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前一晚上作的太狠，直接导致徐小柯睡醒的时候，头痛的厉害。

赵杰比他睡的还死，两条长腿夹着被子，顶着一头乱糟糟鸡窝一样的头发。徐小柯噗嗤一声乐出来，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没比他强多少。

许久没喝得如此痛快了，尽管要忍受宿醉的折磨，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好在胃被石楠养的好了太多，没落得个去厕所吐的下场。

他总是会无意识地想到石楠，同住的这些日子，石楠几乎融入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了。他甚至想，如果他和石楠还是同从前一样，那么对方此刻一定板着脸教训他醉酒的事，然后剥夺他好几天的睡前拥抱。

实践是奖励，不给拥抱才是惩罚。石楠太了解他的喜好。

所以他昨天动手的时候，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会遵循身体最原始的冲动，把他当孩子一样教训吗。

徐小柯从来都不擅长揣测人心。他瞥了一眼嘟囔着翻身又睡的香甜的室友，爬下床去洗了把脸。他有个地方想去。

他必须去。


A市中医院是省内口碑比较不错的一家。也因为如此，即使楼下连着几天有人肆意宣扬污点，也没能阻挡来往看病的人。

徐小柯顶着鸭舌帽又戴着口罩，一副得了感冒的病人模样。医院里戴口罩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看病的人又都是步履匆匆，没有人会格外注意他。

他上来之前见过闹事的家属举着的牌子——上面甚至还有错别字，这让中文专业的小孩很不舒服。而后他晃到二楼的心理科室附近，装作不经意地看外面的医生资料。

最后他确定了石楠所在的屋子，房门关着，显然里面正有病人。于是他找了个能看到门口却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坐下，低头摆弄手机。

老赵这会儿睡醒了，给他发微信：【人呢？】

徐小柯避重就轻：【有点事儿，一会就回去。吃什么给你带。】

说句话的功夫，便听得咨询台那头吵闹了起来：“那个刘医生呢？今天又没来？”

小护士赔着笑道：“昨天不是都跟您说了吗，他最近请假了。”

“请假？我看是躲着不敢出来吧！事情没了结呢你们医院就这么态度吗？”

“大妈您看，这我也不了解啊，要不您等会我给您叫副主任？”小姑娘给身边的人打手势去叫人，又往咨询台后避了避。对面中年女人身边的男人啪地就拍在了台面，吓得小护士一抖。

徐小柯皱眉，跟一个姑娘发横算什么本事。

他犹豫着该不该报警，又关注着那边的状态。医院的保安应该很快就到，在此之前要是打起来……他也未必拦得住。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对上四十多岁的强壮男性，真不一定有胜算。但是没理由看着姑娘在自己面前挨欺负。

就在他纠结的当口，一个昨天才听过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杨，叫安保人员上来。”


徐小柯庆幸此刻自己戴着口罩，不至于让面部表情看起来太蠢。

即使只过了一天——或者说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毕竟他们昨天下午还在吵架——但他竟然比想象的更加思念这个人的声音。

他看着穿白大褂的石楠从身边走过，朝向闹事家属不卑不亢：“这件事的解决方案院里已经给了，昨天也跟您几位说过了。刘医生是有部分责任，医院方面扣了奖金。对您女儿的赔偿，是您不肯同意，不是我们在逃避。您非要刘医生去您家里登门致歉，恕我直言，这不讲道理。我也得对我师弟的安全负责。”

徐小柯很少听见石楠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但他在石楠的声音中听出了疲惫——一种这个大人几乎不肯在他面前表露过的状态。

家属还在吵些什么，徐小柯听不清，也无暇去顾及。他最后看了一眼石楠的背影，轻声唤他的名字。

“石楠。”

他声音太轻，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而后，他冲那个身影笑了笑，转身离开。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徐小柯坐在靠窗的位置想了很多事。

如果他一早知道这件事……

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如果他知道石楠受这些琐事侵扰，知道石楠心情不好，他就能替石楠分担，哄他开心吗？

如果他知道，就能在发现石楠和赵杰联系的那一瞬间，冷静下来体谅他，耐着性子询问吗？

徐小柯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如果”是说起来特别容易的事，事后追忆，谁都觉得当时自己一定能如何如何。

可是自欺欺人之后，自我反思之后，就知道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在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事，就会手足无措，就会难以自控，就会发了疯似的抛弃所有理智。

他便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他做出的那些努力，犹如倒立的金字塔，颤颤巍巍经不起外力推敲。

——因为根基不稳。


所以这件事就是无解，只能是无解。

那就这样算了吧。就这样结束也好。

他自己尚且消化不了别人的负能，又凭什么要求石楠来承担他的痛苦？

石楠也那么累了。

他怕是也到了极限了吧。

——就这样结束吧。徐小柯想。

说谢谢，说对不起，都已经不重要了。

【52】

“你真没事儿？”

赵杰站在寝室门口，颇为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床上的人。

徐小柯懒洋洋地从被窝里探出颗脑袋，一副嫌弃的模样：“快走吧你，我又不是瓷娃娃。”

“我认真的，徐子，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立马回来。”

“行了行了，真没啥。爷爷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大孙子赶紧回去承欢膝下。”

赵杰显然还有点不放心，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叹气：“……行吧。我周日晚上就回来，等我吃饭啊。”

“嗯，快走吧。”


徐小柯在床上翻了个身。

自从知道自己正处于抑郁症的困扰中，赵杰就格外的上心。家里不怎么回，跟杜琳约会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知道从哪儿查来的“要多陪伴病人”这一条，总之是尽心尽力在做。

徐小柯领情，感激，却也有些愧疚。人家一个本地生，还有女朋友，整天围着自己转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告诉老赵这件事，不想他担心。

上午的时候赵杰妈妈来电话，说爷爷从老家过来，让他务必回家过周末。这么合情合理的事儿，老赵竟然也犹豫了一下，气的徐小柯当场就骂人了。

——我想陪我外公还没机会了呢，你他*妈给老*子珍惜点。

这是他原话，话是糙了点，但道理和心情都显而易见。赵杰当然知道陪爷爷很重要，但他也是真不放心把徐小柯一个人扔在寝室，甚至提出了一起带回家的想法。

当然，被徐小柯以“要带也是该带你女朋友，带我算怎么回事啊”拒绝了。


徐小柯睡了一个下午，等迷迷糊糊醒了之后，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下午睡觉太沉，还影响脑子。他睡醒的时候有点懵，一度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他本能地想要去摸抱枕，触及手的只有一个圆滚滚的切片西瓜。

……啊，他把仓鼠留在了那儿。

徐小柯皱眉爬下床，捞起长袖长裤往身上套。该出去吃个饭，他想。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寝室出门没多远就是食堂，这时候人不多窗口开的也有限，他简单地打包了一个盖浇饭，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就又重新回了寝室。

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一种极大的孤独感瞬间吞噬周身，从心底沸腾而上，翻滚着侵占了泪腺，他忽然就哭了。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这种病情反复无常的无力感。

他把自己关在了门内，不停地大口呼吸。他无法停止思考，大脑乱的厉害，逼得他不得不靠着墙壁蹲坐在地上。

“这样不行……”他呢喃着，尝试与自己对话。这是一种自我暗示，他希望此刻会派上用场。

“很快就会好的……”

“没事的……”

“会好……”

“没关系……”

“呼吸……”

“放轻松……”

“会……会好……”

话语声伴随着一次次呼吸，不成句子，甚至都不成词组。但他不停在尝试。

“只是……一个人的状态……而已……”

“没事……呼吸……会没事……”

他一边流泪，一边目光扫向周围寻找着些东西。

他在看柜子上贴的海报，纸上动漫角色的视线与他交接，使得他稍稍安心一些。

于是他又慢慢开口跟自己说话：“没事……不是……一个人……还有……还有海报……”

“不能……电话禁止……不允许……”

“不能求助……”

“要……自救……自救……”

他仿佛一个运动过量的人，不停喘息，不停颤抖，呼吸变成了一件需要自我命令的事，他缩在门口的地方，打包的餐盒被丢在一旁置之不理。

“不能……告诉老赵……”

“他在……他在家……”

视线朦胧，徐小柯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话，手却不停命令般打开了通讯录。

他想要找个人，他想要一个声音，他想要一个拥抱，切身的、真实的、能够陪着自己的人。

但他受限了。

这样的状态下他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家人和亲密的好友。

他不想因为自己去打乱赵杰的正常生活。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石楠。

鬼使神差的，手指按上了那个名字。

“……嘟——”

短暂的空白过后，接通的响声仿佛警钟般敲醒了徐小柯。

他*他妈在干什么？？！！！

动作比思维要迅速，拨号声只响过一声就被徐小柯扼杀在关机键里。

【53】

石楠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

响铃时间太短，他甚至以为是骚扰电话。等拿过手机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名字撞进他眼底。

——小柯。

在思考原因之前，石楠本能地选择了回拨。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他短暂地静止了一会儿，没有动作，只是听着电话里的人工回复，脑细胞疯狂在运转。

这个电话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为什么现在是关机状态？

徐小柯会不会出事？

他还在生气吗？

我该怎么办？

石楠第一时间想到了赵杰，而后也想到了，连同曾经的通话记录一起被清除的赵杰的手机号。

在那个吵架的晚上，被他发泄一般清理掉了。

他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他不该删的，或者说，他是该存一份的。赵杰毕竟是徐小柯身边最亲近的人，有紧急情况的话也是最方便找的一个。

