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一直持续到年二十八才结束，年二十九我拉着张起灵疯狂的去买东西，下午还要去火车站接我二叔三叔他们。
“小哥，你说是买这个话梅口味的瓜子好，还是这个原味的。”我抓了一小把瓜子尝了尝，觉得味道都还行，家里会有学生来拜年，这些瓜果点心是不能少的。
张起灵两只手都拎着东西，腾不出手，我给他塞了两颗瓜子，让他试试味道，他道：“话梅吧，味道重一点。”
我一想也是，小孩子吃东西嘴巴都重，不能单按照我的口味买，就让老板来五斤话梅味的，再给我来五斤花生，五斤关东糖，还要蛋卷。
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大堆东西，自行车又放不下，好不容易才把这么多东西弄回家。我捶了捶腰，道：“妈呀，太累人了，小哥咱们也去买小汽车吧，过年不用拿这么多东西。”
胖子正在厨房里炸肉条准备做糖酥里脊，听到门口有动静，连忙拿着个漏勺跑出来，嘲笑我道：“现在又想要汽车了，你会开吗？要来干嘛，当瓜子仓库吗？”
我不服气的道：“不会开不会学吗，小哥咱们明天就去学开车，车有什么难的，我三叔就会开车，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是啊是啊，一脚油门就出去了，出去你就别想回来了，到时候停不下来还得哭着鼻子找小哥，小哥你这媳妇娶的，下半辈子别想安生了。”
我才不理他，指挥着张起灵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到现在家里还没有大扫除，得趁二叔没来打扫，他是最爱干净的，见我这里像猪窝他肯定会骂死我。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家里才算是收拾得能见人了，有了先见之明，我就让张起灵喊了一台出租车去接人，这么冷总不能再坐公交车，再说我三叔的性格，肯定会带很多很多东西来的。
果不其然，出租车的后备箱和后座都塞满了三叔带来的年货，连潘子都没坐下车，是单独坐公交车来的，背上还扛着一大袋东西。
我慌忙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坐到暖气边暖暖手，问三叔道：“叔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都是什么啊？”
三叔嚼着瓜子，道：“还说呢，都是你爱吃的，北京这地方没有什么好吃的，这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果子，你三叔我特别找人做的。”
“那也不能这么多啊，你看我这屋哪放得下啊。”我有点头疼，这么多东西，家里的柜子早就满了，早知道我就不去买那么多年货了。
三叔道：“早说让你买个大房子住，这屋哪够住啊。”
还买个大房子，这房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了，我让他少胡说八道了，这房子三个人住刚刚好。
张起灵出来送了一盘菜，三叔立刻不说话了，他是从我二叔那里知道的我和张起灵的事情，从那以后他见到张起灵就总觉得不自在，跟避瘟神一样。
我把柜子里的东西都腾了出来，想重新把东西整理好再放进去，不料我拿出来以后，连原来的都放不进去了，我一着急被铁罐子划了个口子，嘶了一声。
“怎么了。”张起灵的耳朵可尖了，立刻走过来看我的手，见伤口小，就放到嘴边舔了一下，道，“别弄了，一会我来放。”
“没事，你还得做饭呢，我能放进去。”我心里不服气，觉得这些东西肯定能放进去，至少应该把一开始在里面的东西全放回去吧。
三叔突然大声的咳嗽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这老小子，故意道：“三叔你感冒了，那你可得小心点了，别回头传染给我，我再传染给小哥怎么办。”
此言一出，他咳嗽的更厉害了，我心里舒服多了，也算是报了一仇了。
二叔坐在一边看北京本地的报纸，大概是觉得我和三叔加起来太闹腾了，不愿意搭理我们。
张起灵让我去厨房帮忙，他来帮我放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等我们把饭做好，他真的把大部分东西都规整好了。
胖子说这是经验，你的东西一直都这么多，小哥整理了十几二十年了，什么东西放不进去。
潘子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接茬，说什么他当年送我的时候带了好几箱东西，跟送人出嫁似的。
三叔碰的一声把酒瓶摔在了桌子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道：“吃饭吃饭，再不吃都凉了，来，大侄子，这可是你三叔我专门带来的好酒，来一杯。”
他给我倒了满满一大杯，我刚接过来，张起灵就接手了，把三分之二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在三叔要吃人的眼神里，他淡定的解释道：“吴邪胃不好，不能喝这么多，我陪三叔喝。”
我胃不好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我吃的药不能喝酒，为了过年我已经停了好几天药了，过年这么重要的节日，我一口酒都不喝太奇怪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停了药以后我晚上总觉得胸口闷。
三叔脸都涨成猪肝色了，闷不吭声的干了半杯酒，张起灵说到做到，真的陪他喝了半杯。三叔一看这还了得，一下就跟张起灵杠上了。
我本来想阻止，二叔却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让我不要管他，他今天不找点麻烦心里终究不痛快，喝完了醉倒了，省的麻烦人家了。

