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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请君不负卿》年下美攻\/帝皇强受 互宠甜虐向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那声倒地的响动总算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村民们赶紧呜啦啦的将朝华围住,尤其那个璀儿,只见她跪做在地上,心疼不已的将他从地上扶起让其枕在她的腿上,生怕他磕到了脑袋,还温柔的拿出帕子给他细细的擦拭额上的细汗。

这一幕曲莫执是怎么看怎么的肉麻,有没有人来关怀一下他这位施恩者?难道不觉得此刻他才是更需要擦汗吗?

他不留神间突然冷不防的被叶安风捏住下颌撬开嘴,粗鲁的塞进一粒药丸子。丸子直咕噜的滑进嗓子眼,呛得曲莫执两眼发直:"咳咳咳咳…水…咳咳…给我水…咳咳咳!"

叶安风将早就拿在手里的水囊打开给他粗粗地灌了两口,等他顺过气来了,又将手里的水囊塞子慢条斯理的塞上,道:"下次没那个能耐少逞英雄,你此次耗损起码得调养数天。"

曲莫执不以为然,只觉叶安风大惊小怪,他心里想一番,嘴上确说得另一番:"是是是,叶神医,我记住了。再说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人是我让你救的,你的名头也是我吹出去的,结果救不回来这不是成了我砸你招牌?行了,别光说我了,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叶安风见他还有精力贫嘴,便知他无大碍,遂过去探了朝华的脉门,明显较先前刚劲有力,叶安风暗暗惊奇,不知庭岚宗的内功竟然这样厉害。他收了手道:"没什么大碍,待我给他服一些通经活络的内伤药,让他好好歇着,两日内就会醒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纯白的小药丸。曲莫执眼尖,一眼就识得那是采苦寒之地的五种罕见药材淬炼而成的最具疗伤奇效的雪麝清花丸,不料叶安风竟有此等好药

叶安风捏开朝华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可奈何他此刻意识全无那颗药就被他含在口中无法吞咽,叶安风又拿过水来给他灌了几口,水也全从嘴角流了出来。

见此,众人纷纷急道:"这可怎么办?"

叶安风又试了两回,还是如此,此刻璀儿紧蹙着眉用手帕将他嘴边的水渍擦净,她忽然目光坚定,脸上飞上了一抹奇怪的红霞,她声音轻道:"事到如今,为了救朝华,只有如此了。"

什么如此?众人疑惑,可见下一刻,璀儿就涨红了脸捧住朝华的脸庞,对准了那两片苍白的唇瓣,俯下身去!

众人大惊,饶是傻子也知道璀儿预备干嘛,纷纷转过头别过身子,不再去看。段十那个小少年更是怪叫一声夸张的捂住了脸。

曲莫执被这一彪悍壮举惊得瞪大了眼珠,这这这……这是要干嘛?杏林村的民风如此开放?未出阁的小姑娘可以当众做出这种事?更可怕的是都没有人要出来谴责制止一下的吗?

世风日下!不知羞耻!丧尽天良!简直辣眼!

眼看着那两片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曲莫执终于忍无可忍跳了起来,决定拯救那位姑娘岌岌可危的清白,只听他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慢着!放开他,我来!"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众人骇然测目,只见曲莫执气定神闲的走过去,边走边挽起衣袖,他走到璀儿身旁对她微微一笑,道:"小妹妹,劳烦让让。"

不待璀儿反应便将她往旁边一挤,立时挤走大半,他自顾自的蹲在朝华身前,招呼杨彪过来捧住朝华的脑袋。

用左手捏钳住他的下颌,生生撬开了他的嘴,曲莫执眼底一抹厉光闪过,伸出右手食指探进去抵着那颗小药丸毫不留情的用力往他嗓子眼儿里捅!

一旁的璀儿见此连连央求:"轻点儿,轻点儿,你这样他会受不了的。"

曲莫执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与置理,他眼睛放光,正兴奋的享受这报复的乐趣。

最后直捅得朝华原本苍白的脸色涨成了紫红色,终是把那颗药丸给他推下去了。

曲莫执眉尾上扬一脸得意,看看,明明就一根手指能解决的事干嘛要费上舌头?

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根濡湿的手指带着口水丝儿抽出来,待他看见自己那根湿得晶亮的手指时,立刻面色一沉,眉宇紧蹙,万分嫌恶的甩了甩,边甩边皱着眉嚷道:"快快快……昌九快把水给我拿过来好生冲冲,咦~真是太恶心了。"

刘昌九两手各拿了一水囊,小跑过来,打开塞子哗哗地给他冲,他就着水用力地搓着,那一脸丝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看得出他恨不得将那手指搓下一层皮来。

叶安风十分阔绰的将整瓶雪麝清花丸交给了璀儿,嘱她每日一次喂他服下,璀儿连连道谢地接过。

叶安风又端详了一阵朝华开始心疑他的身份,他虽着旧粗布衣但见其皮肤白皙,生得儒雅,又身怀高深内功只怕武功不在他之下,这险些要命的内伤明显旧伤复发,应是对抗官兵屠村时强行运功触发了旧疾。

他结合以上种种得出结论此人绝不止是一个乡野村民这般简单,于是便问道:"听璀儿姑娘先前提及,这位朝华公子并非你们村中人,敢问他究竟是何身份?从何而来又怎么会在杏林村?"
璀儿看着朝华的脸叹口气道:"实不相瞒,他是何人,从何而来我们也不得而知,他是个可怜人,是我阿爹把他带回村里的。"随即她开始将知道的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曲莫执也擦干了手,默默的坐到一旁静静的听着。

璀儿的爹是一位赤脚游医,扛着块破招牌,挎着药箱牵一头骡子常年在外行医济世,走南闯北。
年前一月份的时候他听说北齐和西靖的边关成峪关那里的一座山上有罕见的珍贵药材,便千里迢迢跑去挖。
在他挖得几颗草根如获至宝地下山返回的途中看到前边漫天风雪中颤颤巍巍的走着一个人。

他上前一看,当下吃惊,冰天雪地的苦寒天,那人竟然只着贴身单薄的亵衣亵裤,赤着双脚踩在雪地里,双手紧紧的将自己箍住,冷得缩做一团不住的发抖,双手双脚冻得通红发烂。

璀儿爹惊讶的上前询问,可那人却两眼迷茫,哆哆嗦嗦勉强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躺在荒郊野外被生生冻醒的,醒来身上就是这样空无一物,脑子也是同样的空空如也。
他冷得不行,只能挣扎着起来走动,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该往哪儿去,只有在这皑皑雪地里无尽的徘徊。

璀儿爹看他如此景象,其面上衣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心里猜想年关将至他八成是遇上悍匪了,财物被抢光,还伤了脑子,那些劫匪见他昏死过去以为他了断气,所以他才逃过一劫。

璀儿爹见他可怜,给他裹了件大衣暂且收留了他。后来见他洗干净了脸还挺人模人样的,人也老实本分,就把他留在了身边当个小杂役小药僮那样的使唤。

再后来又见他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人也聪明,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学什么一点就会,随即好感倍增,越看他越觉得他长得周正,思及家中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独生闺女,便生了收他做上门女婿的念头。

后来就带着他一同回了杏林村,再后来村中瘟疫爆发,璀儿爹没逃过一劫,撒手去了。
提及父亲的去世璀儿又掏了手帕拭着眼角忍不住抽抽噎噎起来。

"这么说,他是有失忆症?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他的姓名的?"叶安风不解道。

璀儿鼻尖红扑扑的吸了吸鼻子补充道:"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个名字是他有一夜做梦时听到梦里有人这样喊他而得来的。可毕竟是梦,哪知道真假?所以‘朝华’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也无从得知了。"

曲莫执垂眸不语,睫毛轻轻的颤着,提到喉间的心又妥妥的放回到原位,原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真好,他穷极一切都难以忘怀的他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忘得一干二净,说到底没心没肺之人大多冷情。

现在只要他离开再把杏林村的事忘掉,这世上就再无人知道朝华的下落,他也许就会埋没在这个偏僻的村落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连同他与他的过往一道掩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夜色渐深,外头官兵散尽,村民也不在祠堂躲藏,各自散了回家去,村长因为村内疫情重本不想留他们,可叶安风却道了声"无妨"后便厚着脸皮向村长请求留宿,恩人都开了口,村长自然马上去安排。

一夜无梦,许是太累了,曲莫执这一觉睡得特好,好到他被外头一阵热闹喧嚣的声音吵醒时,才发现已是巳时了。
他摸索下床洗漱一番后出去厅堂发现桌上留了饭,家中没有一个人。
一阵疑虑后他独自坐下来填自己的五脏庙,正填到一半,就见段十身着劲装肩上扛着大麻袋跨进来,对曲莫执招呼了一声"宗主"就把麻袋搁下,抹了把汗又要出去。

曲莫执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菜含糊叫住他:"段十,你忙忙碌碌的干嘛呢?其他人呢?"

"宗主,大家在修村呢,前几日屠村把村子里不少房屋给毁了,今日,不知那个向大人哪根筋搭错还是良心发现,居然天没亮就派人送来大量的物资,吃穿用度,药材大夫,要啥有啥,人人有份。居然还有官兵来帮忙修砌,你听到外面动静了吗?这下大伙都在外头忙活呢。村长叫我帮他扛粮食,外头还有好多呢,我得帮忙去了!"段十说着抡了抡胳膊,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曲莫执放下碗筷道:"那你们干嘛不叫上我?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不行!"段十连忙摆手道:"你不能去,叶阁主上山采药前特意交代了你得好好休息不能累着的。"

累着?曲莫执眉心一跳,深感受辱,他好歹一代剑侠,什么时候沦落成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混吃之人!
曲莫执自是不会将叶安风的嘱咐放在心上饭后便遁了出去,一出门,果见外面一片热闹生动景象,不复昨日的死寂。
路上来往的官兵都卸了兵刃,袍角扎进腰带里,正挑挑扛扛,几户人家大门敞开呼呼往里运着东西。走两步可见路边设立了简单的诊台,几个人围着一位老郎中瞧病。

再走几步可见路口设立了粥棚药棚,花琼正领着那瑞音,咏笙在施粥布药。每个人排队领过以后都道一句"多谢女菩萨。"

花琼瞧见他,给他盛了碗粥笑着招呼他过去尝尝,他摆摆手,说他方才吃过,现下正出来消食。
他左右瞧瞧没见他庭岚宗那几个家伙,便问花琼。

花琼指了指上方,曲莫执倒退两步手遮着眉梢挡去了刺目的阳光抬头望去,就见他家护宗长老杨彪正赤膊着精壮的身子蹲在人家屋顶上抡起一块瓦就往一处破洞补去。
他嘴角一阵抽搐又顺着咏笙指着的不远的一处看去,只见几个男人一个接一个的运着青石板在铺一条泥泞的路,其中一个双手轻松的各扛起五块石板,在几个女子的瞩目中洋洋得意地走过的,正是刘昌九。
这些人忙忙碌碌,唯独曲莫执搭不上手,不由感觉自个儿十分突兀。

