苦的,不论过多久,那种凿进骨头里的疼还是不能消除。
谁不愿意过好日子啊,苦日子听听就算了,越是听完觉得天方夜谭,越是说明人过得好了,幸福了。
胖子把后背上的衣服撩到了头上,很夸张的道:“胖爷我到头来还是没躲开陪考的命运,我就纳了闷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丫什么了,这辈子我还来了?”
我道你别说的我压榨你似的,没给你做肉是咋地,身上的衣服还是我给买的呢,上次打眼花了我们小哥多少钱,内蒙古辛辛苦苦攒的呢,还钱。
他立刻装傻,道什么钱,他怎么不记得什么钱了,怎么又说到钱上了,都快十二点了,考试应该结束了吧。
我让他别逃避问题,他不理我,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他站起来了以后别的学生家长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看到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走了出来,保安打开了大铁门。
中午这顿饭也很重要,有人接的学生有地方吃,没人接的学生只能自己吃,我站在门口拢了十几个学生,带他们去小饭馆吃了一顿,怕他们吃拉肚子,只敢要了几个素净的菜色。
考试这种事情,不论是考试的人还是候考的人都备受煎熬,学生们考了几天,我们这些老师们就在外面守了几天,一直都还算顺利,最后一天下午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岔子。
有一个学生骑自行车来,路上不小心摔倒了,把右手腕给摔脱臼了,他心慌意乱的,还以为自己的手断了,哭着跑来找我。
还好胖子当初在草原上的时候,也算半个赤脚医生,摸了一下就知道他是脱臼,只用了两秒钟就给按了回去,没有耽误他最后半天的考试。
“晚上咱们去吃涮羊肉吧,这几天累死胖爷了,得好好补补。”胖子摸了摸肚子,深感自己肚里油水少了几层。
我打了个哈欠,道:“行啊,你想吃多少都行,把小花也叫上吧,顺便说说去内蒙古的事儿。”
前段时间说过要趁着暑假的时间去一趟内蒙古,六七月份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去也很合适,只是没有敲定具体的时间和去的方式。
内蒙古的风光我都快忘光了,要是巴特尔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又要笑我拎不起一个酸奶桶了。也不知道小棕花和小绿叶还能不能认识我了,还要记得带一些肉骨头去看看木图毛栗子和驴蛋蛋。
胖子估计都忘了这件事了,听我提了才想起来,兴奋的道:“回去好啊,天天在这钢筋水泥墙里住着胖爷早就住烦了,正好去打猎去,想当初胖爷那枪法,一打一个准,一打一个准,多过瘾啊。”
我让他少惦记打猎了,现在不许打猎了,还当是十几年前呢,现在的牧民也住楼房了。
正聊着,身边的家长们突然都沸腾起来,我扭头一看发现校门开了,学生们都走了出来,最后一场考试终于考完了。
“吴老师吴老师,我刚刚最后一题没写完,会不会影响啊?”一个学习一直不错的男生看到我,哭丧着脸挤了过来,给我看他偷偷写在垫板上的答案。
我没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写完没写完,都没法回去写了,别想了,累了好几年了,快和朋友去玩吧。”
他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愁眉不展,我也知道让他一点不想是不可能的,恐怕在成绩出来之前他都睡不好了。
接连着和几十个学生说了再见,我估计也没有几个我们学校的,准备收拾一下和胖子去吃饭。
“吴老师。”我们班一个叫周婷婷的女孩跑了过来,脑门上带着一层薄汗,她刚刚已经和我说过再见了,我见她急匆匆的,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连忙道:“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刚刚忘了问了,明天几点去学校啊,今天考的这些卷子,是不是下学期讲?”
听她这么问,我还真的想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不用回学校了,你们已经毕业了,等下学期你们就去大学了,今天的卷子……以后也不用讲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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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考试每个人都折腾的够呛,为了感谢他们,我道今天晚上我请客,胖子要吃涮羊肉,我们就到了东来顺。
吃饭的时候胖子一口气吃了三斤涮羊肉,撑的直打嗝,嘴上却道:“这吃的**型,这肉不新鲜不说,你看看切的比天真那卷子纸都薄,放到锅里以后恨不能光脚下去捞,不过瘾,还是在内蒙古的时候吃的过瘾,那都是现杀的,大块肉带着血呢!”
我道你少来,***也在你别忘了,我们在内蒙古的时候也不是天天吃羊肉啊,大部分时候不都是吃奶制品吗,一吃就吃了十几年,到现在我家都不带定牛奶的。
解雨臣有些好奇的道:“我在国外也天天喝牛奶,我怎么没事?”
我看了一眼张起灵,道:“你怎么能一样,你是当饮料喝,我可是当饭吃的。”
解雨臣又怎么会明白,普通的奶制品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张起灵的奶豆腐,胖子明显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两个人都下意识的抖了抖。
张起灵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可能觉得自己做的奶豆腐可好吃了,非常淡定的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还顺手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喝。
我拽着他问他是不是也觉得奶豆腐不好吃,张起灵道还行,吃习惯了一样。胖子大叫你肯定和我们不一样,胖爷吃了那么久还是不喜欢。
解雨臣没有吃过奶豆腐,正常的没正常的都没吃过,问我那是什么。我解释了一下,他就道应该和国外的起司差不多吧,都是奶制品,他吃不惯那东西,臭哄哄的。
胖子就道:“哎,差别可大了,做的好的奶豆腐一点也不臭,好吃着呢。”
说起奶豆腐,解雨臣似乎想起了什么,就道:“哎,对了,不是说放暑假去内蒙古吗,你们计划好了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胖子不解的眨眨眼:“计划啥啊,说走就走呗,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对胖子来说,出远门要做的准备大概只有带上自己,他是一个可以在三十六个小时的绿皮火车里生存自如的男人,还可以顺便吹遍整个车厢的牛皮。
显然解雨臣不是一个可以对着火车窗户撒尿的男人,他抖了抖嘴角,道自己来安排吧,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事,听说内蒙古那边夏天比北京凉快,权当去避暑了。
我连忙让他把时间安排到下个礼拜,要给我们留点时间准备,得给当年的老乡多带点北京的土特产,尤其还有小孩,我们做叔叔大爷的不能空手回去。
胖子也嚷嚷要多带点东西回去,咱们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东西带不够要被人家说的。解雨臣道你把整个北京城都背去算了,包一节绿皮火车。胖子道你有本事租一整列火车,你看胖爷能不能放满。
我不能喝酒,很难融入他们的气氛,自顾自的吃了点烫青菜,张起灵见我一副蔫蔫的样子,抬手帮我捏了捏肩膀,道:“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没,就是没睡好。”话说回来,我的睡眠也从来没有真正好过,只是这几天压根没睡着,精神难免萎靡。我勉强笑了笑,让他别太担心。张起灵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胖子提出要去蹦迪的时候,出言拒绝了。
高考前每天都过的非常紧张,现在考完了猛然放松下来,我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自己高考后的那段时间,破釜沉舟也不过如此,考完以后大脑一片空白,还要每天提心吊胆的等着成绩下来,是一段让人很是崩溃的记忆。
现在的孩子大概很难体会我们那时候的感受了,我们那时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此路不通就只能死在路口,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好在现在改革开放以后大家可以走的路越来越多了,这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应该有不同的出路。
这种负面的情绪很直观的反映在了我的睡眠上,七月天气闷热,电风扇吹来的都是热风,我感觉很烦闷,很想偷偷换衣服出去走走,吹吹外面的自然风。
我是背对着张起灵睡的,虽然看不到他,但是我明白,只要我一下床,他肯定会醒,与其让他担心,还不如直接跟他说我想干嘛。
“小哥。”我坐了起来,小声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张起灵果然一下也坐了起来,嗯了一声,从衣柜里拿出外出的衣服递给我,问我道:“想去哪儿走走。”
我道:“都行,没什么想法,我就是想随便走走。”
换好衣服以后,张起灵写了一张字条贴在我们卧室的门上,避免胖子起来发现我俩不见了着急。在卧室里还感觉不到,一出客厅就能听到胖子的鼾声,他喝了酒以后打呼噜的声音特别响。
我指了指胖子的卧室,笑着道:“鼾声如雷,小偷在外面就能听到,肯定不敢进来了。”张起灵瞄了一眼胖子的房间,道在内蒙古可以防狼。
难得开个玩笑,出门吹了一回风,我的心情奇迹般的好了不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卫教授说的很对,有时候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因为人在独处的时候很容易钻牛角尖,有些事只有说出来以后才会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
大半夜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打在街道上,有几个路灯年久失修,像萤火虫一样闪烁着。我挽住张起灵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要恢复高考的啊。”
张起灵道:“草原消息闭塞,高考前两个月我们才知道。”
“我就不一样了,我早就知道了。”我看着一闪一闪的路灯,道,“三叔托人给我送了教材,其实我拿到书的时候根本就不信,十几年不高考了,怎么可能说恢复就恢复了。就算能恢复,我三叔是个粗人,他怎么可能有门路知道?但是我还是学了,不学能怎么样,我没有别的出头路,我只能寄托希望于高考,没有别的办法。后来人家说真的要恢复了,我又担心考不上,我从来也没有好好念过书,后来去了内蒙古,除了看小说我什么也没学。”
