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五一假期在那之后悄然而至。

今年的五一很不合算，三天的假期在周六至周一，跟没休息一样。

徐小柯咔哧咔哧地吃着石楠买给他的巧克力棒，没心没肺地抱怨着这件事，然后被坐在对面——因为排班问题刚好轮到自己加班——的心理医生气闷地敲了头。

“有假期就知足吧，珍惜你的学生时代。”

“是是是，上了班的大叔真可怜。”

“……”被叫大叔的人觉得受到了重击，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示威。他安慰自己不跟熊孩子一般见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徐小柯又咬了一根新的，声音清脆悦耳：“本来今天上完课就该走的，这不是体贴你这个单身中年大叔，多陪你一晚上。明天早上的车。”

石楠直接过滤掉人身攻击的言语，又问：“几号回来？”

“看心情。2号的课不上了，4号的课等通知。要是上我就周三回来。”徐小柯一边翻着手机日历，一边咧嘴乐呵：“我真喜欢这个1号是周一的五月。强迫症舒坦极了。”

“得了吧，你们这茬孩子没事儿就喜欢说自己强迫症，盼自己点好不行吗？”石楠被他吃馋了，也拆了一盒巧克力棒嚼着。

徐小柯闻言笑得更欢：“行行行，知道你是专业的，炫耀什么。看看，代沟出来了吧。”

“嘿小兔崽子！”

“你才是兔崽子，小爷我是刺猬。”

昨晚说了“会努力”，这孩子今天就真的表现得随意许多。言语动作间少了几分疏远，反而多了一些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该有的脾性。石楠对此持高度赞扬的态度，并在徐小柯专属的病历本里毫不吝啬地画了好几朵红花。

当然，如果徐小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狠狠嘲讽他一顿。所以他并不打算给徐小柯看。


周五晚上石楠下班回来，小刺猬果然已经回去了。小仓鼠乖巧地靠着叠放整齐的被块，一副被丢下的气恼模样。

石楠忍不住进去捏了两把仓鼠的耳朵尖，软软的可爱极了。

“唉，要不你今晚委屈一下跟我睡吧。”

已经三十好几的大人对着仓鼠说话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自从那天对小东西做了坏事之后，徐小柯防他跟老丈人防女婿一样，一副“我家的大白菜你不要拱”的嘴脸。

想到这，他果断把仓鼠抱回自己的床，还拍了一张合照“绝对不是故意的”给徐小柯发了过去。

过了几秒，手机不离手的小孩儿迅速炸了毛：【***要对我儿子干什么你住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楠毫不客气的笑出声，冲散了一天的坏心情。


是的，他原本心情不太好。

社会公认下最麻烦的两个职业——医生和教师。不同于坐在咨询室的心理咨询师，石楠是真真切切在医院就职，能够接触到各类的患者。

有些人也许并不是真的有心理疾病，但是挂号很容易，价钱也不贵；还有的一些人，患者其他的病症，又同时得接受心理康复治疗；再有一些失眠、精神衰弱等等的，都属于医生的接待范围。

在这样的环境下，偶尔真的出现严重心理疾病的人，反而容易被忽视，或者说，也因为病人自身的不配合，而导致病情延误。

这原本是双方的责任，作为医生，一天要看数不清的病人，没办法像一对一那样全身心呵护一个人。而作为病人，隐瞒和抗拒又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着这样的缘故，一个偷偷来看过病，却又在心理测试后拒绝进一步治疗的小姑娘，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万幸的是没有致死。

石楠是上午才知道的这件事，曾经给这个姑娘看过病的人是自己同师门的师弟，家属闹上来的时候，刚出校门没多久的小伙子吓得脸都白了。

家属的意思是，他们家的女儿因为来看过医生，没有得到应有的帮助，所以回去才做了这样的傻事。

自家老师近来身体不好，可作为科室主任，他不得不出面调解。石楠是老大夫的大弟子，也一同去跟姑娘家属谈相关事宜。

家属闹事，必然拎不清讲不通。中年阿姨扯着嗓子在楼层内骂医院骂大夫，所有人都只能听着，不能回骂，也不能有身体拉扯。

实在是累得很。

吵闹了一天人才走，但石楠知道，他们明天还会来，甚至后天，大后天，依然会来。


清净下来的石楠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是幸好徐小柯不在。

跟徐小柯相处需要极其稳定的精神力，小刺猬说刺探就刺探，半分马虎不得。

所以石楠不愿在自己烦心的时候见他，也怕自己会过渡给他负面情绪。

对一个阳光的人抱怨，对方听过之后就罢了，不过是瞬时记忆。可对一个本就处于痛苦中的抑郁患者来说，每一句抱怨都足以压垮他。

像是存钱罐，投进的每一枚硬币都深入内心，他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再吐出来。

万幸赶上了假期，万幸，他今天就回家去了。

石楠把脸埋进仓鼠抱枕的白肚皮上，长长叹了口气。



——————————


久违的更新。

我永远都得用一整段才能过渡到我的大纲正文上。

都是两个傻儿子的错，只要一写日常，我就被迫文思泉涌。
唉。
一个疯子。

【45】

病人家属果不其然闹了一个五一假期，在发现谈判无果之后，石楠干脆劝了老师回家休养，自己跟几个同事同他们慢慢周旋。

说到底，或是想要钱，或是，因为自己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下意识想要把责任推脱出去，好掩盖自己对孩子关心不足的心虚。

心理医生们在此事上心照不宣达成共识，却又无可奈何。


反观徐小柯这边，假期他带着妈妈和外婆在B市的几个著名景点逛了一大圈，吃吃喝喝顺便拍照，仿佛一切都如同以往一样平和安稳。

岁月静好是个令人神往的词，但大多数时间下，人们只能靠自欺欺人来伪装成祥和的模样。

其实也不算没有好消息，中药性虽慢，却真的一点点给母亲带来好转，身体的舒适直接引导心情愉悦，至少妈妈和他不会动辄吵架了。

他偶尔会拍风景给石楠，写作【炫耀假期】读作【傲娇安慰】地发给石楠那个加班狗。不过白天的时候石楠似乎真的很忙，每一条消息都要隔上几个小时才回复。


四号的课在一片哀嚎中敲定了上课的事实。徐小柯倒是还暗自欣喜，总算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回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大人。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一瞬，他却突然产生疑惑。