但是他和徐小柯闹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这个。

两难的境地让这个心理医生有些苦恼，但他从没思考过，不再担心徐小柯的这个选项。

每个十几秒，他就会重新拨号一次，然后不停思考可用的其他途径。

是通过学校负责人来寻找？那我该以什么身份打电话？亲属？办公室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官网上会不会有手机号？


徐小柯在关机五分钟后重新打开了手机。

关机的动作太心虚了，他只会没志气地逃避。脑子一时的短路使得他做了让自己尴尬的事，他现在只祈祷，石楠没看到这个电话，就算看到了也不要回拨过来。

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不该去向石楠求救。

手机系统功能加载完毕之后，一个电话突兀地闯进来，吓得徐小柯差点摔了手机。

他带着些自己都说不上的复杂情绪看了眼屏幕，忽然松了口气。

是赵杰。

“喂。”

“我刚吃完晚饭，抽空给你打个电话。微信也不回，你干啥呢？”

徐小柯清了清嗓子，抹去哭过的痕迹：“刚买饭回来，路上没看手机。”

“哦。”赵杰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坐着，啃着一个苹果：“没啥事吧？需要爸爸回去关爱关爱你吗？”

“滚你的吧。”徐小柯笑着骂了一句，眼泪却随着这句话啪嗒又掉了下来。他把手机拿远了点抽了两下鼻子，把鼻音再次压下去。

他心里一个声音说算了吧别撑着了，让他回来陪着你，另一个声音却理智地告诉他这不可以。

徐小柯选择遵循理智。

他应付了赵杰两句就说自己要吃饭，挂断了电话。

再无波澜。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等等？

快要听习惯了的“已关机”忽然变成了“正在通话中”，石楠难得有些措手不及。

而后，他终于沉静了一会儿，把更多的理智调换出来分析状况。

正在通话，那么至少保证他没事。

石楠用着最普通的思考方式来分析，没有做最坏的打算。他相信徐小柯不会做傻事，关机应该只是为了躲避自己的电话。

徐小柯没有开启来电等待。

这样也好。

那么他就不知道自己回拨过。

石楠不想通过电话的方式来跟徐小柯解决问题。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状态，对于徐小柯这样没安全感的孩子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他是想要修复这段关系，不过还需要时间，这事急不得。

那就当小刺猬是误拨吧。石楠想。

——再等我几天，小刺猬同学。

他这样想着，又去揉了把仓鼠的脑袋。

——放心吧小家伙，我会把你后爹找回来的。




【写在后面】

感谢过了这么久仍旧不离不弃的你们。

我最近真的是太忙太忙了，就是每天要死要活连游戏都没时间打的那个状态。

所以更不适合更文。

不过稍稍捋顺过来一点了，更新章节【52】【53】。

这次更新有更为细致的发病描写，之前有读者留言说因为我的文开始理解了身边的抑郁症患者，并且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这让我也很感激。

作为写手，我的初衷目的达到了。

对发病过程的刻画占用了如此之多的篇幅，也是希望更多的人能理解关心这个群体。当然，也是希望在病中挣扎的人，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自救方式。
另外，如果完结我会标注的，没标注之前都不会完结，最多只是暂时性的停更，望周知。

以上。

一个好久不见的疯子。

【54】

那个晚上，徐小柯是在过度疲倦中睡过去的。哭泣和精神紧张使得他头脑都不清晰，没有想做的事，没有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东西。游戏、番剧、或是电影，都变得一无是处。

打包的盖浇饭从热乎的状态慢慢变凉，他最后只随便吃了几口，就丢进了垃圾桶。

他深知这样是不可以的。

他不得不蜷缩在床上，抱着西瓜抱枕，躲在被子里。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最后只漫无目的地刷着微博，直到眼皮再也撑不住，终于睡下。

醒过来的时候，手机还停在一个短视频播放结束的界面，电量颤颤巍巍红着，时间显示在上午十点。

——他熬过来了。

再一次。

一种劫后余生的怅然感替换了起床气，他不知道昨天几点才睡着，但是新的一天了，他就能稍微做些事情来让自己充实起来。

他知道，等老赵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调整好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他曾经那么多次做过的一样。

——他本以为是这样的。

可是当周日的上午，赵杰意料之外地提前回来的时候，徐小柯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出现在寝室门口的哥们儿，不受控地又哭了。

赵杰吓了一跳：“草？？？”

徐小柯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眼泪往下滑，留下一条条痕迹。赵杰从没真正见过他发病过，此刻慌极了，只想让他随便说句话也好。

“我说你……”

“…………没事。”徐小柯终于涩声开口：“这是，正常现象。”

他甚至咧嘴乐了一下，尽管脸上依然有眼泪滑过——这使得他看上去滑稽极了。

“你这两天都这样？！”赵杰惊道。

“没有，没事儿。我就是太意外了。”徐小柯轻描淡写解释着，他抽了两张纸巾糊弄地擦了擦自己，说：“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

“……你*他妈……”赵杰放下背包，走过来举起拳头像是要打他，但没下去手：“说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你他娘的听不明白是不是！”

徐小柯没反驳，还是冲他微笑。

赵杰叹口气，有些犹豫：“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他是真的没有应对的经验。徐小柯似是认真想了想，说：“给我个拥抱吧。”

浅金色的阳光下，两个少年一站一坐，以最纯粹简单的方式相拥在一起。赵杰弯着腰环过徐小柯的后背，对方也以同样的姿势环着他。他们以男人的方式坚定有力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2017年5月26日，星期五。

徐小柯收到了一个快递电话。派送小哥特地嘱咐是水果不能长久搁置，所以需要他立刻去取。

茫然的少年跟人家再三确认了收货地址和联系方式，最后不得不接受自己有一个来自不知道是谁的邮件这一事实。等拿到手的时候，白色的泡沫箱包装严实，外面贴着内容详尽的快递单——一箱百香果。

什么玩意儿？

这种似乎只有女生喜欢喝的东西，为什么会到自己手上？？？

这肯定不会是他梦游时下的单，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淘宝订单，确认里面只有一些电子产品的记录之后才安下心来。

好容易把这一箱搬回寝室，面对赵杰询问的眼神，他也确认了这不是来自室友的恶作剧。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家里人致电询问一下，没准是自己母亲又突发奇想了呢。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电话铃声就响了。

屏幕上是已经二十几天没有联系过的名字——石楠。


“干啥呢你，接电话啊。”赵杰看着徐小柯傻愣愣地对着屏幕发呆，铃声催命一般响个不停，忍不住提醒道。

徐小柯如梦初醒，拿着手机下意识躲出门去了。

——他不想让自己听的电话？

赵杰茫然了一会儿，但还是选择了尊重。



“……你好。”

糟糕的开场白。

徐小柯知道自己明明可以选择挂断，但他却接听了。他承认，自己可能比想象中要期待这一时刻。

从那天吵完架至今，他是第一次接到来自石楠的电话。

二十多天，没有解释，没有联系，他不是不在意。

开玩笑，他在意的快要疯了。


石楠有些意外。他是做好了多打几遍电话的准备的，却没想到徐小柯如此干脆地接通。

那一声“你好”，听起来蠢极了。他没忍住笑，说出的话温柔又包容：“嗯，你好。快递收到了吗？”

“……”

“我这边的记录显示已签收，所以来问问你。”他说，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仿佛他们只是很久没联系，如今打个电话加深一下感情而已。

徐小柯忽然有些恼怒：“你想干什么？”

“嗯……”石楠思考的声音认真又耐心，他戴着耳机，手机屏幕切换到图片里找到了早已备下的截图，照本宣科：“百香果是天然的镇定剂，具有松弛、镇定神经的效果；可以治疗失眠，诱导自然入睡和深度睡眠，消除头痛，晕眩等现象；还能舒缓焦虑紧张、抑郁寡欢、神经紧张所引起的头痛、胃痛、尿频、心慌、肌肉痉挛、抽搐、疼痛等所有不适感……”

“………………”

徐小柯懵逼了，徐小柯茫然了。

石楠***在说什么？？？？

“……以上来自百度百科。”石楠一本正经地念完，唤了他一声：“小柯？在听吗？”

徐小柯觉得他似乎太久没听见过石楠喊自己的名字了。

熟悉的记忆唤起身体的认知反应，他似乎能感受到之前很多次他在石楠怀里的温度。

“小柯？”石楠又叫他。

徐小柯握着手机贴墙站着，他用左手扶着墙面，丝丝凉意沁入皮肤深处。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到这个对你的病症有好处，所以推荐给你。”石楠平静道：“虽然百度百科听起来很随意很不靠谱，不过我把我的小病人气跑了，也是个不合格的医生。所以以后只能这么给别人治病啦。”

“……”徐小柯沉默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在跳。

一声、两声、三声，有力地在跳动。

轻柔的声音就在这时撞上他跳跃的心：“之前是我不对，我那天太过分了。小柯大大原谅我一次，好吗？”





