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挂了电话，倒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抓起电话给苏曼宁打了过去：你去收集张启发所有的电视发言，给我按秦向阳的要求，用张启发的声音合成这么一段话……
苏曼宁在电话那边飞快的做着记录。
秦向阳回到宿舍，把李文璧一把拉到自己身边，仔细地把计划告诉了她。
李文璧听完，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秦向阳不顾她的惊讶，认真地说，走吧，我去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这次我手里就你这一张牌。

第十一章

苏曼宁轻柔的抚摸着郑毅的每一寸皮肤，深深地吸着他身上的每一丝味道，深怕春深愁长，醒来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她终于得到了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也只有这种强大的男人，才能彻底征服她的灵魂。让她心甘情愿单身至今，在每个孤枕难眠的长夜孤独呻吟。
这晚郑毅去赴了个免不掉的酒局，苏曼宁作陪。郑毅这次喝醉了，被这个高贵的女人带回了她的家。郑毅的神经早就在她的舌尖下醒来，他含糊地说：苏曼宁你这是何苦呢？接下来他又说：秦向阳是把利剑，用得好他帮你披荆斩浪，用不好会伤及自身。你要适当地增进一下跟秦向阳的关系。
为了显得成熟点，李文璧特意去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她穿着件深色的长款大衣，脚上穿着双半高跟的黑色靴子。她把头发撩到大衣外面，再次整理了一遍妆容，问秦向阳：怎么样？
秦向阳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用另一只手掌不耐烦地按着眉梢说：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又不是叫你去北京见导演，就是演个小三而已。
李文璧对着化妆盒自说自话：真是烦。好不容易弄出这个妆，待会又要哭！
秦向阳把一份怀孕检验报告塞给李文璧，说：快点的！我找人看好了，程浩然正在办公室。别一会他出门，你就白准备了！
他们很快来到浩然防水材料有限公司大门外。
秦向阳最后一次嘱咐道：可全看你的了！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这次我不能跟着你。
李文璧心里突突突地跳个不行，她用力吸了口气，笑着说：嗯！放心吧！

华灯初上。
有人敲门。程浩然坐在茶几后面的沙发上，抬起头，用力转了转脖子，舒缓了一会颈椎，才说：请进。
程浩然眼前一亮，目不斜视地盯着这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推门进来，看着她款款地走到自己对面的沙发前。
程浩然长着一张圆脸，眼很小，一看就很精，整体保养的不错，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狡黠。
这位女士，您是来找我的？程浩然眨着小眼问。
年轻女人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轻声说：你是程浩然，程董事长？
对，是我。请问您是？程浩然有点好奇。
年轻女人在程浩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掏出女士香烟，点上一根，轻轻吸了一口，才说：我叫李文璧，是个记者。
程浩然翘起二郎腿，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笑着说：哦，记者。是要采访我吗？
李文璧摇了摇头。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程浩然不解地问。
我来救你的命！李文璧又吸了一口烟，轻轻说道。
救我的命？程浩然把双手一摊，不禁笑出声来。
李文璧按灭香烟，也把腿搭起来，才说：我是张启发的女人。