——自己是何时开始，如此在意石楠了呢？

大好的假期时间不该浪费在想这些事上，徐小柯索性自我解答，只道是从圈内人慢慢成为好基友的必经之路。

5月3日，徐小柯喜欢的完美匹配的第一周的周三，他拾掇了行李，踏上回A市的火车。


石楠下班回来的时候发现门锁不是反锁状态。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待反应，门便从里面开了。

徐小柯唇间带笑，手还握在门把手上，毛茸茸的短发一如既往地让人想揉。

他说：“欢迎回家。”

可话音刚落，平日迟钝的小刺猬却突然警觉起来，蹙眉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累。”

尚处于疲惫期的石楠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道：“是啊，加班累死了。”

他借着换鞋的功夫把周身的烦闷情绪清理了一下，再抬头时又是那个有些坏心眼的大人，罪恶的爪子伸向徐小柯刚吹干不久的头发，胡乱地揉了几把。

“你这手感跟你儿子不相上下啊。”

“……？？？？？？？”徐小柯恨不得把那一瞬间的关心塞狗肚子里去，拍掉他的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去石楠那屋抱回了自家小儿子。

“你不说我都忘了，简直太过分，趁亲爹不在就抱着我儿子睡觉，你问过它的意见了吗！”

石楠乐呵道：“这锅我可不背，你进屋都不第一时间去抱它，没准它不爱你了呢。而且，花钱买回来的是我吧，论血缘你应该是后爹。”

“……”徐小柯莫名觉得很有道理，但这并不妨碍他举着仓鼠砸石楠的头，“你已经被剥夺抚养权了，现在我才是他爹！”

两个孩子气的成年人一点没意识到他俩给一只仓鼠抱枕当爹有什么不对，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原本被石楠强压下去的情绪倒真的烟消云散了。

果然人类是群居动物啊。年轻的心理医生这样想道。


然而生活永远充满着未知数。

周四的早上，徐小柯凭借着生物钟惊醒，下意识想去看手机的时间。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他抬头看见墙上的挂钟显示在7:20，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七点十五的闹钟并没有响，或者说，也许他根本没有设置。

顾不上别的，他迅速换衣服去洗漱，拉开门之后看见刚榨好豆浆的石楠。

“醒了啊，正要去叫你起床呢。”

带着起床气的人早上不喜欢说话，他看了一眼石楠算作回应，而后钻进卫生间洗脸刷牙。等他出来的时候，石楠已经过滤好了热乎乎的豆浆，还配上了剥好壳的水煮蛋。

这种小姑娘才有的精致早餐搞得徐小柯哭笑不得，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石楠什么时候这么贤良居家了。他洗过脸之后就算是正式醒了，起床气也散了大半。

“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学习三从四德了这是？”

“这不是给你改善伙食吗，没良心。”石楠故作委屈，手上没停又倒了一小碟酱油出来备用。

两个人迅速解决掉早餐，而后徐小柯一拍脑袋说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手机找不到了。

石楠刷着碗头都没回道：“锁屏9953。”

“哎，谢了。”徐小柯点开拨号界面，在通话记录里翻过一页找到自己的名字，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用微信，打电话的次数还真是不多。

不过现今这个社会，电话的使用本身也不多。随便一个人的通话记录里都能找到两三月之前的。

他吐槽着科技改变社会，刚要点上【徐小柯】的选项，冷不防地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等会？

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确认了一次。当年刻意背过的号码出现在最不该存在的地方，除了妈妈的手机号，他只背下来过这一个人的——甚至连自己的都还没背熟。

——赵杰。

【↓其实更文的原因是为了说下面这段话↓】

我埋了这么久的伏笔终于拿出来搞事情了【兴奋搓手】

有谁还记得当赵杰跟石楠打过的那通电话吗^_^

然后不得不再提一次，是这样的，疯子我对不太熟悉的人有严重的抵触心里，正常的对话是可以的，但凡涉及【好友请求】【扩列】这种，我就真的疯掉了。

贴吧看文有联系方式的，除了我原本的基友【认识很多年的那种】，就只有一个宫姑娘了。具体原因一直追文的可能清楚，她真的每次评论都能跟我探讨文章内容，而且句句戳中我。所以我才做出了加好友的尝试。

我说这些不是说只有长评才能捕获疯子，我自我感觉算是比较佛的楼主了吧，不喜欢伪更，也不想跟读者要评论什么的。同样的话重复了很多次，我写文是为了自己开心，以及如果可以的话，稍微帮助一下那些在困境中的人。

所以我会阅读私信和回复，之前也有小可爱跟我讨论过比较正式的问题，我是欢迎的。

不过除了贴吧之外的联系，比如QQ扩列，比如微博，这种我是都十分排斥的。

本来没想这么正式说，但是最近又有这个趋势啦。所以稍微公告一下。疯子在此致歉。

我喜欢每个小可爱，也希望每个小可爱能喜欢我的文。

至于疯子本人，不重要的，不重要啦。


以上。

一个疯子。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这个为了发公告而更文的疯子……】

【46】


杜琳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楼梯口有吵架声。她没多在意，洗完手扯了张纸擦手，而后突然听见了似乎是赵杰的声音：“操！他妈*的要是有别的办法，老子犯得着找一个外人吗？！”

跟赵杰相处的这几个月，几乎没见过这个男孩生气的样子。她扔掉纸巾出来，果不其然撞上了声音的主人。

“……”赵杰看起来比她还意外，眉头紧锁深呼吸了一次，难得地没有开口打招呼。

杜琳头一次见他这样，倒觉得有趣，男孩子气地揽着他肩膀拍了拍，也没问什么。俩人回了教室，按照平时的座次，杜琳和徐小柯各坐在赵杰的两侧，身处中间的赵杰常常感叹自己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被徐小柯按着打了好几次。