“念书真累,比干活还累,小哥你知道吗,我考上大学以后遇到周卫东了,他跟我道歉了,他说喜欢一个人是不用改的。我觉得很讽刺,我不想改的时候,每个人都跟我说,你这样不对,你改吧。后来我改了,又跟我说不用改。”
时代造就了我们,时代也毁灭了我们,我无法责怪任何人,可责怪时代又太过空泛了。如果我当初选择留下,而不是离开,如果当年我做的不要那么绝,也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总会想,如果我高考的时候身边有张起灵,就好了。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过去的选择永远也无法改变了。
“小哥,我发现你做人好狡诈。”我停下脚步,捏住了张起灵的脸,他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说,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道你太狡猾了,你每次都等我做决定。
张起灵想了想,道:“那以后我做决定。”
我道你想怎么做决定,你决定什么了,先跟我说,我同意了再决定,别人家都是这样的。
张起灵抱住了我,道:“我决定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长途火车即使是睡卧铺也还是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非要和张起灵一起,我俩就睡在了上面的一个铺位上,确实是太窄了,挤的要命,我俩谁都不敢动弹一下,热的一身都是汗。
反倒是胖子睡的舒服,他把我们带的蛇皮袋子什么的都堆在了床下,从小半个身体搭在上面,成功的避免了自己睡到半夜的时候掉下来吵醒所有人。
进入深夜后,火车上那些喧杂就不见了,只有火车的轰鸣声,听久了还挺放松的。
我白天睡过一会,晚上反而不困了,靠在张起灵怀里,探头去看窗外呼啸而过的零散灯光。这些光很漂亮,像内蒙古的星星,每次闪过都能照亮室内。
“小哥你说小绿叶和小棕花还记得我吗?小绿叶还愿不愿意吃我给他的东西?”说实话,我已经有点不记得它们的样子了,只记得小绿叶当时偷我们的菜吃,被我骂了好几次。现在想想也挺好笑的。
张起灵道:“记得,它经常去你以前住的地方散步,它们都很想你。”
动物和人终究是不同的,小绿叶和小棕花的寿命足够等到我回来,但木图它们就没有这么长的寿命了,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人生中时不时会出现的遗憾和离别,可真的想起来,还是有点难过。
我轻声道:“小哥,到了以后咱们带点肉和馒头去看看木图它们吧,驴蛋蛋最爱吃白面馒头了,可惜那时候咱们都不富裕,面都不够人吃的,有一回它偷了胖子一个馒头吃,差点被胖子打死。”
狗是最忠心的动物,木图陪我渡过了我人生中最灰暗害怕的一段时光,我非常感激有它的存在,如果没有它,我可能早就死在内蒙古了。
人家说狗的一辈子其实只会认一个主人,这话我深以为意,驴蛋蛋和毛栗子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它们也会听小哥和胖子的话,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它们更听我的话,也更依赖我,还记得有一回我和小哥分开走,两条狗全跟在我后面,谁也不肯落下。
也许它们不懂我的离去意味着什么,不过我知道它们的余生中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
一夜我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哈欠连天,车厢里的人几乎都醒了,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聊天,一副热闹的景象,昨天晚上又上了不少人,都挤进了走廊里,人山人海的。
胖子见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冲了一碗方便面,让我吃完再睡,我几乎吃一口就要打个哈欠。
“你这是要成仙啊,白天睡觉晚上闹人,要不要我给你贴几张纸去,上面写着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胖子嫌我吃的太慢了,一把把我手里的面夺走了,自己三两口就给吃完了。
我本来也吃不多,这玩意太油腻了,我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晚上太吵了,睡不着。”
“放屁,白天不更吵?得了得了,管不了你,一会胖爷得出去溜溜,这床睡的我腰酸背痛的,这车上也太热了,人这么多也不怕挤出油。”胖子使劲锤了锤自己的后腰,差点从床上摔下去。解雨臣道他也要去,去刷刷牙洗洗脸。
我道你还要干点啥,去洗个澡吗,这么多人在厕所排队,等你排到也该睡觉了。
解雨臣看了一眼走廊里的人,大概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就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一颗一颗的像糖果一样的东西,他把那个小东西倒出来,每人发了一颗,说是干嚼的牙膏,喝一口水就可以刷牙了。
他这么爱干净,我真是不忍心告诉他,草原上用水很紧张的,而且喝的水还有狗会下去洗澡,有时候胖子还会在里面尿尿。当然了,我也怕我说了他会直接跳窗户回去。
强撑着刷了牙,我实在是困的不行了,连爬上去都懒得爬,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就想睡。他拍了拍我的脸,让我张嘴,喂我吃了不少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他给我我就咽了。
我可能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被胖子强行晃醒了,他说不能让我这么日夜颠倒的睡,时间长了变成假洋鬼子了,白天不能睡,晚上再睡。
解雨臣就道:“你管他干嘛,他能睡着不就行了,在车上又没事干。”
“那能行吗,好不容易去趟内蒙古,结果他跑草原睡觉去了?你是不知道,他打小就一身懒骨头,谁家白养个大小伙子在家啊,全是小哥惯出来的,天天什么活不让干光吃饭。想当年胖爷早上三点就起来干活了,就他能睡到五点半,干点啥还磨磨唧唧的,拿不动扫帚拿不动锹的。”一提起以前的日子,胖子就说个没完,主要攻击对象当然就是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道:“滚蛋,谁光吃饭了,我干不少活呢,是不是小哥,谁不夸我能干。”
张起灵没吭声,他是一个不会欺骗自己的人,只默默的给我扇风。胖子啧了一声,道:“还是那句话,得亏你跟的小哥,不然你这懒孩子早就被打死了。”
解雨臣是不能理解早上五点半起床算是懒这个逻辑的,他那双手恐怕没拿过多少比筷子重的东西。胖子就跟他讲当年我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好让他也受受教育。
胖子的记性一向非常的好,说起以前的事都历历在目,他说那时候冬天冷夏天热,蚊子大的都能吃人了,一睁眼就要干活,到了半夜也不能睡,得提防狼偷羊。就那一天到晚的干活还没几个工分,过年才能吃个饺子,白面金贵的要命。
他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时候的日子真的过得特别苦,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是人过得日子,也得亏那时候我年轻,换成现在的我,光冬天下夜就能冻成大冰棍。
胖子喝了一口水,指了指解雨臣,道:“就你这打扮,搁我们那时候得批斗一年,知道啥是批斗不?可不是批评那么简单,得把你拖到台子上,挂个大牌子在你脖子上,你这样的就是走资派,得把你这脑袋全给剃秃了,再把你打一顿,让你好好反省反省。天真当年就是小地主崽子,可惨了,天天被挂着个石头跪着,后脖子都没块好皮了。”
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听起来并不会有太大的真实感,不说他们了,就连当年被折磨的那么惨的我听起来也已经有几分模糊,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时间是个小偷,会偷走你的美好,但同时也会偷走你的痛苦,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强的活着,直到它们偷走一切为止。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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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终于回到了大草原啦~~


117


长途旅行是最累的,虽然能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但是更多的是吵挤累,卧铺也很难解决这些。等我们终于下车,别说解雨臣了,连我都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已经臭了。
我们并没有在内蒙古别的地方逗留,选择直接到了县城里来,令人怀念的是这个火车站并没有重建,除了墙上的标语换了,墙面变得更加破旧外,几乎和我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永远都记得这个站台,在这里我同时撕碎了我和张起灵的心,张起灵搂住了我的肩膀,我朝他笑了笑,有些傻事年轻的时候做一次就够了。
内蒙古远比北京要落后,我们来的地方又是个小县城,不夸张的说,十几年过去这里的建筑几乎没什么变化,人们还是穿着蓝色或黑色的工装。
在北京多少能看到一些穿着时髦的少男少女,这里的年轻人当然没有那么时髦的衣服穿,解雨臣这一身行头刚落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胖子看起来都洋气了不少。
北京城里解雨臣游刃有余,内蒙古他就只能抓瞎了,这里可没有小汽车可以开,我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走出了站台,门口有很多人举着牌子在等人。胖子东张西望,道:“李胜那丫头说来接我们,她家那口子现在可有出息了,当上了个小干部,她们一家都住在城里呢。”
十几年过去,李胜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单靠长相根本认不出来,最后还是她先认出了我们,抱着孩子冲了过来,激动的喊我哥。
她有些发福,看来日子过得不错,晒的黝黑的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像当年的其其格。她的孩子已经快两岁了,会说话也会跑了,眼睛很像她,一点也不怕生,愿意伸手让我抱抱。
我不太会抱小孩,笨手笨脚的差点把孩子摔了,只好把他给了胖子。
李胜伸手来拿我肩膀上的包,她对象是个很朴实的汉人,看面相老老实实的,很热情的跑过来把最重的行李扛在了肩膀上。
