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王大雕
“乡邻们，都住手，请听我一言！”
年近七十的王家寨老教练王大雕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现场，颤抖着喊道。
王大雕随着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了，反而在几次小的摩擦中秉公执言，化解了不少纠纷。
大家又安静了下来。
王大雕喘了一口气，接着说：
“乡邻们啊，远亲不如近邻，莫要伤了感情，几百年老祖宗定下来的取水规矩，我们是要遵守的。今年灾情实在恶劣，大家都很焦急，火气大是难免的。我们王家寨前些日子确实光顾着灌溉自己的稻田，没考虑你们田家台的灾情，多有不是。如今我们的稻田已经勉强灌溉到位了，族长，从明天开始，就由他们田家台的取水灌溉吧！”
王大雕扭头看着王云浦，王云浦赶紧点了点头。
田家台的村民听王大雕这么一说，又见王云浦也点了头，怒火顿时消去了大半，大家都缄口不语了。
是啊，用湘北的话来说，做事莫要做过头，要做得“船过得舵过得，大家都过得去”，日后才好相处嘛。
田经天冲王大雕一拱手：“那就谢谢雕爷了！”
“慢着！”
王三麻子突然暴发出一声断喝。
“雕爷，俗话说，六十不管事，七十不当家。您老年纪大了，在家过安生日子就好了。这事，不能依您！田三娃私自掘了水坝，这是欺我王家寨无人，今天要从王家寨过水，田三娃必须给王家寨磕头赔礼！”
刚刚平息下来的田家台村民，忽的一下又炸了窝。

第十一节 人命
田三娃愤怒地冲向王三麻子：
“我磕你个王八日的！”
几个田家台的村民一下子没拉住田三娃，眼看他就要冲到王三麻子跟前了！
这是王三麻子的亲信王牛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迎上了田三娃，两人扭打在一起。
双方再次乱了阵脚，村民们互相拥挤着，跌跌撞撞，有些村民已经开始找寻对手扭打在一起了。
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王三麻子眼珠飞转着，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混乱中，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王大雕的身后，抬起右脚，狠狠一脚把王大雕踹下了大坝。
王大雕来不及反应，头朝下地摔到了沟底，脑袋撞在一块麻石上，殷红的鲜血立即喷射了出来。
“雕爷被他们打死啦！雕爷被他们打死啦！”
王三麻子扯着公鸭喉咙大叫起来！

不明真相的王家寨村民们一下子疯狂起来，他们不再有任何顾忌，挥舞着砍刀、锄头，一窝蜂地朝田家台方阵杀去！
王三麻子对准田家一名壮年男子扣响了扳机，田姓男子仰面躺在了血泊之中，挣扎了几下就咽了气。
这下炸了马蜂窝了，田家阵营的人都像发了疯一样，挥舞着武器，直扑王家阵营。
两姓的乡丁各自打开了装填枪弹，准备对射了！
在这千钧一发一际，一排清脆整齐的枪响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大家都停了下来，顾不得拭擦身上的血水，一齐盯着从东北处赶来的一队人马。

原来是许明哲带着其他几位族长，率领着乡团赶来了。
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乡团团丁排成两排，把王家寨和田家台的村民隔离了开来。
许明哲看着眼前的场面，心中好一阵难受，先吩咐家威带人把双方受伤的村民扶到一边进行包扎。
他环视着乡民们，一字一顿、慷慨激昂地说：
“父老乡亲们，我来晚了！今天的事，不该发生啊！如今国难当头，我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大家是否知道，日本鬼子今天早晨又对汉口发动了攻势，国军损失惨重，镇守汉口的将士，牺牲三万多人了！男儿有志，当报效国家，战死疆场，而不是在这里内讧！大半个中国都陷落了，今天是汉口，明天就会是岳阳，总有一天，会打到湘资口！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候，不管是王家寨还是田家台、还是许家台，都一样要被鬼子灭了！国家有难，我们应该一致对外，打鬼子啊！”
两边人马听了许明哲的一番肺腑之言，都沉默了，大家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沉寂良久，许明哲又缓缓说道：
“大家都请回吧，有伤的赶紧疗伤！田族长、王族长，双方各有伤亡，你们先各自把死者安葬了，安抚好他们的家人。 余下的事，明天我请上其他两位族长一起商讨，做好善后事宜。”
两位族长应承了下来，各自带着族人回去了。
王三麻子大失所望，他心中恨死了许明哲的多管闲事。可他也不敢公然和许明哲顶撞，只好忿忿不平地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带着王家寨的乡丁走了。
一个罪恶的主意又在他的心里诞生了。

