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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声熊专访 关于《中国故事》的一次对话

楼主:涉江采芙蕖  时间:2019-10-13 16:03:27
谷声熊专访 关于《中国故事》的一次对话


备受争议的中国版「格林童话」出版一年,你还记得它吗?

原创: 谷声熊童书研究所 谷声熊童书研究所 2018年9月21日


2017年3月23日,公众号“一条”发起一场众筹,为的是出版一本名叫《中国故事》的书:语文老师10年搜集一万个民间故事,写就中国版“格林童话”。

这场众筹反响热烈,至众筹结束,8000多位读者参与,众筹金额近35万。

一天后,在出版界颇有影响力的公众号“做書”发出推文:中国版“格林童话”,只是一个货不对板的中国谎言。

这篇文章带来的震动,不亚于众筹本身。

《中国故事》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简单说,一位儿童文学作家、语文老师,搜集了81个中国民间故事,并把它们重述出来。
其实,民间故事的重述、再出版,早已不是新鲜事。
20世纪80年代,台湾汉声组织一支作家、编辑、学生队伍,上山下乡采集几百个民间故事,改写汇编而成《汉声中国童话》12卷。这套书,已经成为华人世界的经典之作。
而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中国故事绘”、禹田文化的“中国民间童话系列”、中信出版社的“中国绘本”,都是尝试以绘本的形式,重新讲述古老的民间故事。
为什么独独《中国故事》,受到如此大的争议?
在《中国故事》出版一年多,围绕着这本书的营销、争议之声都趋于平静之时,谷声熊童书研究所采访了作者一苇。
她首度回应了对“做書”发表的评论文章的看法,也讲述了她重述中国故事的孤独和坚持,以及记录、重述和原创的区别。

不是记录一个故事,也不是创造一个故事,而是重新讲述它,帮它获得更多文学的魅力——这是一苇选择的路,或许也是《中国故事》被很多人误解的根源。

好在,《中国故事》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喜欢。从当当的评论中可以看到,不少父母因为这本书,重拾儿时听长辈讲故事的记忆,也开始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
而这,正是一苇对《中国故事》最大的期待。
“村里榕树头讲故事的时代是过去了,但是一个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讲故事,一个妈妈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这种时代永远不会过去。”
以下,是谷声熊童书研究所和一苇的对话。

G-谷声熊童书研究所
Y-一苇

乐府文化的人跟我一样
都是很理想主义的

G-《中国故事》我记得是去年5月份出版的,这一年来您的生活有没有因为这本书而发生比较大的变化?

Y-基本上没有,还是像原来一样,上班、煮饭、看书、写东西。
我感觉就是出了一本书而已,我也不是第一次出书了,然后带来了一些像您这样的采访,多了一些亲子机构或政府部门的活动,这些活动对我来说就是去讲故事。
当然这本书能出来,我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本来我投了很多出版社,但是都没有被接受。

G-在和乐府文化合作前,您还投过哪些出版社?他们为什么没有接受这部作品?

Y-我写了很多年的童话,也写过儿童小说,所以跟希望出版社、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广东少儿社等出版社的一些编辑比较熟悉。
后来写《中国故事》,感觉自己还是写得很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杂志社都没有接受,投到出版社也通不过终审。
像二十一世纪就很明确地反馈说,编辑认可书稿,但发行部认为销售可能会不好。杂志社呢,送上去主编说这不是原创,不要。

G-那是怎么联系上乐府文化的?

Y-他们在天涯看到了我发的文章,主动联系我的。
其实在天涯上发文章,也是为了找资料。我们这个镇没有大图书馆,开车去我读书的华南师范大学图书馆,也很难找到我需要的资料。
从前我经常上一个叫小书房的论坛,是漪然创办的,在那上面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也读书、写作,我想要什么资料,开个贴子,大家就会提供线索。
再后来不知道什么问题,小书房不能上了,于是我就转到了天涯。天涯有一个叫闲闲书话的论坛,这个论坛有一些资深读书人,我就有一段时间泡在那里,认识了一些爱读书的网友,也把我写的文章发出来,让大家知道我在做这么一件事。
在我找故事资料找得很抓狂的时候,我会认真地读一位叫肖毛的网友写的读书笔记,他经常写到他读的书,也会涉及民间故事,我总是读着读着,心态就平静下来。
我在天涯的帖子发了大概几个月吧,被一位版主推荐到首页了,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乐府文化的人看到我在重述中国故事。
2015年年底,李昶伟老师到广州做一个采访,说要跟我见一下面。见面的时候她就跟我说,他们要成立一个出版公司,想要做一些真正好的书,还叮嘱我说,等他们公司成立了之后,他们一定会签下我这本书的,要我不要把书稿给其他人了。
我觉得他们跟我一样,很理想主义。

G-为什么用“理想主义”这个词?