————————
好了我终于写到这了，之前哭的都给我开始笑！
下次见面随缘。
之后就是不要脸的发糖时间了。
以上，一个疯子。

【55】

徐小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石楠的问题。

他是下了决心想要结束的——不是因为还在生气，只是不想成为另一个人的负担。

可他方才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接电话的心，此刻也说不出冷硬拒绝的话。

装百香果的箱子就在寝室，他亲手抱回来的，重量的触感还残存在手臂记忆里。

那样真实。

如此清晰。

石楠选择了一个聪明的方式，给了他直观的实物，又给了他安全距离。

……石楠，还是那个贴心的主动，那个事事思虑周全的心理医生。

可是这并不是最真实的石楠。
徐小柯不回应，只是轻声问道：“医闹的事怎么样了？”

石楠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先前平静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道裂痕：“你知道了。”


他从没想过跟徐小柯解释那天的原因。不管是因为什么外界因素，他对徐小柯动了手，这就是错。

他不会给自己找理由。不过他没想到，徐小柯知道了这件事。

这孩子会不会因此而难过？

他既然知道了自己也有疲于应付的一面，以后是否会不敢再依赖自己？

隔了有一会儿，徐小柯才答应了一声：“嗯。”

少年忍不住想起那天石楠疲惫的声音和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心理医生叹了一声，平铺直叙：“那个姑娘身体好了点，过来医院这边发了脾气，说家里既然不关心她，又何必闹这一出。她家里人面子上挂不住，就不再来闹了。姑娘人挺好的，就是缺少点接受治疗的勇气。”

“你的言外之意？”

“没有。真的没有。”石楠轻声道：“我一直知道你的努力，所以我很抱歉，对你做了过分的事。”


徐小柯听着石楠的道歉，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他知道，这件事的发生，不是石楠的错。他是气石楠动手，也气石楠瞒着自己跟赵杰联系。但归根结底，种下因的是他徐小柯自己。

这果却要石楠来承受。

可他仍旧说不出道歉或者道谢的话。

他所有的勇气，都在那一天面对石楠的背影时随着那一声轻唤而消散了。

他怕面对这件事。

他怕面对所有发生过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已经结了痂的伤疤，他不敢去掀。

他不敢去想，自己曾经给石楠造成了多大的负担。

他也不敢去想，石楠曾为了自己付出过多少。

他该拒绝石楠的。

可是心痛掠夺了他全部的语言。藏在他心里的不舍，不停怂恿他接受对方的好意。

——你看，他已经给你台阶，就等着你走下去了。

——你看，他说着道歉的话，轻描淡写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小柯？”

许是他沉默了太久，石楠终于又轻声唤了他一次。

随着这一声，徐小柯的眼泪又疯了似的涌了出来。

他恨极了这样软弱的自己，恨极了连情绪都控制不了的自己。

——你还想要什么？

——你以为自己还配得到些什么？

徐小柯站在水房的窗户前，看着玻璃窗外零星走过的人，忽然深深厌恶自己起来。

他左手握拳，狠狠砸在了涂了白色石膏粉的水泥墙面。

那声音吓了石楠一跳。

“徐小柯，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就知道这种电话沟通会有难以掌控的区域，但是他没办法，想要跟徐小柯见面，这个步骤无法省略。可是他们不该谈论后面这个话题的。

这是失误，实实在在的失误。

石楠焦急的声音呼唤着徐小柯，他此刻只想飞奔到这孩子的学校，给他一个拥抱。

“……石楠。”

徐小柯终于开口，声音里浸满了自我厌恶。

“你不欠我的。”


石楠已经发动了车。

不管怎样，现在至少要去徐小柯的学校，寝室不难找，之后的问题都好解决。

他听着徐小柯的状态，猜测着这孩子又钻进了哪个死胡同。

稳着精神一边开车，一边沉下声音命令：“徐小柯，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坚定沉着，以往相处时的积威此刻被明确摆上台面，徐小柯是混乱的、虚弱的，这样的状态下更容易被掌控。

于是他当真一动不动，听着石楠说话。

“除了回答我的问题以外，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听得懂吗？”

“……懂。”

“你现在在哪儿？”

“……水房。”

石楠看了一眼红灯的秒数，继续问：“可以回到寝室里吗？”

“不……”徐小柯下意识拒绝。

“好，那不回去。”像是安抚一般，石楠稍缓了声音哄他，“但我要你答应我，不要乱动，不要做任何事，好吗？”

“…………好。”

石楠抓住变灯的瞬间挂了档，在允许的范围内提速。

“现在跟着我的声音，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深呼吸。”

徐小柯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石楠听着电话那头夹杂着颤抖的沉重吐息声，道：“很好。再一次，深呼吸。”

充分的氧气从肺部向全身运输，舒缓着每一粒细胞。徐小柯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回答我，今天是几月几号？”

简单的认知问题。石楠需要判断徐小柯现在的精神状态。

“5月……”徐小柯停顿，把手机从耳侧拿下来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5月26号。”

【56】

不是最坏的状态。

他没有抵触对外界的认知，没有在混乱的状态下说出“我不知道”这样的话。

石楠松了口气，声音也没那么紧绷了：“嗯。小柯，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敷衍你，对吗？”

徐小柯不明就里，但还是随着他的话答应了一声。

“关于你之前所想的事，我们稍后会谈，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好吗？”

“……稍后……”徐小柯喃喃重复。

“对，稍后。我在去你那儿的路上。大概还有五分钟的路程。”石楠说，“这段时间，你可以选择跟我结束通话，去换身衣服——我猜你在寝室应该穿着睡衣。或者，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一直保持通话的状态。”

“不……不要见面……”徐小柯的声音听起来又变得痛苦。

石楠柔声道：“你有问题想要跟我解决，不是吗？”

“……”

“我们可以在你学校门口喝杯咖啡，再点一份你喜欢的抹茶蛋糕。“石楠用了些诱导性的谈话技巧，”这件事并不是很难，对不对？“



徐小柯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他在石楠的“哄骗”下——事后他想起来就是这样认为的——挂断电话，还洗了把脸，然后回寝室换了身衣服，在赵杰询问的目光下只说了“出去一下”，然后就真的走到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店。

石楠比他先到，就站在咖啡店门口，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一如既往的温柔。

下一秒，男人就朝着他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带着温度的拥抱。

“好久不见。”



他们字面意义上的和好了。

从那个拥抱开始，徐小柯就知道自己沦陷至深，难以全身而退。

他们在咖啡店里其实没有聊什么。那种安静的环境，舒缓的音乐，和周围难以忽视的客人，使得徐小柯无法把之前的想法全盘托出。

他知道，一旦想起那些事，自己一定会失态，就算石楠在，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掌控局面。

所以他把石楠的行为称之为“哄骗”——他明知道这样的环境不适合谈问题，却依然以此为借口约自己出来，这就是哄骗。

可徐小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从石楠的行为中受益。他内心是渴望石楠的陪伴的，不见面的时候勉强能欺骗自己说不需要，可一旦见了面，他就知道自己是怀念渴求的。

石楠知道他所有的弱点，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并且给了他极大的安心和尊重。

这是旁人难以做到的，哪怕是赵杰，哪怕徐小柯跟赵杰提了圈子的事，但他能在赵杰面前趴着说想要实践吗？

那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可能，那不现实。

——石楠是无可替代的。

但是问题仍旧没被解决。他相信石楠知道，并且有意纵容了这一行径。


石楠的确知道。

但他并不确定徐小柯问题的根源究竟是什么，这是一件需要慢慢来询问解决的事，当下他所要做的，是把这份联系重新建立起来。

——咨询者和来访者的关系。

他需要重新得到徐小柯的信任和依赖，将局面重新掌控起来；也需要知道徐小柯这段时间的病情变化。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有的问题都将被一一解决。

那天的最后，他们仍旧以一个拥抱收尾。

石楠向徐小柯提出了重新合住的请求：“你儿子看不到你，在家里生着气。”

“……它本来就是生气的表情。”徐小柯忍不住拆穿他。

“也许我可以再买一个开心的？”

“不行，二胎对于老大来说太不公平了！”

一牵扯到仓鼠君的话题，两个成年男性就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谈话听起来多么的匪夷所思。

石楠笑：“回去看看它吗？”

“……”徐小柯沉默了几秒，“让我考虑一下。”

最初提出合住的时候，徐小柯也是这样的答案。石楠想起以前的事，有些动容。但他很快把回忆变成动力，笑眯眯点头答应：“好。”

“那我先回去了。”徐小柯被那笑容晃了眼，有些局促想逃。

“晚安。”石楠说，而后一如之前的每个晚上一样，给了徐小柯一个“睡前拥抱”。



徐小柯回到寝室之后，把这件事跟赵杰全盘托出。

他知道赵杰一定会担心，也的确陷在纠结中难以决断。

赵杰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和好的事，你想好了？”

徐小柯被那目光灼灼盯的不自在，下意识别开头：“我的确有些舍不得这段关系。”

“即使他对你动手？”赵杰一针见血。

“……大部分情况下，是我主动要求的。”

“你也说了大部分情况，所以并不能掩盖还有少部分情况的事实。”

徐小柯有些焦急起来：“但那是特殊情况，而且是我咄咄逼人在先——”

“行了行了。”赵杰笑着打断他，“你既然都知道，还跟我这问什么呢。”

“……”徐小柯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不阻止我？”

“他人的确不错。”赵杰说，语气里掺杂些不明不白的挫败感：“而且，他毕竟是心理医生，能给你提供一些实质性的帮助。”

“老赵……”