这时又他见段十扛了两个大麻袋从跟前走过,于是眼疾手快的劈手夺了一袋来扛在自己肩上,并瞪了他一眼道:"这个麻袋就交给我啦。"
段十一句话梗在喉间,被他一个眼刀子唬得咽也不是说也不是,只能认怂的缩了缩脖子。
曲莫执很满意这个效果,自认为威严仍在,于是便潇洒地将垂在胸口的头发往后一撩,正了正肩头的麻袋。
这时只听段十边走边无奈妥协道:"那,那就劳烦宗主将这袋米给璀儿姑娘送去,她家有伤患要照顾抽不开身。"
什……什么?!往哪儿送?!
曲莫执惊恐的回过神,只见段十身轻如燕飞快地走了,叫都叫不回来。
"等,等等……"曲莫执向段十潇洒离去的背影探出手臂石化在原地,热泪盈眶。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08梦中人


璀儿家隔村长家不远,穿过一条窄巷,经十棵杏花树便到了。
这是一个破矮墙围成的小院落,曲莫执在外头踮起脚就能瞧院中景象:两间木屋,四根木头撑起的一个简陋的草棚,里面拴着一头瘦憋的骡子,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中央一口磨得发亮的大磨石。

他眼前忽然就生动鲜活的出现了朝华在这里生活的画面。那人用从小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手来推磨,挑水,扫院,喂牲口……
贫苦的生活和时光无情的消磨着他,他会变得越来越粗糙,变得越来越市井,最后和一般村民无二。
啧啧……那样的画面真是想想都太过美秒啊。

曲莫执在院门口徘徊了一阵便推门进去,想将米袋搁在院中便走人。院门没锁,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岁月的声音,圈起地上几片枯叶。
他前脚刚踏进去,就突然听到屋内璀儿"哎呀!"一声惊呼。
曲莫执以为生变,神色一紧,就地撂下麻袋还来不及上前,木屋房门立刻打开了。

璀儿一阵风似的刮出来,慌慌张张,看到曲莫执立刻像见到救星一般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就将他往屋内拖,边拖边道:"曲大侠,你来得正好,我方才给朝华喂汤药,忽听到外头你开门,一不小心将那滚烫的药汁都洒他身上了,你快进来帮我看看吧!"
等等,自己洒的就自己擦干净嘛,他只是个路过送米的,关他什么事啊?!
曲莫执往后倒着身子,脸上的抵触情绪显而易见,耐何璀儿不由分说死命将他拽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最大家具的就属那张木床,床上的被子敞在一旁,上头昏迷之人仅着白色的内衫躺着,面庞温和,沉静无害。
曲莫执立稳仔细往床上看去,登时脸色一黑,总是知道璀儿干嘛非拉他进来了。

朝华白色亵裤那相当暧昧尴尬的部位正有一大片湿润的浅褐色水渍,肉眼可见还似有似无的冒着热气。
厉害了小姑娘!这八成是对准了泼的吧?精准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啊!他简直就要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他刚刚喊热,我就给他揭开被子,谁知没多久偏偏药就洒了,还,还……曲大侠,你快看看他烫着了没有。" 璀儿在一旁涨红了脸急道。
嗯?曲莫执惊骇的侧头看着璀儿,以求证他是否有听错。
要他看哪里?看那老小子的龙根?!不要啊!他会做噩梦的!
"没事儿,穿着裤子呢应该烫不着,你别把那东西想得太脆弱。"他面上僵硬,心中叫苦。
见他犹豫璀儿急得一跺脚道:"怎能没事!你就看看嘛,你一个大男人看一眼又怎么了,怎么像个姑娘那般扭捏?"

曲莫执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曾经的过往断了干净,如今他们之间可不就是两个陌生男人么?男人看男人有何稀奇?再退一万步来说又不是没见过,有何不敢看?他认定了自己的断袖之症早已根治,如今心如止水,还有什么可推诿?
如此想来他胸中顿感豁达,于是自然的上前,放下床帐遮挡住璀儿的视线后,深吸一口气动作麻利潇洒的将那裤子往下一扯!
春光乍泄,尽管他内心有所准备,可还是一口口水吞咽不及呛得一阵咳嗽。万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再睹此番雄风,心中真乃百感交集啊!

帐外的璀儿听他呛咳一声忙紧张道:"如何?很严重吗?"
"嗯,烫红了,不碍事。我给他收拾收拾,你去取一条干净的裤子来给他换上吧。"

算了,他心想着好人做到底,帮他整理妥当了再走,谁叫他睡着的模样实在太过温润乖巧。
这就是他生来的优势,一张干净温和显年少的脸,叫人一眼看了就忍不住的心生亲近。
曲莫执当年可就是吃了这张脸的大亏,竟然天真的将他当成温顺小兔子那样肆意对待,到头来龙威施压他是深受其害。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很快璀儿拿来了换洗的干净衣物还顺带端了盆温水拿了条布巾,要曲莫执顺道帮他擦擦身,她羞赧的说他昨夜出了一身汗,可顾及礼法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不方便为他擦洗。
男女授受不亲?!昨夜那个在祠堂恨不得把他生吞了的那个少女去哪儿了?!
曲莫执无语的接过布巾,默默认命。得了,谁叫他自个儿作,本可安安生生的闲着却非要抢段十那麻袋,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要贴身伺候这老小子的地步。
璀儿放好东西便掩上了门出去。曲莫执束起床帐,三下五除二就将床上的人扒了个干净。
他眯着眼粗略打量了一番,匀称的线条趁着完美的比例,肌肤凝滑若羊脂白玉,胸口两点殷红的茱萸随呼吸平稳的起伏招摇,浑身洋洋的裹着透过窗子洒进来的光晖。还是他印象里头的模样,即使落魄了,即使什么也不做地躺着,那骨子里带来的高洁气度仍一丝不改。
曲莫执打湿了布巾,快速粗略地给他擦拭着,仿佛他的身体如岩浆里的滚石一般烫手,烫得他不愿多碰。

他拧着水,忽思及自己曾经在他手里遭过的罪,心下愤慨,手上力道不住加重了几分,搓搓搓!直搓得他皮肤泛红仍不罢休,真恨不得搓下他一层皮来,真想叫他也尝尝切肤之痛才好!
曲莫执享受着这样另类的报复快感,吹着口哨,眉飞色舞,心情大好。
片刻,像是搓得痛得很了,床上之人忽然蹙眉嘤咛了一声。
曲莫执正在狠搓的手一顿,心口一跳,抬眼一看,见他双目紧闭,又拿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其没有反应,这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曲莫执盯着他的脸恍了会儿神,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真想不到,他还有落在自己手里的一天。

他目光下移停留在他颈项的一个挂件上,一个精美的紫色小香囊。
他起初就看见了,但开始只想着赶紧完事走人,并不觉在意,可现在这东西在眼前晃久了不由得刺目,他也不住探究起来。
这小香囊云锻料子缝制,蜀绣纹着银色的祥云图案,一看就是他落魄前才佩得起的上等物件。
应该是贴肉戴着藏在了亵衣里头,所以才没有被络腮胡子商贩捡尸发现拿走。
以曲莫执对他的了解深知此人从前向来不爱佩香,这个香囊却贴身携带看来是颇为重要,也不知是他众多女人中哪个最可心的人儿送的。

他想着便伸过手去想将香囊取下来好好端详一番,可不料当他指尖刚触及那丝滑的缎面时,原本那昏迷之人好像是突然有所查觉般猛的抬手握住了胸口的香囊,死死攥在手心里!
他瞳孔一缩,心道此物果然不一般,他昏迷了都这么宝贝这玩意儿,竟是连碰都不给碰。
可他曲莫执偏生就要和他对着干,不给碰他就偏要碰。

曲莫执将手里的布巾往水盆里一扔就蛮横地去掰他的手指,哪知他越掰他就攥得更紧一分,同时也好像查觉有人要抢,眉头也越皱越深,喉咙里也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活像一个正被人抢了糖的孩子。让曲莫执忽生错觉,仿佛他把这香囊抢下来他就会哭。

"放手!"曲莫执忍不住低喝。
床上之人,眉头深锁,睫毛轻颤,只见他喉结滚动突然哽咽:"不……不放。"
曲莫执大惊,脱口而出:"朝华?!"
这两个字甫一落音,床上之人不见反应,他自己倒是先拧巴了。
他心上不住泛起波澜,时过境迁,岂料还有如此唤他的一天。
熟不知就在他喊了这一声后,那个攥得死紧的拳头居然渐渐松了!
曲莫执趁机拿开那只手就想抢下香囊,可当他目光触及那松开的手掌时,注意力全然被那掌心的疤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圆形肉红色疤,狰狞扭曲的卧在朝华的右手掌心,在他那指如段葱白皙如玉的手上显得分外抢眼突兀。瘢痕陈旧像是多年前的旧伤疤可是形状奇怪看不出是何物所伤。
曲莫执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年最后见他最后一面时,他的掌心都是完好无损的。他这样的身份,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平日里打个喷嚏都能吓得他身边的宫人如临大敌,被照顾得如此面面俱到又怎么会受伤?

曲莫执陷入沉思,浑然不觉自己现下正捧着那只手细细端详的模样若是瞧在外人眼中竟是十分的温柔深情。
下一刻被曲莫执捧在掌心的那只手微动了一下,随即五指一齐回握,竟将曲莫执的手全然握住!
曲莫执一惊,抬眼望去,顷刻间对上了那双明亮温润的眼眸。
那双眼里满是疑惑,探究,甚至还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欣喜,晶亮得可怕!

他紧紧握住曲莫执的手不放,双目骤亮,他挣扎着哑声道:"是你,真的是你……你,你是谁?"
曲莫执睁大了眼睛骇得背上汗毛耸立,心蹦得都快要破膛而出!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劈手就对着他脖子砍去!