现在徐小柯还没回来，杜姑娘大抵猜得出是俩兄弟吵架了，为了上课的和谐，她女王大人一般拎着赵杰的书包跟自己换了位置。

赵杰依然是默认，显然是还在气头上。


徐小柯在楼梯间坐着。赵杰走后他再撑不住，贴着墙面滑坐在地上。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他想。

似乎哪里都不对了，每件事都不对，每个曾经令人幸福的场景如今都看起来可笑至极。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从看到赵杰的手机号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是乱的。可他依然平静地把手机还给上班的石楠，平静地来上课。可当看见赵杰跟他打招呼，他就不由自主地愤怒，拉着人过来理论。

可他想得到些什么答案呢？

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呢？

他想不通，不愿去想。这种圈内的朋友和圈外的朋友联系到一起的感觉让他恐慌至极，他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甚至都失去的言语的能力。

可他不能在这里。他还得回去上课。

那么爱面子的他，苦苦死撑的他，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这一面。

徐小柯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教室门口，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进去。

本该是赵杰的位置上坐着杜琳，赵杰在另一侧低头玩着手机，看不清表情。

徐小柯自嘲笑了笑，看，他比我还生气。

——凭什么？被玩弄的人他娘的不是我吗？


好容易挨到了下课，杜琳跟室友们打了招呼让她们先走，姑娘们“哟~~~”了好几声，纷纷散去。杜姑娘倒是不着急，慢悠悠收拾东西。她在中间挡着，徐小柯不会说什么，赵杰还是那个玩手机的样子，书都是杜琳给他装进包里的。

等人都走差不多了，杜琳才拉上书包，却是跟徐小柯说话：“今儿我生日，赵杰借我吃个饭，不介意吧？”

正牌女朋友跟自己男朋友的室友借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徐小柯沉闷着声音道了句“生日快乐”，拎着包就走了。

倒是赵杰，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了杜姑娘一眼，显然受了不少惊吓：“你生日不是下周吗？？？”

“嘘。开个小玩笑而已。”杜琳笑着，“走吧，吃饭去。”

赵杰还以为准备的惊喜迟到了呢，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下来，大男孩有些局促，说：“那个，谢谢帮忙。”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小柯解决这件事。至少这一刻，他自己火气还大着。但他也不想在全班同学面前拂了徐小柯的面子，所以杜琳的留下，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赵杰要陪女朋友，所以即使他不跟徐小柯一起吃饭， 别人也不会误会什么。


徐小柯出了教学楼直奔校门口，他吃不下饭，径直回了石楠的住处。

他自己在家待了一个下午，回想他和石楠的种种过往，越想越疯。

别指望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能冷静想通什么，或者说，他早上忍着没直接跟石楠摊牌，现在忍着没给石楠打电话，已经是他想尽办法冷静的结果。

好不容易熬到了石楠下班，徐小柯听见开门声几乎是冲到了门口，胸膛剧烈起伏着。

石楠一进屋被这门神一样的人吓了一跳，“干什么呢？？？”

“你跟赵杰联系多久了。”


石楠这一天仍旧是被患者家属折磨到疲惫。他被吵得头到现在还疼，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徐小柯，在家楼下晃悠了好半天才回来。

结果刚一进屋，就是这样劈头盖脸的质问。

徐小柯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像对待陌生人，充满敌意和警惕。

石楠也是人，他也会累。他叹了口气，说：“我们晚点再谈这件事，好吗？”

“为什么要晚点谈？给你们俩留出串供的时间吗？！”

徐小柯咄咄逼人，说出的话也难听了些。石楠冷下声音：“徐小柯。”

“少他妈叫我！把我当傻子似的蒙在鼓里好玩吗？装无辜看我笑话很有趣吗？你们都无辜，都委屈，那我呢？我*他妈做错什么了！凭什么被你俩这样耍着玩？！”

徐小柯蛮横不讲理的态度勾起石楠这几天面对病人家属的无力感，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认定了自己的道理，便一句解释也不肯听。他终于打算开口，却突然抓住了徐小柯话里的线索，问：“你去跟赵杰谈了？”

“呵，”徐小柯像听到什么有趣的话一样，“这时候你竟然关心的第一件事是他？哈哈哈……”他笑得有些疯癫，忽然又冷下来，眼中尽是嘲讽：“石楠，放心吧，你的小伙伴什么都没说，他*他妈*比我还委屈呢！”

石楠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突然想起赵杰第一次叫住他的时候，半大的孩子在陌生人面前不卑不亢，甚至还拿车牌号威胁他不要欺负自己哥们儿。

他忽然就替赵杰不值起来。

徐小柯还在骂着什么，骂他石楠，也骂着赵杰出卖朋友。石楠忍无可忍，从墙角被遗忘许久的长筒里抽出藤条，扳着徐小柯的身体上手就抽。

尖锐的刑具划破空气带来令人恐惧的声响，随之落在身后方寸之地的疼痛让徐小柯倏然闭了嘴。石楠的厉声教训紧接而至：“你跟我发脾气，怎么都行。我体谅你生病，我是你的主动，我合该惯着你。”

“但你得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应该体谅你。别把朋友的关心当做你发泄的资本。生病不是你的筹码，也不是你的保护伞。最后闹得众叛亲离也不是你可怜，是你自己作的。”

“徐小柯，我以为这个道理你懂。”


习惯了实践的人，在面对被打的时候其实都有点反应迟钝。因为平时就要控制自己不躲不逃，身体慢慢就适应了。

徐小柯就这样木讷地挨了五下，连带着石楠的话一同听进脑子，等人停手，他猛然反应过来，比起身后难以名状的跳突疼痛，他更多地是不可置信。

石楠也不动了。

他迎着徐小柯侧身看过来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藤条在手心的触感异常清晰，仿佛抽在上面一样疼得厉害。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在气头上动了手。

他竟然在这样的时间点，未经同意，对徐小柯动了手。


当主动的输给了主动的习惯，当被动的输给了被动的习惯，两个人站得那么近，距离却那么远。

徐小柯最后还能笑。

他说，石楠，我不用你惯着了。

【写在后面】

46的上半部分被折叠了。

这是石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未经允许动手。之前徐小柯自残那次，石楠虽然也是不打招呼就动了皮带，但那次徐小柯已经表现出了自残的行为，他需要疼，而且石楠是理智的。看似不留手的皮带，造成的伤害却在石楠的控制范围内。