Y-我QQ签名档曾经写过一句话:傻人骑劣马,独战大风车。我觉得那就是我的写照。
写《中国故事》,把我的时间和精力都吸进去,我没有时间去写原创的作品。然后我又一直被退稿,做这件事情也没有任何收益。以前每发一篇童话,大概能得个几百块的稿费,但现在连最微薄的一点也没有了。
然后资料又没有,虽然我知道那些资料肯定是存在的,但是我没有条件找到它们。

反正就是很傻的一个人,在做一件很笨的事情,条件还很恶劣。
所以当乐府文化找到我说想出这本书,我就跟涂志刚(注:乐府文化联合创始人,主编)说,你们还是不要做,很多出版社认为这书赚不到钱。

G-他们怎么说服你的呢?

Y-他们可厉害了,把我一直在找的《民间故事集成》34册,还有林兰童话的复印本40册一股脑地寄给我了。
我说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这是我找了好久好久的书。然后涂志刚就说:一把宝剑要送给能够用它、会用它的人。

G-就是觉得他们理解您,所以跟他们合作了?

Y-也是因为真的再没有其他人想要。(笑)
后来没多久,他们发了一张插图给我看,就是现在《中国故事》的一个插图,我好喜欢。我说行了我就给你做了,即使别人说什么给我都不做了,我就喜欢这个插图。


在故事面前
我就是工匠

G-《中国故事》的出版采取了众筹形式,众筹很成功,但也带来了很大的争议,您知道这个事情吗?

Y-当然知道。我的QQ里有一个分组,是编辑和书友。众筹发出来没几天,就不断有那个分组里的朋友给我发一篇文章,是一个叫“做書”的公众号发的。
那篇文章把我最喜欢的《范丹问佛》拿出来说,总的观点就说我写得很差。
其实在众筹之前,涂志刚就跟我说,可能会因为宣传带来一些烦扰,一些比较喧嚣的东西。我说不怕,我镇得住。

G-您怎么看待那篇文章?

Y-我的看法就是,我不同意那篇文章的观点。
我作为一个写作者,写了30多年的文章,我肯定知道什么是好的。即使我一点偏见都不带,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认为我自己的作品还是站得住脚的。

G-我记得那篇文章还有一个质疑,就是《范丹问佛》这个故事设定的背景,范丹作为一个有手有脚、正当壮年年轻人,为什么自己不去劳动,为什么要安于做一个叫花子?

Y-因为在这个故事里,范丹本来就是一个叫花子。
民间有句话,“石崇富,范丹贫”,范丹就是一个穷到要当裤子的人,叫花子和范丹是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一个文化意象了。
而且在这个故事的设定里,范丹是一个孤儿,没受过教育,没有人照顾他,他就是在破庙里东家讨讨西家讨讨,成为叫花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范丹是个长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如果你查中国民间文学史,会发现在某一个时期,基本上中国所有故事都变成了地主和长工的二元对立。但是往前推,地主和长工的故事极少。
所以从文化意义上来说,我肯定不会把范丹写成长工。我觉得用叫花子这个身份去批评我的文本,真的是很没道理。

G-对这篇文章,您有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自己的观点?

Y-这篇文章发表了几天后,写这篇文章的作者就加了我的微信,说要跟我辩论一下。
我说好,我也挺想跟你讨论一下的。他就自己提问题,我归纳了一下一共有七个问题,每个问题我都很真诚地解释了。
然后我就跟涂志刚说,我想把我的解释也在做書上发一下。他说好,后来他又发了一篇文章过来,说那个作者认为我扭曲了他的提问,所以就在我的文章里,加了很多他自己的话。
我觉得,他是咄咄逼人要全世界接受他的观点,我不是这样,我不同意他的观点,我也想表述我的观点,但是他连让我表述观点的机会都不给我,直接就把他的话按在我的话上了。
我就跟涂志刚说算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但是我把我的观点提了出来,发在闲闲书话和豆瓣上了。

G-争议会影响到您后来的创作吗?