这时秦向阳如果在，他应该庆幸，金建国身为市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他并没有把后续的张启发、林大志、李铭、李亮的死透露出去。这也多亏市委和市局丁奉武开的那个重要会议。金建国再糊涂，也不敢拿市委，省厅，以及部里的要求开玩笑。
李文璧也跟着沉默了一会，问：你知道那个所长是被杀的吗？
程浩然摇了摇头：听说还没查出来。
李文璧用低沉的声音说：查出来了。那个所长叫金一鸣，他打落了凶手的打火机，还把自己的手机扔了，埋在雪里，事后警方都找到了。
程浩然好奇地问：有证据了？
李文璧点点头：指纹，脚印，凶手体貌特征，还有通话记录，动机，全有。
谁干的？程浩然装作轻描淡写地问。
李文璧摇了摇头，痛苦地说：他！
程浩然问：谁啊？
李文璧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
程浩然只好拿来纸巾递给她。
李文璧把纸巾狠狠地攥在手里，难过地说：张启发。
什么？张启发？程浩然猛地坐直了身子，掏出烟来点了一根。
李文璧不说话了，无声地哽咽着，眼泪掉个不停。
此刻，程浩然心里起了波澜。他有些不太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可观察了一阵，看她那个伤心的样子，实在不像在说谎。他想，开这种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玩。他突然想到，这事要是真的，那他不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吗？想到这，他都有点坐不住了，连忙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得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程浩然想了想，咳嗽了一声，说：你能详细说说情况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李文璧抬起通红的眼，看着程浩然说：我不是说了吗？来救你的命。
哎。你别开玩笑了，我不明白。程浩然说，你倒是说说张队的动机，他为什么杀金一鸣？
李文璧随便擦了擦眼泪，说：因为他姐。
他姐？
嗯。他姐从精神病院一出来，想起来自己孩子早就死了，受不了刺激，还去找金一鸣讲理，后来在派出所门口上吊了。
程浩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当年他姐和他姐孩子的事，我倒是知道。哎，真没想到，好不容易出院，又那啥了。
李文璧说：老张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做，太突然了。
程浩然问：所以张启发就把金一鸣杀了？报仇？
李文璧摇摇头说：不是。是意外！
意外？程浩然问。

老张也没想过要杀金一鸣。那天晚上他本来是约金一鸣出去谈谈，他心里也很气不过，就在派出所边上。后来吵起来了，老张不小心，用胳膊肘打到了金一鸣的太阳穴。后来金一鸣就……老张只好伪造现场，把他吊起来了。但还是留下了证据，当时他的打火机也被金一鸣打的不知道掉哪了。那天还是情人节……老张去我那，一晚上都没睡……李文璧断断续续，终于把事说完了。
哎呀！程浩然一拍大腿说，怎么会这样呢？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后来呢？程浩然急切地问，现在张队怎么样了？
李文璧叹了口气，说：后来我就都知道了，他说这次怕是完了，还硬着头皮去上了两天班。再后来，他那个手下，李铭，他们关系很不错，偷偷告诉他，局里准备直接把案子移交检察院公诉，李铭说了，证据都全了。
张队进去了？程浩然着急地问。
李文璧摇摇头，又抬起头说；明早六点。李铭通知他的，明早六点逮捕，现在他被监视着。
程浩然还是半信半疑，拿起烟，想了想又放下，说：那怎么办？我也帮不上啊。
李文璧说：谁也帮不上。进去就是死，最好的情况也得是死缓。
程浩然也咽了口唾沫，说：你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
李文璧点点头：他叫我来的。

程浩然也点了点头，心里变得七上八下，事情要真是这样，那他不得不担心，张启发进去后，会不会把自己的事也给交代了，他那里可是有证据，再说他张启发本身就是个人证。2000年10月那个晚上的事，他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那晚，他刚刚把货放进邮筒，张启发就跑了过去，他来不及跑，和张启发打了起来，结果被狠狠地揍了一顿。程浩然当时不知道张启发的身份，以为对方无非为钱，没想到对方却不要钱。张启发打倒程浩然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拳打脚踢，又打了二十多分钟，直到他自己也觉得累了，才总算停下来。
程浩然没想到张启发那么狠，把他打得浑身是血，他估计自己要玩完了，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啥。过了好半天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不疼，才意识到对方打人不打脸。后来张启发很干脆地说：带我去你放货的地方。
程浩然没办法，就带着张启发去了放货的地下室。张启发从包里拿出警用小型录像机，先对着录像机说出自己警察的身份，又让程浩然交代。程浩然开始死活不肯。张启发拿起粉包就强行往程浩然嘴里塞，连着塞了好几袋，直到程浩然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十几个小时之后，程浩然才醒过来。张启发就地在库房的一张小床上休息，见他醒过来，就又拿起粉袋，示意往他嘴里塞，同时说：弄死你，我啥事没有，你信不？
程浩然不得不信，再吃下去自己死定了。这时张启发给了他一个定心丸：你交代，我就绕了你，你的事，我也替你保密。
程浩然觉得自己快死了，张启发给他喝了几口水，他才抱着满满一箱子毒品，对着录像机，哭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该说的，不该说的，把林大志他们也一块捎带上，全说了。
这时，李文璧的一句话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李文璧说：他叫我来，是让我告诉你他的决定！