第十二节 王伯曾
王三麻子连夜派王牛去了东湘（湘阴县城以东统称东湘，湘资口以西称为西湘）的山上，找到了洪帮湘阴分舵的舵主王伯曾，添油加醋地把田家台挖坝、打死王大雕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王伯曾直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虽然他已经卸任族长，但他毕竟还是王家寨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何况打死的是昔日的得力助手王大雕！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得找回来！
思忖了片刻，他安排了一个办事得力的手下跟着王牛回了王家寨，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王云浦。
王云浦原本就是个傀儡，自然没有意见，于是派人领着王伯曾的手下，向各位族长下了请帖，定于初三日中午在湘资口饭庄宴请各位族长，共同协商解决田王两族打斗之事。
王伯曾苦思冥想了一夜：带上大队人马吧，这阵势明显就是去干仗的，理亏在先；不带些人去吧，万一谈崩了，打起来又吃亏。
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只带四个随从跟随自己前去赴宴，另外再安排了五十个手下化装成各种商贩或是逛集的闲人，埋伏在湘资口饭庄的周围，一旦有事，就可以包围饭庄。
他又从头至尾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生怕有没想到的地方，到时出了纰漏不好收场。
因为，他知道他真正的对手不只是田家台，更是以许明哲为代表的其他四姓。

第十三节 商议
初三一早，田氏族长田经天便登了许家大院的门。
田老族长是来和许明哲商量今天和王伯曾谈判一事的，毕竟王大雕死了，王伯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国事大于家事，这点他是明白的，所以他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想请许老爷出面周旋，田家台出点钱把事情解决了算了。
“许老爷，今天王伯曾怕是没安好心，我们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去？”
田经天定定地看着许明哲。
“我看不用。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己这辈也就算了，莫再让子孙后代结下梁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相信王伯曾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许明哲又安慰了田经天几句，教他放下心来，自己会尽力斡旋，田经天才放心去了。
临近中午，许明哲叫上光华一起前往赴宴。
光华提议多带几个人去，许明哲摇了摇头说：
“我们是去讲理，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光华也只好随了老爷。

第十四节 湘资口饭庄
湘资口饭庄座落在湘资口大街的最东头，是一个老字号了，也是湘资口最大的饭庄。
饭庄面朝大街，前面一根三丈多长的大旗杆。旗杆上端挂着一排红色的灯笼，另有一面巨大的旗幡，当地人称为“幌子”，幌子上面用篆书写着五个遒劲的大字“湘资口饭店”，很是古朴。
饭庄的老板——潘掌柜，是一个精明的中年汉子，这个饭庄是他们家的祖业，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传到他手上时，他又把门面进行了扩建，并把里面重新修整了一番，在二楼上设置了几个雅间。这些雅间面临湘江，打开窗子，纵目一眺，便可看到湘资二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人”，一条从南，一条从西，奔涌而来，然后再汇成一江，又冲洞庭湖奔涌而去。
潘掌柜一见许老爷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算盘，拱手迎了出来：
“许老爷，您稀客！二楼请！他们都到齐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许明哲二人亲自引到二楼。
“潘掌柜这生意真是不错！这客都满座了！”
许明哲一边上楼梯一边夸赞。
“谢谢您夸奖，全凭许老爷和乡亲们关照了！现在生意还可以，就是担心这小日本一来... ...”
潘掌柜刚一提到小日本，就发现许明哲皱了皱眉头，赶紧打住不说了，伸手推开 “洞庭湖”雅间的门，将许老爷引了进去。

罗、田、郑、王几位族长都到齐了，正在寒喧，见到许明哲迈进门来，便一齐起身迎接。
“有劳许老爷了！感谢！”
王云浦迎上两步，牵住了许明哲的手，把他引入上座。
“几位辛苦了！”
许明哲谦让了几次，不肯坐上座，但拗不过大家的意思，还是坐了下来。田经天挨着许明哲坐在了许明哲的右边。
正在这时，王伯曾那熟悉的干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几位族长都到齐了！王某来晚了，得罪，得罪！”
王伯曾一边熟练地客套着，一边用眼扫了一下席面，发现靠北的上座已经由许明哲坐了，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挨着许明哲的右侧坐了下来。
王云浦挨着王伯曾坐下了，罗、郑两位族长也依次挨着田经天坐下。