Y-完全不会。《中国故事》里每一个故事,这样讲还是那样讲,每一个方案都有它的得失,就看你的取舍。
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一定要有自己的根基,有了根基之后,还要相信这个根基,否则的话,一个人说要这样写,另一个人说要那样写,你按照他们说的去写,最后你写的东西就成了四不像。
我只能说,我写出的是我自己认为真正好的东西。

G-《中国故事》出版一年多了,口碑如何?

Y-其实我不怎么知道,我也看了几篇评论文章,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我并不认为他们批评得很好,或者是说很不好。
我就对其中有一篇印象比较深刻,是发在《中国教育报》的,题目叫做《传统故事与现代阅读》。他关注到了我在文体方面的努力,我从那篇文章里找到被理解的感觉。
其实无论是批评也好,表扬也好,我觉得他们都不理解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写,为什么要设计这个情节,为什么不新编它们,为什么还是用一种非常传统、非常尊重这个故事本身的方式去做,我觉得是没有人理解这些。
甚至是刘守华老师,我觉得他也是不怎么理解我的,虽然他很肯定这件事本身。

G-我看您写的序,刘守华老师给予了您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Y-是的,他觉得我做的事情很有价值的,但他说的价值,是民间文学这个学科方面的,因为刘老师不是一个文学家,而是一个学者。
他曾经对我说:你自己写的故事怎么能叫民间故事呢?他意思是说,我在故事里某一些地方,没有完全尊重原来的故事文本。
他们老一辈以前有过一个态度,就是一字不动。可是一字不动还怎么讲呢?我曾经很激烈地跟他争论过这个问题。
好在刘老师是一个很博学,也很宽容的人,他并没有完全认同我,但他会鼓励我去创新。

G-您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去重述这些故事?

Y-如果有一个故事,在1956年被一个民间故事家记下了一个文本,因为这个文本不错,以后的人都选这个文本,没有人再选这个文本之外的其他讲法,那这个故事就死在了1956年。
但是故事是活的,它不断地在流传。虽然说我接受这些故事并不是听来的,而是从资料里看来的,但是我也可以接过故事的接力棒,去讲这个故事,为什么就一定让这个故事死在1956年?我在2018年讲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活到了2018年。
但是我今天讲得再好,这个故事以后还是要别人去讲的,不讲的话它就死在2018年了。

G-在尊重故事和重述故事之间,您是怎么平衡的?

Y-我是一个文学创作者,我希望把这些故事写到文学的程度。
我当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涂志刚说,我现在做的就是把这些故事写成文学,但是,这不是我原创的文学,而是这个故事本身到达一个可以让所有人获得文学乐趣的程度,我做到这个程度,我就会对自己满意。
这件事并非没有先贤在做,比如说格林兄弟,他们就是整理民间故事的工匠,我也是一个故事的整理者,一个工匠。

G-整理者和原创者的状态有什么不一样?

Y-格林兄弟是整理者,安徒生是原创者。我之前是原创者,之后还是会回归原创者,但这些年,整理者努力工作,原创者只能休眠。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边界,我可以让故事更生动,更文学,更吸引人,更有魅力,但是我不改变它。
很多人老是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写,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新编。我想说,这些故事就是这些故事,我在这些故事面前,我是一个仆人、工匠、农夫。

G-是不是有一点戴着镣铐跳舞的感觉?

Y-没错,这个镣铐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妈妈给孩子讲故事的时代
永远不会过去

G-您觉得,您写《中国故事》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Y-我很爱中国故事,但是,这些故事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我住在芦村,榕树头已经没有老头子在给小孩讲故事了。我猜想不单芦村是这样,我去旅行,整个中国基本上都是这样。
中国农业社会农耕式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的时候,一大家子或者整个村落互相讲故事,这种生活日常,已经不存在了。
我想探索一种办法,把这些故事带到现在。刚好我读了中文系,我爱读书,我会讲也会写,那我就尝试着用我自己的讲和写,把这些故事从以前农耕社会的状态中带出来,带到现在的课堂上,或者一本书上,然后这些故事不就重新获得了这个时代的生命?
村里榕树头讲故事的时代是过去了,但是一个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讲故事,一个妈妈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这种时代永远不会过去。

G-在当下孩子的阅读环境中,比较主流的仍然是国外的绘本,您觉得现在的孩子能像接受绘本一样接受中国故事吗?