“哥我可想你了,听说你当老师了,你真厉害,要是以后我孩子能当老师就好了。”李胜活泼了许多,不再畏畏缩缩的,笑容恬静幸福。
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现在她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母亲了,见她过的这么好,我放心了很多,笑着道:“那还不简单,等他长大了,让他来北京跟我念书,我可严格了。”
胖子逗着孩子,道:“你可拉倒吧,跟小哥念书还差不多,小哥那英语说得呱呱叫,以后说不定能去留学呢。”
第一天来,我们都很累,李胜安排我们在她家里住下,过两天再去我们以前住的草原上,其其格他们一家人还是从事传统的放牧业,依旧在草原上生活着。
李胜家的房子是单位分的,她妹妹李莉还没结婚,和他们住在一起,不过已经谈好了对象,定了明年结婚。
他们一家四口人暂住在六十平的房间里,她是个细心的人,早就把主卧和次卧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被褥,让我们这些客人睡舒服的房间。
我们这么多人来,惊动了不少邻居,好多小孩围在门口看热闹,我把带来的糖果拆开,给他们塞在口袋里。有个小孩很机灵,偷偷的跑回家把糖果放下再来要,要了好几次才罢休。
李胜给我们准备的都是本地美食,把子肉烤羊肉和奶豆腐之类的,胖子喝了一口奶茶,感动的道:“总算是喝到奶茶了,这么多年胖爷就想这一口,在北京城做不出这味。”
我也喝了一大碗,还是我记忆里的那种味道,解雨臣从小在美国长大,吃多了奶制品,奶茶他喝得也挺习惯的。
喝着奶茶聊着天,我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些披肩和发夹给李胜和李莉,这些还是解雨臣从美国带回来的稀罕货,我家没有女人,我就全拿来了。
李胜小心的摸了摸披肩的料子,道:“这太好了,我带都浪费了,哥你还是拿回去吧。”
我道:“怎么浪费了,我妹长的这么好看,戴上更好看了,难道要让我戴这花卡子吗?快带上给我看看。”
听我这么说,李胜才愿意收下,让妹妹帮自己把卡子别在了头上,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
小孩看不懂东西好坏,咿咿呀呀的叫着去抓妈妈的头发,我就道日子过得真快,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一眨眼小姑娘也做妈妈了。
李胜抹了抹眼泪,道:“是啊,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天,哥,真的谢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我不可能有现在的日子。”
过去的日子越苦,越发能够衬托出现在的日子甜,忆苦思甜多少是有一些道理的,只有明白生活的残忍,才会学会珍惜。
内蒙古比北京的气温要低一些,没有那么热,我怕她们看到我手上的伤疤,所以穿的是长袖的衬衫,我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羞耻于这些伤疤,我只是不太好跟他们解释我生了什么病。
为了不让我显得太奇怪,张起灵也和我一样穿了长袖衬衣,他走的时间并没有我长,对内蒙古的一切依旧熟悉。
晚饭时间我们把酒言欢,聊的很开心,只是坐了很久的火车实在太累了,我们吃完饭就准备休息了,明天还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车。
我和张起灵睡的是主卧,关上门以后张起灵喂我吃了药,他可能怕我会被影响,一整天都紧盯着我。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道:“我没事,小哥,我就是有点累了,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张起灵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道:“嗯,睡一觉就好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在睡梦中,我回到了当年的那个草原,我们住在张起灵的那个巨大的蒙古包,有他亲手为我做的桌子和柜子,烛台上插着雪白的蜡烛。
蒙古包外,木图带着驴蛋蛋和毛栗子绕着羊圈撒欢的跑,小红花和小绿叶在抢最后一把草料。
马厩旁有胖子为我开垦的菜地,里面长满了绿油油的小白菜和红彤彤的洋柿子。巴特尔和胖子在空地里摔跤,其其格正在教我做正常味道的奶豆腐。
那时候冬天特别冷,夏天特别热,我既怕过冬又怕过夏,冬天我的手脚都会被冻烂,有一年连屁股和大腿都烂了,白毛风刮起来以后我们就不能出门了,一冬天都没有新鲜蔬菜吃,经常牙花子出血。
夏天就更惨,蚊子比蜻蜓还大,晚上要不停的给牛羊们点艾草,白天又晒又热,一个夏天晒下来,我黑的像非洲同胞。
内蒙古的活是干不完的,张起灵三点钟就会起床,骑马去拎牛倌挤好的牛奶,然后翻牛粪,给马上饲料,做奶豆腐,煮奶茶,再烧上早餐。
后来胖子来了,他俩就一起去做这些,胖子还会去浇菜地,捉虫子,或者去山上捡一些野果子回来。
等他们把这些全做好,胖子会来掀我的被子,让我这个地主崽儿赶快起来,有时候冬天太冷了我不愿意起,他就直接拎着我起来,让我不要偷懒。
张起灵从来都不舍得让我多干活,有时候我故意偷懒,他也不说什么,默默的把所有的漏缺都补上。
等到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才真正明白了他背地里做了多少事情,我才能那么悠哉悠哉的生活在大草原上。繁琐的农活永远不会自己做好,一个人少做了,另外一个人就要多做。
即便有张起灵和胖子在,我起床以后也要从早干到晚上,要放羊,要打猎,要做奶豆腐,还要洗衣服,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再小心有时候也会被野草划破手,或者从马背上摔下来。
活少的时候,晚上我会看几本书,活多的时候我就只想赶快睡觉了,最累的那几天晚上沾着枕头就着,胖子在旁边呼噜打的震天响我也听不到。
相较于那时候,现在的我们过得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冬有暖气夏有空调,想吃肉菜了,到菜市场就能买上一点。就像解雨臣说的,我们在内蒙古的时候不过是生存,不工作就会死,而真正的学会享受以后,我们才是在生活。
但我依旧怀念那时候,十七岁的我傻乎乎的,单纯而快乐,我人生中最大的念想就是回家上大学,而生活中面临的最大问题不过就是张起灵做的奶豆腐太难吃。
这或许是一种另类的能量守恒,你总要付出一点什么,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同样也得到了很多东西。
我睡的并不是很踏实,早上四点多就醒了,张起灵永远比我早起一点,倚在床头用扇子给我扇风。我起床换了衣服,和他一起走出门。
出人意料的是,其他人也都起来了,李胜和李莉在做饭,解雨臣坐在餐桌旁喝奶茶。我道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他揉了揉太阳穴,道:“能不早吗,这位爷呼噜打的震天响。”
胖子在整理带过来的特产,翻看着给李胜他们留多少东西,嘴上道:“那就是你还不够累,你要是累,敲锣打鼓你也不会醒。”
解雨臣就道我没事搞得自己昏过去干嘛,睡眠应该是一种享受,而不是一种负担。
他的论调满屋子没一个人能懂,我道:“那你这几天就真享受不了了,蒙古包不隔音,晚上什么声音都有。”
“我早就料到了,带了耳塞。”解雨臣指了指兜,道,“就是我没预料到呼噜声能穿透耳塞。”
我们这次带来了很多东西,除了吃的外,内蒙古不容易买到的日用品我们也带了很多,天安门的小摆件在这里依旧时髦,烟酒等物也是必不可少的。
解雨臣从美国带了一些防风的打火机,我带了一些过来,牧民们很需要这个,反正我现在也不能抽烟了。
李胜他们住在县城里,相对牧民要好了很多,我就给她留了一些时髦的衣服和点心,李莉快结婚了,我就把解雨臣带回来的一个很漂亮的胸针给了她,让她结婚的时候带。
临走前,我偷偷的在主卧的枕头下留了二百块钱红包,写明了是给孩子的。
李胜对象去叫了一台拖拉机来,开车的男人是李胜对象的一个同事,曾经也是知青下乡来的,当了个小干部以后就没有再回去了,名叫赵二小。
十几年过去,他已经不认得我了,也许在他的记忆里,我这样的地主崽子实在太多了。我朝他笑了笑,递了一根烟给他,他也朝我笑,帮我把大包小裹拿上了车。
离开县城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慢慢的露出了全貌,我们来的确实有点晚了,草已经有点黄了,有牧民在堆草垛,一群一群的羊挤在一起吃草。现如今野生动物已经不太容易看到了,只有人类的生活痕迹。
看着开阔的草原,我心里舒服了很多。不是说北京不好,但是现代的钢筋水泥看多了,总让人觉得压抑,无法逃离。
有牧民骑着马从我们身边走过,嘴里吆喝着牧民特有的调子,长长的套马杆随风飘摇着,胖子兴奋的朝他们挥手,大喊:“大草原,我们回来啦!!”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很多人应该已经不记得这个赵二小的跑龙套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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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天远比北京的要蓝,是我记忆中的颜色。我闻着熟悉的牛马羊的味道,来之前的惶恐慢慢被抚平了,我只是很久没有回来,这并不代表什么,大草原永远都在这里,它从不会改变。
现在牧民的生活要好了很多,很多人搬进了平房,但是其其格他们还是坚持守在草原上,张起灵告诉我,他走的时候巴特尔还很精神,拉克申已经结婚了,继承了家里的羊群。
与其说我热爱这片土地,不如说我热爱这里的人民,他们带给我的温暖和亲切,远超我在这里承受的痛苦。
人总是有好有坏,不好的环境只会彻底触发那些没有底线人心中无限的恶,但善良的人绝不会因此放纵自己,不论在什么环境里,他们依旧坚持自我。
一路上,我一直在期待着见到巴特尔他们,真正快到了又有些畏惧,我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走的时候其其格已经快四十岁了,四十岁和五十岁是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我很怕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她。
我们要来的消息老早就打了电报通知他们,一个黝黑结实的小伙子骑马前来迎接我们,我本以为他是拉克神,问了才知道他是其其格最小的那个儿子,名叫布和,我走的时候他才七八岁,还会抱着我的腿要糖吃。
他的汉话说的好很多,兴高采烈的跟我们说他好几天前就每天出来等了。他骑的是一匹黑色的马,身后跟着两条狗,足有半人高,对着我们汪汪的叫。
北京城里的狗都又小又窝囊,能再见到帅气的狗我很高兴,掏出火腿肠给他们吃。其中一条明显岁数还小,摇着尾巴爬上了车,问我要吃的。
狗子是深灰色的,有豆豆眉,毛很长很长,我总觉得它的表情很像驴蛋蛋,抱着它亲了又亲。
我问布和:“你爸还好吗,他的眼睛怎么样了?你哥呢?”