“不过，”赵杰看着徐小柯的眼睛，“我既然知道你们的‘深层关系’了，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为好。”

“你说。”

“不是跟你说，”赵杰正色道，“是跟他。徐子，我想跟他见一面，咱们三个人的那种。成吗？”



——————
突如其来的加更。

【57】

2017年5月27日，星期六。

徐小柯终于回了石楠的家。

对于“考虑一下”的期限永远只有一晚上这件事，徐小柯选择性逃避。他还记得曾经有段时间班上的小姑娘们疯狂迷恋《何以笙箫默》，并以男主人公的台词作为自己的QQ签名——如果三年后你注定是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权利？

尽管放在现下的场面中没有那么适合，但徐小柯也同样不想为难自己。他想要的，他渴求的，既然已经向前迈进了一步——哪怕是被动的——他也会好好珍惜并行使这份权利。

他们仍是在学校门口见面，石楠注意到徐小柯这次并没有拿很多东西。信任的重新建立是需要时间的，显然，这一次徐小柯并不打算迅速进入到同住的角色中来。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绅士风度地替徐小柯拉开车门，手掌贴心地挡在车框处，等徐小柯落座后再关好。这一路上很安静。没有打趣，没有戏弄，一个人安静开车，另一个人安静地看着车窗外。

二人各怀心事进了小区，刷过电梯，最后一起进了屋子。

屋内的陈设还和徐小柯走的时候一样，除了那个原本被丢弃在床头的仓鼠被挪到了石楠的床上。当然了，不过二十几天而已。


徐小柯有些担忧。

这种情绪弥漫在他周围，恶魔般地询问他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他在逃避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在等石楠先开口解决这个问题。

石楠背对着他，直接走向了墙角的长筒。

徐小柯十分清楚里面有什么，那是这一切闹剧的开端，是罪恶的导火索。

他眼见着石楠从里面把藤条拿出来，指尖唰地就退去了温度。

——他要做什么？


“小柯。”石楠走到他面前，目光坦诚：“那天我打了你五下。”

他吐字清晰，明确直白地将手里的物件摊在徐小柯面前：“现在，给你。”

“……什么？”徐小柯不可置信。

“你可以原数打回来，或者找一个能让你解气的数量，都可以。我绝对不反抗，也不会事后打击报复。”石楠仍是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但他的态度十分真诚，“我知道破镜难圆的道理，即便打回来也改变不了我曾对你肆意动手的事实。但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不管是任何形式的、不管你处于何种状态，我都不会再未征求你的同意就对你动手。”

“……你一定，”徐小柯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要在我们刚进家门的时候谈论这个话题吗？”

“这是必要的。”即使是举着藤条的姿势，这位心理医生也没有丝毫的羞赧，“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要拿这个东西，我们在车上，或者说昨天晚上就该解决掉这件事了。”

他说，“我们拖的时间足够久，当然，这里面主要是我的问题。”

徐小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明明有更多更好的解决方式，却非要挑这种智障小说里学来的战术。以暴制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这个道理他不信石楠会不知道。

但他没有听漏石楠的保证和承诺。少年的目光终于从石楠的脸上落回那令人发指的刑具上，而后，高度紧张的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石楠的手在抖。

不是那种大幅度的颤抖，只是一种微小的、很容易被忽视掉的抖动。或者有一个更好的描述方式——紧张下的不自觉动作。

石楠在紧张？

这个认知极大地刷新了徐小柯的三观。但这并不难接受，因为他已经了解，石楠并不是时刻都如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而从前忽略这一点的主要原因，除了石楠的隐藏——即使是现在也是；还有他受困于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受困于圈子的自我束缚中，所以会下意识把自己的地位放低，觉得对方无所不能。


徐小柯拿起了藤条。

他听见石楠在同一时刻，轻微地松了口气。吐息声是略微长久的放松状态。

尖锐的刑具在掌心的触感一点也不美好。徐小柯甚至能想起它曾经加在自己身上的难以名状的疼痛。

他提着藤条的一段，在空气中咻咻甩了两下，风声令自己都有些齿寒。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刑具呢，他这样思考着。

而后，他重新与石楠目光交接，学着石楠曾经做过的那样，慢悠悠开口：“我接受你的保证了。那作为诚意，你是不是应该把裤子脱了？”

“……”石楠难得地无言起来。

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样措辞是不对的——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当真是触及到他的应对盲区，这使得他破天荒地脸红了几秒。

但是复杂又成熟的大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理智消失太久的。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桓旋绕，迅速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观点。

似乎哪里不对。

“好的。”石楠答应道，立竿见影动手去解腰带。

“……！！！！”徐小柯登时就把藤条砸回他身上，从耳尖到脖颈羞红一片。

他怒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他不过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想要看石楠服软羞赧的模样。结果这个不要*脸的大人当真要脱裤子！在他面前！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被动面前！！！！

徐小柯以前实践的时候脱裤子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此刻看石楠要脱，整个人都不太对，涨红的脸颊似乎都能看见冒着热气。

【58】


石楠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判断而取得了“调戏”上的胜利。

但徐小柯显然是炸了毛，砸在身上的那一下其实还挺疼的，不过从徐小柯让他脱裤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徐小柯只有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是真的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动手或是什么——他是做好了被出气的准备的。让他轻松的是这件事比想象中的好解决。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趁机调戏你。”石楠笑着道歉。

徐小柯冷哼一声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你负责刷碗一个月。”

“好好好。”

“所有水果都要切块！”

“是是是。”

“我们晚上去唱歌吧。”

“行行行……嗯？”

“唱歌。”徐小柯说，“你给小爷蹲下唱征服才原谅你。”

石楠面露难色，“你确定？”

“哪儿那么多废话。”徐小柯骂了他一句，随后意识到什么一样又为难起来。他犹豫着，将自己的问题抛出：“老赵——赵杰想跟你见一面。”

“嗯？”

“我跟他说了圈子的事，和我们的关系。差不多全部。”徐小柯说这话的时候有一些迟疑，但没有痛苦的神情。

那么就意味着进展很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来自圈外人的谴责辱骂。

意识到这一点的石楠又开心了些，依然不忘戏弄人：“那，他是想见我还是码人揍我啊？”

“……见面！！”徐小柯气愤道，“我也在的那种！你想什么呢！”

石楠哈哈一笑。”好。“

“……？”

“我说，”石楠伸手揉了把徐小柯毛茸茸的发顶，安抚的意味让少年怀念至极：“我同意见面。”



“三方会谈”约在了晚饭之前。

他们约在一个能吃饭能唱歌的商场门口，石楠在门口为了找停车位徘徊了有一会儿，徐小柯就先下车去跟赵杰说话。

“一会儿吃什么？”徐小柯问。

“主随客便，你应该问那位。”赵杰打趣他。

徐小柯白了他一眼：“不要乱用成语好吗，我们可是中文系的。不用管他，我请客，你决定就行。”

两边都是徐小柯的朋友，由他请客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赵杰没推辞——以他俩的关系也用不着这种别别扭扭——他思考了一会儿，说：“烤肉吧，楼上那家扎啤特别好喝。”

“成。”

等石楠终于停好车过来，这两个人已经敲定了今天的晚饭。赵杰看他走过来，也向前走了两步，轻飘飘地打了个招呼：“嗨。”

然后大男孩攥紧的拳头就挥向了心理医生的脸。

石楠本能躲闪却也来不及，被擦着脸刮了一下，左脸颊靠下的位置红了一片。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倒是徐小柯吓了一跳，忙拦住赵杰惊呼道：“老赵！”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上一秒还笑呵呵跟自己讨论套餐的室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赵杰没搭腔，被徐小柯挡着也没挣扎，目光只落在石楠身上，冷声道：“你跟我保证过不欺负他。”

“是我的错。”石楠坦荡地承认。

被两个人谈论的当事人一脸木讷站在中间，徐小柯怕这俩人打起来，可他们看起来又该死的平静。

赵杰看了石楠有一会儿，又道：“徐小柯没啥脑子，平时你多担待。”

石楠点头：“嗯，我知道。”

徐小柯：……

“你们俩都想打架是不是？？？？？？”

他左看看右看看，赵杰和石楠对视了一眼，都乐了，只留徐小柯一个人担惊受怕了好半天，这会儿才觉得仿佛被戏弄了。

“合伙玩我？？”

“没有，”赵杰认真道：“我刚才那一下是真想打他。”

石楠也跟着凑热闹，一脸无辜地搭话：“我也是真的知道你没脑子。”

徐小柯再次：……

去他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好吗？？？！！！


这样的微妙气氛持续到吃饭。徐小柯一直生着闷气，赵杰倒是没多在意，反正也不用他哄，就在一旁看戏一样的围观石楠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拿酒。

不过他也听到了石楠的话：“最多三杯，然后只许喝果汁，明白吗？”

令他觉得新奇的事，自己家的徐子对于这样老妈子似的唠叨不仅没有厌烦，反而看起来……有些开心？

至少他确定，那一声“哦”绝对是口嫌体正直的。

也许是这么久一直把石楠当成了徐子身边的准男朋友，他现在审视这俩人的时候仍旧戴着有色眼镜。

——完了，还没吃就觉得撑。原来徐子每天就是这么忍受自己和杜琳的狗粮的吗？


后来去KTV的时候，他再次相信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老话。

一首颇具年代感的《征服》出现在歌单里，徐小柯的意思是特地点给石楠的。结果到了切歌的时候，石楠暂停了伴奏，格外认真地再三跟小孩儿确认：“真要我唱？”