而这次，徐小柯是身心拒绝的正常状态，他在生气，在质问，他想要个答案。但是石楠受了影响，他失控了。直接后果就是他下意识用主动的习惯动了手，这是不在控制范围内的，不合理的行径。

所以这次两个人都有错。

细追起来，石楠的错误还要大些，谁让他是成熟的大人呢。

我就宠我大儿子徐小柯，哼。

另外，最近太忙啦，提前祝新年快乐。

【47】


徐小柯走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徐小柯就摔门进了屋。石楠傻愣愣戳在原地好半天，最后只觉疲惫，也回了客厅那屋躺在床上。

后来他听见徐小柯的开门声，走路声，以及最后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徐小柯只带走了他来时拿的那些东西。石楠送他的仓鼠他没有拿，软乎乎的小东西靠在折叠好的被子旁边，生气的小脸垂着，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他恍惚想起假期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下班回家，看见的也是这样的场景。

只是如今，物是，人已非。

我又能如何呢。石楠想。

他是真的有些疲倦。

也许是之前都太过顺利，也许是自己的预料之中终于生出了些变故，他此刻心神疲惫，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本是不该那样冷硬说话的。可他是个正常的人啊。能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强迫自己放平心态循循善诱的，那是神，不是人。

石楠不能免俗，所以当时当刻，心理学那点玩意儿都被他忘到脑后去了。

这是他的失误，他却也无可奈何。即使预判到，也不能保证结果会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都冷静一下吧。

石楠叹着气，把小仓鼠抱在怀里揉圆捏扁。

“唉。”



徐小柯刚出门就骂了一声“操”。

这算是什么？这他妈*的就是越权，就是管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吗？他把自己当儿子了吗？？？

小刺猬倒忘了自己也听不进去话。人在生气的时候只会指责他人，也只会想起他人的不好。上次那顿不留情面的皮带此刻也跃居脑海，陷入极端的人完全忘机了上次是自己挑衅在先，此刻只能想起来疼。

而这份疼，他也一并算在了石楠身上。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太脆弱了。

相处这么久，徐小柯好不容易想要往前迈一步，信任石楠，依赖石楠，他以为石楠足够懂他，足够尊重和体谅他。

可石楠突如其来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是真的受不了，“被欺骗”的思维统治着全部的精神网。他忽然想起石楠说过的“可是对我来说，圈子里的人也好，我身边的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他倒真是一样！！！

可除此之外，他却又生出些别的委屈来。

——赵杰分明是我朋友，为什么会跟你站在同一立场？

——你凭什么打着替他委屈的旗号教训我？

徐小柯知道，自己如此发疯的原因，除了怕羞耻的一面被暴露之外，还有一种小孩子被抢了糖果的委屈感。

他太难对别人交心了。跟赵杰从大学到现在将近五年的朋友，他是奔着一辈子当哥们儿去的。可为什么……

凉风吹着徐小柯渐渐冷静了不少，他忽然抓住了些被自己忽略的点。

——石楠为什么会有赵杰的手机号？

或者换个思路说，赵杰为什么会有石楠的手机号？

……手机号。

汽车鸣笛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徐小柯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退回了路口。出租车司机面色不善瞪了他一眼，嘴里骂着“找死吗”一类的话。

而徐小柯也终于想起，最初把石楠的手机号给赵杰的，可不就是他自己吗。

一个线索露头，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细节浮现在眼前。


…………

【徐小柯乐呵着答应一声，翻出罐装雪碧索性往赵杰桌子上坐：“怎么了这是，约会是件这么累的事儿吗？那我可不找女朋友了。”

“当然不…………等会，约什么会，我跟谁约会？”赵杰一个激灵坐直了，突然又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啊……那哥们儿告诉你的是吧…”

赵杰的用词是“那哥们儿”而不是“你表哥”。】

…………


…………

【徐小柯斟酌了一会儿字句，犹豫开口：“我可能……那啥……出去住一阵。”

赵杰的手立马就停了。他也坐起身，靠着墙看对面的：“住哪儿啊？”

明明是平常的问句，徐小柯却觉得有种被审视的错觉。他纠结了一小会儿，又觉得自己怂什么啊：“就，昨天下课接我的那个表哥。他家在附近。”

“表哥……啊，想起来了。”赵杰低头抓了两下头发，趁机小幅度地叹了口气，“徐子啊。”】

…………

咣当。

徐小柯觉得脑中的法官敲了下小锤子断了案。为什么赵杰要求他每天晚上发一句晚安，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石楠并不是自己什么劳什子表哥，而是一个外人。

他从没想过会在赵杰面前见到圈里人，所以他一直信任依靠，把实践主动的信息丢给赵杰。因为老赵从来不会多问，而且够朋友。

可他怎么就忘了呢！

他怎么就……！

徐小柯站在路口，直到红灯变成了绿灯，绿灯又变成了红灯。他一动不动，手指在衣兜里攥着手机收紧又放开、再收紧再放开。

一切都不对了。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全都不对了。

他终于打开手机，拇指在赵杰的号码上方悬了好一会儿。

——他会不会接电话，接了电话自己又该说什么？

——他……

徐小柯狠命摇起头来。这样不行，他一直都是这样，出了事从来不会解决，错失了一个又一个朋友。可赵杰不一样，他们的哥们儿情谊，是哪怕知道两个人要考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的研究生，也能彼此毫无芥蒂地分享学习资料，毫无竞争之心。

考研那段最痛苦的时间，是他们两个一起在图书馆里相互扶持互相鼓励才坚持下去的。

甚至考场上，他们还是前后桌。一起进，一起出，一起去吃饭庆祝总算他娘的解放了，然后在一节课上，接连收到了研究生学校的面试通知。

……然后，一起面试成功，疯狂地放纵了一天一夜，笑着闹着说以后又能在一起喝酒了。

上学期期末圣诞节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出去吃饭，刷着微博考研的信息，而后高举酒杯感谢当时考研成功的自己。