布和道:“他前几年去医院做手术,可以戴眼镜,看一点点东西,我哥在家里杀羊,我妈让我来接你们,怕你们找不到。”
听他说巴特尔的眼睛好了很多,我稍稍放下了心,不由用手捋了捋头发,问张起灵道:“我看起来还算精神吧?”
张起灵仔细的端详了我一番,把我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整理好,道:“很好,和以前一样。”
这就纯粹是哄我开心的了,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怎么可能一样呢,我也没有揭穿,继续和哈布聊天。
又走了几十分钟,才终于看到了冒着炊烟的蒙古包,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赵二小使劲的按了按喇叭,通知蒙古包里忙碌的人们有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非常好的女人撩开门帘跑了出来,朝我们使劲的挥手,大喊:“吴邪!吴邪!!”
那是其其格,我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拼命的从车上爬了下去,朝她跑了过去,喊道:“其其格!我回来了!”
其其格确实老了很多,没有人会不老去,尤其是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女人,她们比同龄人更显得老态。但是其其格身上的那股精神头又回来了,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她,坚强、永不放弃的女性。
她笑着流着眼泪,用粗糙的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道:“多大了,还和以前一样,会哭鼻子。”
我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道:“我在你们面前,不永远都是个孩子吗。”
胖子跟在我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的,道:“你个小兔崽子,跑这么快干嘛,跳车多危险啊,能快几秒钟啊?”
确实没快几秒钟,拖拉机很快就追了过来,停在了我们身后。解雨臣是头一次来,谁都不认识,我们又哭又笑,忙着说话,只有他还记得看东西,最后一个跳下了车,他还戴了墨镜和帽子,打扮的很小资。
其其格已经有孙子了,一个小女孩,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今年四岁半。小姑娘并不认生,谁手里有糖就去谁那里,她特别喜欢看起来精精神神的解雨臣,举着小手让他抱,然后把糖渣都抹在了他的衬衣上。
下一代的新生命总是让人开心的,不论有多少苦痛,看到他们天真可爱的小脸,什么都值得了。
蒙古包外观看起来没变,内里可变了太多了,连电灯都扯了起来,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摊上的巴特尔。
巴特尔不可避免的老去了很多,失去了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的那股子精气神,也许是病痛拖累了他,他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了。
为了能看到东西,他戴了一副很厚的眼镜,像一个和蔼的老爷爷,拉着我的手,仔细的端详了我半天,笑着喊我的名字:“吴邪,真是长大了,比以前看着结实,很好,很好。“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终究还是有些难过的,我搂住了他的肩膀,扶着他坐了下来。
为了迎接我们,拉克神杀了三只羊,还去城里买了不少好酒好菜。把子肉,炖羊肠,奶豆腐等特色菜摆满了一桌子。
大家族总是热闹的,巴特尔本来就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都已经结婚了,加上儿媳妇和孙女,还有他弟弟和弟媳妇等人,足足有二十人之多。
巴特尔看不到,自然不能划拳,胖子和拉克申划拳,他哪能划得过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年轻人,几把下来输的可怜。
难得热闹,张起灵没有阻止我喝酒,只是让我多吃两口菜,他今天没有给我吃药,因为药性和酒会有冲突。
解雨臣平时看着矫情,真正融入环境后一点也不生分,举着酒杯和布和划拳,他可精了,把憨厚的布和耍的团团转,一连喝了好几杯。
其其格攥着我的手,不停的给我夹菜,问我一些在北京的事情,她说她已经帮我联系了很多留在这里的知青,他们也很想见到我。
能够离开大草原的我无异是幸运的,很多人平反之后年龄已经很大了,也失去了一技之长。这些人或落地生根,或害怕在原来的家乡已经没有亲人,最终默默的选择了留下。
一场酒喝下来,痛快淋漓,我不记得我睡过去之前还在和谁说话,总之我在喧闹的人声狗吠中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很多人都睡了过去,没有人会担心什么,因为在身边围绕着的都是重要的人。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瓶邪】《逢生》120
明天我要出差,今天多更一点给大家吃~~还有人在看吗~举起你们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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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大家集体起晚,我和张起灵是醒的最早的,天刚亮我就醒了,浑身都在疼。
胖子睡在拉克申的肚子上,感觉要把人给压死。我和张起灵帮忙把睡的横七竖八的人们摆了一下,好让他们别一觉起来连胳膊都感觉不到了。
我走出蒙古包,痛快的伸了一个懒腰,张起灵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没有吃药,又喝了太多的酒,我看着他这样突然有点生气,喊道:“你干嘛老跟着我,我又不会随时随地犯病,你别跟着我,我现在感觉特别好,我特别正常,我一点事都没有。”
等我发完牢骚,张起灵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是问我道:“说完了吗。”
我扯了扯袖子,有些心虚的道:“嗯。”
他闻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又拿出一个小水壶,对我道:“吃药。”
我乖乖的点头,就着他的手把药给吃了,等我吃完,他奖励了我一块很甜的糖。
马厩里不时传来马的声音,昨天见到人太激动了,我才想起起小绿叶和小棕花来,连忙绕到了蒙古包后面,去找马厩。
巴特尔以前是马倌,家里还养着不少马,我一匹一匹的找过去,终于看到了两匹让人眼熟的,它们年龄已经很大了,低着头慢吞吞的嚼着草料。
我走过去以后,它们才抬头看向我,小绿叶的毛已经有些发白了,我才知道原来动物老了以后毛也会变得白一些。
一开始它只是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它突然反应过来我是谁,激动的跳了起来,发出委屈又痛苦的哀嚎声,来回的甩头扯动着缰绳,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抱住了它的大脑袋,安抚它,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你肯定很想我,我也想你了。”
相较于被我一手养大的小绿叶,小棕花的反应要慢一些,很快它也挤了过来,要我抱抱它摸摸它,可能是颜色的问题,它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
我抱抱这个,亲亲那个,和它们说了好一会话,又拿了些青菜给它们吃。小绿叶的胃口还和以前一样好,几口就把菜都给吃了,还记得分一些给好伙伴。
对现役的马来说,小绿叶小棕花的年龄有点大了,它们已经二十岁了,不过因为拉克申他们养的很好,所以它的精神头还不错,我把两匹马都松了出来,对张起灵道:“小哥,咱们骑马去溜溜吧,好久没有骑马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摸了摸小绿叶的脑袋,小绿叶也好几年没见他了,绕着他不停的跑圈。
毕竟也在草原上骑了十几年的马,一上去我就找到了当年的感觉,松开缰绳让小绿叶尽情的奔跑。它似乎明白我的想法,使出全身的力气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夏天的风吹在脸上是很舒服的,我享受着这酷似逃离的奔跑,学着牧民那样喊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飘向了远方。
张起灵没有阻止我的发疯,只是骑马跟在我身后,他知道小绿叶是很稳妥的。说起来这匹小马最初还是他驯服的,要是单靠着我,肯定无法驯服这样的马。
小绿叶年龄毕竟大了,我没舍得让它多跑,跑的差不多看不到蒙古包了以后我就让它停下来了,可能除了我,已经很久没人骑它了,它很高兴,打了好几个响鼻。
我问张起灵道:“小哥,现在还有狼吗?”