什么决定？程浩然有点慌乱。
李文璧说：待会，他会给你来个电话，他亲自跟你说。
程浩然连忙看了看表：几点？
李文璧说：我不知道。肯定在明早六点之前。
李文璧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都沉默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大约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程浩然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慌乱地掏出电话，一下子紧张起来，来电显示上是张启发的名字。
此时，郑毅已经回家了，苏曼宁坐在客厅里，手里握着张启发的手机。那个手机本来是张启发自杀后，作为物证封存的，秦咸阳请示郑毅后，才拿了出来。
苏曼宁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警用播放器。
事前，郑毅按照秦向阳说的，叫苏曼宁搜集了大量张启发的电视讲话视频，按秦向阳的要求，让苏曼宁把张启发的讲话录音切割组合，合成了他需要的一段话。
苏曼宁用张启发的手机拨通了程浩然的电话。
程浩然接起电话说了句“张队”，苏曼宁立刻立刻按下了播放器，合成的那段录音徐徐播放起来。此时，苏曼宁不知道，秦向阳用的这个法子竟然和赵楚杀金一鸣那晚用的法子一模一样。
秦向阳当然也不知道，在某些方面，他的思路和他的老班长是很相似的。

程浩然那边接起电话，紧张地说：张队？
电话里传来张启发的声音：程浩然，你不要说话，你现在只需要听，等我说完我的决定，然后你做你的决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想小李都跟你说明白了。我的确杀了金一鸣，我是无意的，但法律无情，现在证据确凿，明天一早六点，他们就对我实施逮捕。我不想被抓，然后被审判，然后死刑，那样我毫无尊严！
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决定，我选择自杀！
对我来说，怎么都是死，但前者我死的没一点尊严，自杀，我就不用被审判，我的家人，也不会被嘲笑。周围的人，无非就是好奇。好奇就好奇吧，总好过嘲笑。你说是不是？
我选择自杀还有另一个目的。我一死，你是不是认为，你的犯罪证据就都被带进棺材里了？错！我掌握的一切，都交给李文璧了。我对你的要求是，你必须离开这里，去美国，否则你的一切早晚也会被别人挖出来！同时，你得把李文璧也带到美国去！还要在那边帮她把孩子生下来，那是我的孩子。之后，你一次性给她三百万美金，她就把我掌握你的那些东西，还给你。

但是，我对你不放心，你太贼了。万一你提前害了李文璧，把我交给她的东西抢回去呢？
所以接下来我和你做个交易：我需要你通过录像做个声明，声明万一李文璧有什么意外，你就是凶手，同时你还要拿出诚意，把你当年的事情，录一遍，她会把这些放在别处，等到了美国，生完孩子，拿到钱，确认自己安全了，一起寄还给你。我给她的东西是我给的，你给她的东西，是你给的，这就叫诚意。只有这样，我才放心。如果你拒绝，我就放弃自杀！我会在法庭上，把你当年的事情也交代清楚，连同证据一起。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确保李文璧的安全，她对我非常重要！

程浩然挂了电话，倒吸一口凉气，呆立着久久未动。这时，他对李文璧已经没有了半点怀疑。看来张启发真的杀了金一鸣，他已经穷途末路！可是这算什么？张启发这个决定，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意识到张启发那个建议是对的，让他去美国。同时他又想，张启发实在太狠了，开口就要三百万美金，张启发对这个女人还真是大方。他无暇考虑别的，接下来他无论如何都得面对张启发给他的选择。他很想骂人，这个张启发，临死都不让人安心！他要求的事，实在太恶心了！又要录像，多年前已经录过一次了！不是多余吗？但是程浩然知道，自己没法去和一个要自杀的人讲理。张启发跟他说的很明白，要他拿出诚意。
要么生，要么死，取决于张启发自杀，或者不自杀。
选择，太难了。
程浩然愤怒地想，他妈的这叫选择吗？我有的选吗？可是，实在不愿意再录那些狗屁录像了，再录一遍？难道还嫌证据不够多吗？