徐小柯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接通的声音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几乎要从嗓子里飞出来。——他从前十足嫌弃这样的说法，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竟再找不出更好的词来。

“……喂。”

赵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时候，鼻尖眼底忽然就酸涩湿润了。

徐小柯望着对面再次转绿的信号灯，觉得自己正在被救赎。

他哽咽着，声音颤抖：“老赵……对不起。”

【写在后面】

47上半部分被折叠。

哥们儿之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男孩子嘛，吵架和好多么正常的事儿。

就怕彼此冷着闹着，慢慢感情就真的淡了。

说点题外话。

我最早在圈里看文的时候，在这个吧里第一篇收藏的是非添太太的《口是心非》。文风故事都十分对我的胃口，不过因为我本人一直是个生人恐惧严重患者，好像从未留过言也没有给过评论。当时想的是，等完结吧，完结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好好写长评。

后来这一等……嗯……

偶尔太太也诈尸更一下，看到列表第一个收藏变成了小红点，特别激动开心。

再后来，那文突然被删了。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一直追逐的东西，突然消失了，怅然失落吧。

然后因为最近收到了不少长评的样子，突然想着要不要去申个精。戳进吧里的置顶帖，突然发现现在的管理人员就是非添太太。

而后就是下意识戳进空间，发现了太太在别的地方给《口是心非》补了档。

悄悄看了看，一边呜呜呜太好吃了一边又怂唧唧地不敢评论回复。类似于近乡情怯？也不尽然。觉得自己会打扰到他。

唉。看过很多写手说，这种说着喜欢一个写手却不评论不回复不让他知道，跟不喜欢没什么区别。但我特别理解啊！就是怂啊！怂有错吗！【你住嘴

说了这么多题外话。

我真的特别感谢以及敬佩能够给我回复的小可爱们，真的，你们做到了我常年性不敢做的事。

也同样感谢默默喜欢的小怂可爱们，如果跟疯子有一样的纠结，那么我在这里安慰一下，没关系啦。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十分能够理解不敢回复不敢关注是什么心态。

统一比心。

然后我就不去申精了【。【怂

【48】

学校附近的烧烤店特别多，即使赶在饭点，也能找到不少有单间的地方。

光洁的桌子上只有一个大号的空盘子，点的串还没烤好，反倒是摆了两瓶啤酒，地上还堆着六瓶。

赵杰开了一瓶递给徐小柯，然后也开了自己的。剔透的液体泛着白色气泡，倒了满杯。谁也没开口说什么，两个人却心照不宣先各自干了一杯。

接电话之前的赵杰也是忧心忡忡。徐小柯如果还想接着吵架，他又该怎么办呢？

可他却听见徐小柯哭了。

相识这么多年，徐小柯也就考研那阵压力太大才肯在他面前哭上一哭。何况，还有那句示弱的“对不起。”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啊。即使是那个爱面子的损友，也终于学着想要解决问题了。
赵杰忽然觉得，比起生不生气，他的欣慰反而更多一些。所以他问：“晚饭吃了吗？”

徐小柯提到嗓子眼的心被这急转弯吓的快不动了，只茫然道：“啊……？”

“老地方，撸个串去。”


哥们儿之间能有多大仇呢。

赵杰看着坐在对面、显然还有些局促的徐小柯，替他满上一杯：“这是吵架了打算回娘家了？”

“……你才嫁出去了呢。”徐小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两个人视线一交接，噗地都笑出了声。
有什么谁对谁错，都这么铁的关系了。
徐小柯长长叹口气，感觉悬了这么久心才算是回归原位。赵杰倒是指着他那一兜子东西，说：“洗漱用品都拿回来了，可不就是感情产生裂痕了吗。我说你发这么大火，不会是觉得我跟那个姓石的有一腿吧？”

先前谁也不肯解释一句的事如今被轻描淡写拿出来谈，徐小柯知道赵杰是想彻底把这事儿了了。但老赵的话显然误会了什么， 徐小柯反问：“你以为我和石楠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赵杰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想起自己还没跟徐子表明过立场，于是道：“都2017年了， 虽然我平时总开玩笑说你GAY，但我真的没恶意，男的女的都好，只要你喜欢我就支持。”

——哪怕你是下面的那个也没事啊。赵杰差一点就把这句话也说出来了。

……等等？

徐小柯半张着嘴，憋了半天，只吐出一个“呃……”。

老赵在说什么？明明都是普通话，他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呢。

“……你是，一直，把我，和石楠，当成……那种关系？”

不要嘲笑这个人的断句，徐小柯是真的觉得脑子都不转了。他在赵杰迟疑但认真的点头中得到了答案，然后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

他笑得呛了气，连忙拿酒顺了顺，二氧化碳尽职尽责地噎了他一下，咳的更厉害了。

赵杰一脸懵逼。

徐小柯咳出了眼泪，又笑了一会儿，终于才平静下来。他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唇角仍带着笑，却看起来有些苦涩。

他说：“是我的问题啊，什么都不敢告诉你，却一直拿你当后援。”

他倒出今天的第三杯，绿色的酒瓶空荡着就剩了薄薄的一层底，被他顺手就灌进肚。而后他端着杯子，越过桌子轻轻碰了一下赵杰的。

“我和他，不是炮友，也没有你说的那种感情。最多，就算是个合作关系罢了。”


这话太云里雾里了。赵杰刚想问，单间的隔帘被掀开，服务生终于把下酒菜端了上来。

男孩子撸串，点什么不重要，能下酒就行。他跟服务生说谢谢的时候徐小柯刚好清了杯，开了新的一瓶。赵杰把肉串的签子调转方向给他，说：“别喝那么急，吃点东西垫垫胃。”

“没事儿，你还不知道我吗。”

“就因为知道你那个垃圾胃才说的。我给家里发完消息了，晚上睡寝室。不着急。”

徐小柯领情，嘿嘿一乐。冒着热气的肉软嫩可口，他从善如流吃了好几串，才又解渴似的灌了半杯酒。赵杰看他吃着，也没急着问，只说：“我先跟你坦个白？”