朝华全身一软又重回了黑暗,曲莫执见成功将他放倒,大舒一口气,他擦擦额角的冷汗,心里绯腹叶安风那个土财主出手太过大方,就不该给他雪麝清花丸那么好的伤药,看看,居然一夜就醒了!
他使劲地把手从朝华掌心抽回,放在衣服上嫌弃的擦了擦。
随即手忙脚乱地把衣裳胡乱的给朝华套上,后来又扯过被子给他盖住,他查看一番自觉没什么不妥,便欲溜之大吉。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他将那虚掩的房门一打开,立刻原地石化。

门口站了一颗只及他膝盖的小豆丁气鼓鼓的指着他叫道:"你为什么要打华哥哥,还对他做奇怪的事?我要去告诉璀姐姐!"
曲莫执猛扑过去,将他箍在怀里捂住嘴,扛起就跑。

在曲莫执好一阵连哄带骗,又双手奉上杨彪行囊里带着的用来路上解馋的零嘴后,他总算勉强堵住了小豆丁的嘴。
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乎那颗小豆丁理直气壮爬上了他的脖子,他毫无怨言的充当了他的坐骑。
曲莫执抓住垂在胸前的两只不安分的小肉腿,看着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的点心碎屑,哭丧着脸。
"驾驾驾!快点跑,阿叔,你快飞一个,再飞一个呀!"
于是一阵旋风,飞檐走壁,空中充斥了孩童兴奋的欢呼声。
片刻后,某人垮着脸很是不开心,道:"俊生,你干嘛老是喊我阿叔?你应该喊我哥哥才对。"
因包着满嘴的吃食而含含糊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你就是阿叔啊。"
某人万分不甘心道:"那你为什么叫朝华做哥哥?"
小豆丁声音无比真挚:"他白白嫩嫩的样子就是哥哥呀!"
某人顿时跳脚:"你的意思是我长得比他老?!俊生!你小小年纪眼睛就不好使啦?!"
小豆丁不管不顾道:"你有胡子你就是阿叔。"
某人无奈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决定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这个只看浮华表面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计较。
一大一小满村疯玩儿了一阵后就回了村长家,一踏进院中就见地上堆了几箩筐的药草,他便知是叶安风回来了。
穿过院子,走至门口就看到叶安风在屋内与几位老者说些什么,在经历了璀儿家那一番事件后曲莫执现在再看叶安风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亲切啊!于是夸张的大呼了一声"小风风"便奔了进去。
村长一见自家孙子正骑在曲莫执脖子上撒野,连忙过去揪下那小崽子就责备起来。曲莫执心虚,赶快护住那颗小豆丁。
叶安风交代那几位大夫将院中的药草一同和水熬制成药汁,分发给村中犯病的村民服下,杏林村的疫症便可解。

原来杏林村中闹的并非什么疫症而是食物中毒。
昨日,叶安风便觉奇怪,在祠堂内见过的那些村民虽瘦弱,却不见如璀儿所言的上吐下泻的严重脱水之症。经了解得知因屠村导致村内断粮三日,村民们不得不上山捡野果刨草根裹腹。
这三日下来,虽然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但之前的脱水之症却有所缓解,他便知此乃症结所在。
奇的是全村发病单单朝华和俊生无事,后来他仔细询问了村长得知原来十日前村中一大户的独子娶媳妇儿,大办长桌宴宴请全村人吃喜酒。桌宴上尽是外地运来的山珍野味,村民们不常见,纷纷大快朵颐。
两日后村内疫情大面积爆发,问题就出在这野味上了,食得多者最是要命,因大户一家无一人幸免,不知那些野味是何处而来,真乃飞来横祸。
碰巧长桌宴那日俊生发烧在家中休养,而朝华是素食者,不沾荤腥,二人遂免于一难。
曲莫执听得瞠目结舌,吃喜宴吃死了一村人红事变白事真叫人唏嘘。可他最为惊讶的是那人居然是素食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想当年他好口腹之欲,可谓是变着花样的尝尽天下山珍海味美食珍馐,什么时候改吃草了?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杏林村的事到此总算告一段落,叶安风与他商议明日继续启程赶路,曲莫执点头如捣蒜求之不得,只恨不得再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几个大夫将熬好的药都分发给大家,村长领着村民对着他们又是一番拜谢,活像要将他们做菩萨供起来一般。得知他们翌日就要辞行,村长好说歹说硬是要为他们在村内办践行宴,也顺道去去村内的霉运。
见盛情难却推诿不掉,便答应下来,于是村内又开始里里外外忙碌起来,布置场地,洒水扫旧,外购采买,好不热闹。
花琼她们几个女子欢欢喜喜地同村中的几个妇人采办用物,洗手作羹汤去了。
杨彪带着俩徒弟搬拉抬扛的也闲不下来,就连叶安风也被人拥着号脉去了,相比向大人找来的大夫,村民们显然更信任叶安风。
曲莫执闲站着挠了挠发痒的头皮,挠出了一指甲缝的点心碎屑,他灵机一动,终于给自己找着了事做:洗头。

暮色将近,璀儿趁着曲莫执在便外出办事,随后又去叶安风那儿领了药后,才发现已出来多时,遂匆匆往回赶。
她一推开院门,就见那熟悉岓长的身影,立于门边,见她回来,对她朗朗一笑。
璀儿立刻红了眼眶道:"朝华,你终于醒了。"
他点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璀儿,你不在时,可是有人来过?"

曲莫执的烦恼不仅是脸长得比女子好看,竟然连头发也是如此。三千青丝顺滑乌黑长及腰,每次清洗都要费老半天劲儿。
年少时,就因这头发费事,他索性一剪子绞去了半截,被他阿公一顿藤条招呼,大骂他大逆不道,怒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不孝子竟如此轻践糟蹋,真对不起你生身父母在天之灵!"那顿藤条抽得他将近三日下不得床。
后来他日子混得不错,吃穿都有人服侍,无需他自己费心。可这下出门在外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只能认命。
村内条件有限,他寻来一个木盆,一块皂荚。来到村长家后院的井边打了盆水,散了发挽起袖子开工。

他舀了瓢水,侧着头从头顶淋过,井水冰凉沿着青丝蜿蜒而下,因他坐着,发丝如霜蔓延在青石地面,铺成一抹瑰丽的墨色。
他以指为梳,指如白玉与黛青色交汇如梭。水珠滑至眼角眉梢袅袅薄雾间一脉含情。
杏雨芬霏,满天红霞,潺潺舀水声,落花影独立,好一派暮色微凉。
惊鸿一瞥平湖潋滟,静谧了岁月氤氲着时光。
朝华眸中淡淡水雾,从远处看,那浅淡的身影竟与那困惑了他三月整,看不清模样的梦中之人一般无二!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他一步步上前,他瞳孔倒映出的模样每清晰一分,他的心便狂跳一分。他的喉间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可几番挣扎最后却无力的坠入了空白深渊。
他立在他三步之外处凝视着他,只觉自己依旧在做梦,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梦中仙的样貌。

曲莫执耳里灌了水,万物都在闷声嗡鸣,丝毫不觉周围变化。
他的眼睛被皂荚液刺激得睁不开,匆匆淋了几瓢水后,他探手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忘了拿布帕。
他喊了两声,此刻大家都在外忙活家中自然没人理他,他默认倒霉揉了揉眼睛越揉越刺痛。
就在他预备用衣袖对付着擦一擦时,突然,眼角覆上一片柔软!
他一惊连忙起身,不料青石地面溅了水打滑得厉害,他起得急立时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他慌忙运气意图力挽狂澜,好保他那颗后脑勺不至于摔个开花,哪知他气还没沉至丹田却有人比他更迅速的圈住了他的腰将他立刻带稳。
曲莫执感觉到有一方柔软的布料在轻轻擦拭他的眼睛,感觉到一个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他忙摸索着从那人手上接过那软帕,边擦边道:"多谢多谢,我自己来。"
圈在他腰上的手未松,他听到一个熟悉又清润的嗓音道:"不客气。"
曲莫执的动作僵在眼角,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面容三分朦胧七分真切。
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眸子盈盈水润熠熠生辉,他对他展颜一笑,温煦尔雅如沐春风。
"朝华承蒙少侠救命之恩,理因朝华先行谢过才是。"
一阵微风拂过,曲莫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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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硬的笑了笑,毫不客气的拍掉了腰上的狼爪子,退后一步道:"小意思,举手之劳。"
朝华上前一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救命恩情,少侠的姓名我已铭记以后定放在心间日夜感念,以后若有用得上朝华的地方定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这番话说得真挚无比,眼睛都不带眨的,就差指天起誓。
臭不要脸,谁要你铭记啦!
他干笑两声,道:"客气了,江湖中人本就行侠仗义,这种小事每年没有千八百也有十来件的,不久我就都忘了,你也不用挂在心上。"
朝华不答静静凝视着他,看着曲莫执垂在眼前滴水的发,他伸出手来将那缕发轻轻的拂至他的耳后。动作一出,二人皆是一怔,朝华这才发现这个动作有多唐突暧昧,忙收了手捏住身侧的衣服,但那眼珠子就像生在曲莫执身上似的没有一丝收敛想要移开的意思。
相较与他的若无其事曲莫执则是被他瞧得头皮发麻,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这么赤裸裸的火热是怎么回事?这个眼神分明和当年新婚时他挑了他盖头见他第一面时的眼神无二!
要了命的是,他现在不是当年那个美娇娘而是个正儿八经的八尺男儿啊!
他那动不动就撩人头发装情圣的臭毛病也是,当真脑子坏个千百回也死性不改。
曲莫执心里怵得慌,他自信自己现在的样貌不可能刺激他的记忆,但委实又无法解释他的眼神。他不想同他耗时间转身匆忙收拾着东西。
"你的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背上当心浸湿衣裳着凉。"朝华说着自顾自的绕到他身后,双手将他瀑布般的头发收拢捧在手心里双手捧着。
曲莫执侧过身子想躲,朝华就捧着他的头发亦步亦随。
是谁教得他与不熟识的人第一次见面便可以动手动脚?这自来熟的性子还真是老样子!
他忍无可忍侧目一瞪,被朝华很自觉的无视了还顺手偷偷的在他发丝上摸了一把。
无法,曲莫执索性两眼望天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任屁股后头颠颠儿的跟一条为他捧发的小尾巴。