“你再废话我不回去住了。”小刺猬威胁道。

石楠看起来为难极了：“那……对不住，忍耐一下。”

——是谁说声音好听的人唱歌一定好听的。

徐小柯掏着被折磨了三分钟的耳朵，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终于找到唱歌比自己跑的还远的人了。

最后包间里只剩赵杰一个人承包歌单，徐小柯偶尔打打下手来个合唱。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这两个“**”拿着果盘里的小旗子一起给赵杰喊666。

赵杰发誓再也不跟这两个神经病一起来KTV了。

【写在后面】
更新之后的贴吧界面丑到哭。
怎么能这么丑。
怎么能。
然后。
终于写完了三方会谈，我期待很久了，不写完总憋着难受。
但是再码字我就剁手。
都不要问我下一次更新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新一周我又要开始忙了。
上班狗绝望的人生。
最近累极了的疯子有一点玻璃心，如果被人夸可爱或者有小可爱给我抱抱亲亲么么哒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当然如果有对文章内容的评论我会高兴的原地去世x】【不你等等】
以上。
一个疯子。

【59】

石楠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刚好遇到才从包房出来的赵杰。三个人唱歌也没闲着，要了两提啤酒，不过多半是这俩人在喝。

徐小柯承包了除了啤酒之外的果盘爆米花开心果和山楂片。

赵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哥们儿等我会儿”，然后自顾自进去放水。

心理医生有些苦恼地思考对方要是再次动手他该不该躲这个问题。好在赵杰没让他等太久，出来之后一边洗手一边说：“刚知道你俩那个关系的时候，我是真想找几个人去医院堵你揍一顿。”

石楠无辜极了：“我觉得……双方自愿的话也不算违法……？”

“所以我就是想想。”赵杰甩甩手转身直视他，“我不想评判你们的关系，对我来说，挨了打就要还回去。对我哥们儿也是一样。徐子那天喝多了跟我说了不少事，包括你最后那次动手。”

“……”石楠深深皱眉。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让他跟你继续相处。”

“嗯，这在情理之中。”石楠说。

“但是昨天他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支持了他。不是我想开了，我说了，我依然不赞同你们之间的行为。但是我没办法。”赵杰靠着洗手台干净的地方，语气有些哀伤：“我上周日才第一次见到他真正‘发病’的样子。据他自己说，那很正常，在你那里的时候也发生过很多次。他叫我不要担心。”

“但是你知道，这种蠢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赵杰继续说，“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医生，你跟我说句实话，他还有多久才会好？”

他没有问“他会好起来吗”。

他在心里坚信，徐小柯一定会好起来，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想知道自己哥们儿还得承受这种痛苦多久，还要在里面挣扎多久。


石楠动容了。

“我没办法给你明确的时间，”他诚实道，“抑郁症的出现和好转都是无法掌控的，甚至我也无法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复发状况。对于你的问题，没有任何一个心理医生可以给出确切的答复。但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之前的治疗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效，不过被我搞砸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我可以保证。”

“你的保证还可信吗，医生？”赵杰平静问，没有挑衅也没有怀疑，他只是要一个答案。

“你可以考虑再相信我一次。”石楠说。

赵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说：“最后一次。”

“嗯。”

“其实你只要跟他保证就可以了，徐子太没安全感。”赵杰说。

“我知道，我会再找时间跟他认真谈这件事。不过我也有必要争取你的信任，你是他在乎的朋友，我不想他在中间为难。”


石楠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到赵杰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然后他听见赵杰问：“你一直这么说话？”

“什么？”

“听起来毫无漏洞，还有点善解人意。这是你的职业习惯？”

“算是吧。”石楠不否认。

“哦，也是。徐子一直喜欢那种人模人样的类型。”

“……”这孩子成语用的是不是不太对。

“你们俩相处的过程一定经常不顺利吧。”赵杰嗤笑，“比如他突然的不信任你。”

赵杰显然还有话要说，石楠并没有对此回应。

“他以前被人骗过，差不多也是你这么一个说话方式的。说难听点，衣冠**。”

石楠知道赵杰并不是在骂他，对方话里显然包含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但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徐小柯的个人隐私了。

所以赵杰转了话锋：“这段事儿，如果他愿意的话让他自己跟你说。我就是顺嘴多说一句——对徐子来说，‘真实’比一切都重要。他身边不需要一个‘完人’，只需要‘人’而已。”

像是怕石楠听不懂，赵杰甚至还举了例子：“就比如说我现在站在这儿跟你说这些废话，你完全可以用一句‘关你屁事’回应我，而不是把所有不爱听的也装作谦逊地收下。太假了，这位医生。别拿混社会那一套对徐小柯，他没脑子，等你装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完了，你们之间也完了。”

【60】

两个人回到包间的时候，徐小柯刚啃完一片西瓜。他知道赵杰有话跟石楠说，而且是不想让他听到的那种。

不过他相信自己哥们儿。

此刻看他俩一起回来，也没多说，只是骂了一句：“操，你俩掉厕所了啊，我快憋死了。”

赵杰不客气回敬：“你就吃了点西瓜，酒都是我俩喝的，你憋个屁。”

“那是我不喝吗！我再喝一瓶石楠回头就得絮叨我一周。”徐小柯愤恨地说，这样的三方会面仿佛把一切藏着掖着的事都露到了阳光下，他从未这么轻松过。

赵杰笑着转向石楠，说：“看不出来哥们儿你还有唐僧的一面？”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石楠也笑，“怕他伤着胃。”

“那倒是，他那个垃圾胃。”

眼见着这俩人一言一语开起了批【dou】大*会，徐小柯认怂说了句告辞，转头就往厕所去。

他这一走，屋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有一会儿，石楠先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赵杰刚收到杜琳的短信，头都没抬敷衍着：“嗯？”

“我会跟他开诚布公谈一谈，所有的事。”

“哦。”赵杰应了一声，似是不放心地强调：“不许动手啊。”

“这个就不关你的事了。”石楠乐。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是几分钟前自己亲自教过他的。赵杰这才放下手机，真心实意乐了一声：“成，反正他要是跟我说被欺负了，我立马找哥们儿堵你。”

“我是不是该提前录音报*个*警？”

“那你就算妨碍【公】【wu】了。”

徐小柯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么一句，问：“妨碍啥公【wu】？”

石楠眯眼笑：“我长得太帅影响社*会【zhi】【an】。”

徐小柯：……？？？？？？？





——————

忘了敏感词，重发N次。

我剁手【。】

更新原因是这段紧跟着ktv，我怕一周之后你们全忘了。

另外当然就是因为我收到了好多抱抱亲亲举高高和被夸可爱！

还有长评！

感动至极！

但请原谅我暂时没有时间一一回复，我要立马忙碌起来了，对，此时此刻。

更文时间是坐车的时候挤出来的。

但我会全部回复的！我也都看了！我爱你们！

比心☆

【番外】——《交换掌控》

写在前面的阅读提示：和《共情》篇一样，是个不确定以后是否会真的发生的日常故事。时间线拉到久远的未来，但是两个人此刻还没有在一起。

正文写的太累了换换脑子的产物，未完。随缘更新。



【1】
“***教训我。”

徐小柯炸毛的时候石楠正在做蔬菜沙拉，新鲜的紫甘蓝切成细长的丝，配上些圆润的西兰花。

闻言，他有些意外。如此明确清晰的抵触情绪在他们的交往中已经很少出现了。显然，徐小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他擦干净刀具放好，又重新洗了次手，才转向坐在那儿梗着脖子的小孩儿。

“你想要现在谈一谈，还是等到睡前之间？”石楠平静问道。

徐小柯口气有些不耐烦：“谈什么？没什么可谈的，我就是不想听你们主动的大道理，不想受制于人。我是成年人，我受够被管制了。”

一个人恼怒的时候很容易无意间说出一些真实的想法，石楠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你们主动”——他猜测，也许有其他人干扰到了他家小病人的情绪。

“受制于人”、“被管制”——他和徐小柯的交往中明确提到了这是公平的游戏和必要的治疗，尽管在某些治疗过程时需要一些“手段”，但那也是在小柯的同意之下。

思考过这些，石楠走到徐小柯面前蹲跪下身，把自己放在低处，这样更方便直视垂眸躲避的人。他柔声提出要求：“我想要你重复自己所认为的，‘我在教训你’的那句话。”

“……”

“你知道躲避是没有用的，”石楠锲而不舍追加话语，仰视的动作也没有削减他的气场，“重复我的那句话，小柯。”

“……你说我吃蔬菜太少。”徐小柯有些自暴自弃道。这种行为像个被家长抓包的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更烦躁了。

“我的原话是‘蔬菜沙拉，你平时吃青菜有点少’，”石楠模仿着之前的语气说道，“这句话对你来说算是严厉的教训吗？”

徐小柯想站起来躲回房间里，或者干脆躲出去随便做点什么。但他不能，石楠就蹲在他面前，扼杀了他全部的行动能力，使得他寸步难行。

“你现在……”徐小柯恼怒地说，甚至用力抓了抓头发，“就是在教训我。”

“没有。”石楠第一时间否决，“教训的人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不是吗？而现在你坐在这里，我在你的视线下方，很平静地表达我的困惑。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把这个称之为‘教训’，又为什么生气。坦诚是我们约定好的，记得吗？”