张起灵道:“早几年就没了,现在打猎都是打獭子或者兔子,没有天敌,它们繁殖的很快。”
我道:“没狼也是好事,不然牧民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小哥咱们一会来打猎吧,好久没打猎了,公园里的气枪没意思。喊上解雨臣,这小子肯定没我打猎打的好,让他知道知道,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
张起灵点了点头,又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埋毛栗子它们的地方,我道先回去拿点馒头和骨头吧,毛栗子每次都要跟我要零食吃,空手去它们会是生气的。
我们跑了一趟回去,其他人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大草原上的人们勤奋非常。解雨臣蹲在水缸边刷牙洗脸,见我回来,朝我挥了挥手。
胖子已经吃完了早餐,陪着小姑娘玩摔跤的游戏,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跟小姑娘摔跤,假装被她摔在地上,逗的小孩咯咯咯的笑。
我拿了一包馒头,一包把子肉和骨头,想了想又拿了一些奶糖和青菜。胖子不打算陪我,说要去看看以前在一起的东北朋友。解雨臣听说打猎,欣然同意和我们一起。
他看来在美国确实骑过马,上马的姿势有模有样的,拉克申借了我们三杆猎枪,让我们小心一点,早点回来,下午会有别人来,专门来看我们的。
解雨臣在美国也养过狗,他说那种狗叫做金毛寻回猎犬,是很温顺的狗,毛是金色的,智商很高,他小时候踢被子,狗还知道给盖好。我问他狗现在怎么样了,他说被毒蛇咬死了,后来他就不养狗了。
“你的狗呢,是什么样的狗。”解雨臣用不惯老式的猎枪,试着放了一发,调准了几次准星。
我以为我要想很久才能想起它们,没想到一张嘴就滔滔不绝,我道:“我有三条狗,都是内蒙古獒,有两只是那种毛栗子色的,毛茸茸的特别能吃,还有一条黑色的,有豆豆眉。其中最聪明的是一条叫木图的狗,它们都是巴特尔送给我的,木图还曾经和狼搏斗过,救了我一命,它特别聪明,不教就会牧羊,我以前晚上做噩梦,是它一次一次把我喊醒,它好像知道我是怎么了。”
解雨臣听完,道:“听起来它很适合做陪伴犬,在国外有人专门培养性格温顺的狗狗作为陪伴犬,你知道的,狗狗很能治愈内心伤痛的人,它肯定是一条很温柔的狗。”
我道:“是啊,它还特别会管其他的狗,我还有两条小狗,一条叫驴蛋蛋,一条叫毛栗子,驴蛋蛋的名字是胖子起的,倔得跟驴一样,特别会耍赖,能走一步绝对不走两步,还特别会偷嘴吃,我一直觉得它起名字起坏了。”
“毛栗子特别听话,特别乖,它很少给我捣乱,我说去抓什么它就去抓什么,有时候和驴蛋蛋打架,它打输了就来找我,让我给它吃肉干。”
一说起来,它们的样子就活灵活现的浮现在我的面前了,三条毛茸茸的大狗,在寒冷的冬夜里舒服的挤在火炉边,谁也不肯离远一点,有时候烤着烤着,我就能闻到糊味,不是这个的胡子没了,就是那个的屁股着火了。
它们把一辈子都贡献给我了,我知道它们不会怪我,在它们小小的心里,永远都是最爱我的。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这几天忙着发货,从下班忙到深夜,然而才发了一半,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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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们死后,张起灵把它们和小红花埋在了一起,它们在深山里长眠,不会有人打扰它们。现在这片地方上长满了狗尾巴草,风一吹就随风飘摇,就像以前它们看到我的时候拼命摇摆的尾巴。
小红花生前也和木图它们非常的要好,我想它们在地下肯定很有话聊,我跟它们说了很多话,让它们有时间可以去找我爷爷,我爷爷可是养狗专家了。
看过沉睡在深山中的伙伴后,张起灵带我们去打猎,解雨臣说他在美国的时候经常会去打熊和老虎,我怀疑他在吹牛。
没有天敌的獭子和兔子都很傻,我几乎一枪一个,解雨臣说獭子有病毒,最好不要随便吃,其实野生动物身体里的病毒都很多,乱吃会染病。
我道你胡说,我在这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我咋没事,还健健康康的。解雨臣很无奈的道:“又不是百分百会出事,但是出事了就是百分百,算了算了,说不清楚,吃一两次也不会死。”
“这就对了嘛,胖子做兔子可有一手,等回去保证你吃的把什么病毒都给忘了。”自然灾害那几年别说动物了,树皮都被啃光了,有得吃才会考虑这些,没得吃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吃饱。
打了一上午的猎,除了獭子,能带回去的兔子数量十分可观。小绿叶特别高兴,蹦跶着就回去了,小棕花慢吞吞的跟在它身后,大抵是觉得小绿叶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现在时代不同了,牧民也开始吃中午饭了,胖子见我打了兔子,嚷嚷着要给我们做烤兔肉吃,他做的烤兔肉都可以出去开店了。
杀兔子这种活就不用我们做了,昨天太开心了,我都没有把礼物拿出来,现在空闲了,就把礼物拿出来一一分给大家。
解雨臣从美国带回了一些披肩和发卡,本来是卫教授托他带回来送给学生的。结果他买的太多了,我们都是光棍谁也用不上,所以这次都带了过来,我把它们分给了其其格和她的儿媳妇,都是很漂亮时髦的花样。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在我以前认识的人中,最终只有陈红红和李建设留了下来。陈红红是因为在当地结了婚,李建设则是因为家里人都没了,就算走了也没有地方待了。
和其其格他们不同,他们和我是同龄人,都怀揣着同样的理由来到这片草原,我们不是在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人,我们念过书,也曾经有过梦想。
其其格告诉我,陈红红的丈夫前几年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摔瘸了一条腿,因此她家的日子过得很紧,她生了四个孩子,有一个夭折了,最大的那个去了城里打工,逢年过节才能回来一次。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陈红红的时候,她的意气风发,她的满怀抱负。和我不同,她是主动要求来到这里接受上山下乡的教育的,和其他人相比,她原本的家庭是很不错的,如果她还能留在北京,她也许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和男人不同,女性一旦结婚生子就彻底断了出路,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草原,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有没有后悔过,我猜想是有的,只是后来过的习惯了,也就算了。
至于李建设,因为他念过书,所以平反后在场部做了一个小文书,娶了一个当地的牧民的女儿做媳妇,不过他们夫妻的关系不是特别好,经常能听到争吵。
因为我曾经吃过张家的秘药,我的外貌比同龄人要年轻很多,有很多人都以为我不满三十岁。在城里和其他人比这并不明显,但是当我真正见到过去的伙伴时,这对比残忍到让人心酸。
陈红红先来的,她已经完全没了当年的样子,也失去了当年苗条的身材,她撩开门帘进来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人竟然会是她。
现在的陈红红笑的豪爽大声,力气比我要大得多,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她没有失去笑容,她比以前还要爱笑,还要乐观。
她给我带了一些她自己做的吃的,夸我看起来很洋气,又问了我很多北京的事儿。她道:“听说你当老师了,真不愧是知识分子,你以前就挺爱看书的,我儿子不行,没有一个喜欢看书的,老三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后来我也想开了,不认字也能活,怎么都能过下去不是。”
我很羡慕她的乐观,就道:“是的,念书不念书都能过下去,都能过的好,念书也不一定能过好。”
李建设住在场部,来的比较晚,和陈红红不同,他明显被生活压弯了脊梁,整个人灰蒙蒙的没什么精神,他比我大几岁,但也不过刚刚四十,头发居然已经灰白了。
我和他比较熟,两个人聊了一会,他有些打官腔,总是在强调自己在场部的工作如何如何好,我已经很难和他聊到一起去。
让我觉得心惊的,是他看解雨臣的眼神,那是一种掺杂着嫉妒和不屑的复杂情感,他掩饰的很好,只是在一瞬间有所透露。
也许是我们过得比较好,刺激了李建设,他并没有在这里多待,连饭都没有吃几口。我拿出来准备送给他的礼物,他嘴上拒绝了几次,最终还是拿了回去。
我和陈红红送他走了几步,等他彻底走远后,陈红红安慰我道:“你被怪他,他过得不好,心里难免有气,他家里人都不在了,他老婆又不识字,一点也不能理解他,就光伸手要钱,他哪里有什么钱啊,日子紧巴巴的。”
我就道没有怪他,只是难免心情有些复杂,这些年大家都变了很多,我有点不适应而已。
陈红红剥开一颗糖塞进了嘴里,浅浅的笑了一下,道:“是啊,哪有人不变呢,尤其是咱们,我每次想到过去都觉得特别荒唐,也有想不通的时候,没办法原谅过去的自己。可又能怎么办呢,过去的事情是没办法追回的。”
见我没吭声,她继续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总跟自己说,好也一天,不好也一天,要开心,这一天才会好好的。其实我看得出你心里有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只能猜着和当年有关系吧。既然你回来了,回到草原来了,就尝试着把留在这里的东西找回来,你太善良了,总是去原谅别人,如果你能原谅别人,也应该原谅过去那个不太好的自己,你应该学会放过自己。”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我没有放过自己吗,我不知道,每个人都让我放过自己,可怎么样才算是放过了?
原谅自己和原谅别人,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真正做起来却很难,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很宽宏大量的人,也许我不是原谅了别人,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事就算了吧。
有些人有些事,我慢慢的接触不到以后就开始遗忘了,可如果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自己,我应该如何遗忘?
我看着陈红红,她也看着我,朝我温柔的笑了笑,扭头朝蒙古包走了过去。我在她的笑容中,依稀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子。
有时候看人是不能只看表象的,我看起来过的很好,心中却有着迈不过去的坎,陈红红经历了生活的磨难,却依旧可以笑着说话,我由衷的佩服她的坚韧。
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却忽略了胖子回来的心情,因为胖子表现的实在太正常了,他热热闹闹的和所有人寒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也许大家都忘了,胖子此生最爱的那个女孩永远沉睡在了大草原中,她永远也不会变老,永远也不会长大了。他把她埋在了心底,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无法走出来。但是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怕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我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是因为他到晚上都没有回来,拉克申去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觉得有点奇怪,就跟我说了。
胖子很少会做事这么没有交代,我立刻就把云彩给想起来了,就道没事,我去找他。
我本以为胖子会在公墓,没想到骑马到了以后并没有看到他,我就又去了当年云彩跳河的那条河边,远远的就看到了胖子的背影,他身边放着一些罐头、围巾,手里拿着一瓶蒙古白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见我来了,他没说什么,拍了拍身边的那块地方,对我道:“来了,陪胖爷喝点吧。”
过去了这么久,这条河还是原来的样子,今天没有风,水面风平浪静的,月光洒在上面泛着银色的波浪。谁能想到,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河水曾经吞噬过一条年轻的生命。
我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问他:“你在这坐了一下午?”