出了后院,曲莫执转身道:"朝公子留步,再往前就是我的客房了,恕我现在不便待客。你要是找人,他们都出去了,你请自便。"他说着就握住自己头发,意图将它从那狼爪子里解救出来。
"我不姓朝。"朝华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青丝从掌心里溜走,抬眼看着曲莫执笑道:"你是我的恩人不必见外,就唤我朝华即可。"
曲莫执忽地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他不要脸的功夫日益精湛。
他充耳不闻,快步推门进房,转身就想将那人关在门外。
在门即将关合之际,一只手突然挡住了门框:"你喊我的名字,喊我一声朝华好不好?"
"什么?"曲莫执挑眉。
他眸子像是有火焰跳动,他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不然,怎么会那么像?你下午在我床旁喊我的名字那声音我好像听过。"
听过?他的声音他没有听过。不对,听过一次,也只有一次而已,他不可能在忘了所有事情后对那个他曾经听过一次就无比厌恶的声音有印象!
曲莫执啧啧摇头似是嘲讽又似是同情道:"朝公子,我听闻得了失忆症之人便是将前尘往事都忘了干净的。你又如何单凭梦里头的一个声音就轻易断定我认识你?可笑至极,难道你每每遇到一个陌生人都会上前去询问别人认不认识你?"
他目光灼灼坚定道:"那你下午为何见我醒来又慌乱的将我打晕?你若是不认识我,为何我会从你身上感觉到你似乎对我心存芥蒂?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两个陌路人之间应有的氛围。"
老天!你既让他失了忆为什么不干脆让他顺道变傻一点?
他沉默片刻,冷冷笑道:"依我看,这只是你无根据的妄想猜测。你这不依不饶的态度倒叫我奇怪,我顺手搭救不想还搭来个麻烦了?我和你一面之缘哪来什么芥蒂一说?你再继续这样无畏纠缠就真叫人不喜了!"语罢,他不带一丝犹豫"嘭"地关上门。
门上余力震得他指尖发颤,他站在屋内听着外头动静。

屋外静默了许久,久到曲莫执以为他已经走了时,方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道:"对不住,是朝华冒犯了。"
脚步渐逝,曲莫执才察觉背上被湿发浸湿得一片冰凉,凉至四肢骨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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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村内的露天晒谷场布置得灯火辉煌,一张大长桌可容百人入席就座。
场中燃着两堆篝火,其中一个火堆上架着一只烤乳猪,火舍舔得那乳猪滋滋泛着金黄的油光飘香四溢,一名天香楼的名厨在火旁熟练地涮油翻烤。
向大人得知村内为他们办践行宴,下午就谴人送来了美酒佳肴,还专门包下了镇上第一酒楼天香楼的所有厨子来亲自为他们烹饪,阵势好生夸张。
长桌上布了百来道精美不带重样儿的菜肴,声势浩大得让这些土生土长的村民目瞪口呆。
曲莫执清楚的知道这些全是托了谁的福,他偏头果见叶安风一脸淡然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
知道叶安风有钱,也知道浮生阁有钱,可不知这浮生阁竟和官府也有往来。
他一时觉得自己好像与叶安风勉强称得上是莫逆之交,可却又好像从未好好了解过此人。
席间,村长奉叶安风为坐上宾,要他居首位,叶安风推诿不肯,让村长坐正首位,自己与曲莫执居右侧第一,二位。
一番推让后终于和和气气的入座他,哪知这位子还没坐热乎,曲莫执便坐不住了,他哪知道左侧第一位是给朝华留的位子啊?只见那人翩翩前来,安然落座于他斜对面。
随着他一道而来的还有那一入席就黏在曲莫执身上炙热的目光。
看看看,看什么看!放着这么多美食不看,放着浮生阁的大美女不看,看他做什么?有病!
开席后,村长起身举起酒杯,激动的道了一番感激的敬酒词,说得慷慨激昂,老泪纵横。
众人起身,共同举杯共饮,连连应和纷纷向曲莫执等人敬酒道谢。
众人饮过后,自然落座,唯独朝华仍立着,他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执起酒杯凝视着曲莫执温和地不容抗拒的说道:"朝华之命乃曲少侠所救,为表谢意,特敬曲少侠一杯。"
曲莫执一口菜噎在喉咙,想假装没听见可人家那杯子都快杵他眼前了,他总是不瞎的,无法,只能拿过一旁酒杯。反正做戏打官腔他还算擅长。
这时一只手覆住了曲莫执握住酒杯的手,阻止了他欲起身的动作。
叶安风拿起自己的酒杯起身道:"朝华公子见谅,曲弟身体抱恙,不善饮酒,此杯便由叶某代劳,你看如何?"
本来曲莫执应当对叶安风这番仗义相助谢天谢地感激涕零的,可当他听清他对自个儿的称谓时,忍不住一阵恶寒。这个氛围简直怪异,一顿饭吃下来如坐针毡。
朝华终于将视线从曲莫执身上挪开移到了叶安风身上,他凝视他片刻淡笑道:"叶神医客气了,在下也承蒙你相救,这杯应当敬你,在下先干为敬。"语罢便仰头饮尽。
叶安风跟随同饮后不忘劝道:"朝华公子也有伤在身,心意到了即可,还是不要贪杯为好。"
朝华微微颔首应道:"多谢提醒,在下记住了。"遂落座放了酒杯。
天香楼名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他们一路风餐露宿,难得吃顿如此丰盛的大餐,众人都颇为享受。
尤其是当那只香喷喷的烤得金黄酥脆的烤乳猪端上桌时,曲莫执差点都止不住口水泛滥。
厨子兢兢业业,取了尖刀,将那头乳猪肉片片割下,盛在盘中,一刀下去肉质饱满软嫩还溢出鲜亮的油汁,看得人垂涎欲滴,腹中馋虫大动。
这时突然一个格外破坏画面感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测目。
"唔……"朝华手捂着嘴,眉宇紧蹙,面色格外难看。只见他胸膛起伏着,像是要强压下胸口那呼之欲出的恶心呕吐感。
"朝华,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村长关切道。
他忍了又忍,突然起身:"对不住,我先失陪一会儿。"匆匆丢下几个字便起身飞快的离席了。
曲莫执咬着筷子见他离席大松一口气,夹起一片薄肉塞进嘴里,眼不见心不烦了此刻胃口也大开。
朝华躬身扶着树干剧烈的干呕,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就是恶心就是想吐,没有缘由!
他恶心得内脏剧烈的翻江倒海。恨不得将苦胆水都吐出来,恨不得连心也吐出来!
这样吐了好一会儿,总算缓解几分,他的额头布满虚汗,太阳穴突突地揪着疼,眼前雾蒙蒙一片。
他碰不得荤腥,沾不得一丁点儿肉,自他跟着璀儿爹回家时,看到第一顿荤菜时他就泛了恶心。
璀儿爹为此还笑话他,说他定是哪个和尚庙里还俗出来的小和尚。
可他哪儿知道呢?他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也空落落的,无法究其根源。空空如也的来也许还会空空如也的走,兴许一辈子都要这般糊涂过活。
可他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剧烈的反应,尤其是看着那厨子将肉一片片割下码成一排,他的神魂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连呼吸都不能!

过了许久,在桌上的乳猪差不多快分完时,朝华总算苍白着脸回到了席间。
"朝华,你还好吧?"杨彪一见他就关切询问。
"多谢关心,我只是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杨彪哈哈大笑:"那你岂不是一杯倒?你这酒量未免也太差了吧!"
杨彪那两个傻徒儿也跟在师父后头哈哈笑起来。
朝华笑而不语,也没什么心思吃饭,随意拨了两筷子菜。曲莫执全程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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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便是篝火宴会,几个年轻的姑娘围着火堆唱唱跳跳,给恩人们送上感恩的祝歌,一群人围着看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瑞音,咏笙跟着瞎起哄胡乱跳了两圈,竟收到了不少男子的花束,立刻把两个姑娘乐得喜上眉梢。花琼在一旁看得好生羡慕,想她以前未出阁时也是受万人追捧的,如今却已嫁做人妇。
她正想着眼前就多了一大束的鲜花,抬眼就看到杨彪红着脸挠着头在一片起哄声中,着急忙慌地将那束花往她怀里塞。花琼不住的娇笑,笑靥如花,最后竟一手挽过他的脖子当众献上香吻。
一时间掌声口哨欢呼声齐飞,众人一片叫好,唯独叶安风不屑的撇开头。
曲莫执正为他家小彪儿欣慰不已,掌声擂动,直到一朵清香淡雅的兰花出现在眼前,他才僵硬得动作一滞。

"好看吗?"那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凑在他耳边呵出温热的气息。
曲莫执耳根酥酥麻麻简直要炸!这家伙什么意思?!把他当什么人了!
"难看至极!"他往旁边退了一步与那人拉开距离,脸上难掩嫌弃。
"是吗?"朝华脸上有淡淡的失落,低垂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他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哪个大男人会喜欢花?还是男人送的花?!这不是折辱戏弄是什么?他可不相信这人失忆还能改变癖好,可眼前他竟然还做出一脸无辜岁月无害的模样?!
曲莫执刚想发作,就听他接着道:"那你觉得璀儿会喜欢吗?"
曲莫执心里没来由的一沉,是啊,这样才对,他那样阅女无数的花花公子能转性,才是天大笑话!
"姑娘家的喜好你来问我一个男人,你是请教错人了!"
曲莫执不想见他那欠削的脸,拂袖而去,朝华没有跟上来,那热闹的喧嚣在耳边也渐远了。他忽觉心底空荡,抬头看看月色决定早些回房睡觉。

朝华目送着他的身影隐进了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他还是那样立着长久未动,指尖拈着的清兰馥郁芬芳。
"朝华,你在看什么?"璀儿笑嘻嘻地过来。
他回过头笑了笑"没什么。"手腕一转将那朵清兰悄然无声地藏进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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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人质

翌日,天将明,一行人就在在村民们的相送中启程了,俊生那颗小豆丁扯着曲莫执的衣角不舍的哭了一会儿,曲莫执见他哭得可怜拍拍他的脑袋,将自己藏起来的最后的一点儿零嘴都翻出来给了他。
送行的人群中不见朝华的身影,听璀儿说是他昨夜开心多喝了两杯,导致伤势发作起不来了。
曲莫执喜上眉梢,求之不得,那人少见一面是一面,等出了这村以后再也不见,早日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忘了干净才好。

路上杨彪一脸疲态,哈欠连天,身上带着宿醉过后的酒气。也不知昨夜疯到几时,喝了多少。
耽搁这两日,大家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好在一路顺风,没再遇上什么大事,三日后总算赶到了俞都。

义云庄乃俞都城内侠义之士云集的落脚之所,庄内有独立的门生和弟子,所以义云庄亦是颇具盛名的江湖门派。一庄之主乃是江湖侠义之士冠虎帮帮主陈威的结义兄弟洛平深。
在这武林豪杰云集俞都之际洛平深作为一庄之主自然大开门庭纳八方侠士,尽地主之谊。
曲莫执一行人刚到庄门口,洛平深便笑面相迎,作揖恭候。几人还礼,曲莫执见到他面上如常,内心对他着实无好感,只因洛平深正是那位在他十六岁接任宗门时与他比试出招卑劣之人。饶是这么多年过去,曲莫执不再介怀,但也知他并非什么别人眼中的正人君子。
众人一番客套言笑之后,洛平深便亲自领了几人去安排好的客房安顿。