“你只是在掌控我！”徐小柯暴躁地站起来，想动却不能动，被束手束脚的感觉很不好，“你想要放下身段的时候才会这样，利用哄骗达到教训管教的目的，你们主动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就是喜欢掌控人！”

石楠重新抓了几个关键词。他从蹲姿中站起身来，几厘米的身高差距对视线平视并没有影响。徐小柯的身体因为情绪波动在剧烈的起伏，尽管他看起来气愤无比，肢体动作却在石楠站起来的时候给予反应，略微前倾的手表达了需要一个拥抱的诉求。

“我想要一个拥抱，”石楠说，话里带了弱者的恳求意味，“你的指责让我有些难过，如果能给我一个拥抱的话，我会好很多。”

石楠目光坦然，徐小柯从中读懂了他没说出来的下半句——当然，你可以拒绝。

徐小柯不自觉地产生了罪恶感，仿佛自己在欺负人一样。他侧过头无视石楠的目光，身体却好好地行动了。手臂抬起，沿着石楠的胳膊两侧环绕过去抱了抱他。

从石楠身上汲取的温度很好地安抚了小刺猬的情绪，他忽然发现自己手指凉的厉害。而后石楠以坚定的态度拥回他。

“谢谢，我现在好多了。”石楠说。

“……骗子。”徐小柯说。

石楠疑惑地嗯了一声。

徐小柯更加用力拥抱了石楠，以获得心安，“你明知道需要拥抱的是我。”

然后他听见石楠一声轻笑。

“是的，我知道。不过我想要拥抱也是事实。”石楠说，“我们谈过的，你不能因为其他人的问题来排斥我。”

“你怎么确定是因为其他人？”

石楠笑的更不加掩饰了，“我对自己有信心。”

“……自负的大人。”徐小柯评价道。

“谢谢夸奖。”石楠毫不在意，又抬手揉了揉这颗总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脑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解决那盘沙拉，顺便谈一谈真正的前因后果。”

【2】

加了蔬菜专用沙拉酱的紫甘蓝美味极了。脆嫰的口感外加蔬菜独有的清香，极大程度上取悦了食用者的味蕾。

徐小柯夹起一口塞进嘴里，动作简单粗暴地仿佛在发泄因刚才令人尴尬的事件而产生的不满情愫，毕竟他还不得不面对接下来那个计划外的谈心时间。石楠倒是不紧不慢地，一边吃一边打量这个小刺猬。

被观察者总是先投降的那一个。徐小柯戳着一颗绿油油的西兰花，瘪瘪嘴道：“我有个群，圈子的，今天进来一个大圈的人。”

“嗯，然后呢？”石楠轻声回应。

“你也知道大家对于大圈的反应，本来现在就有很多大圈的男主过来骗小姑娘，他一进来群里就吵了起来。”徐小柯皱着眉头说。

石楠伸筷子夹起那颗被蹂躏的小蔬菜，喂到徐小柯嘴边：“啊——”

“……”徐小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反驳，西兰花就被直接塞进了嘴里。

“乖。”石楠笑眯眯地说：“不要浪费食物。”

小刺猬咽下嘴里的东西，怒道：“不许喂我！”

“好好好。”石楠好脾气地安抚，“不喂了不喂了。”

伸手永远不打笑脸人的，徐小柯忍了忍，忽然意识到刚才的烦躁情绪被他恼的散了一些。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徐小柯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一次开口听起来就更像简单的叙事了：“他提到了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比如sp只是s##m的分支，再比如，被动其实和奴*隶没有什么区别，骨子里都是奴*性的、喜欢被管制的。”

“所以你才会对主动产生敌意，我明白了。”石楠接下他的话，说：“我猜他的原话带着人身攻击的意味？”

“比那更糟，完全是在侮辱人。”

“那么他在大圈也混不下去。”石楠一针见血点评，“不懂得尊重sub的dom只是人*渣而已。”

这种说话方式可真不像个医生。徐小柯听得有点舒服，却也没忘了试探：“你对大圈了解多少？”

“如果是了解的话，bd#s##m是我认识这个圈子的启蒙。”石楠坦荡地、毫不遮掩地回答他的问题，“最初是作为案例分析，我毕竟是学这个的。”

“那你会对我做吗？”徐小柯几乎是下意识问道。

石楠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即笑出声：“那也是游戏的一种而已，如果你不同意，单方面的开始游戏会让我看起来像智*障。”他无奈摇摇头，又正色补充道，“我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对不起。”徐小柯沉默一会儿才说。

石楠眼底的惊讶更重了：“为了什么？”

“我不该说怀疑你的话。”徐小柯说。

“你有这种认知我很开心，”石楠微笑，“不过保护自身安全也是第一位，不管是这件事还是以后的所有问题，你都可以提出担忧和疑虑，只要肯听我回答就可以了。”

徐小柯又沉默一会儿，颇为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石楠又推给他一颗小蔬菜，说：“不过在治疗中我的确使用过一些相关的谈话技巧——比如某些管教或者控制中才会出现的命令语气。”

“……那个我知道。”徐小柯从善如流吃下去，神色有几分羞赧，却不生气：“那个对我有效，我早就知道。”

“达成共识了。”石楠打了个响指，目光锁在徐小柯身上多了几分探究意味：“那么现在，我想要你诚实地告诉我，你觉得主动一方是掌控者，这个想法不是在这个人出现之后才有的吧？”

“……”徐小柯显然被噎了一下，他艰难地吞咽掉食道里的东西，气闷道：“你不要突然进入状态。”
“我们一直都在治疗时间。”石楠无辜摊手，“即使别人的观点会影响到你，但你反应的激烈程度明显不是初期状态。我猜这个问题困扰你有一段时间了，而你也没打算告诉我，对吗？”

徐小柯错开视线企图逃避这个问题：“明知故问不是好习惯，医生。”

自从当年赵杰见过石楠之后，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提“你的那位医生”这样的话语，导致徐小柯耳濡目染地也习惯性叫石楠医生，当然，只是在他格外轻松和格外紧张的两个时间点。

石楠极富耐心地说：“隐瞒不报也不是个好习惯，我的小病人。而且这一次我并不打算承担没有察觉的过失，所以我将要使用一些约定好的权利。”

他看着徐小柯的眼睛，轻声说：“Redemption.”



——————

最后这个词的意思是“救赎”。

bd#s##m相关不会介绍太多，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查阅百科。

度受不要吞文了谢谢。

【题外话】
公开提一下这件事吧，我也思考措辞很久了。
我不太建议正处于病症中的、或者怀疑自己有抑郁倾向的人在这种公开的平台来谈这件事。
首先它对自身并没有帮助，不是所有陌生人都能够给足你想要的关注和帮助。
其次，这会对其他人造成一定的影响。负面的东西向来具有传染性，我不止一次提过。
这方面的问题，还是建议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陌生人能给与的帮助实在是有限。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仍旧多说一句容易遭人骂的话。
要自己努力过，才能来期待别人的帮助。我说了很多很多很多次，不要羡慕徐小柯有石楠，他在有石楠之前和之后也都自己做出过巨大的努力。徐小柯的好转，不是单纯因为有石楠和赵杰在，我希望读者明白这一点。
不要无视小柯自身的努力，我会很难过。
单纯指望别人来拯救是不现实的。没有谁能替谁过人生。
我希望我的文带来的是一种希望，而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这话我也早就说过。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事与愿违，我只能了结它。
以上。
一个疯子。

【3】

——Redemption.

这个词仿佛一个开关，徐小柯在听见的瞬间就绷紧了身子。

这对医生和病人曾经在某一次谈话后达成了一个必要的强制性协议（*1）——在使用某些困难的治疗手段时，石楠会提出关键词来表明态度：

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我希望你努力去做。

而徐小柯并非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关键词——或者成为安全词也可以——但是说出来就意味着他放弃这部分治疗，放弃解决当下的这个问题。

他们都知道这对两个人的进展没有任何好处。

石楠不会强迫徐小柯做任何事，所以他会征求对方同意。他也知道，徐小柯会为了恢复而努力，所以他给了徐小柯控制底线的权利。

“救赎时间”——徐小柯是这样称呼它的——发生的次数并不多，但只要自己试图隐瞒一些必要的事，石楠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深深吸气，做出了心理准备才开口：“……你说。”


石楠看起来比他轻松得多。这位医生甚至还慢悠悠地交叠双手坐得更舒服些，而后才舍得开尊口：“你觉得主动一方是掌控者，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你在这段关系中感觉到了主动权被剥离。或者说，你单方面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的权利，觉得自己真的处在被动的位置上，对吗？”

“你废话太多了。”被直言说穿的徐小柯有些不自在，反驳道。

“那么，”石楠毫不在意地微笑，“这次治疗的主题是，交换掌控。”他目光柔和，似乎为了让小孩儿更容易接受，放慢了接下来的语速：“接下来的时间，在你说那个词或者我同意结束之前，我们交换一下身份。”

“……我可不会看病。”徐小柯皱着眉头说。

“哈哈哈……”石楠被小孩儿的逻辑逗笑了，“这个我会考虑的，不过不是今天。我说的是我们的主被关系。”

徐小柯猛地一惊：“你疯了？”