胖子嗯了一声,道:“心里不痛快,你说人这一辈子也挺有意思的啊,有的人出生,有的人死了,可甭管怎么着,活着的人还是得活着。”
我道:“是啊,我上学那会有时候听说谁谁没父母,我都想着没父母可怎么活啊,多痛苦啊。直到我回家以后看到父母的墓碑,我才明白不论谁死了,活着的人都得继续活着。”
“你说这水多凉啊,冰凉冰凉的,她那么瘦,怎么受得了这么凉的水啊,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想,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要是早知道她过的那么苦,我怎么也能帮她一把,她怎么就不跟我说呢。”胖子的眼圈已经红了,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对于自己没有发现云彩不对劲这件事上,他耿耿于怀至今,总觉得自己要是能提前发现什么,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心中也清楚,云彩并不会因为他就放弃死亡,他从来都不是云彩心中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但他不在乎,他对云彩的付出是不计回报的。
胖子这么伤心,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怔怔的看着河水,是啊,水这么凉,她怎么就跳下去了呢。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彩的时候,少女活泼可爱的跳着民族舞蹈的样子,我也还记得她来跟我道别的样子。当年的我哪里知道,她跟我说完再见以后转头就跳了河,如果我知道,我不论如何也会阻止她。
如果云彩在天有灵,知道姐姐还活着,她会不会后悔?如果当年的通讯能像现在这么好,云彩的姐姐可以及时告诉妹妹自己活着,她是不是会改变想法?
可惜没有如果,云彩至死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可以依靠,也许知道了她依旧会走上这条路。
死亡是一条不能回头的单行道,没有谁比我更能深刻的体会这一点。
在这方面我不由感激自己的优柔寡断,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事之前我总觉得还有余地,因此在死亡面前我犹豫了很久。当然我也感激身边的朋友都没有放弃,帮助我迈过了那个坎。
生与死,都只在人的一念之间,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有一个人能陪在身边真的太重要了,哪怕只有一句话,说不定就能救回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胖子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道:“唉,过去了都过去,你要是不来找我,我一会就回去了,你现在来了,胖爷也禁不住得跟你念叨念叨。你说胖爷我这一辈子认识的人不少,能让胖爷我记挂的没几个,你算一个,小哥算一个,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我没少帮你们,你和小哥也没少帮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有事不跟我说,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大家帮着出个主意怎么了?”
“其实胖爷我不是不明白,当初云彩……我也想过,干脆死了吧,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就这么过啊过啊,过了这么多年,她还在我心里,但是我不想死了,日子会过的很好,她也一直都在,这不冲突。”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一贯是个乐观开朗的人,这种能力是我羡慕不来的。
说着,胖子突然话锋一转,搂住了我的肩膀,道:“所以啊,崽儿,千万别死,胖爷我心里地方小,放不下你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瓶邪】《逢生》123
日子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后面都是甜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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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聊到了大半夜才回去,蒙古包里还点着蜡烛,张起灵一直在等我们回来,其他人已经七七八八的睡了。
张起灵没问我去哪里了,他心里很清楚我和胖子去不了哪里,他是在等我回来吃药,我难得没有跟他躲猫猫,乖乖的吃掉了所有的药。
我告诉自己,你只是生病了,就像感冒发烧一样,只要你好好地吃药,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睡了一觉起来,胖子依旧嘻嘻哈哈的,和拉克申喝酒划拳,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我就不如他,昨天晚上喝的酒存到了早上,头疼的要命。
相较于我们这几个草原人,解雨臣还真没什么不适应的,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他天天跑坟堆里待着都能适应,大草原还不比地下舒服多了。
他对我曾经提到过的墓很有兴趣,我给他泼了一盆凉水,那个墓当年死过人以后,里面的东西就全被砸了,一点也没剩下,他现在去也只能看到残骸,还不够糟心的呢。
解雨臣这种资本主义大毒瘤还挺可惜那些东西的,我就让他别可惜了,这么大的地方肯定还有别的墓,他要是想玩,可以让小哥和胖子带他找个小的玩玩,反正还能再玩半个月。
“说什么玩,这是生意,明白吗,赚钱的买卖。”解雨臣拿了个破布擦自己的皮鞋,在这种到处是泥的地方,他愣是能保持这双鞋的干净,擦完了他又道,“你不适合当老师,你就不是那种能教书育人的性格,学生没教出来,自己先气死了,听过那句话吗,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我看你教完这一届就算了吧,来跟我干,我拨个堂口给你,一天的流水比你们学校十年发的工资还多。”
我道你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就是想我把小哥带去吗,说的那么好听干嘛啊。
解雨臣道:“你真觉得张起灵适合教书?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兜里没钱像话吗,多少也要为以后打算打算,现在不是以前了,还搞什么计划经济,现在都开放了,指着你的那点工资,你们在北京城里吃块肉都得犹豫三天,你不能光指望家里给补贴吧。”
我道:“几十块钱怎么了,我自己辛苦赚的,我遵纪守法,你个违法乱纪的还骄傲起来了。你说教书有什么不好,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我以前还蹬三轮呢,你蹬过吗,一百多斤的货,蹬几个小时,来回才给两块钱,还不全是给我的,蹬完回去走一步膝盖就响一下。”
他就是没过过苦日子,我以前也没有过过苦日子,所以我不能理解有的人为什么会宁愿过不那么好的日子,也不愿意去搏一搏。
感同身受,就是你必须亲自体验过了,才会知道这背后的东西。当我经历过一分钱掰两半花的日子以后,我就会满足于一块钱掰两半花的日子,因此也很难走出去了。
说是说日子好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万一呢的想法。好比如胖子吧,他可以说是我们这几个人中花钱最大手大脚的人了,但是他还是喜欢囤粮票,他总说钱好赚,粮票难弄,得做两手准备。
不过有一点解雨臣说得对,我并不适合做老师,我畏惧站在讲台上以后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那感觉很不舒服。我甚至厌恶课间时间那些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觉得很烦躁,很吵闹。
现在的我更喜欢安静的环境和没有陌生人的屋子,就像大草原,人和人之间都住的很远,到了晚上只有风吹和狼嚎。
也许我真的应该考虑转行的事情了,即使不做古董,也可以开一间小店,能和小哥在一起就行。
想到这件事,等晚上我和张起灵独处的时候,我就问了他,道:“小哥,小花说你不适合做老师,你喜不喜欢做老师啊。”
张起灵道:“都行。”
我握住他的手,非要他给我一个答案,其实我就是闲的,我当然知道他对职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不过都是随我的,我还是要问一大堆。
张起灵反问我:“你喜欢做老师吗。”
想了一会,我才道:“不知道,我们家的人都没想过我能做老师,我小时候想过一百种职业,就是没想过做老师,可到头来那一百种职业都没成。小哥你呢,你小时候想过吗,长大以后做什么。”
张起灵道他没有想过,他小时候都在训练,如果不是打仗,他可能会一辈子效忠张家。那时候就想着怎么下斗了,能保住命出来一句很不容易,从来没有想过能够改行。
我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就道:“那咱俩不一样,我小时候想过好多职业啊,我特效想去合作社做售货员,多好啊,满屋子都是好吃的,想吃什么吃什么。后来我还想做火车司机,想去哪儿去哪儿,绳子一拉,呜呜呜呜——火车就开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我虽然没有做成售货员,可我做羊倌的那几年也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比售货员还自由呢;虽然我没有做成火车司机,可我蹬过三轮啊,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也许我们许下的愿望最终都会实现,虽然实现的结果和自己当初设想的也许会不太一样。
胖子出来撒尿,发现我俩坐在牛车上聊天,非过来掺和一脚,问我们聊什么呢。我道我们在聊要不要转行。
这话题简直正中他下怀,他蹿腾我开一个古董店,到时候他们摸回来的东西直接从我这走,就少了一个人抽成,能赚更多的钱。
我把头靠在张起灵肩膀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内蒙古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因为有过多的人造灯光的干扰,天空黑的纯粹。今天晚上月亮只有细细长长的一牙,星星的模样因此显现,连银河都清晰可见。
传说中的银河是王母娘娘为了阻碍牛郎和织女才划下的,他们被困在两边,一年才得见一次,还要喜鹊搭桥才行。
胖子见我不理他,伸出大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问道:“看什么呢?”
我指了指银河,又指了指张起灵,道:“牛郎。”指了指自己:“织女。”最后我憋着笑指了指胖子,道:“牛。”
胖子一拍大腿,过来掐我,喊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说胖爷是牛,你好意思说自己是织女吗?你织过什么啊你,我看你就是个小家雀,偷吃粮食的小耗子,你给胖爷过来!今天我要为民除害!”
我连忙跳下牛车,躲开了他的攻击,边跑边喊:“谁也没你吃的多!”
“你给我站住!”