Y-我给我自己的学生讲,我也在无锡一个阅读馆给一二年级的学生讲,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中国故事比外国的故事更适合他们,接受度也更高。因为他们是中国人。
我一讲《卖香屁》《射屁股箭》,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我讲《蛤蟆精》,中国很经典的一个故事,讲的是孩子的成长。讲着讲着,我发现一个女孩一边听一边就哭了。
你说中国故事能不能跟国外绘本共存,我觉得不但能够共存,而且这些故事很有潜力成为现在孩子最主要的精神食粮,滋养他们,就像曾经滋养我一样。

G-您怎么看待中国故事中有一些价值观,跟现代价值观不那么符合?您又是怎么处理的?

Y-我刚刚完成了一个故事,叫《财神爷和欢喜神打赌》,这个故事从情节上看,表面上说的是人富贵在天,穷的注定穷,富的注定富。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写这个故事,是因为很多年前,我孩子他爸爸就说这个故事宣扬宿命论。
但其实我是不同意的。这个故事我小时候祖父讲给我听过,我觉得里面呈现出的是财富与品格的关系。就像我祖父经常跟我说一句话,有德的人才会有福,有福的人才会有财。
后来,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孩子们听。我发现孩子没有大人僵化,他们很灵活。有几个聪明的孩子马上就跟我说,穷人其实可以变富啊,只要他们不抱怨,只要他们心好。
所以我最后决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但是在故事后面,我加了几句点题的话,把我祖父的那句话写了进去,如果你想得财就要修自己的德。

G-中国传统故事中夹杂一些价值观模糊的部分,是不是因为这些故事本来就不是为儿童创造的?而国外的经典绘本,一开始的定位就是讲给孩子的,有明确的儿童观。

Y-儿童观明确被理论化是近现代的事情,但是这些故事,就是我祖父讲给我听的,村里面的老人讲给孩子听的,妈妈讲给孩子听的,自然而然它就有一种儿童观。
像《卖香屁》,我觉得创造这个故事的人,以及千千万万讲述这个故事的人,都是自觉或者不自觉中,以儿童的趣味为导向的,这就是儿童观。
虽然我们中国唐朝清朝没有人提出“儿童观”这三个字,但事实上它既适合儿童的趣味,而且有非常正面的价值观,好人流芳百世,坏人遗臭万年。
中国民间故事的汪洋大海里,有非常大的一部分,本身就具有永恒的儿童观,也有永恒的教育观。

G-您希望孩子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读到或者听到《中国故事》?

Y-这个就看缘分。最好就是像我一样,在图书馆里自己找到了。因为所有的成长,都是自己摸索到的。
当然爸爸妈妈还有老师可以引导他们,但最好不要灌输,所有的灌输都会引起反感。
你就在图书馆或书架上放一本这个书,让孩子自己去发现。或者,你就给一大帮孩子讲这个故事,会有一些人感兴趣,然后从中得到他们成长所需要的养分。

G-您有没有关注到,现在其实也出版了不少基于民间故事改编的绘本,您觉得会有越来越多的同行者吗?

Y-民间故事是这样的,小时候我祖父讲,邻居的老婆婆也讲,隔壁村也有人讲,北京有人讲,四川也有人讲,我觉得出版也是一样的。
有一回中央电视台《故事大会》邀请我去讲故事,我记得我讲完了之后,下一个人讲了《长发妹》。
那个人叫向华,他讲得很好,跟我讲的一点都不违和。《长发妹》本来就是中国流传的故事,只不过我讲的故事的版本是我的,向华讲的故事的版本是向华的,各有侧重。

G-《中国故事》封面上有一句话:儿童立场,文学重述,这两个方面,您觉得完成度怎么样?

Y-我现在写了300多篇故事,百分之七八十已经实现了文学重述。我自己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去看,我觉得它们就是文学,不是资料,也不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文本。
儿童立场嘛,我的读者是孩子,像做書上那篇文章的作者,就不是我的读者。这个孩子是广义的,你读过《小王子》吗?小王子说,那些大人不咋地。
我自己是个孩子,我觉得涂志刚也是个孩子,当然更多的孩子在课堂上,在我们的生活中,他们年纪还小。
像我这样的孩子,或者叫做赤子,我觉得我这本书就是写给所有的赤子的,我的立场就是这个。