此刻冠虎帮,浮生阁,庭岚宗,快刀门,万剑宗,义云庄,燕霞宫七大派的主事之人全部到齐,均已入住义云庄。
只待晚上设宴共商大事,明日一举围剿赤阎教!
曲莫执一路舟车劳顿,回房小憩片刻后便在庄内四处转转很快遇上了两个熟人,湖心凉亭里坐着品茶而谈的两人正是万剑宗的柳江鸣与他的师兄楚寰。
曲莫执笑着上前:"柳兄,师兄,好巧,竟在此同时遇上你们。"
"啊!曲宗主,许久不见,近日可好?"柳江鸣忙起身与他打招呼,楚寰坐着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不言语。
曲莫执清楚这位同为师父亲传弟子的师兄一向不待见他,从他入门第一天起,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哪怕是后来他继承宗主之位,他也依旧不将他放在眼里。后来他想了想究其缘由可能是因师父对自己格外青睐导致这位师兄心里不平衡的缘故。
所以对楚寰这番态度,也是意料之中,索性他在楚寰那碰灰碰得多了脸皮也日渐厚实,早已不觉尴尬,遂自顾自的与柳江鸣攀谈起来。
柳江鸣年轻有为,剑术精湛,早已为内定的万剑宗下一任宗主。
曲莫执看着他腰间的万剑宗令牌心中一动,便问:"柳兄,你的小师叔有消息了吗?"
万剑宗门下一代醉剑奇侠姜离远自十年前云游江湖就失了踪迹,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江湖中人无不扼腕叹息一代宗师的销声匿迹。
柳江鸣叹道:"不曾,这些年我们门中弟子遍寻五湖四海至今也未有他的下落,小师叔的失踪成了我们门中上下所有人心中的郁结。师父他老人家无时不刻不惦念着小师叔能回来。曲宗主怎么今日有此一问?是不是有了我小师叔的消息?"
"没有。"曲莫执这五年来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姜离远,明里暗里动用了他所有能动用的人脉,怎奈就是无他的消息。
他与姜离远不过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只因他知晓一段唏嘘的往事,只因他憾动后的一句许诺,哪怕穷其一生他也定要找到姜离远。
"我只是见到柳兄突然想起,说起来我年少时也曾与姜大侠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姜大侠何等英雄叫我钦佩自是时刻记挂他,我也差了人帮着四处留意他的行踪,若是有消息也定会通知贵派的。"
柳江鸣对他报以一礼,道:"有劳曲宗主费心了,我代小师叔在此谢过。"
曲莫执笑笑便借故要告辞,哪知一直无言的楚寰竟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道:"师弟留步,我有一事要和你详谈。"
"什么事?"
楚寰不答,测目看了一眼柳江鸣,柳江鸣立时识趣的退避了。
待柳江鸣走远,楚寰忍不住捶桌愤慨道:"快刀门那几个老匹夫,竟然算计到我们庭岚宗头上来了!"
在曲莫执等人还未到前,众人就小聚议事过,他们与楚寰商议,此役由庭岚宗冲锋打前阵,美名曰庭岚宗此次派出的人多且实力雄厚又有两位宗主亲率,定可以马到成功。实则安得什么心思楚寰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故削弱庭岚宗人力。于是一顶高帽硬给楚寰扣上,楚寰先前与那些人相交甚好,一时竟也无法反驳,于是推诿称一切事务还得由曲莫执这个正宗主说了算。
楚寰捏住他手臂坚定道:"你记着,等会儿席间你千万不可答应他们!"
曲莫执算是听明白了,他这位师兄可待他真好,意思就是这种拂人脸面不讨好的差事就塞给他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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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心知楚寰虽不待见他可对待庭岚宗却是尽心尽责。相比他这个宗主楚寰这个副宗主更有宗主模样。反观他自己最近这些年也确实对宗门之事不如以往上心了,如今他既然还顶着宗主这个头衔,这也是他义不容辞之事。他内心笃定要寻个契机将宗主之位传于楚寰。何不在自己退隐前替他踩顺了道路,助他一帆风顺。曲莫执这样想着,遂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入夜,宴客厅大摆接风宴,十几桌酒席,宴各派重要掌事人。正桌席间七派掌门人归于一桌。
几番寒暄客套,几杯酒水下肚后开始切入正题。
无外乎人员部署如何与魔教周旋之类,果然没多久,快刀门一位八字胡须的长老就借机开口提及由庭岚宗冲锋一事。
曲莫执随即感觉到旁桌楚寰火辣辣刺过来的眼神,他立刻板正姿态不慌不忙道:"我道此次会晤是七派联手共同进退,不知原来也要如行军打仗一般分个谁先谁后?若我庭岚宗首当其冲独当一面,那不知让陈大哥的冠虎帮居于何位?"

一席言语堵得八字胡须长老说不出话来,若说冠虎帮居于庭岚宗之后岂不是得罪陈威?
他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只觉得曲莫执这挂牌宗主男生女相还续着胡子长得不论不类的看了甚是讨厌。
之所以会有此一争只因那赤阎教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赤阎教教众众多,遍布五湖四海,乃至整个大洲!旗下还统领着炼枯谷,幽冥堂,千毒门等邪魔歪道。
教主钟秦更是天生百年难遇的绝世武学奇才,年纪轻轻就习得无上的魔教功法,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可谓武林一大患,此番讨伐必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陈威听闻抿了口茶眼观鼻对于此事并未强制表态,任由万剑宗和燕霞宫等人因这部署之事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曲莫执看在眼里觉得颇为好笑,这些家住们个个自诩名门正派,匡扶正义,可真到这危险紧要关头,谁又不是为了那一己私利相争?
正当局面有些僵持不下之际,一个门生的禀报打破僵局。

义云庄里一个抱剑守值的门生张煌地奔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袱,他来不及对众人问礼直接奔至洛平深跟前抱拳道:"启禀庄主!方才属下在门外当值,头顶上方忽有一黑影略过,那人轻功了得,只扔下这包袱便不见了人影只余空中声音高喊,属下不敢怠慢特来禀报!"
洛平深脸色一变忙问道:"那声音喊了什么?"
"属下听那声音喊道‘我教教主听闻各派掌门齐聚俞都,特为诸位奉上见面礼以示地主之谊。’"
洛平深唰地起身惊呼:"赤阎教!"
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顷刻间炸开了锅。
洛平深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袱打开一看,里头一大堆贴身的普通细软。
可就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炸得这些正道人士目眦欲裂连连大呼:
"我老母的手镯!!"
"我娘子的发簪!!"
"吾儿的平安锁!!!"
"我老爹的大金牙啊!!!!"
呜呼哀哉,魔教妖人魔高一尺,手段卑劣地掳了正道人士的亲属为质,先下手为强了。

众人全都呼天抢地心急如焚,他们的亲属大都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而大魔头钟秦暴戾成性杀人如麻毫无人性可言。
当初魔功大成之时连自己的授业之师,同门师兄都能残忍杀害,落到如此魔头手里他们岂能有好果子吃?
曲莫执抢上前去往包袱里那堆东西扫视一遍暗自舒了口气,因为从那一大堆的细软里头他没有看到他熟悉之物。
可没等他这口气舒匀称,他便发现楚寰和杨彪与他一般轻松,在这所有门派遭难之际唯独他庭岚宗幸免!
得出这个结论曲莫执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了着落,他猜不透钟秦玩儿的什么花样。
他深知钟秦不是什么善类,以往他与钟秦交过一次手,那还是他武功未废之时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近些年他与钟秦豪无牵扯,他没道理独独放过庭岚宗。

魔教送来的包袱里还附了一封信,上头称若是要人,必得拿七派的门派绝学来换。
不用想,这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一门绝学若是外传落入魔教手中,那这一派岂不就是在江湖上断了根!
众人当下气急攻心也实难想到什么对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且取消了明日的围剿计划。
满桌酒宴无人再吃得下,便都怏怏不乐的散了。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10魔教


一夜无眠,众人第二日一早便又凑在一块儿商量对策,曲莫执靠在椅子上难得看到平日里这帮正经八百的人如今个个关心则乱一愁莫展的模样。

只听一人声声激动道:"莫等了,我们再多调集些人手攻上去,殊死一搏,杀那魔头一个片甲不留!"
多么愚蠢可笑的建议,不用想也是一片反对之声。且不说玄乌岭地势险峻,入口的两处峡谷易守难攻,赤阎教魔宫位于玄乌岭峭壁顶峰向来无人能活着出入,路都摸不清楚,怕是未等你摸上山腰,就要接凌空抛下的自家亲人的尸首了。

那人建议被驳,哭丧着脸颓坐于位上连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又是一番争论后,又一人道:"我看不如这样,那魔头既是冲着咱们的武功绝学来的,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先将我们的秘籍都拿出来,诱他交换人质,然后附毒于纸页上,待魔头检阅时中招,我们就一齐将他拿下!"
招数虽然卑鄙了些,不过用于对付魔教的卑劣小人,大伙觉得并无不妥,认为此计可行。
就在众人纷纷赞同时曲莫执忍不住连连摇头道:"损招。"
那人听闻矛头直指曲莫执:"曲宗主何意?"
曲莫执忙忙端正了态度搁下茶盅缓缓起身道:"我认为此计不妥,钟秦此人生性狡诈多疑,若是以秘籍为诱,必然要拿出真品。此刻秘籍我们都未曾带在身边,派人去取路程上多耗一分时日,我们的亲属便多一分危险。而且涂毒一事甚为冒险,说到用毒天下哪还有比得过赤阎教门下的千毒门的?依钟秦的性情与我们做交易肯定是大有防备,我们冒然行动只怕诱敌不成伤及自身。"
那人又问:"那曲宗主有何高见?"
他哪来什么高见?他只是针对了这个计划表示不赞同,顺便高谈阔论一番,端正一下自己一宗之主的身份罢了。
此刻厅中所有双眼都黏在了他身高上,等待他的万全良策。