“有本事你追上我啊!”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124
闹了一阵子,我跑的一身都是汗,干脆朝地上一躺,草地的味道让人安心,虽然也掺杂着牛粪的味道。
张起灵见我们闹完了,过来把我拽了起来,扯起袖子给我擦汗,我抱住他,把手上的泥巴擦在他手臂上。
他任我胡闹,在我脑门上亲了一口,道:“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我们毕竟在大草原住了这么多年,认识的老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拜访谁不拜访谁都不合适,只能尽量都顾到。
大草原的深处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多外来物在这里都很受欢迎。解雨臣倒是没有去倒斗,他跟着我们去了几个牧民的家里以后,居然还能发展出第二事业,他开始从牧民手里收货了。
要知道内蒙古这一片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很多牧民并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只当个普通的东西在用,虽然在那十年的时候祸害了不少,但是在更深处的地方还是剩了很多的。
解雨臣收这些东西几乎不用费劲,一包烟就能换一个品相很不错的酒壶,十块钱就能买一套杯子。
胖子一见有钱赚,也颠颠的跟着他一起去了,在这里收东西不怕打眼,有的相熟的人家见胖子想要自家用旧的东西,直接很慷慨的白送了,连钱都不要。
我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不多,小时候听三叔说过一些,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虽然我知道这些东西挺值钱的,但是不知道会那么值钱,怪不得胖子当年会赔的裤子都掉了。
他们乐意干嘛我不管,反正不许带我们小哥去,就这几天了,我还得抓紧时间和他一起到处逛逛,打打猎。
当老师就是这点不好,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然赶不上开学就惨了,学生还能请假,我们当老师的总不能翘课。
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来到大草原以后我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偶尔会有一点不好的情绪也会很快消失,仿佛是被从草原上席卷而过的风吹去了。
卫教授以前就跟我说过,要是想治好我的病,可以试试看更换一个环境。不过我一直忙着给学生上课,没有听取他的建议。这种小学校本来老师就很少,我走了容易,学生们想再要一个老师可就难了。
不过这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胖子,就他那个性子,我一说他立刻就会嚷嚷着不走了,让我回杭州开个小古董铺子,借着我二叔和三叔的盘口替他走走货。
做生意这种事我从来没想过,主要还是以前不许,一做生意总觉得自己在犯罪。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愿意下海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不过我这个年龄了,总觉得很尴尬,说年龄大也没有大到走不动步,说年轻也比不过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
回不回杭州还是其次,在大草原的时间是过一天少一天了,等即将要离开大草原的时候,内蒙古的天已经变得凉了,我不舍得的是草原上的人民和记忆,胖子和解雨臣不舍得的是这里的古董。
“哎呀,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胖爷我还是舍不得这里。”胖子扛着大包小裹,砸吧着嘴,一双脚怎么都不朝站台上走。
我拽住他,道:“得了吧你,还不知道你,你是舍不得这里的人啊,还是舍不得这里的东西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好歹给人家留点,别跟鬼子进村似的。”
胖子道:“什么话,怎么就鬼子进村了,胖爷我都是拿东西换的,你见过这么和蔼可亲的日本鬼子?我也是为了老乡们好,给他们创收。”
我算是说不过他了,让他赶快上车,有机会还能再回来呢,你看人家解雨臣就不跟你似的。
胖子嘟囔着道要是自己也能开小汽车,肯定也不小气了。我道你又不会开车,要小汽车干嘛,能开上小汽车的能有多少人。
“咋不能开了,胖爷我以前不还开过拖拉机吗?这些能动唤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你不能一开始就看轻了自己啊。”胖子想当然的道。
我都不好意思说他,就他那拖拉机开的,还不如不开呢,那时候整个草原也没几台拖拉机,他就开了一回还给鼓捣坏了一台,气的当时的大队长追着他打了半天。
解雨臣道:“哎,你要开我不拦着你,你自己买去,可别打我的车的主意。”
“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你怎么跟天真一个德行呢,有小汽车了不起了?你等着你,回去胖爷把这些东西一卖,也弄台小汽车,比你那个大一倍,到时候来内蒙古胖爷开着车就来了!”
我道大一倍的还是小汽车吗,那不是面包车吗。解雨臣道你甭管了,让他买去,买个卡车最好。
张起灵可不理我们在这里斗嘴,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把大部分行李都搬进了卧铺的车厢放好了,还顺便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吃药。
我喝了一口水,道:“小哥,你别弄了,让胖子搬,这都是他的东西,那么重。”
胖子给了我后脑勺一下子,道:“小兔崽子,卖完了不请你吃饭,到时候就请小哥一个人喝酒,茅台知道嘛,五粮液,都是好酒,你喝不着。”
我本来也不想喝,让他抓紧干活,别偷懒了,干嘛老使唤我家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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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就这样,大草原之旅彻底落下了帷幕,回到北京以后我还没来得及回味,就遭了报应。
因为暑假还没结束,学校的老师因为收入太低又走了两个,校长跟我商量希望我能带三个班的语文兼数学,除了一年级刚入校的,还有今年刚升的高三班。
本来我是不希望再带毕业班了,可他求我求的那么可怜,我心一软又答应了。开学之前疯狂的做教案,一年级和三年级的课又不一样,一做就是两份。
胖子这个文盲根本帮不上我,我就死拽着解雨臣来帮我抄教案,他甩着钢笔道:“你知道我多久没写中国字了吗?”
我头也不抬的道:“那你帮小哥做英文教案。”
张起灵不比我轻松,英语老师本来就是稀缺人才,他一个人要带四个班,三个高三的班级全是他来带,还一个高二的。其他的班基本就没有英语老师了,只有一个半吊子老师兼职。
解雨臣摆手,道:“那更不行,那些语法我都没见过,典型的中式语法。”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冲冲的道:“你们学校不是缺老师吗,要不这样吧,让卫教授去兼职,虽然他年龄大了一点,不能做时间太长,但是一个礼拜上几节大课是没问题的。他现在一个人在中国,没有人陪着很寂寞,他是很喜欢年轻人的,正好一举两得了。”
我一想对啊,卫教授是美国人,英语是他的母语,总比没有基础的中国人要来得好,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
说做就做,我请解雨臣帮我去说,卫教授听说要去学校上课,很高兴,专门跟张起灵借了教材回去研究,他是个认真的人,要么就不做,要么就认认真真的做。
外教这东西别说我们学校了,大一些的学校也是很少见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校长,校长乐的要命,要把学校的大礼堂装修一下,省得被外国人看到破破烂烂的丢中国人的脸。
我连忙拦住了他,道:“校长,咱们学校的礼堂连五十个人都坐不下,装修它干嘛啊。我是想着反正教授来趟不容易,咱们把所有的学生都集中到操场上来,一起听他讲课,高一高二的听不懂,也能受受启发。别浪费了资源。”
校长点头,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安排时间!”
九月份的天气渐渐转凉,但是日头当空也还是热,所以时间安排到了下午四点。卫教授很正式,还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和平时比起来更精神了。
卫教授是个风趣幽默的人,不仅会给学生们讲课,还给他们讲了很多美国的风土人情和笑话,很多本来只是凑热闹看老外的学生也被吸引了,听得津津有味。
我戳了戳张起灵,道:“小哥,人家卫教授的课可讲的比你好多了,你看人家多会调节气氛啊。”
张起灵不置可否,他讲课顶多就是个中规中矩,所有的考点都讲一遍拉倒。让他学会调节气氛,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了。
不过他也确实太严肃了,很多学生在我的课堂上调皮捣乱,在他的课上就安静的像个小鹌鹑,他都不用开口,看一眼就把学生吓得够呛。
我每次看到都觉得那些学生很像犯了错的驴蛋蛋,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的,张起灵如果是狼王,那他现在就在带一群小狗崽。
卫教授年龄大了,本来只准备让他上一个小时,但是学生们的热情很高,他一直讲到天都黑了,学生还不肯散去,围着他问东问西的。
我不得不上去疏散学生,让他们不要这样,以后卫教授还来呢,如果现在就把卫教授给累着了,以后他嫌累就不来了。
好不容易把学生们都给疏散,天都黑透了,我不好意思的对卫教授道:“对不起啊教授,让你这么累,本来说好一个小时的。”
卫教授已经累出了一头的汗,但是精神还不错,他笑着道:“哪里的话,我也很高兴,能和这么多年轻人一起,我来之前还怕我这个老头子教的不好,没上一半就没有学生了。”
我就道晚上说好要一起吃饭的,到时候可得给张起灵也上上课,让他学学怎么教书。
吃饭是胖子安排的,他赚了个脑满肠肥,带我们去全聚德打牙祭,还上了两瓶五粮液。他听说美国人喝什么葡萄酒,也搞了两瓶,还搞了个什么人头马,我喝了一口,觉得没有白酒好喝。
全聚德的烤鸭一贯很肥,我吃了几片实在太油了,张起灵挑鸭肉里比较瘦的部分卷了给我吃,对我道:“吃点瘦的,一会喝点汤。”
胖子挑了两块最肥的,吃的一手都是油,道:“天真你这胃啊,得好好的养,这烤鸭就是吃肥油,瘦巴巴的又柴又干吃什么?带你来就是浪费的。”
一只这么肥的鸭子,他可以把肥的全吃了还不满足,现在又不是以前了,不下地干活了,还吃这么多干嘛。
我才不理会他,让他少吃点,吃多了肯定会爆肥油的。卫教授笑着看我们吵来吵去,喝了一口红酒,他是很优雅的,讲究生活的品位,好吃也好好喝也好,从来都不会过量。
见他喝完了,我又给他倒了一杯,道;“谢谢你卫教授,我敬你一杯。你知道小学校的孩子教育资源不好,虽然在北京已经很好了,可惜乡镇学校还是比不上大学校,能听你讲一次课,肯定很有帮助的。”
道理从来都是讲给愿意听的人听的,这么一场讲座,对无心用功的学生来说只是凑热闹,但是对有心学习的学生来说就会受益匪浅。
卫教授喝了我的酒,道:“我也很开心,如果不是你,我没有这样的机会接触这么多中国的年轻人,我一直想找机会了解中国的现状,好深入了解中国人的精神现状。”
我都不知道他还会做这些研究,实在很佩服他,他笑眯眯的道:“聊聊你吧,这次去草原怎么样?我感觉你的心情好了很多。”
“是啊,这次回去看到草原上的老朋友,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教授你跟我说过,有时候换个环境也是好办法,这次去了以后我觉得也许真的应该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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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教授点头,告诉我抑郁症的治疗有很多种,每一个患者的情况都不一样。也许对我来说,北京的节奏太快,当老师的压力又实在太大了,这种压力会让我的情绪不稳,一焦躁就会陷入反复。
我在大草原的时候虽然经历了很多不愉快,但是这个地方也同样是我人生中最为重要的经历的发生场所,大草原的生活忙碌而单纯,忙会让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单纯又不会让我产生压力。
胖子听得云山雾罩的,眨巴着眼道:“那是不是说他回去大草原住会比较好?”