-END-

谷声熊童书研究所深度对话
儿童内容产业者


楼主:涉江采芙蕖  时间:2019-10-13 16:03:27
中国故事之265:蛤蟆精

一苇 述

从前有座蛤蟆山,山脚下有个蛤蟆洞,蛤蟆洞里住着一个小蛤蟆精。
一天清晨,朝晖烂漫,来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穿着新鞋子,裹着红肚兜儿,在洞口的白玉石上玩抛铜钱的游戏,玩了一会,“丁”一声,铜钱失手跌落地,“骨碌碌”滚入蛤蟆洞里。
小蛤蟆精举起铜钱,朝小孩子伸出手去:“我们一起玩,好吗?”可是,它太丑啦!小孩子看着它,摆摆手:“不要,不要,你这么龌龊。那个铜钱你拿过,我不要它,送给你吧。”说完,他跑走了。
“我要是能变得像那个小孩子,多么好哩!可怜我丑得掉渣子,满身癞麻子,谁都讨厌我……”想到这里,小蛤蟆精扁扁嘴儿,哭了。
它伸出红舌头,一耸一耸抽泣不停,麻脸上挂满了眼泪。

他哭得眼圈儿发红,一条大青蛇跑到洞口,问他:“癞蛤蟆,你哭啥?”
“我好想变成一个漂亮的小孩子呀!”
大青蛇吐出蛇信子,迷惑它:“这事儿不难。你擦干眼泪,原地转圈圈儿,转够一百圈,立马跳出来,要是能跳到白玉石正中央呢,就能变成好看的小孩子了。”
“真的吗?”
“我见多识广,怎么会骗你?”
小蛤蟆精太想变成小男孩了,即刻擦干眼泪,在蛤蟆洞里转圈圈儿,转呀转,转呀转,转到一百圈,转得晕头转向,“扑”一下,朝洞外那块白玉石跳去。
大青蛇张大嘴,正等着呢,看它跳过来,一口咬住,吞入蛇肚子去了。

蛇肚子里头黑漆漆、闷糊糊,幸好小蛤蟆精手里抓着个铜钱,它紧紧憋住气,拿那个铜钱当铲子,使出全身的劲儿,一铲子,两铲子……它奋力挖,挖呀挖,总算从蛇肚子里挖出一个洞,钻出来。
蛇肚子破了,死掉了。
月亮又圆又亮,小蛤蟆精发现自己站在地上,影子帅帅的,真像一个小孩子。

“现在,我是一个小男孩了。”他心想,“我要找一户人家,做他们的儿子。”
他朝村庄走去,走到村东头第一户人家,上前敲门:“你家有儿子吗?我做你家的儿子吧!”屋里头有个男人回答:“我有儿子了,你走吧!”
他继续朝前走,走到第二家,敲着门问:“你家有儿子吗?我做你家的儿子吧!”
屋里头有个女人回答:“不要不要,快走快走!”
他又再往前走,走呀走,走过第三家,走过第四家……他不敢敲门,他太害怕再被拒绝了。可是呢,眼看就要走出村庄了。“无论如何,我要再试一次。”他心里这样想着,轻轻地敲了敲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小声问:“你们家要小孩子吗?”
他快要哭了。
门“伊呀”一声打开来,屋里只有一个老妈妈:“进来吧,我无儿无女,独自一个人。”
小蛤蟆精变的小孩子走入屋,老妈妈说:“哎哟,你这小家伙呀,怎么脏兮兮的?快洗洗。”
老妈妈打来一盆清水,送给他一条新毛巾。他把头脸洗干净,头脸就变成漂亮小男孩的头脸;他把身体洗干净,身体就变成漂亮小男孩的身体;他把手脚洗干净,手脚就变成漂亮小男孩的手脚……最后,他完全洗干净了,但他也累坏了。老妈妈抱起他,把他放在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小蛤蟆精变的小孩子睡着了,他睡得又香又沉。

一觉醒来,伸出手,伸出脚,照照镜子,他发现他再也不是癞蛤蟆了,完完全全变成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老妈妈得了个好孩子,欢喜得眉开眼笑,没多一会,给他做了一双新鞋子,第二天,又做了一个红肚兜。

后记:2018年暑假,我在无锡善生阅读馆,给孩子们讲这个故事,讲到老妈妈“吱呀”一声打开门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紧紧抿着嘴,流下了眼泪——是什么触动了她呢?
这个故事让我想到自卑、追求、自困、陷阱、冲开、被拒绝与被接纳……如此种种的心理学命题,它意味着丰富而深邃的心理学内涵。与那些最终娶得公主的青蛙王子不同,这个故事更纯粹地属于孩子,它讲述自卑小孩的自我成长,以及终被接纳的过程。

本故事参考文本:江苏灌云民间故事《蛤蟆精》 孙佳讯 述;林兰童话



楼主:涉江采芙蕖

字数:8069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9-10-10 17:38:18

更新时间:2019-10-13 16:03:27

评论数: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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