他不停地走来走去，不小心撞翻了一把椅子，索性抬腿狠狠踢了椅子一脚，这下子把他自己给踢疼了。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时，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张启发临死前突然因为害怕，改变了主意，不自杀了呢？那样一来，自己也没得选了，再录像就毫无意义！
艰难地选择！
只能赌一把了！
赌张启发自杀！
可是自己不做安全声明，不录像，张启发就不自杀。这怎么赌？
矛盾！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今夜，显得无比漫长。
李文璧似乎睡着了，斜着躺在沙发上，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花，手边放着一张纸，那是秦向阳给李文璧搞的怀孕检验报告。程浩然走过去拿起报告看了看，狠狠地丢在地上。
程浩然毫无睡意，一根一根不停地抽着烟，他害怕自己睡过去，醒来发现张启发坐在去检察院的警车上，那就全完了。他想，毫无疑问，张启发为了这个女人和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直接豁出去了。张启发呀张启发！你自己犯了事，何必要拉上我呢！
实在太难熬了！
他看着沙发上的女人，身材很好，双手抱在前面，遮着饱满的胸，嘴唇也很丰满，如果亲上去，味道肯定不错。

他突然察觉到自己蠢蠢欲动的感觉，想扑上去，撕开她的衣服，狠狠压在她的身上。他放任着自己的想法，他发现这种想法，能稍微减轻心理上无形的压力。
这时，他意识到张启发不放心是对的，张启发要是死了，去了美国，他想收拾这么个女人，还不绰绰有余？
他想，好吧，张启发，算你狠，你要是不让我录这个安全声明，我还真不能保证会对她怎么样呢。
程浩然仰靠在沙发上，不停地胡思乱想，终于熬到了早上五点半。
他看了看表，猛地坐直了身子，重新陷入紧张。
这时李文璧也醒了，她坐起来，撩了撩眼前的乱发，瞪着看似空洞的双眼，一言不发。
时间很快来到5:58。
这时，程浩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湿透了，牙齿也不停地颤抖起来。他不停地默念着：死吧！死吧！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启发来电。
他慌乱地去拿手机，手却不停使唤，把手机摔在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张队？你？
电话里传来张启发的声音：还有两分钟。我正在宾馆的十六楼！盘龙分局的人现在就在楼下！你还没选？现在我就数三声，你去录像，我立刻跳下去，下面有记者，很快你就能看到新闻，要是还不选，我立刻打开门，迎接他们！
一……二……
这时李文璧突然冲到程浩然身边，对着电话大喊道：别！别！别死！
程浩然也突然疯狂地大叫起来：停！我选！我录！我给钱！
啪，苏曼宁挂断了播放器。
李文璧和苏曼宁这两个从未见面的女人，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

程浩然大汗淋漓，好像刚刚洗完澡，他哆嗦着嘴唇，对李文璧说：来吧，录吧！
李文璧呆呆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失神的望着眼前的虚空，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程浩然知道她现在肯定伤心死了，大声对李文璧说：来吧！录啊！
李文璧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说：啊！录什么？
录你爹的像啊！操！程浩然彻底愤怒了！
李文璧突然嘿嘿一笑。
程浩然一看，心说，完了，这女人要疯了。
这时李文璧轻轻说：你知道怎么录吗？
废话！我有经验！我经常被你这种倒霉记者采访！程浩然说着，又抬腿踢了一脚眼前的茶几。
那你坐好，放轻松，咱们开始吧，开始了就不能停了。李文璧说着，起身把办公室里另外一盏灯也打开，从包里掏出个数码相机。
程浩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他使劲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端端正正地面对着李文璧的镜头说：
大家好！我叫程浩然。是浩然防水材料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我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对面有个记者，给我录像。嗯，就当是个简单的访谈吧！
李文璧在镜头后面说，很好！程先生，您想说点什么？
程浩然拿出一根烟，问李文璧：能抽烟吗？大记者？