第十四节 辩驳
这时候，伙计开始上菜了。
大家又客套、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许明哲领头动了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就慢慢地步入了正题。
“各位族长，王舵主，今日启动大家，主要是商量解决前些日子田王两家争斗一事。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很清楚了，田家台私自掘了我王家寨的水坝，还打死了雕爷，想请大家商议一下如何善后，我也好向雕爷的家属和王家寨的乡亲一个交待。”
王云浦不得已先开了口。
“王族长此话有待商榷，第一，掘坝一事，缘何而起？我想王族长比我还要清楚。田家台经由王家寨水渠取水一事，不是今年才定下的规矩，老祖宗已经在一百多年前就定好了，一百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今年，你们硬是不让我田家台取水。况且，事情发生之前，我三次上登门相求，恳请你们高抬贵手，权当是救济一下田家台的乡邻，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他们遭了灾挨饿吧？可你们让我们等，等了足有半个月了，王家寨田里的秧苗半寸多深了，田家台田里还是半寸宽的裂缝。眼看就要过了插秧的季节，庄稼人是把庄稼当命根子看的。情急之下，他们掘了坝，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
几位族长小声地议论起来，王伯曾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田经天喝了一口茶，顿了顿，又接着说：
“第二，关于雕爷的死，一则，混乱之中，难以确定是雕爷自己摔入沟底还是别人所为，如果是别人所为，没有目击者，也难确定是何人所为；二则，田家台的田老四，那是大家亲眼目睹看着王三麻子开枪打死的，这个帐又该怎么算？”

第十五节 过招
“咳、咳！”
王伯曾干咳了两声，示意他有话说。
大家慢慢安静了下来，都想听听他到底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各位族长，我王伯曾已经卸任族长之职很久了，按理说不该参与这件事。但是，古人云：大路不平旁人铲。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且不说王大雕跟随我多年，我待他亲如兄弟，就是换作其他人，只要我王伯曾力所能及，也得帮他讨回这个公道。”
王伯曾抑扬顿挫，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
“至于借渠取水一事，确实是一百多年来订下的规矩。但今年旱情更胜以往任何一年，江里水位较往年低了很多，无法一次将水送上堤岸，而不得不在中间转车，相比往年这就等于是车了两次，无疑加大了取水的难度，更增加了取水的时间。王家寨的乡亲自顾不暇，自家用沟渠的时间长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并没有把沟渠空在那里而不许田家台车水。但田家台的人私自掘坝却是不该，这就坏了规矩。”
王伯曾此言一出，大家议论纷纷。

田经天几次想站起来，都被许明哲暗中按在了椅子上，坐在那里不停地粗声换气。看得出，他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舵主，勿要激动！今日舵主能于万忙之中拨冗前来协助解决王田两家之争斗，实乃湘资口百姓之福！但还请王舵主本着化解仇恨、息事宁人的立场出发来解决争端。田王两姓已是几百年之紧壁贴邻，更胜远亲，情份更当珍惜。”
许明哲顿了顿接着说：
“今日承蒙王族长相邀，老朽深感荣幸。权且作为一名地方上的父老乡亲，说几句心里话，还请舵主和各位族长不要见怪！”
许明哲缓缓地环视着众人，视线最后落在了王伯曾的脸上，王伯曾突然感觉到脸上像有什么东西爬过，或是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热辣辣的。