卫教授摇头,道:“不,回忆中的地方并不适合久居,这次回去是一种治疗,一个月两个月的效果会很好的。住久了会有新的苦恼。”
张起灵一直在听,没有吭声,听我们聊到这里才道:“那回到杭州呢。”
杭州是我的老家,有我童年的回忆,不过我考到北京以后就很少回去了。张起灵对住在哪里没有兴趣,他只对哪里对我更好有兴趣。
眼见他们就要开始决定我的未来,我连忙道:“行了行了,喝酒喝酒,反正我现在好很多了,就算要回杭州也不能现在走,学校那么多事呢,至少把这些学生送走再说。”
胖子啧了一声,道:“你这纯粹是操心操的,我怎么记得你去年就是这么说的,学生这玩意一年一年的永远也不会停的,你今年送走一批,明天送走一批,你死的那天也送不完。”
我道你管我,我现在走了就是一下子走两个,学生们怎么办,天天自学吗。我是吃过自学的亏的,那时候想上一堂课有多难,一张卷子都卖五块钱,有很多老师免费上课,跟他们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还是那句话,有一个学生愿意学,我就愿意教,读书是件好事,我不想过了这么多年还会有学生想念书没有人教。
胖子对我的想法很不能理解,不过他是没精力管我的,只让我悠着点,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尽忠职守就行了,别天天紧张兮兮的。
开学没多久就是教师节,我收到了一些花和贺卡,还有学生带了家乡特产给我。卫教授也收到了很多,他非常的高兴,校长有想过给他一些补贴,但是他没有要,说有学生的心意就够了。
张起灵也收到了一些,很多学生怕他不收,偷偷地放在他桌子上,我就嘲笑他没有人缘,没有我收的多。
“小哥你得多笑笑,你看你都不笑,学生们都背地里叫你黑面神,我怎么听说你昨天还把人家女孩子骂哭了。”
张起灵帮我把贺卡收进袋子,无奈的道:“我没有骂她。”
我道:“那她是怎么哭的,学生都说是她没有写作业,来办公室找你,结果被你骂哭的。”
张起灵告诉我,昨天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那个女生家里很穷,平时日用品都用的很省,她开学以后用的是一个新的作业本,写到今天还有一大半是新的,昨天她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掉到下水道里了。
所以她昨天来找张起灵说明为什么没有交作业的时候,一说起本子的事情就伤心的哭了,正好被来交作业的课代表看到,回去就说是张起灵把学生给骂哭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去骂人家的,只是跟他开玩笑的,就问他昨天从我这里拿了好几个本子,是不是给那个女生的。张起灵点头,道反正本子也够用,给学生拿一点。
他把一个玻璃瓶拿给我看,说是那个女生今天送给他的,是她妈妈亲手晒的桂花,可以拿回去做桂花蜜或者桂花汤圆吃。
我道:“行啊,晚上吃汤圆吧,我也好久没吃了。”
其实做老师的确实不会大富大贵,但是学生们的心意是很贵重的,一张贺卡就能让我高兴很多天了。
当天晚上,我们就把桂花做成了桂花汤圆,这下我可扬眉吐气了,胖子他就会包饺子,根本不会做汤圆,还是我教他他才会的。来了北方只有正月十五才吃汤圆,平时都迁就这几个家伙的口味。
“你做这么大干嘛啊,到时候外面的皮都煮烂了,里面还是硬的。你以为包饺子呢,就算包饺子也得讲究个皮馅合适吧。”我嫌弃的看着胖子团的像个球一样的汤圆,让他回去重做,这么大一颗拆开都能包四个了。
胖子道:“你瞅瞅你,就会干这么一点活,给你能耐死,平时懒得像个蛆。”
我捏了一点芝麻馅尝了尝,道:“你不会做就要认,现在教你你还不上心,小哥你看他,浪费粮食。”
张起灵学什么都很快,汤圆做的比我做的还圆,只管埋头苦包,不理我和胖子的互相告状。
我拽着他,非让他承认我比胖子做的好,他团好一个汤圆,慢吞吞的道:“你汤圆包的比他好。”
胖子乐了,道:“听见没有,除了包汤圆你就没有比胖爷强的地方了,那句话怎么说的,自取其辱,你就别为难小哥了,听见没,水开了,快去煮饭,饿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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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我一直觉得春夏秋冬中,春秋两季是最短的,叶子一眨眼就掉光了,风吹着吹着一下就变得凉了,我还没觉出味来,大街上卖毛栗子的就变成了卖烤红薯的。
北京供暖的早,冬天比夏天过的舒服,就是路上受冻。不得不说小汽车就是比自行车好,解雨臣出入有车,大冬天下雪还穿的光鲜亮丽,我就不行了,被张起灵裹的像一颗球,还是打喷嚏。
“哎哎哎,别忙着走,快把奶喝了,你天天不吃这些有营养的东西才会感冒。”胖子从暖气片上摸了一袋奶,让我趁热喝了,我胃口不好,根本不想喝,随手塞进张起灵的帽子里,反正也挺热乎的。
天气太冷以后,卫教授就没办法再开大课了,我们就把学校里成绩比较好的一些学生集中起来,每个星期给他们上一次小课。
我这次带的是一个尖子班,和上次的班不同,这些学生都是全校最刻苦的学生,每天早早的来上学,拖到关校门才走。有时候下课都有很多学生围着我问问题。
胖子嘴上说不喜欢我们做老师,背地里还不是偷偷送好吃的来学校,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哪舍得看小孩子们吃苦受罪。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教的虽然有点累,好在心里有底,没有手忙脚乱。我和张起灵虽然在同一间学校,但是忙起来居然也能一整天见不到面,连办公室都没回过。不止我们,胖子有时候也忙,我们一家子就只能分开在外面吃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过年,为了给他们补课,我过年不打算回杭州了,补课我没打算收钱,但是学生们过意不去,给我送了一些年货权当是补课费了。
“呦,你家成教室了?”解雨臣给我送东西,一推开门就看到满客厅坐的都是学生,吓了一跳。
我朝他做手势,让他先去卧室等我,我还有十分钟就上完课了,换张起灵来上。
解雨臣靠在床头吸烟,看到我进来,笑着道:“吴老师终于有时间歇歇了,你这一天天的比我还忙,怎么,过年不回去了?”
我也笑,道:“哪有时间回去,三叔说过年来看我,反正能见到家人就行,没必要一定回杭州。怎么样,带了点什么给我?”
解雨臣指了指桌子,道:“我伙计家里是山上养猪的,正宗的黑猪肉灌的香肠,还有一些干货海鲜,我今年要回美国陪我叔叔过年,你知道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美国,很想中国的,我过去陪陪他。”
我道那不如回来一趟,你都回来了,他干嘛还不回来。解雨臣道以后肯定有机会,外面的情况太复杂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我让胖子给你做点东西带上。”我倒了一杯热茶润润嗓子,这几天讲课讲的嗓子疼,吃了不少金嗓子都没用。
解雨臣道:“就这两天,别麻烦了,有些东西不让带上飞机的,反正我过完节又回来了。我看还是让他给你做点好吃的吧,你们比我还忙呢,一个月拿几十块钱,忙成这样,要不是我给你们带点肉,你那点钱年都过不去。”
我就道:“我还得谢谢你咯,谢谢你来扶贫,我这个贫困户没你还真不行,怎么样,有空带我一起发财。”
“怎么带你发财,叫你去给我伙计上数学课吗?”解雨臣点了一根烟,从门缝里朝外看,张起灵正在教学生们念单词,我也朝门外看去,道:“其实我想过再过两年就回杭州了,等把这些学生带出来。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一把年纪了,几十块钱能赚多久,现在家里花的都是胖子挣的,要么就是三叔给我寄一点。我总不能靠你们扶一辈子的贫吧。”
再说张起灵是为了我才在这里做老师的,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他跟解雨臣做生意去,现在三台小汽车也开起来了。苦日子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能老让他陪我吃糠咽菜的。
解雨臣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行啊,就等你这句话呢,有空咱们一起发财。”
我道行啊,到时候我赚得多了也弄个西装穿穿。解雨臣道你要是穿还挺费布料的。
正说着,有学生来敲门,道:“吴老师,张老师说可以做饭了,问你中午吃什么。”
我从解雨臣带的香肠里挑了一根,道:“这么快就中午了,行,我马上去做饭,怎么样,你也在我这吃吧,大锅饭不嫌弃吧。”
解雨臣挽起袖子,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天天跟伙计们一起吃饭,今天露一手,做个好吃的炒腊肠给你们尝尝。
家里小孩子多,每次做饭都是个挑战,都是半大的小子,能吃垮老子的那种。现在学习任务又重,一学一上午肚子都饿的不行。我每次下楼买馒头,都买一口袋,卖馒头的大娘每次都给我备很多,说一买就买了整个家属区的量。
解雨臣带来的香肠一下就炒完了还不够,笑着开玩笑道:“得亏胖子不在,要不然这顿饭他一个人就能造一半。”
我给张起灵夹了一块香肠,道那不能,他顶多也就是吃三分之一,年龄大了消化不好了。
解雨臣就道等明天再让伙计送点吃的,他收了不少吃的,他马上就要回美国,吃不完也是浪费,反正这里人多,带过来也能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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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碎碎九十三

字数:449117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6-09-11 08:00:00

更新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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