“并没有。”石楠说，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我知道你从未做过主动，你也知道我从没当过被动。从许久之前的那件事中（*2），我了解到你对于动手这件事的态度，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件困难的事，所以我选择了使用关键词。当然，你也知道，我无法从被动的身份中得到任何快感就是了。”

在治疗时间中石楠依然是那个完美的医生，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力求不产生误解和不必要的麻烦。但此刻，比起他所要求的事，这些都似乎微不足道了。

徐小柯是震惊的：“你没必要把自己搭进我的治疗，石楠。”

他们相处的时间足够长，治疗的次数也足够多。徐小柯能够理解石楠提出这个治疗的目的——你既然觉得被动是失去掌控的，那么就换到主动的位置上来找回掌控力。

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石楠为此要做出的事。

这也算是治疗成效的一部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理解反而比误解要容易的多。徐小柯也在逐步模拟石楠的思考方式。

交互共情，良性的那种。

“想达到这个目的很容易，圈里从来都不缺想要主动的被动。我可以去约纯实践。“

石楠的目光变得幽深，似有似无的探究意味，他带着笑，轻声问：“你会去做吗。”

那语气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单纯的陈述。


——被看透了。

徐小柯懊恼极了：“好吧，我承认，我不可能去随便约一个被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你需要为了科学献身。”少年的声调都高了几分，还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做，所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拒绝你。”

“那么，你要使用那个词吗？”石楠不接，只是耐心地继续提问。

治疗过程永远不缺时间。

“……”徐小柯一下子沉默了。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从石楠的建议换一个关键词给自己留条退路的。

但他没有，他知道自己拼了命地想要恢复，想要好起来，他也知道，石楠不会害他。

所以他答应石楠的协议，也认真在履行。

他的关键词是，coward，懦夫。

有什么比逃避治疗、拒绝恢复还要懦弱的事呢。男子汉顶天立地，他不想成为懦夫。

徐小柯从来都不会放任自己失败。

所以他不能说，他不能拒绝，他只能奢求石楠放弃这个提议。但是显然，石楠并不打算按他的节奏走。

“我不明白。”徐小柯终于说。“你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我的小病人，你把你的医生又想象成什么全能的人了。”石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别扭，他坦荡地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这是最便捷的方式。人总得学会换位思考才能有所进步。从你发现这个问题到现在，也一定尝试过很多方法了，对吗？”

“可是换位思考不等于换位行动。”徐小柯说。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叫做自我排解，而我的叫做治疗过程。”石楠说，“拖时间也改变不了我们的规则。同意，或者，关键词？”



——————

1*协议问题在后续的正文中会提及，番外暂且一带而过。我们日后正文见。

2*这里指正文石楠让徐小柯打回来那段。这篇番外就是我没打成还手痒于是决定欺负石楠的产物哈哈哈哈。

【4】

疯子。

徐小柯把石楠骂了无数遍，心口相一的那种。他喋喋不休骂了有五分钟，最后被石楠的平静和自己的口渴打败，愤愤地灌了一杯水。

而后，把水杯嘣地放在桌上。

“来来来！你不就是上赶着想挨揍吗！我成全你行了吧？”徐小柯怒道。

这阵仗太大，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但仔细瞧瞧，就能发现色厉内荏的小孩儿憋的眼角都红了。

石楠叹口气，站起来再次把小孩儿揽进怀里：“好了，不要怕。你不会伤害到我，我保证。”

徐小柯怕的是当主动吗？

他不过是怕伤害到别人。在他的认知里，主动掌握的权利太多了。每一击的力度，每一下的位置，全凭主动的心情而定。那种掌握伤害别人权利的位置，他不敢坐，他怕自己会失控，会不受控制地真的伤害到一个人。

所以尽管“打人”更利于排解心情，他却从不敢约被动。没道理让一个陌生人来承担那些情绪的后果。

而现在，石楠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甚至还要用他自己来当实验对象。


“……你这个替我做保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徐小柯涩声骂道。

“唯独这个改不掉。”石楠又给他顺了顺后背，“你答应过要信任我，所以你得同样信任我的保证。”

“真是疯了。”

“还可以还可以。”

“有点职业素养好吗！”

“从决定接手你这个小病人开始，我就已经把那个扔掉啦。”石楠打趣道，“毕竟给熟人治疗这种基础错误传出去，我一定会被老师打死。”

徐小柯可不信他的鬼话，老大夫宠大弟子宠的紧，最多口头威胁。他知道石楠是在安抚他，到底平静了几分：“你也算是敬业了。”

这跳跃程度显然不是没有职业素养这一话题了。石楠轻笑一声，说：“特殊病人特殊对待，别人可没这待遇。”

徐小柯从他怀里出来，看了他半天，憋出一句：“……你不会打击报复吧。”

石楠噗嗤一声乐了：“我还当你是担心我，结果是怕我秋后算账啊？”

“…请有点良心。”

“好啦。”石楠不再逗他，稍稍认真：“这只是治疗中的一个小游戏，如果发生问题，我会叫停的。”



他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为了不给徐小柯造成太大的尴尬状态，毕竟这孩子太容易害羞了，石楠保留了四角短裤。当然这也是一层危险，毕竟徐小柯看不到自己将会造成怎样的伤，只能凭着石楠的反应来得出结论。

但不管怎么说，让他面对赤*裸状态的石楠还是太刺激了些，他拒绝。

一八三的男人双手撑着桌子，腰略微下压，后臀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标准的顺手姿势。对于“被动”的角色，他不享受，却也不陌生。真正负责的主动都在自己身上试过各种工具和姿势，这样才能保证被动的安全。

所以当徐小柯有些手足无措站在他身后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好心地提醒：“不放心的话，可以先热身。”

“哦……哦。”徐小柯反应迟钝了一会儿，从床上并排放着的工具中拿起那块热身用的小板子。其实在住到一起之后，这块薄板出场次数少得可怜，熟悉之后的石楠反而习惯于用自己的手来热身，而适应了这一点的徐小柯，也从最初面红耳赤拒绝的状态变为逐渐享受。

毕竟巴掌总多了几分安心的意味。

思及此，他开始犹豫要不要也用手。石楠悠悠打断了他的长时间思考：“我说，这么撑着也挺累的，你体谅一下呀，我的小主动。”

——这人即使换了身份说话依然这么不正经。小被动小刺猬小仓鼠小病人，反正不管什么他都要加个“小”字来卖个萌，现在连“主动”都不放过了，这个大人真的是令人发指！

徐小柯倒没意识到自己一吐槽的时候也自动给石楠扣了一个大人的帽子。他当下决定收起那点微不足道的仁慈心，抬手一板子就拍石楠屁股上了。

不就是打人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打就是了！


心理建设一旦做好，后续行动就没那么难了。第一下打过，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没规律的十几下，小板子不厚但宽，几下就能覆盖住这个臀面，也因着这个，即使小孩儿动手再没分寸，到底达到了热身的效果。等打了三十多下——徐小柯也没具体数——他停下手，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劲儿没多大，纯是累的。

石楠只觉身后轻微有些热，倒没多疼，见他停手也知道是累着了，好心提醒：“别那么快，你平时不太运动，突然这么动手臂容易抻着。”

徐小柯立马黑着脸狠狠给了他一下。

“你可以不加‘不太运动’那句话。”

“小没良心的。”石楠咧嘴乐，这一下真有点疼，他嘶了两声适应了一会儿，暗自感慨这孩子入戏还挺快。




——————

这个番外好漫长哦。

我只是想打石楠而已怎么这么难哦。

冷漠。

头又开始晕了，我们下次随缘见。

【5】

不正经的热身随着那最后一下“打击报复”落下帷幕。床上摆着的工具都是徐小柯喜欢的，板子折扇戒尺——尺子还分木制的和竹制的。皮带这种很难掌控的东西被徐小柯第一时间拒绝掉，藤条也早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被他亲自丢进了楼下垃圾桶。

哦，还是不可回收的那个。

他们家好像该入手几个新的工具。两个人心照不宣。

不过眼下徐小柯也没脑子想那么多，他看了一眼石楠的侧脸，好巧不巧地瞧见他略微发红的耳尖。

——嘿，还以为这个大人不会害羞呢。


徐小柯忍不住乐了，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一小会儿。他挑起常用的竹尺，这玩意儿轻，不容易伤着内里，石楠现在还穿着一层，杀伤力应该没那么大。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嫌弃自己——这个主动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可从来没这么好心！

大好的报复机会，可还是输给了自己的仁慈心。徐小柯自顾自唉声叹气了好半天，那边石楠又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跟谁学的坏毛病，晾着人，嗯？”

“给我闭嘴。”徐小柯选择能动手的时候顺便再吵吵两句，双管齐下效果卓越，“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要我跟你学一声不吭啊？那我可学不来。天知道我每次是怎么忍受仿佛鞭尸一样的效果的。”

“……滚。”徐小柯啪啪给了他两下，说：“我喜欢鞭尸，你闭嘴。”

石楠心道那你一会儿就得求着我开口。不过此刻他选择乖巧，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了。


少了一方的暖场，徐小柯自己又尴尬着不想说话，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他完成任务一般打在人身上的响声。

他倒是有心把伤平铺开来，不过隔着短裤看不见，自个儿手法也没那么准。这孩子也不知道轻重是怎么个感受，毕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过多久石楠就觉得身后叠加的疼已经不是能风轻云淡开玩笑的状态，下意识地用深呼吸来试图缓解。