对面的人拿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赵杰不急不慌往碟子里倒上些醋，挑了根油麦菜沾了吃完，才说：“我跟那哥们联系过三次。哦也不能这么说，前两次是我找的他，最后一次他找的我。”

“第一次，就你这学期刚开始请假的那周，我跟杜琳一出来就看见他了。他那个车的颜色……”赵杰眼里明显嫌弃了一下，“就在咱们学校这堆黑白的车里挺突兀的，我就看了一眼，然后觉得他挺眼熟的。”

徐小柯道：”就给过你那么一次照片，你这记性逆天了。“

“以为都像你呢？上一学期课了在路上还认不出老师。”

“…………谁让他换衣服了啊！！”

赵杰也开了第二瓶酒，继续说：“然后我就跟他说了两句。我真是一直以为你俩是那种关系，你最近心情总不好，我担心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那得看怎么个欺负法。徐小柯又问：“所以是你告诉他我下周回来上课的？”

“嗯。”

哦，亏得他当时还愧疚了一小会儿，以为石楠等到所有人出来都没看见他——合着人家有场外援助。

《自救》番外——《共情》


【写在前面】

新春礼物，一个有点长的番外。

涉及剧透。涉及剧透。涉及剧透。并且不保证正文发展一定跟番外重合。

可能有点清水的、令人脸红的情节描写。总体是糖。

明天发拍，没写完。

关键词避雷：汉尼拔。




【1】

这是徐小柯和石楠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一个以加班为由，一个以论文为由，两个人留在石楠在A市的房子里，瞒着所有人一起跨年。

也许可以趁机做点什么应景的事情。石楠想。

不过石楠没等到徐小柯发出某些事的邀请，手机里显然有什么东西比他自己更吸引徐小柯的注意，这孩子已经抱着手机看了一天。

大年初一都是忙着拜年的时候，电话短信微信响个不停，石楠一个一个回复过，又给自己的家里人和师长们拜过年，才顾得上徐小柯。

——外遇？

有趣的字眼在石楠脑子里匆匆略过，他不是喜欢怀疑的人，只抱着玩乐的兴趣凑到徐小柯的身边，温热的掌心在人后颈上揉了揉。

“除了午饭的时候你都一直在看，颈椎不疼？”

“啊……？”

徐小柯的反应显然迟钝了半拍，这很奇怪。石楠眯着眼睛打量他，重复道：“颈椎，不疼吗？”

“哦…不，不疼。”徐小柯眨着眼睛又思考了一会儿，才问：“你都拜完年啦？”

话音刚落，下一秒就惊叫起来：”啊！我忘给老师发消息了！“

石楠看着他匆忙调开微信给自家老师拜过年，而后拍拍胸脯好似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还好，只要还是初一就来得及。”

这很不寻常。

没有计划的徐小柯，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石楠觉得有必要问询一下，以某些两个人确定关系后就几乎快忘记的身份。

“小柯。”他镜片后的眼神坚定严肃，“手机给我。”


这一幕似乎十分熟悉。

徐小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经历过，他现在的大脑里充斥着别人的故事和感情。但他感受到了紧张感，这让他下意识讨饶：“……你好凶。”

石楠差一点笑出声。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表情——只要他进入到工作状态。但他不由自主想起最初和徐小柯相处的日子，那时候小孩儿绷着一身的刺随时准备战斗，从来不肯好好说句软话。谁知道真正在一起之后，撒娇卖蠢反倒成了常态。

他是真的捡到宝了。

不过这些都是在石楠脑中回忆的故事，并不妨碍到他想要做的事。并拢的掌心摊平在徐小柯眼前，“新年的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它身上了，或者说，你看手机的时间甚至超过了看我。这是错的，对吗？”

这话有点绕。徐小柯用了好一会儿才理顺清楚。

名为心虚的情绪在他身边萦绕盘旋，他关掉锁屏，听话地把手机扣在石楠的掌心。

——他在下意识隐瞒手机里的内容。

石楠分析着徐小柯动作背后的心理，扬唇微笑：“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我们曾经——并且未曾结束过的关系——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也是你的主动。当然，现在我还是你的爱人。对此，你是否想要反驳？”

“……不。”

“那好。那你一定也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诚实。告诉我，”石楠望向徐小柯的双眼，“此时此刻，你在想些什么？”

【2】

徐小柯在想什么？

他避开石楠的眼睛，面前的人让他情不自禁跟脑海中的故事联系在一起，他感受着故事中人的情感，也体会着其中的痛苦。

他无法控制，他难以抽身。

徐小柯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裂痕，他折磨着自己的下唇，咬合撕扯着表皮，被石楠用食指拨弄开来。

“别咬，出血了。”

石楠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包容，指腹拭去少量的鲜红，还未抽离，就被徐小柯含在嘴里。

——这样的徐小柯很不寻常。

徐小柯微微吸吮，铁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并不恼人。除此之外，还有石楠指尖轻微的甜意。

那是他方才切蜜瓜时染上的果汁痕迹。

石楠只略微用力便挣脱出来。他抽了张纸巾先替徐小柯擦了擦嘴边残留的液体，而后才去擦自己的手指。

“我认为你并不喜欢这种事。”他平静问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徐小柯再次花费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刚才发生的事。

这直接导致他过热的面颊，和爆炸性的不想见人的羞愧感。

“我……不是……呃……”他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甚至不得不用动作才填补语言的不足。慌张焦急使他隐隐红了眼角。

这不是抑郁症复发的表现。石楠在心里记下对方的反应，并为此做出判断。

这个认知让他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一开始也不认为徐小柯有复发抑郁症的倾向。但小柯的后续反馈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向前一步，将比自己小十岁的大男孩拥入怀中。

“放轻松，这不是什么大事。放松下来。”心理医生用最轻柔的声音哄着他，手掌从脑后顺到背间，再重复这个动作。

——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咪。


猫咪徐小柯在石楠的怀里逐渐平静下来。

混沌的头脑终于肯从别的世界观中稍微抽离，回到自己的世界来。他忍不住抬手环住石楠的身体，狠狠吸了一口对方衣服上的洗衣液的香味。

即使自己的衣服上也有，但他总是觉得石楠的是不一样的。

“你对……”徐小柯话音犹豫，如果不是石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他几乎听不清他。“共情，怎么看？”