李文璧说：当然！您随意。
程浩然点上烟，深吸一口，说：现在，没任何人胁迫我，我录这段视频呢，完全出于自愿。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完全正常，这一点，昨天我公司的全体员工，以及此刻我对面的李文璧女士，都可以给我作证！
这时李文璧说，真的是自愿吗？你敢负法律责任吗？
程浩然说：当然！我说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也都是真实的，我愿意负法律责任！
我首先声明，本人程浩然，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李文璧女士的行为。如果李文璧女士受到任何伤害，本人也愿意负法律责任！
接下来，我想对着李小姐的摄像机，坦白自己以前的事。

我吸毒，现在还吸，还贩过毒。嗯，赚了不少钱。那事可不简单，96年春，我说服清河市城郊分局的林大志副所长，由我提供吸毒者的线索，提供藏毒售毒窝点，他负责抓吸毒的，往戒毒所里送，还有派出所的李铭，李亮也参与了。那年不到半年时间，整个清河市各个派出所，以城郊派出所为主，一共抓了两三百人吧，都送去戒毒了。后来引起警方注意，来清河扫毒。
这正中我的计划。扫毒完了，售毒点没了。我出钱，弄了个新点，还去戒毒所里散布了我那个毒点的消息。那帮家伙出了戒毒所后，就都打听着来了，生意很不错。赚的钱，我和林大志三七开。我七，他三。
我们一直搞到2000年，直到张素娟被抓进戒毒所，她孩子意外死亡之后，2000年年底吧，就撤点不干了，不能再干了，太危险了。当时林大志那小子分到钱，也往里投，甚至借钱往里投。那小子太精了，每次投钱时，都是给我现金，而且每次都搜我的身，看看有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他防着我呢。我当然也得防着他，省得不知道自己哪天稀里糊涂被他灭口。我有他的犯罪证据，这点他永远想不到。
他以为每次见面都搜我的身，我就没办法了，还是太嫩了。他刚开始往里投钱的那几次，都是出去借钱，然后叫我过去拿钱。他照例搜了我的身，当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连内裤都得脱，真孙子。但是，他永远想不到，我把窃听器藏进了钱箱里。

呵呵。程浩然不禁笑出了声，他点上根烟，又热上水，给自己续上茶，才缓缓地开口：他永远想不到，他出去找高利贷借的那几十万，本身就是我的钱！我在我自己的钱箱里，放进窃听器，然后等着他去借。
林大志坏的很！他借来钱，叫我去拿钱的时候，每次还都叫我打欠条，按手印。我就故意说：林所，多余啊。你借的钱，还得我冒风险去买粉，还得我天天盯着毒点出货，你还叫我打欠条？又不是我借你钱！不打！林大志就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要是你出钱，我去买粉，卖货，我也给你打欠条！
你看，林大志多坏。行，他叫我打欠条按手印，那我卖完货给他送钱时，我就也叫他每次打收条，按手印！
说到这，程浩然站起来，走到墙角，掏出钥匙打开一个保险箱，对着镜头说：看看！来往账目，手印，现金来往时我通过钱箱里的窃听器给他录的音，全在这！这年头，不防着点真不行！
他叹了口气说：等我到了美国，这些东西就都没用了。
程浩然说完，又深深吸了口烟，看起来有些落寞。
这时，李文璧关闭了数码相机。