他瞟一眼叶安风,见他果然是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见死不救的表情。
他脑中几个回转,灵光一闪,清了清嗓子道:"当前敌暗我明,甚是吃亏,唯今之计自然是派人潜入魔教,打探敌情,与我们里应外合,先行解救人质。"
那人连忙逼问:"派何人去?如何潜入?又如何解救?"
曲莫执如实道:"尚未想好。"
昨日被曲莫执呛话的快刀门八字胡长老一拍桌案冷哼道:"夸夸其谈,我看曲宗主就是舍不得将庭岚宗的秘籍拿出来救大家吧。早听闻庭岚宗至高剑学幻暝神剑剑风过生灵灭,有横扫千军之魄,乃天下最厉害的无上剑决,如此秘籍怎会舍得!"
"林长老请慎言!" 楚寰难得和曲莫执一个鼻孔出气地帮他回道。
林长老不依不饶道:"我还说错了不成?大家都同意了的事,就你在这里说三道四,说到底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尽说风凉话。"
万剑宗一长老跳起附和道:"就是!如今我们六大派都遭了难,单单你庭岚宗无事,这是为何?你得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
"魔教行事向来乖张,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何居心?几位长老因此连连声讨我,莫不是见不得庭岚宗的好,只恨我们没有同你们一道下水吧?" 见他们一个个讨伐的嘴脸,曲莫执不怒反笑。
"我看你分明就是同魔教勾结…………"
曲莫执眼神一凛袖中弹出劲气,精准地扫中万剑宗那长老!
长老大駭,被逼得连退数步顷刻间站立不稳,摇摇晃晃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后头的话也一并咽回了腹中。
曲莫执整了整袖口淡淡道:"长老不会说话,就缄言吧。"原谅他实在是不记得那个咋呼的长老的姓氏了。
"你……"
那位长老一拍扶手又要站起,被万剑宗掌门喝声制止:"够了!大敌当前,怎么自己人先吵起来了?赵长老还不快给曲宗主赔个不是。"
那赵长老气哼哼地起身对曲莫执侧送一抱拳礼,道:"得罪了,曲宗主莫怪。"

那番不情不愿的态度相当的不诚恳,曲莫执抬了抬下巴示意也懒同他计较了。
众人没商量出个所以然,还闹了个不欢而散。

玄乌岭,悬崖峭壁魔煞宫。蜿蜒着几弯几道的不知出口通往何处的偌大地牢内,落着玄铁牢门,关押了一大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众人沉默不语, 石壁上的灯火忽暗忽明,映出他们面上的表情如丧考妣。

几个女人的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伴着几声微不可闻,隐忍至极的啜泣。他们不敢哭闹,不敢叫喊,生怕触怒了外头的那些魑魅魍魉。
他们眼中惶惶不安,可怜的缩在一起,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暗无天日,只怕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其中一个女人的臂弯里睡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幼儿,满脸通红,是被掳来时因受了惊吹了风,现在正高烧不退。女人心疼得垂泪,却别无他法,只能盼着老天保佑孩子能渡过这一劫。
此刻忽然由远到近传来阵阵浮乱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一步步逼近。
众人惊恐万状,抱作一团抖如筛糠,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酒香。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门外传来女子的一声嘤咛,众人抬眼忘去,只见牢门外,立着一位俏丽无比的女子。女子脸颊上浮着醉酒的嫣红,唇如朱砂,模样生得甚是迷人。
女子扶着墙壁甩了甩脑袋,清醒了几分,看向众人,戴了白色蚕丝手套的食指放在唇上噤声道:"嘘!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语毕,她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甩了甩脑袋又掏出一串,一串接一串。
她拿不住,索性蹲下来,将所有钥匙都摆在地上,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串。
众人惊愕不已,原以为她也是魔教中人,可此刻见她仿佛没有恶意,于是有人壮了胆子问道:"姑娘,你是何人?"
她拿起一串钥匙,握住牢门上的锁一枚一枚地试,失败一个眉头就皱紧一分。
她答:"我不是坏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被掳来的。对了,庭岚宗的宗主是我的哥哥。"
听她如此说来,大家大松一口气,原来是自己人。再看她顿时倍感亲切,纷纷围拢了上来,视她为救命稻草。

可众人却无不疑惑,若她和大家一样都是魔教用来牵制正道的人质,为何她没有和大家关在一起,而且也从未见过她?她又是如何从那些鬼魅手中盗得了钥匙?还一偷就偷了这么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她,她耳朵吵得嗡嗡响,手上动作没停,出声道:"都别问了,我们先出去再说,不然等下我的迷药失效,魔头醒了,大家都麻烦了。"
大家纷纷闭嘴不再言语多话。
她正专心致志试着锁头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呼:"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
众人回头看过去,只见那女人臂弯里的孩儿烧得满脸通红,全身痉挛抽搐不止,女人被吓得哇哇大哭。
女子眉头一皱,将手里的钥匙交给靠近门边的一人吩咐他继续试,立刻对女人张开双臂,道:"快把孩子给我看看。"
见女人只是哭丝毫听不见她的话,她大声道:"我是大夫,快把孩子给我!"
女人泪涟涟的抬头看向她,当看清她的蚕丝手套和系在腰间的酒葫芦时,登时眼睛一亮认出她来:"啊……你是,你是鬼手医仙!"
不等女子应答,就说着就向那女子扑了过去,将孩子放在地上对她连连磕头:"请医仙救救我孩儿!"
女子无暇顾及那叩头的女人,她掏出自己的手帕飞快地叠了两叠,塞进孩子的口中,防止孩子抽搐紧咬的牙关咬到舌头。
隔着牢门一手掐住那孩子的人中,一手从怀里摸出针布包,铺开摊在地上,单手解了孩子的衣服,执起银针飞快地对着气堂、尺泽、头窍阴等穴位施针。
几针刺入后,孩子渐渐松了拳,止了抽搐。
片刻后,女子拔下针,解了腰间的酒葫芦,拿过那女人的帕子,用酒打湿了帕子给那孩子两侧颈部腋下细细地擦拭,女子动作轻缓,眉目间一片慈爱温柔。
直至那孩子身子不再滚烫,女子又拿出一个小药瓶交给那女人,嘱她每日三粒喂孩子服下。
她忙妥后,又慢慢蹲下捡起地上的钥匙重新开工。她不经意抬眼间突见牢中的人个个面色发紧,往后缩作一团,惊恐不已地看向她身后。

身后的一道气势威压而来,逼得她呼吸一滞喘不上气来,一个冰冷入骨的声音哀怨地从她头顶响起:"小念,你这样叫我好伤心啊。"
曲莫念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转过身去,却立刻就被那人抱住腿弯,一把扛到了肩上。
曲莫念对着那肩又捶又咬,大呼道:"钟秦!你这大魔头快放我下来!"
钟秦寒霜的眸子冰冷地扫过牢中的人,嘴角一抹狞笑。
他阴阳怪气道:"你再闹,我就立刻派人去衡安把你哥哥的乖女儿请来做客。"
曲莫念听闻猛的撑起身子狠咬上他的颈侧,留下一排清晰的血齿印!
她的唇被血染得更为鲜艳,她瞪眼狠道:"你敢!!"
钟秦仿佛丝毫不觉得痛,而是笑得更为鬼魅好似烈狱修罗,看得牢里的人全身颤簌不止。
他缓缓开口,话语却是诡异出奇的温柔:"你醉了,我们回家。"
语罢,就转身扛着肩上那不安分的人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那张狂的身影渐远,空中还传来女子不认命般的呼喊:"你们别怕,我一定还会再想办法救你们的——"
随后,几个喽啰猫着腰进来慌忙收拾了地上的钥匙后屁颠颠儿的跟出去。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三月艳阳天,晴空万里,翠碧如洗。高耸磅礴的城墙下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一头瘦憋的骡子自远处悠悠行来停在了城门口,它背上的主人抬头扫了眼城门上大气磅礴的"俞都城"三个字后,嘴角浮起一丝暖暖的微笑。
他将斗笠帽檐压低,一拍骡子屁股,赶着它进了城。
过往空白如烟,他的世界是从三个多月前开始的。自他有意识起,就窝在那个小村落里,还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繁华的市集。
宽敞整洁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亭台楼阁拔地起,街头巷尾尽吆喝。五步一商十步一铺,路旁一条龙的小吃摊,飘香四溢。

骡子驼着他慢慢踱着,他瞧什么都觉得新鲜稀奇一双杏仁大眼乌溜溜地转,繁华景致看得他目不暇接。此刻用"乡下人进城"来形容他毫不为过。
骡子停在了热气腾腾的面摊前,面葱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不去。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角,忽觉腹中空空如也,素净如玉的手探进衣袖里摸出钱袋打开一瞧,里头可怜兮兮地躺着三枚铜板。

他朗声问道:"店家,阳春面几个铜板一碗?"
店家正在收拾着一张离了客的桌子,闻声瞥了他一眼,俞都城乃富裕之乡,阳春面这等普通吃食当数低价消费,布衣百姓皆吃得起哪里会有人吃前先问价钱的?他见那人骑头破骡子,一脸穷酸相,不知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拼出来的,他一边鄙夷着一边不耐地举起手张开五个指头。
他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叹息:囊中羞涩,吃不起,吃不起啊。
于是便骑着骡子又往前走,他听着那冰糖葫芦的吆喝声,眼中神采奕奕寻声而去。
他掏了一个铜板,换了一串鲜红晶亮的糖葫芦,咬下一个,蜜糖的甜味在舌尖漫开使他心情更是大好。
相比吃一碗面,他更乐意吃一串甜甜的糖葫芦。
他叫住欲走的卖糖葫芦的小贩,问道:"小哥,向你打听一下,你可知义云庄怎么走?"

义云庄大门前,站立着几名持剑守值的门生,不远处一只骡子驮着一个白色麻布衣,头戴斗笠的年轻人慢悠悠地向着这边晃过来,停在正门前。
骡子背上的人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匾额,自言自语道了声:"是这儿了。"遂翻下骡子,咬下了竹签儿上的最后一个糖葫芦。
他拿着那根空竹签儿,左右看看无处可扔,遂捏在手中,想等进去之后再扔进废篓中。
他踏上台阶还未开口,甫一上来两个门生叉手拦在他胸前喝道:"站住,不能进!"
没有询问,直接拦截,开口就是不能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短打粗布衣风尘仆仆,肩头处还补了一块补丁,这般模样自然是要让人小瞧的。
他摘下头上的斗笠,对那两人躬一礼,道:"在下乃庭岚宗外室弟子,特来俞都与师父汇合,劳烦两位兄台通禀一声。"
二人闻言互换一个眼神,一脸不可置信地再次将他打量一番。庭岚宗乃是名门大派,旗下私设的赌坊日进斗金,莫说其门下弟子,就是打杂的粗使都穿得比眼前这人体面。
"那你可有庭岚宗的令牌?"其中一人粗声盘问道。
他微微一愣,看表情显然是头一回听说什么令牌,
那二人鄙夷的挑笑,挥手赶他:"走走走!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来这儿瞎冒充!"
他上前急道:"你不信可以让我师父出来接我。"
"费什么话!你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其中一人见他上前"唰"地利剑出鞘半截。
他不多言,冷冷睨着那出鞘半截的利刃,心觉此人好生无礼,胸口莫名的燃起一股子傲劲儿。
于是他蓦地抬手将那横在眼前的剑推回了剑鞘中,侧身就要踏进去。

那人见他敢硬闯毫不犹豫的利剑出鞘明晃晃的刺了过去!
一招祭出,他瞬间眼前一花刺了个空!下一刻不知何时剑柄上多了只手!
那人心下大惊:好快的身手!
他抢住剑柄,勾唇一笑,提起一脚正中那人胸口将那人踹飞三丈远!
那人狼狈落地扬了一身尘土,手中的兵刃竟也叫他夺了。其他门生见状纷纷亮剑齐齐朝他招呼过去!
他眉心一锁,飞退两步身子微旋灵巧地避开了迎面迫来的道道剑影。
剑刃相迸,银光四射,锵锵峥鸣,众人齐攻竟是近不得他半点身!剑风扫得众门生发丝凌乱,袍服破裂。而他那身破布衣竟是一根线头都未裂!他怡然自得,一手负于身后,目前为止仅是单手出招!!