他这一吸气，刚好撞上徐小柯手上哆嗦打狠的一下，一口气呛在喉咙止不住地咳。

“咳咳咳……”

这可把徐小柯吓了一跳。

“卧槽*你没事吧……”小孩儿把戒尺扔回床上，忙去拍他的背。一时间愧疚自责全涌上来了。“我就说我没准头，你还非要我……”

他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石楠还咳着呢，话也说不利索，一手比划着让他等会儿，另一手捂着嘴咳。

“没……咳咳……没事，就呛了一下。”

石楠缓了一会儿，看徐小柯还纠着个小脸，屈指敲了他脑瓜顶一下：“可行了你，多大点事儿啊。你想想你趴那儿让我打哭过多少次，我这就咳两下而已。”


“……”

安慰人的话说成这样，徐小柯是真的燃起了打死他的欲望。但也就是想想，他毕竟还是怂。石楠没有说结束，这场闹剧就必须继续演下去，这是约定好的事儿。徐小柯有些为难，问：“你还行吗？”

“问一个大老爷们儿行不行……真有你的。”石楠仍旧打趣他，眼底带笑揉了他两下：“继续吧。”

“……要不你说个数吧。”

“嗯？这种事该你决定啊。你现在是主动。”

“可是你平时也……”徐小柯话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看着石楠的眼睛，摸不清对方是否就是想让他意识到这个问题。

“也什么？”石楠安抚性地回看他，问。

“……你也跟我商量具体的数目。”徐小柯说，“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上不是主动全方位的主导，被动依然可以参与进去，是吗？”

石楠笑：“答对了一半。这个道理你知道，只不过钻牛角尖里就想不起来。”

“还有什么？”

“得你自己体会才行。”石楠说，“遵循我们以往的习惯，被动有权利选择工具和数目。换扇子吧，打满五十我们结束今天的治疗。你先贴个创可贴。”

石楠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那尺子不是打在他身上似的。徐小柯有些发蒙，呆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选了个什么工具。


“你疯了？”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问这话了。扇子的威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不是靠着发泄情绪来忍耐，过程实在是太煎熬。石楠竟然让他一个力道都控制不好的新手玩这么大？

他是真疯了是吗？

“缓的时间越长我一会儿越疼，你可行行好吧我的小主动同学。”石楠装出委屈的样子，又拉起徐小柯的手替他好好缠上创可贴——就像每次徐小柯替他做的那样。然后转过身，依然撑着桌子，摆出等待的姿态。

徐小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

【6】

扇子握在手里才能感受它的重量。

他家这把是标准的淘宝款，既长又厚重，图案是墨色的“四君子”，充分迎合中文系小孩儿的喜好。但此时，这孩子真想开窗户把这东西扔出去。

——当然，高空抛物是不对的，大家不要做。

这算什么鬼治疗啊！好好的道理直接说不行吗！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徐小柯在心里骂着，却不敢带着怨气动手，平复了一小会儿才一边观察着石楠的状态，一边往下落扇子。


第一下加身的时候，石楠明显绷紧了撑着的手臂，隔了几秒才放松下来。徐小柯在此基础上减了些力气，又把注意力放在这人的屁股上。

这种流*氓一样的行径让他有点自我嫌弃，不过实在是没办法，扇子砸在同一处是会出硬块的。徐小柯仿佛一个操心的老父亲，既要做，又怕真的伤害到对方，一来二去数目才过了五分之一，他自己却累出一身的汗。

石楠要是能回头，就刚好能看见徐小柯皱着眉头的严肃模样，仿佛在做一件需要精密演算的事。

反观石楠也不好过。就像他说的，他无法从疼痛中得到任何快感，也没办法通过这种方式来排解压力。所以他是单纯地在忍耐，极其辛苦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有占据很小一部分的羞耻心，毕竟在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孩儿面前保持这个姿势，就算是他也还是要脸的。

但这是治疗手段，他看得开，也想得通。就怕这孩子想不通，那这罪可是白遭了。


他这边靠着分神想事情来缓解疼痛，徐小柯那边数着数目熬日子。

石楠下半身仅存的布料不停在接受拍打，似乎隐隐有被肿胀的皮肉撑起的趋势。臀上就那么大块地儿，徐小柯还知道避开上半部分神经多的地方和恼人的臀腿，最后剩下的那部分，七八下就能覆盖个遍，想换地方都不成。

更何况还没准头。

布料下的皮肉不停遭受外界的撞击，交叠的地方迅速而猛烈地向控制系统传递疼痛的信号。而接收信息的石楠终于无法分神，只得一心对抗。

绷紧了容易受伤，放松又哪儿那么容易。不多时，裸露在外的大腿肌肉就绷得死死的，细看下还有些抖。

徐小柯说什么也打不下去了。

“我放弃，石楠，我放弃。”徐小柯声音颤抖，怕自己后悔似的语速飞快：“Coward.”

“你先别急。”石楠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哑，他调整了一会儿，恢复到工作的状态。身后跳突的疼也不多管，反而先去帮徐小柯平静下来。

他动作轻柔拿掉小孩儿手里攥紧的折扇，顺便给他揉了几下被压出的红印子，然后撕掉了创可贴。做完这些，他再次将徐小柯揽进怀里，搂着肩膀哄孩子似的拍拍他。

“乖，你做的很好。”石楠轻声道，“没关系，我们到这儿就可以了，放轻松。”


徐小柯觉得肺腑里仿佛打翻了调味瓶，尽是些酸的苦的要命的味道。他没由来的委屈，即使整件事情中他才是打人的一方，此刻却依然涩着声音控诉：“你欺负人……”

“好好好，我欺负人。”石楠好笑地揉他后脑勺，“你是小姑娘吗，一点道理不讲的。”

徐小柯哼了一声，半晌小心翼翼伸手想去摸摸他身后的伤，又怕碰疼了他，停在半路不敢动，委委屈屈问：“…疼不疼啊。”

石楠被暖的心都化了，差点就想结束治疗带着人出去吃喝玩乐。不过正事在先，他还是顺着人的话问：“为什么会在意我疼不疼？”

“……你明知故问。“

“小柯，”石楠放开他，执着道：“回答我的问题。”

“…………”

衣衫不整的状态也没能掩盖这个人进入状态后的压迫感，徐小柯有些苦恼：“…我担心你。”

猝不及防的坦率。石楠心里轻笑，面上却保持冷静，继续问：“为什么会想要结束，甚至说了关键词？”

“因为你看起来很痛苦。”徐小柯说，“我不想伤害你。”

“即使那是我自己选择的？”

“你疯了我总不能陪你一起疯。”

“但是你是主动，其实没必要考虑我的感受。”

“怎么可能！”徐小柯突然提高了声音，怒气冲冲地说：“你也是人啊！你也会疼！主动又不多点啥，我怎么能不考虑你？！”


石楠不说话了。他只是安静平和地看着徐小柯，似乎在等他意识到什么。

徐小柯也沉默了。

他跟石楠目光交接了好一会儿，终于错开，咬着唇小声开口：“主动不比被动多什么权利。”

“是。”

“主动也要考虑被动的状态。”

“是。”

“还要观察被动的反应。”

“没错。”

“所以其实真正决定实践结束的是被动。”

“这个我不保证圈内所有主动都是这样做，不过在我们的关系中，是。”

徐小柯终于再次对上石楠的目光：“所以我并不是处在被掌控的位置上，每一次实践你都给了我很多选择和掌控的权利。”

“这不是我给你的，”石楠更正道：“这是你原本就拥有的权利。”

“……”徐小柯垂眸， 沉闷道：“实践是两方都能得到释放的游戏。”

“是的。”

“这句话还是我最开始先跟你说的。”

“我很赞同。”

“……我自己说过的话，我自己的观点和主张，我却忘了。”

“小柯，”石楠抬手去揉他的发顶，说：“这是正常的。人们总会在某些时候钻进死胡同，不过只要转个身，就能从里面走出来。”

【7】

徐小柯看起来十分懊恼：“我只是忘了而已。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只要提醒我就可以了。”

“我不能那样做。”石楠坦然道，“由我来说，这些话就还是单方面的灌输，你很有可能会认为我依然在控制你。”


石楠的条理清晰，分析也足够透彻。

徐小柯设想了一下单纯*交谈解决的场面，倒真是不排除那样的发展。

“但这也不是你献身科学的理由。我依然不赞同。”小刺猬说。

“好好好，下不为例。”石楠笑呵呵地问，“打人的感觉不好？”

徐小柯瞪他：“你又不是被动，能一样吗。”

“哦，这是心疼我了，真难得。太感动了。”

“…滚滚滚，谁心疼你。”

“之前你亲口说的担心我。”

“我那是怕你讹我。”徐小柯不留情面怼回去：“说好了啊，不许打击报复。”

“那可不一定，得看你说话算不算。”

“我啥时候说话不算了！”

石楠笑，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就你隐瞒不报这件事，我们解决多少回了？”

“…………那不是，我以为自己能解决吗。”

“能解决吗？”石楠收了几分笑容，稍稍严肃问。

“…我下次争取跟你商量。”小孩儿怂了几分，但仍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这样也就行了，见招拆招。石楠也没指望过这孩子真的事无巨细跟自己商量，他要是说得出来就不是徐小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