——共情？

石楠琢磨着这个专业的名词，这是咨询师的惯用手段，体会来访者的情感，将自己的共情传达给对方，以取得进一步的反馈。

但徐小柯想得到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

他模拟着徐小柯平日的思维方式，不答反问：“你对什么产生了共情，是吗？”

徐小柯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

石楠又问：“我们这两天一直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是跟你看的东西有关。”

“小柯，你在看什么？”

【3】

徐小柯是习惯性隐藏自己的人。这一点即使在治疗结束后，即使两个人已经表露心意在一起了，也并没有多大的好转。

所以石楠在跟徐小柯的相处中会常常使用问句，即使徐小柯不会回答，他下意识的反应也会出卖身体的主人。

他提问是总是谦和温柔的，仿佛一个好学的人，又似乎早已知道了答案。但他从不会让徐小柯觉得自己被质问或者被怀疑。

这会儿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大床上，徐小柯抱着软乎的小仓鼠揉搓了好半天，才下决心一般开口道：“你看过……汉尼拔吗？我是说剧版的那个。”

石楠在脑中检索了一下，给出确认的答复：“剧版和影版都看过。作为案例分析课题——工作后老师推荐的。”

……你们老师真跟潮流。

徐小柯的吐槽系统被动性地工作起来，而后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选修犯罪心理学的时候，授课老师也给他们看过《犯罪心理》。

好吧，可能是传统？

他在心里唉声叹气好半天，觉得自己的精神没那么紧绷了。而后他轻声说：“我看了一个……嗯……同人。是剧版里两位男主的。”

“Hannibal and Will？”

徐小柯很少听见石楠说英文，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在心里骂了句声音好的人就是任性，说英文都真他*妈好听。

“嗯。剧版走向几乎就是因为爱情，所以同人，嗯……也是爱情。”

石楠笑了：“我们也是爱情。”

徐小柯蹭地就脸红了：“你……”

“所以，”石楠打断他，“你因为类似的情形，产生了共情？对Will？”

“为什么不是对汉尼拔？”

石楠又乐：“你想吃我吗？”

“………………”徐小柯虽然能够面无表情甚至在吃饭的时候追这个剧，但那时候他是抽身在外的，所以他不会产生不必要的反感。但此刻被石楠这样一说，他便不由自主地代入进去，而后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石楠赔着笑，叉起一块蜜瓜给他。“你向来是能抽离自己的，不管看什么电影或者剧，你都很难代入感情。如今是怎么了？”

“文字。”

徐小柯咽下香甜的果肉，压下些恶心感，“文字是不一样的。”

石楠停下动作思考这句话。

“我难以对别人的喜怒哀乐产生同感，所以不管是喜剧、恐怖片，或是这类‘下饭’剧，我都能很正常去看。”徐小柯解释道，“但是文字对我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我能够全身心投入进去，以至于…………我很难抽身。”

这是他不了解的另一个徐小柯。石楠觉得新奇起来，这孩子每天都能给他惊喜。

“我很高兴你愿意说这些话。”石楠先是给予表扬，而后展开问询：“所以说，你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了共情状态？”

“…是。”

“刚才过分亲昵的举动也是？”

“……我很抱歉。”

石楠笑：“这没什么可抱歉的。作为你的伴侣，我倒是很享受这种小惊喜。”

“不……”徐小柯忽然痛苦起来，“它带来的不只是你所说的惊喜。”

他有些迟疑，又逼着自己全盘托出：“我会类比我们的关系。甚至……我会怀疑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是不是错的。”




——————更新结束的TBC——————

【4】

徐小柯的话使得石楠沉默了几秒。

Hannibal 和 Will 的关系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还是犯罪者和抓捕者。这使得两个人的相处中有巨大的矛盾和永远斩不断的联系。

他们彼此吸引，曾经信任，或者说，一直信任。

Hannibal 曾为了 Will 心甘情愿放弃抵抗入狱，但他也曾在 Will 身上划出深深的伤口。他们之间类似爱情的东西复杂纠缠，说不清道不明。

但是他和徐小柯是不一样的。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在一起是错的？”石楠此刻是货真价实的疑惑。

“相识。”

“什么？”

“我们最初，是在圈子里认识的。我们的初次见面是为了实践，甚至之后的一年每一次见面都是。”徐小柯的情绪又变得不稳定起来，“是我先喜欢的你，你只是被我拖下水，你明明可以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却要忍受周围人的询问和异样的眼光……”

“徐小柯。”

石楠沉稳地打断他，命令道：“叫我的名字。”

“……”

“叫我的名字，小柯。”石楠再一次重复命令。

徐小柯狠狠闭上眼睛。他沉重地呼吸了几次，声音颤抖：“……石楠。”

说出这个名字后，他像是卸下了些什么沉重的担子一般，埋进了小仓鼠的脑袋瓜。

“好些了吗？”石楠问。

徐小柯闷声：“嗯。”

石楠这才又抚摸上他的发顶，揉了几下：“我是石楠，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不要带着对Hannibal和Will的情绪来思考我们的关系。”

——徐小柯是对两个人同时产生了共情。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影响了石楠，像Hannibal潜移默化在诱导Will的本性一样，他诱导石楠喜欢上了自己——至少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像Will一样，在这段关系的开始是弱者，是寻求帮助的那一个。他和石楠的相处不是一帆风顺，他们曾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段矛盾中，石楠曾经难以自控地展现了作为主动的习惯——动过手。

尽管他们和好了。可裂痕是存在的，哪怕修饰地再美好，也依然存在。

这一点，徐小柯知道，石楠也知道。

建立信任永远没有打破容易，石楠别无他法，也不会责怪徐小柯——那毕竟是他的错——所以他只有竭尽所能来对徐小柯好。

而对此，徐小柯也是接受的。


石楠模拟着徐小柯的思维网分析着这些，抽丝剥茧般帮他解决问题：“我是个大你十岁的成年人，有独立判断的能力。你喜欢我，而我同样也喜欢你。我做出决定跟你在一起，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受你所迫。说到耽误，其实也可以说是我耽误你。我家里一直知道我不愿意结婚的态度，但你不一样。”