若说前一刻他们还只是恪尽职守不放他入庄从而出手阻挠,那么现下只怕是不甘,耻辱,想要雪耻泄愤来得多!
众人交换眼神,心领神会,迅速退作一处,飞身一个踩一个叠成人墙,齐续内力于剑锋,寒银交织结成剑网,以铺天盖地之势狠厉地向他覆去!
他面不改色,飞退一步,足尖点地脚下生了劲风般的旋飞了起来!
飞似陀螺,影如漩涡!他反守为攻,带着手中的剑旋起圈迎上他们的剑,幻影重生,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闻及几声"叮叮当当"的脆响,顷刻洒落了漫天剑雨!
众门生大駭,手中一空,发觉兵刃已被那人秋风扫落叶般的尽数扫飞!
他一个扫腿,破了根基,人墙坍塌摔出一阵七零八落的"哎呦"呻吟。
"这是什么剑招!!"有人回过神来不住大叫。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什么剑招?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不经意的使了出来,就如同他当初不经意的发现自己竟然会武功,而且身手还不错。

众人灰头土脸面面相觑,无人敢再上前。
他神色淡然地掷了手中的剑,道了句"得罪了"转身便要进去。
那个被他第一个打倒的门生,再次发了狠,抢起地上的一柄剑,就化作利风从他背后袭去!
他耳根一动,却立住,不动!那剑尖触上他衣服时竟如同刺上铁盾一般再也近不得一分!
他一笑,微用力,周身罡气震开,衣袂翻飞,将那触及衣服的剑震碎几段,那人也被震得再次弹出去,倒地侧头吐血。
他转过身,手腕一动,那根串糖葫芦的竹签儿精准地飞插在了那人顶冠的发髻中。
"漂亮!好身手!"
伴随一阵清脆的鼓掌声,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洛平深现身出来,行至他身旁晶亮着一双眼睛将他打量一番,随后作揖道:"少侠好功夫,门下弟子无知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洛某代他们给少侠赔个不是还望你海涵。不知少侠如此功夫是师承何处?"
他想了想,挺起胸膛,自豪之色溢于言表,他一字一句道:"庭岚宗。"

曲莫执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看着杨彪踱过来踱过去,踱过来又踱过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自花琼父亲被俘杨彪这个做女婿自是心急如焚,在这里干着急。
那次议事闹得不欢而散后,曲莫执也是懒得再管,他们想如何闹腾都随了那帮老匹夫去,只是可怜了他家小彪儿。
那些人明招损招没少出,可最后能成事的却是没一个。
正当曲莫执想措辞酝酿好生劝抚一下杨彪时,段十敲响了房门,在外道:"宗主,洛庄主说今日来了我们宗里的一位外室弟子候在宴厅等着拜见你,请你过去见见。"
曲莫执心下疑惑,先前宗内弟子是被楚寰统一带来的,他只带了刘昌九段十,现下还会有谁脱离了大队独自前来?
他看向杨彪,见他也是一脸不知所云。
二人正奇怪间,段十小声提醒道:"师父,会不会是十一师弟?"
"啊!定是,定是!"杨彪恍然大悟,拍拍额头对着曲莫执兴奋道:"哈哈,肯定是我的小十一找来了!宗主,走!我们一道前去,相信你见了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杨彪何时又多收了一个小弟子?曲莫执满腹狐疑的跟着杨彪一同出了房间。

当曲莫执踏进宴厅大门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他只觉得寒从脚底直冲头顶,僵得他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抹身影长身玉立,纵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能一眼认出!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琉璃水润的眼眸蕴了缱绻无比却又汹涌的暗流。四目相对时,他展颜一笑,暖如煦阳。
曲莫执心沉寒潭,结了厚厚冰壳,轻轻一敲就能碎一地。
他娘的!有没有人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应该呆在杏林村生根腐烂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像是要解他疑惑一般,只见朝华双手抱拳,对着他屈膝跪地,诚恳一拜。

什么叫有生之年?什么叫天道轮回?此时此刻曲莫执心中狂风怒吼:
天啊!他居然在跪我!他居然在跪我!!这个皇帝居然在跪我!!!
"属下朝十一拜见宗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撞进曲莫执耳膜,犹如寂静的夜被闪电撕裂苍穹。
他!在!说!什!么!
曲莫执忽觉头晕目眩,脚软得快要站立不稳。
下一刻,杨彪就从他身后激动地窜了过去,刮过一阵风撞过他的肩膀,撞得他一个踉跄。
只见杨彪眼含热泪,连忙扶起朝华,道:"好徒儿,快起来。"
朝华站起,目光从曲莫执身上收回,对杨彪毕恭毕敬唤了一声:"师父。"
曲莫执错愕的看了一会儿这师徒情深的场面,然后闭了闭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几个深呼吸后他骤然睁开,目光乍寒直逼杨彪。
"杨彪,你给我一个解释!"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11十一

月朗星稀,篝火送行宴,曲莫执兴致缺缺早早歇下,而杨彪正是兴起开心得很。他尽兴簇着火堆搬了坛酒寻了只大海碗,倒满一碗痛饮着。
他行走江湖这些年,处理帮派大小事务没少应酬,自是练得一身好酒量,可谓是多年未逢对手。
"良辰美酒,一人独饮岂不落寞?"一个清冽温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杨彪看着在自个儿身边坐下的朝华道:"是又怎么样?难道你想和我共饮吗?"
朝华不答,笑了笑也从身后拿过一只大海碗。
杨彪哈哈大笑,想起他那一杯倒的酒量居然还拿大碗真是不自量力。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换一个小酒杯量力而行。
朝华却无比认真道:"杨大侠,你可敢与我较一较酒量比一比么?"
他这一番话听在杨彪耳中可谓后生可畏勇气可嘉,他看朝华生得十七八的模样与他那几个徒弟差不多年岁,可说话做事却是老成的很比他那些笨徒弟强上许多,心下生出好感。他兴致勃勃道:"比什么?"
"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可好?"
杨彪自信满满毫不犹豫便一口答应,权当是陪他玩玩儿。于是又拉来了刘昌九与段十做见证。
月如银,香四溢,透明的玉液倒了一碗接一碗,瓷坛空了一坛又一坛。
朝华身旁空了四五个坛子,可他仍是面不改色竟灌水一般。
如此海量,直教杨彪再也不敢小瞧他,认真对待起来。
可不曾料朝华酒量好得惊人,七坛之后,杨彪说话都卷舌了,朝华也只是微红了脸颊而已。
最后,杨彪扑在酒坛边打着酒嗝连连摆手道:"不……不喝了,不行了……我,我认输。"
朝华笑得眼雾蒙蒙,摇摇晃晃地在他身边蹲下道:"那你……那你可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了。"
"什……什么,什么条件?"
"让我拜入庭岚宗,做我师父。"
"好……好!那……那你就……就是我杨彪的第……第十一个徒弟,就就叫你朝十一,哈哈哈。"
酒逢知己千杯少,杨彪被知己灌醉还捡了个现成的师父做,真乃一大美事也。

曲莫执额头青筋爆起突突直跳,强忍住因愤怒而导致的颤抖,他好担心自己没忍住手抖一掌劈死了杨彪。
杨彪叙述完前因后果不住嘿嘿憨笑,自以为给庭岚宗招揽了一位优秀弟子,正一脸得意自豪。
曲莫执黑了脸,高声道:"不做数!"
一语中的,效果甚佳,杨彪的笑容凝固脸迅速垮了下来。
朝华怔怔的看着他,面上并无明显变化,可眼中的神色却是黯淡几分,他果然是讨厌他的。
杨彪将那句话消化之后连连抢呼道:"为什么不做数?我是一宗长老,有资格独立开师授业,招收外室弟子无需请示宗内。"
曲莫执哼笑一声,扬起下巴,负手而立端起了一幅正儿八经的伟岸架子。
他正色威严道:"杨彪,你可还记得庭岚宗宗规的授业第九十六条是什么吗?"
鬼知道那些劳什子宗规是什么!那五百多条破规矩曲莫执这个宗主大人都记不住,他敢赌杨彪肯定也不记得!
果然不出他所料,正中其下怀,杨彪闻言一怔蹙眉苦苦思索却半天不得其解。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曲莫执心中窃喜,来回慢慢踱步,一字一句道:"不得收来历不明,武功路数不明之人入我宗门。"
语如一记重锤,捶得杨彪无声的张了张嘴,愣是无法反驳。
朝华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下垂,再也故作不出那幅云淡风轻之态。
他手指微微攥紧的袖口,心尖蜷缩。他不知他是鼓足多大的勇气奔赴千里来寻他,他想过可能会碰壁,却没料到见面就吃一记闭门羹。
曲莫执冷硬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那幅皱皱巴巴的委屈模样,他最不乐意吃他脸上这一套!
杨彪不死心求道:"宗主,就不能破例一回?朝华是个什么人,你接触过也了解。他热心正直,只身对抗屠村官兵护整个杏林村,说明他有一幅铮铮铁骨,侠义心肠,并非什么心术不正之人啊!他想入我们庭岚宗也是念着宗主的救命恩情,欲投身报答。况且,我与他有缘,难得是我收得这么多徒弟中最合心意的一个,我就中意他。"
曲莫执淡淡的听着杨彪噼里啪啦发表长篇大论,一语不发,丝毫不为所动。

一旁将朝华领进来顺道听闻了全过程的洛平深见局面僵持,这位功夫极好的少年居然被庭岚宗退货,心中立时打起了算盘。
他上前一步,对朝华谦和有礼的笑道:"若是少侠不嫌弃,可否愿意屈就于我义云庄?虽说我庄略不及庭岚宗,倘若少侠愿意,我定许少侠做入室首座。"
啧啧啧,多好的条件!比区区一个外室弟子强上百倍,赶快答应了吧。
曲莫执看向洛平深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只恨不能替朝华一口答应下来。