这几年有很多人去广东香港做生意，有的人回来确实穿金戴银，勾起了很多年轻人的心思，学校是越来越难留住人了。
赚钱的人中有如黎簇这样的，但是也有没赚到钱累出一身病回来的，一千个人里有一个赚钱的就不错了。
为了不让剩下的学生再少，我挨个去做了家访，告诉家长上学的好处，劝服他们无论如何让孩子念完这几个月，到时候考上大学也好，中专也好，以后都有出息，现在多念一点书以后做生意也好做啊，不然老板不认字，怎么服众。


我要负责语文还要负责数学，为了省钱，我就手写一些卷子给学生做。每天放了学都有很多学生不走，留在教室里念书。我见他们这样，心里实在不忍心，就主动延迟一个小时给他们上课，有时候学校停电，同学们从家里带蜡烛带手电筒来。苦现在几天，以后肯定会有回报的。
每天早上我们天不亮就出发，到了半夜张起灵骑着自行车再带我回来，风雨无阻。我就跟张起灵开玩笑，还好是自行车，人力蹬不耗汽油，不然买得起车买不起油。
“小哥你闻到没有，好像是卖卤煮的？”我坐在后座，抱着张起灵的腰昏昏欲睡，突然闻到一股特别香的味道从前面传来，一下子就精神了，我晚上就吃了两块饼，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张起灵朝前使劲蹬了两下，道：“是有个摊，你饿了就吃一点吧。”
本来是想回去让胖子给我烙张糖饼，不过现在有卤煮，我还真等不了了，就道行，咱们先吃，吃完带一点回去给胖子。
“老板，来两碗卤煮。”我跑到桌边坐下，拿了两双筷子，张起灵则把自行车扎好，走到锅边对老板道，“少放辣和蒜。”
我忙喊道：“别啊小哥，不放辣怎么吃啊，我想吃点辣的。”
张起灵就道你嗓子最近有点哑，别吃太多辣的东西。我道就吃一点点，没事的。
拗不过我，张起灵就多给我放了一点点辣椒，我狼吞虎咽的吃完，突然觉得喉咙里又疼又痒的，差点把汤喷出来。
贪嘴的下场很惨，我就吃了一口卤煮，第二天早起居然失声了，上课的时候只好让学生们写试卷，再写出来给他们指导。
以前我也有过说不出话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这次好的特别慢，喝水都疼，整个嗓子肿的厉害。
为了治好嗓子，张起灵请假带我去了医院，医生让我把嘴张开，拿着手电筒看了看，道：”声带小结，你是做老师的吧，先做个雾化吧。”
张起灵有点担心，问道：“多久能说话？严不严重。”
“全发炎了，你说严不严重，这个月都不要多说话了，歇歇嗓子，每天来做雾化，不然以后要做手术的。”医生开了一个单子，头也不抬的递给张起灵道，“交钱去吧。”
我着急的道：“医生……我不能不说话……我还要上课……“说完这几句话，我嗓子疼的难受，捂着脖子咳了半天。
医生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听话啊，说了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你是不是想挨一刀？家属看着他点，别在说话了。”
不让我说话还不要了我的命，现在只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一个月不能说话，学生怎么办。
我拽着小哥，让他给医生说，我不可能一个月不说话的。医生就吓唬我，说要么雾化，要么就做手术，做了手术可就不是一个月不要说话了。
张起灵安抚我道：“先做雾化，说不定做了就好了。”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哄我，就算这次好了，我一上课就要说一天的话，好不了两天又得回来。
在医院做了一天雾化，我的嗓子只是不那么疼了，一张嘴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就算说出来了，疼也就算了，声音比蚊子还小，我就是贴着人家的耳朵说对方都不一定听得到。
胖子见我这么为难，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方子，用胖大海煮粥给我喝，还说这样特别有效，让小哥也喝，他也是当老师的，万一说不出来就更惨了。
我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怪味，把碗一推，打手势表示太难喝了。胖子道：“什么难喝，你看看你那嗓子，你想做哑巴啊？快喝了，小哥你喂他喝，这方子可效了。”
张起灵喝了一口，道：“胖大海性寒凉，泡水就行。”
胖子嘟囔着这么好的方子白瞎了，自己端着喝了，他嗓子又没啥事，一口气喝了这么多胖大海，把肚子都给喝坏了，一整天霸占着厕所。我真是庆幸自己没喝，不然我嗓子没好，又进了医院才是真的耽误了。
为了不耽误上课，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把要上的课全部都写了下来，又买了一个录音机，让张起灵帮我念出来，上课的时候我就按录音机给学生们听，到写题的时候就按暂停，写完了再继续放。
如果课下他们有问题问我，我就写出来给他们讲解，虽然慢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就这样足足写了一个月，我的嗓子才好了一点，张起灵怕我的嗓子会反复，就又帮我念了半个月的课，我只需要下课的时候给学生们讲讲题。
再次高考，我是有备而来，提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过还是紧张，去年我是紧张他们来不了，今年怕他们情绪不稳定，考的不如平时那么的好。
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里而已了，他们考完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总不能管他们一辈子。