第十二章

李文璧收起摄像机，打开电视，冲着程浩然招了招手。
地方电视台正播放着早晨六点的早间新闻，过了一会，播音员中断了正常新闻的播放，插播了一条新闻；本台刚得到消息，盘龙公安分局对面，有人从十六楼跳楼自杀，死者为盘龙分局刑警大队长张启发，死亡原因不明。新闻上还配着一张现场照片，有个人躺在地上，用白布遮盖，周围全是血。由于几天前张启发真正的自杀时间是在午夜，所以照片上的现场灯火通明，四周却一片昏暗。现在程浩然认为张启发跳楼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天也是黑的，所以照片上不会有任何漏洞。
李文璧知道，这段新闻是郑毅安排电视台插播的。张启发自杀的消息是保密的，所以之前新闻媒体并没播放过这则新闻，而且刚才的新闻上并没提到具体日期，只用了一句笼统的“本台刚得到消息”，因此电视台也不涉嫌造假。
程浩然看完新闻，顿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终于彻底放心了，点着头说：不错！不错！张队果然说到做到！我程浩然也决不食言！
他转身对李文璧说：李小姐，留下你的身份证吧，看来非走不可了，我去准备出国手续。
李文璧爽快地把身份证交给程浩然。彼此又交换了名片，方便联络。做完这些，李文璧跟程浩然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回到外面，李文璧伸了个懒腰，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天呐！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秦向阳在外面的车上等了一夜，不管什么时候，等人从来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他看着李文璧出来，并不确定事情成了没有，直到听到李文璧说，这次你不但要请我吃饭，还要请我看电影，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郑毅对这次的调查结果非常满意。郑毅决定以市局刑警支队的名义，由陆涛负责，对程浩然实施逮捕。逮捕的日子定在程浩然办好出国手续那一天。程浩然的财产还没来得及转移，他本身在海外有注册公司，他本想把大部分资金，分笔转入海外公司账户。负责转移资产的王艳玲，也就是程浩然的财务主管兼办公室秘书，在程浩然被捕的同一时间被拘留。王艳玲很快交代了程浩然叫她转移资产的事实，还交代了每年定期给张启发那个账户转账的事实。
警方从程浩然办公室的那个保险箱里，搜出了录音笔，毒资明细，往来账目，以及带有林大志手印的收到条若干，此外还有少量毒品。这些证据，连同李文璧拍的视频，一起汇集到了郑毅手里。
剩下的就是程浩然的口供了，这点郑毅一点也不担心。
程浩然被捕时，口袋里还装着李文璧的身份证，被警察搜出来还给了李文璧。李文璧当时也在现场，挤在一大群记者中间，被程浩然认了出来。
程浩然咬着牙，冲着李文璧狠狠地说：你个小婊子！没想到老子英明一世，栽在你这条阴沟里！后悔啊！那晚我真应该强奸了你！

程浩然连叫带骂，周围的记者跟着一阵哄笑。
李文璧气的脸都绿了，咬着牙挤到程浩然身边，狠狠踹还了一脚。
当然，不止是郑毅，包括市局局长丁奉武，知道这个调查结果后也深感意外。丁奉武在专案组会议室里摔了杯子，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大志，李铭，李亮也参与贩毒，知法犯法，而且牵涉资金数额巨大，性质及其恶劣。另外还有张启发，十四年前就掌握了相关人员的贩毒事实和贩毒证据，不但隐情不报，还连年接受贿赂。这些人可都是他丁奉武领导之下的公职人员，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负有一定的责任。真是害群之马！丁奉武深深地感叹。
于此同时，专案组很快就意识到，随着程浩然的落网，“214”专案已经回到了它的主线上。
这次的会议，郑毅不在扮演那个冷静的倾听者，而是做起了真正的主角。他深知作为领导，什么时候作引导，什么时候作主导。
郑毅铿锵有力地说：程浩然的落网，证明大家的辛苦没有白费，“214专案”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在这里我特别对秦向阳同志提出表扬，当然，一切都离不开全体成员的努力！
通过程浩然案以及大家的分析，我们是不是应该认识到这么个事实——“214”案件中，张启发的死不是偶然，林大志、李铭、李亮的死也不是偶然。这些都是必然。为什么呢？正因为他们这几个人之间，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现在我们已经确认，张启发十四年前，就掌握着程浩然、林大志等人的犯罪事实和犯罪证据。当然，张启发掌握的犯罪证据，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个不要紧，即使一直找不到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