还不等朝华答话,杨彪一把挽住了朝华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旁拽过几分,虎视眈眈地瞥了洛平深一眼,生怕他抢了自己的好徒儿。
"那只怕是要拂了洛庄主的美意了。"一个铿锵刚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回荡厅中,众人回头,见楚寰从厅门大步走来。
先前他听闻庄外有人闯庄,将义云庄几个精干弟子一锅端了,便好奇是何人。不曾想路经宴厅时就见众人为他起了争议。
他路过朝华身边将他快速打量了一番,见他相貌周正一身粗布衣却是气度不凡。
此人居然能叫洛平深开口许首座之位挽留,定不是泛泛之辈。
现下合派受难,正是用人之际,各门各派争相招贤纳士,如此人才岂有吃了吐便宜他人之理?
他不由绯腹曲莫执这个宗主平日里正经事不干,瞎添乱倒是一把手!
楚寰行至曲莫执身旁似笑非笑看着他,声音浑厚,掷地有声,道:"庭岚宗宗规的授业第九十六条乃是尊师不欺,每六月行谢师礼。师弟记性不好,怕是记错了吧。"
"…………"啊,心好疼。
杨彪眼一亮一拍大腿跳起来道:"对对对!没错没错,第九十六条就是说的谢师礼,我记得……"
曲莫执眼刀子一瞪,唬得杨彪立刻噤了声:你记得个鬼!
曲莫执清了清嗓子厚了脸皮看向楚寰咬牙道:"许是我记错了,那敢问师兄,我方才说的那条是宗规第几条啊?"
楚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道:"是第几条重要吗?那条规矩不是在师弟入了庭岚宗之时就不作数了吗?说起来历不明,武功路数不明之人,师弟正是当之无愧的庭岚宗第一人。"
曲莫执吃瘪,一忍再忍好声好气问道:"那师兄现下是何意?"
"行拜师礼,授令牌,今后便是我庭岚宗门下弟子。"楚寰坚定的语气不容抗拒。

曲莫执对这位师兄可以称得上是处处迁就,庭岚宗大小事都可以由楚寰做主,但如今唯独这件事不能让步。
他清楚的知道朝华的身份怎能把他留在身边?他就好像一颗毒瘤一根刺!看一眼痛一分!
一旦他身份揭穿暴露,只怕将来会给庭岚宗招至灭顶大祸!
"不行!"曲莫执冷了脸坚定道:"既然师兄觉得是我开了先例坏了规矩,那我更是不能再让此事再发生第二遍,助长了歪风邪气。"
楚寰心知曲莫执挂牌宗主做得久了,早已经不理宗内琐事,而且他本身就是不为世俗所束缚之人,今日竟然打着宗规的旗子在此事上横加阻拦,且态度还是如此强硬,实在有鬼。
楚寰逼近一步,眯了眯眼问道:"师弟的态度让我觉得师弟好似对这个新弟子颇有成见,究竟是何缘由如此针对他?"
"师兄多心了,不过就是如同师兄毫无缘由地对我那样一般罢了。"
有些事情越是究其缘由越是得不得缘由。就像曲莫执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楚寰四处与他作对,甚至自第一次见面起还未涉及权位利益之争时就未给过他好脸色。
"你……"楚寰面上浮现怒色:"我好歹是庭岚宗副宗主,就不信今日要留一个弟子还留不住了!"
曲莫执见楚寰硬要同自己在此事上扛上,纵使万般不得已也要得罪这位师兄了。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他铁了心,面向众人,傲然屹立,中气十足道:"好大的口气!师兄别忘了如今庭岚宗还是谁做主?副宗主终究只是个副的!到底还是我说了算,没我同意,我看谁敢越距收他!"
楚寰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竟然端宗主的架子来压我!"
曲莫执怒目一瞪,脱口而出:"压你不得?!你终归还是低我一截!"
"曲莫执!!"那个"低"字终是刺痛了楚寰,激得他勃然大怒,涨红了双目,袖中鼓风突然猝不及防地发起一掌就朝着曲莫执面门劈去!
本来二人就离得不远,不料他突然出招,使出全力掌风迅猛。

曲莫执瞳孔一紧,迅速侧头躲了那一掌,以往,他对上楚寰时也能仗着幻暝神剑胜他一筹,可现下他功力不复,残余内力还未聚集丹田,楚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头盖脸击出第二掌!
楚寰不知他已散功,这一掌下来自是拿出以往和他过招时的十成十的力道!
此掌接上掌,极讯疾!极狠绝!不给对手片刻喘息,曲莫执暗惊,已然来不及飞身闪退,只能猛提一口气护住心脉,不叫他一掌夺去半条命。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般劈来!掌风扑面曲莫执突觉肩上被一手揽过带着他的身子一转,利掌从面庞擦过。
两掌相击,劲气喷发,立刻弹开,双方均被震得倒退数步!
朝华一手揽住曲莫执的肩头,一手负在身后隐隐地颤抖。
一招对下,二人的手臂皆是震得痛麻。

眨眼一瞬,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余人都怔愣在原地,杨彪回过神大呼一声"宗主"就奔过去,拉住曲莫执查看他安然与否。
朝华松开曲莫执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对楚寰躬一礼,道:"朝华一粗鄙之人不值得二位宗主为了我而大动干戈,请副宗主息怒。"
曲莫执怔忡的看着朝华的背影,胸口不断地起伏。
他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肩峰上,分离五年,当年尚及朝华耳根的他如今已是略高出他半个头顶了。朝华的武功是他当年手把手亲自指点过的,不想现下已是这般融汇精进,可笑如今却反要他救。
楚寰面上仍有愠色,他努力平静下来,视线跃过朝华看着曲莫执,冷冷道:"曲莫执,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你据之门外的人刚才可是为你接下我一掌。"
曲莫执面上表情一变,收敛心绪恢复如常。他缓过神来捋了捋乱了的发,好不要脸道:"那是他自愿的,和我无关。"
"没错,是朝华自愿,比起曲宗主的救命之恩,区区一掌又算得了什么?二位不要再因我伤了和气。是在下自视甚高,不自量力,这一番叨扰了。诸位今日全当在下未曾来过,告辞。"朝华的背影僵硬,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眼底沉了曲莫执看不到了落寞。
"且慢。"洛平深连忙出言制止道:"少侠不必着急走,少侠一路劳顿,可先在我庄内住下,好好歇息,顺道考虑一下洛某的提议。"他可是不能让大好人才如此浪费了。
"多谢美意,我想还是……"
"你留下!"楚寰出声打断朝华后头的言语,他眼底阴霾,沉声道:"他不肯承认,我承认。你要是愿意,暂且先留下屈就一段时日,待不久的将来,我定能许你在庭岚宗一方立足之地!"

此番暗喻是何心思昭然若揭。楚寰向来招摇,对于胜券在握之事他已然不想再避讳,想他能力、武学、声望全然不在曲莫执之下,这几年曲莫执做甩手掌柜,宗内所有事物几乎全是他代劳,江湖中人对他全然认可。总舵内弟子与长老早视他于宗主无二,他早晚是要将这个"副"字去掉的!
曲莫执何尝不知他这番心思,只不过如今他已是打定了归隐的主意,就算师兄没有异心,他也是迟早要将庭岚宗交到他手上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当众就表露了那番心思,看来他是早做了对付他的万全准备了!
想来他无论是宗主还是师弟都做得窝囊,说不气都是假的。

"哈哈!有我无他,有他无我,如此甚好!"

曲莫执怒极反笑,拂袖而去,朝华也好,楚寰也罢,他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的狂言笑声回荡在房中,声音撞进朝华耳中化作巨石压在他胸口,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异常莫名,他不懂为什么曲莫执的一言一句就能如此轻易地牵动他的情感?明明不过几面之缘竟像是宿命轮回般地推动着想要同他纠缠一起,沉溺一处,如此执念之深热切得可怕。
与他分离的这两日,不得见夜不能寐,他惊觉他竟然对一个匆匆数面的陌路人起了思慕之情。
他想,定是他醒来睁开眼对上那明月镜湖般的双眸时,他就已经再难放下。

他本是不信命的,可他愿意因他信一回。

楼主:元气秋酱  时间:2019-10-16 14:27:08
朝华被杨彪,洛平深,楚寰几人连拖带拽地留了下来,住进了一间清雅的客房。

洛平深招呼周到,命人将他那头骡子牵去吃草料,又吩咐了下人备了热汤供他沐浴,准备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给他更换。

庄内布了晚宴,等他收拾妥当应侍者的邀约前去赴宴时,甫一踏入,众人再见他时惊觉好似换了一个人。
只见来人脊背挺直,玉颈纤长,下颌微抬目视前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星辰浩瀚,隐匿着锐利的锋芒。
长身玉立,如削的肩峰,宽阔的胸膛,紧致的窄腰,身形极佳。
靛蓝的锻面对襟箭袖长袍加身,玄色祥云纹封腰佩玉环系带,墨发半束,鬓丝轻扬。
如此稍作打扮趁得他整个人容光焕发,风姿隽爽之余气势威压,耀眼夺目。

当真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叫人不忍不看,看多了又竟好似让人有不住臣服之势!

杨彪惊艳过后满意得直直点头: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倍儿得意的上前拉过朝华,将他以自己新收门生的身份与众人引荐。

朝华面上笑意朗朗,实则心不在焉地与众人客套,他的余光四下搜寻,人来人往始终不见思慕之人的身影。

房门又敲过三遍,曲莫执靠在躺椅上闭目小憩仿若未闻,门外刘昌九一遍又一遍地请他去用晚宴。
他抱着软枕往里头一翻,背朝大门,捂住耳朵。
吃什么?想到要看到朝华和楚寰,他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他还未从白天一系列的重击中回过神,现下仔细想想真是越发觉得自己命不好,无论做什么,老天总是和他作对。

那个牛皮糖怎么踩到了就甩不掉了?

曲莫执头昏脑涨,实在不想再与他缠上任何关系,他清楚朝华是朵罂粟,外表美好,触之成瘾,瘾则剧毒。

他消磨了他全部的爱,将他剥空后,弃了。

他毁了他,折剑断芒,害他废人一个。

他理因恨他,若是早两年让他再遇上他没准会和他刀剑相向。
可随着时间的消磨,不知何时恨淡了,心空了,他也将他忘了。
如果他不再出现不再纠缠,他终有一日也是会得到解脱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又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比杨彪还大了一岁的老小子,凭着一张嫩脸,混迹在那些少年人中冠冕堂皇的拜师。

拜师一事,曲莫执自然看得出是个幌子,他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为什么是冲着他?为什么是冲着他这样一个男人?!
朝华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他三宫六院众多妃嫔,且半数都是宠幸过的,狗怎么会改了吃屎?
他忘了,成了无辜之人。他记着,成了刻薄之人。

往事如烟,世事颠倒,苦不能言。

楼主:元气秋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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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7-03-19 22:35:00

更新时间:2019-10-16 14:2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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