其实，他是心虚了。王伯曾自从十几年前在许明哲面前败下阵来后，对这位刚直不阿、不怒自威的许姓族长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心理恐惧。他明白许明哲知道这场“鸿门宴”其实是他王伯曾设下的，却故意把他排在湘资口族长之外，成了在座的最没有发言权的“外人”，还从侧面敲打了他想要扩大事端的狼子野心。
“老朽认为，今日须解决的事端有两起。其一，是田王两姓取水规矩是否延续？其二，双方死伤之人如何赔偿。不知各位认同否？”
几位族长纷纷点头，王伯曾也被迫点了点头。
“关于借渠取水之事，皆因地域所限。王家寨地处资江之滨，取水自是唾手可得；田家台却在湘资口腹地，这就决定了田家台取水必须经过王家寨沟渠的事实。庄稼是农民的生存之本，水是庄稼的命根子，谁也剥夺不了农民的生存权力，历朝历代的官府，也是三令五申水源共用，莫要荒芜了土地。况且，老祖宗百年之前立下的规矩，也是征得了当时官府的认同、田王两姓的同意的，也造就了百多年来田王两姓和睦相处的情谊。这规矩不能在我们这辈就毁了，更不能造成子孙后代无休止的打斗，否则，我们就成了罪人！”
许明哲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几位族长不住地点头响应。

第十六节 改乡规
“那依许族长之见，此事该如何定夺呢？”
稍稍沉默了一下，王伯曾紧接着不无揶揄地问道。
“老朽认为，借渠取水是天经地义之事，理当延续。大家只看到了旱灾之年，田家台借渠取水之实，而忘记了水灾泛滥的年头，田家台护堤抗洪之功。大家都是明白人，倘若资江决堤，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家寨的乡亲们，而非田家台的百姓。”
“有理！说得好！”罗老族长第一个忍不住叫好，其他族长跟着表示赞同。
许明哲一摆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接着说道：
“依老朽之见，取水之事，有两个办法可彻底解决日后的纷争。其一，延续老祖宗的规矩，农忙之时，田王两姓按天轮流取水，不管何等干旱之年也当如此；如依此条，今日须两位族长立下文书，我等充当公正人，事后，将立下的文书刻成石碑，立于大堤之上，以使子孙后代共同遵守，不再争斗；其二，由田家台补偿王家寨良田五十亩，从资江大堤处，经由王家寨开沟挖渠直达田家台，这样就不需共用水渠，大家各用各的，也避免了纷争。开沟挖渠，工程浩大，其他四姓，可以自发相帮，许家台可抽调民工一百人协助。王舵主，各位族长，你们意下如何？”

大家先是拍手叫好，接着又议论起来：
“延续老祖宗的规矩吧，另开沟渠毕竟费钱费力。”
郑飞虎发表了他的意见。
“郑老爷子此言差矣！兴修水利是千百年的好事，可以造福子孙后代。我看还是开沟挖渠好！我郑家台出民工一百人协助田族长！”
罗光曜敞开了大嗓门，震得众人耳朵发麻。
“王族长的意见呢？”
许明哲把目光投向了王云浦。
王云浦看了一眼王伯曾，没有找到任何暗示，只好说道：
“两种方法我们都没有意见。”
“好！“
许明哲大声说：
“那就看田族长的意思了！“
“我看还是开沟挖渠吧！这样虽然辛苦一时，却可免云了后世之忧。”
“好，那就开沟挖渠！”
许明哲一锤定音。