胖子调侃我，说我没孩子是好事，不然这么操心的性格，以后有个孩子要操心到九十九岁，人家都说老师的孩子没出息的。
我让他走开，还没出息呢，看你最没出息了，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快点熬绿豆汤。

高考结束以后我总算能休息几天了，我本来准备暑假开个补习班，现在是不行了，我的嗓子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多养着。死胖子趁我不能说话，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气的我直想打他。
在内蒙古的时候我最讨厌夏天了，现在来了北京，夏天还是那么让人不愉快，太阳晒的人发蔫，我嗓子不好，想吃根冰棍都不能吃，以前是买不到买不起，现在是买得起不让吃，更煎熬了。
胖子是个贪图享受的家伙，一入夏就买了两箱冰棍放在冰箱里，张起灵不爱吃这些零食，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吃，我隔三差五的会偷吃一根，反正这么多，少一根他也不会发现。
天气太热了，我觉得是我内里发燥，有时候半夜燥的睡不着，不吃一口凉的我烧的都想挠墙。
今年暑假我没有什么出去玩的心思，也不想回杭州了，只想在家里呆着好好的休息休息，也许是因为高考太累了，我什么都不想干。看来年龄越大玩心越淡了，做老师我是做到头了，做个小生意也是不错的，年龄也都大了，回杭州我会比较安心。
为这事我专门拎着东西去看了校长，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说我们可能教不了太久了，让他提前做好准备，看能不能再招几个老师。
校长叹气，说也没什么必要了，今年都招不到什么学生了，再这么下去连一个班都凑不齐了，如果我想要转行，提前一个月给他打个报告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和他寒暄了两句就走了，时代造就的大环境是我们个人所改变不了的，也许什么东西都有自己消亡的原因，不过有的消亡了就会有新的出现，没必要太过伤感。
我的前半生总是由不得自己，没有一个决定是在我自己心甘情愿的状态下做出的，不论是去草原，回草原，还是高考和做老师，我都是被迫随着时代的步伐走下来。
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决定我的后半生要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呢，只要我自己乐意就行了，随心所欲一些，人也会开心一些。
张起灵是全随着我的，我想干嘛他都不会有意见，不过就算我们不当老师了，我也不许他再下地了，那么危险，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要我在家等他回来，我肯定会疯的。
我偷吃冰棍的事终于还是曝光了，倒不是因为冰棍少了被发现了，而是因为我偷吃的时候忘了锁门，张起灵买完菜回家一开门就看到我在朝嘴里塞冰棍，气氛尴尬的要命。
“小哥你回来了啊，今天挺早的哈。”我舔了舔嘴唇，把吃到一半的冰棍悄悄的放下了，不过没啥用，他看的真真的，掩耳盗铃完全没有意义。
张起灵像在看班里不听话的小朋友一样看着我，我只好乖乖的把冰棍上缴了，道：“我就吃了这一个，天太热了，我以后不吃了还不行吗。”
他把手里的菜随手放在了地上，拿走了我手里的冰棍，道：“你嗓子不好，医生说了不能吃太凉的。”
我嘟囔道：“就吃了两口你就回来了，那冰棍当然是凉的了，总不能让我加热了在吃吧。”
“就吃了一根？”张起灵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把剩下的冰棍吃了，他从来都不会随便浪费粮食，虽然他不爱吃这东西。
我有点心虚，我其实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根冰棍，反正想起来了我就偷吃一根，我觉得对我的嗓子没什么影响，又不是天天吃，现在不还是恢复的挺好的。
张起灵吃完了冰棍，用有些冰凉的指头戳了我脑门一下，道：“以前在家偷吃罐头，现在偷吃冰棍。”
看他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我偷偷松了口气，怪不得学生都怕他呢，我心虚的时候都有点怕，生怕他拿教鞭打我手掌心。再说都多少年过去了，干嘛翻旧账，我那时候偷吃了没几个，他不就把罐头拧的死死的了吗，除了他谁都拧不开。
发现我偷吃冰棍以后，张起灵就不许胖子在家囤冰棍了，想吃就出去吃完再回来，胖子怪我偷吃，说批发的比买的便宜多了，现在好了，谁都别想吃了。
不让我吃冰棍，我就趁着出门的机会买瓶汽水喝，北冰洋的汽水一瓶喝完嘴里也不会留太多的味道。我不是想和医生作对，实在是心里燥，只要是凉的东西都行。
张起灵八成是知道我在偷喝汽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我也不敢多喝，万一嗓子真的坏了，我一定会被胖子打死。
偷喝了小半个月，张起灵终于不能再放纵我了，买了两箱可口可乐放在冰箱里给我喝，两天只能喝一罐，都在罐底写上了喝的日期，让我不要想偷喝了再补。
有的喝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亲了张起灵一大口，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出去乱吃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