第十七节 惩凶
王伯曾没有吭声，他知道就算他反对，也改变不了目前这个局面。许明哲说得合情合理，已经把他的路堵死了，再大的势力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去。
几位族长纷纷表示要出力协助田家台开沟挖渠，得到了五十亩良田补偿的王家寨自然也不好意思落后，王云浦也表态抽出一百名劳力来做支援。
“许老族长，借水的事就算是解决了，雕爷的事，你也该给个说法了吧？”
王伯曾不耐烦地打断了几位族长的议论，火药味十足地冲许明哲问道。
“王舵主说得对，双方伤亡的事情，理当也得有个说法。”
“那就请田族长找出真凶，交给王家寨来处置！”
“王舵主且慢！惩处凶徒是一定要的！但双方互有死伤，田老四死在王三麻子的枪下，这是有目共睹的，王三麻子得承担了这个责任，这点王舵主没有意见吧？”
“杀人偿命，我不包庇，你们只管去把他抓来处置！”
王伯曾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就好说！我们就先处置了王三麻子再说雕爷的事！”
许明哲唤过光华，悄悄吩咐了一番，光华领命而去。
“大家稍安勿躁，先喝杯茶！”
许明哲率先端起了茶杯。
几住族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便问，也只好端起茶杯来作势等着。
只有王伯曾胸有成竹地翘起了二郞腿，斜靠在椅子上抽着烟，露出一脸的不屑。
他想着现在就可以看许明哲的笑话了，乐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十八节 意外
不多一会，鬼刀押着五花大绑的王三麻子，出现在了包房门口。
“这... ...！”
王伯曾一抬头看到五花大绑的王三麻子站在门口，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许明哲微微一笑，眼睛丝毫没有放过王伯曾表情巨变的过程。
王伯曾狠狠地盯着王三麻子，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王三麻子刚一看到王伯曾，眼睛一亮，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去，不敢接触王伯曾的目光。
原来，王伯曾在接到王牛的报告后，当即就安排了王牛到浏阳一带躲避一段时间，等他通知后再回来，没想到，这不争气的家伙居然早就被许明哲派人拿下了。
王三麻子在湘资口有个“亲家母”（湘北话，意为相好的）孟寡妇，被王三麻子安置在湘资口一条较为隐蔽的小巷子里居住。王三麻子以为自己的这点“雅好”没人知晓，却不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古训，其实他这点丑事早就在湘资口传为了笑话。加之王三麻子嚣张惯了，总以为湘资口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天下，没人敢动他。所以他明面上答应了王伯曾外出躲避一段时间，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湘资口，一直躲在“亲家母”那里消遥自在。
可惜他没逍遥了两天，鬼刀就毫不费力地打听到了他的容身之所。当鬼刀把他光溜溜地从孟寡妇床上拎起来的时候，他口中还兀自骂个不停，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土匪来打劫他了。
当他一瞧见鬼刀那死人一样冰冷得让他发抖的眼神时，一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后悔没听了王伯曾的话，躲得远点。
今天看到王伯曾，他仿佛像落水的人遇见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但瞬间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第十九节 真相
鬼爷将王三麻子向房内一推，王三麻子一个趔趄，就势跪在了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王舵主，打死田老四的凶手抓来了，如何处置为好？”
“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意见，但杀害雕爷的凶手必须处死！”
王伯曾狠狠地说道。
王三麻子闻言，浑身哆嗦了一下。
“王舵主，各位寨主，杀害雕爷的凶手也是他！”
许明哲缓缓说道。
“什么！？”王伯曾差点跳了起来。
几位族长也是目瞪口呆。
“这小子经不住吓唬，自己招了他如何谋害雕爷、挑起两族纷争，想要自己立下威信，取代王云浦族长位置的阴谋，还签字画押了。到底怎么回事，大家还是听他自己说吧！”
王三麻子知道现在自己成了公敌，以王伯曾和雕爷的关系，王伯曾是断断不会帮他的，如今大势已去，还不如痛快点承认，当条汉子。
于是他镇定下来，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如何挑起事端，谋害雕爷，并要取代族长位置的经过。
听得王伯曾的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再青一阵紫一阵。
没等王三麻子说完，王伯曾猛地拨出腰间的王八盒子，指着王三麻子的脑袋说：
“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我今天枪毙了你，算是替王家寨除了一害！”
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许明哲一个箭步，上前压住了王伯曾持枪的手：
“王舵主息怒！王三麻子死有余辜，但他上有高堂老母，小孩也未成人，总不能让老人家白头人送黑发人，饶了他一命吧！”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今天我就给许老爷一个面子，留下他一条狗命，但得给他留下点教训，以免他再生歹心，祸害他人！”
王伯曾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收了枪，伸出右手，在王三麻子的左肩上用力一捏！
只听王三麻子一声惨叫，整个左臂无力地耷拉了下来，痛得他在地上乱滚，
王伯曾的鹰爪功，看来真的是练得炉火纯青了，鬼刀看了也暗自心惊。
“王三麻子必须赔偿雕爷和田老四的家属各三百大洋，摆三牲祭奠死者，然后逐出王家祠堂，永远不许再回湘资口！”
王伯曾斩钉截铁地说完后，辞别了许明哲和各位族长，怒气冲冲地率领手下回了东湘。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各位族长也纷纷告辞，各自回了家
王云浦叫人把王三麻子押回了王家寨，并着手处理善后之事，此处不提。
而许明哲却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一念之仁，日后几乎给自己、给湘资口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三部完）

@鸿楞 2019-10-23 10:54:52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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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鼓励！

@鸿楞 2019-10-23 10:55:01
盖楼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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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兄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