“我甚至没有办法替你承担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在现实面前，我们都很渺小。”

“而最初的相识，我们已经谈过了。我感谢圈子让我们相遇，感谢你肯信任我、依靠我。所以我不会再对你做过分的事，我保证过。”

徐小柯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有些慌张：“石楠，我不是不相信你……”

石楠依然是温柔地笑，他手指滑到徐小柯脸颊，近乎虔诚地捧着他的脸，亲吻上去。

柔软的唇瓣交互在一起，辗转摩擦，却又不曾深入。石楠停留在分寸的边缘，不会迈步进去，只像呵护一个精致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吻着他。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但徐小柯却觉得，这次比以往都甜，都让人心安。

可能是吃了蜜瓜的原因，他想。
亲密之后，他主动拉开距离，终于展开了笑颜。

“还记得给我承诺的时候要做什么吗？我的主动。”

这样的暗示太过明显，石楠显然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沉稳下来。他握着掌控全局的权利，却把它亲手交给自己的小男朋友。

“你允许我实践吗？我的被动。”

这话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不管是在大圈还是小圈都是。

徐小柯被逗笑了，“当然。不过只许用你的手。”

【5】

OTK是最传统意义上的SP模式，但在徐小柯和石楠的交往中，它出场的机会少之又少。

当下的状态也实在算不上是正规的OTK，徐小柯只是趴在石楠的腿上，上半身舒舒服服地埋进床里，也不需要脚尖多用力支撑。

石楠会控制好不让他掉下去，也不会过分伤害到他。

这是一种调情性质的拍打，没有特别的目的，或者说只有一个，为了取悦徐小柯。

他是被动，却也是这场游戏中的掌控者。这是石楠交给他的尊重。

居家裤松松垮垮，但石楠此刻显然并不想那么快扯掉它。高扬的巴掌隔着布料只能带来窸窸窣窣的痒，徐小柯舒适地轻声哼唧，倒不忘关心人：“不要让手太疼。”

——只许用手还不许弄疼，真是难为人的小孩子。

石楠好笑地接受了对方的无理要求，思考几秒，隔着裤子捏他屁股上的肉。

“哎哎哎！你干啥！”徐小柯回头瞪他。

“配合你的要求呀。”石楠无辜眨眼，见徐小柯瞪的更狠了，才松开手给人好好揉了几下——尽管他也没多用力。

徐小柯又舒服地趴回去。

石楠这才动手给他脱裤子，脱了一层又坏心眼起来，挑着四角底裤的一边露出些臀肉来，啪地拍了一巴掌。

徐小柯只当他是一时兴起，谁料那人又打了几下之后丝毫没有收敛，不停试探底裤的弹性，裤料勒着臀缝处使得他羞耻感都爆棚了起来，气得他伸手捶了石楠的腰。

“要脱好好脱！”

石楠玩的正开心，闻言加了力的两巴掌又拍在同样的位置上，笑眯眯地仿佛一只大尾巴狼：“我刚才打了多少下？”

“……”徐小柯哪儿想着数，只又瞪他：“干什么？”

“答对了我就帮你脱下去，答不对就再来一次——右边我还没碰呢。强迫症得整整齐齐，是吧？”

这时候知道拿强迫症来说事了哦这位心理医生。

“给个选项不行吗？”徐小柯没好气地说。

“25，20，15。”

不会的题就选中间那个。徐小柯答：“20。 ”

“错。”石楠好心情地如约开始扯另一侧，徐小柯愿赌服输地忍着想打他的欲望，面红耳赤埋进胳膊里。

而后他下意识地数着石楠拍打的数量——除了声音大了点，根本不怎么疼。

五下。

十下。

十五。

二……

他的二还数出来，石楠就停在了十八下。徐小柯疑惑地“嗯？”了一声，听见石楠忍着笑意：“是十八。”

“我去你*大爷*的！”徐小柯炸毛了，抓起橘子抱枕就砸他。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坏啊！！！！！！

石楠任由他砸着，软绵绵的也不疼。倒是笑得胃都疼了。

——不管什么时候小孩儿都是那么好骗。

真是有趣的小刺猬。

【6】

闹够了的两个人累的各自喘着气，徐小柯赌气一般趴回去只留给石楠一个背影，石楠好脾气地给他顺毛，终于把底裤好好地褪了下去。

柔软的臀肉被轻飘飘地染了些浅红色，石楠揉了揉，随即认真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不同于先前的玩闹力度，这一下才像是实践该有的模样。

可还没等徐小柯开启忍耐模式，石楠又哄孩子似的给他揉着。

“你今天母爱发作吗？”徐小柯嘲讽他。

石楠不答，保持着打一下揉一下的频率，声音响的羞人，刺痛却不清晰，算下来，反而是他自己的掌心疼的更厉害些。

徐小柯挨到第十二下才意识到这一点，他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得石楠自我反思道：“是我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够。”

“嗯？”

这样没信心的石楠，他见得不多，却也不是头一次。

石楠又是一巴掌，雷声大雨点小的：“这条路很难走，同性相恋需要面对的困境我们都清楚。我只希望你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决心要放弃，不用有什么愧疚感，这是我也希望看到的事。”

“你从小到大承受了太多的压力，选择这条路，无疑是增加了你未来的痛苦。”


“我说你啊——”徐小柯脚上用力从床上爬起来，下半身裸露的状态也没阻碍他的动作。

他一旦生气起来，便是什么羞耻心都不在乎了。

徐小柯居高临下看向坐着的石楠，谴责道：“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啊。”

石楠只是笑笑。

徐小柯也跟着他笑，动作却凶狠起来。他推着石楠的肩膀，把他狠狠压在床上。

这姿势真危险。石楠想。

徐小柯显然意识不到，他跨坐在石楠的身体上，好在上衣够长，盖住了可能会让他日后羞愤好久的地方，使得场面不那么尴尬。

然后他依然居高临下，说：“作为我的心理医生，我的主动，你说这些话真是让我很嫌弃。”

“不过——”

“作为我的男朋友，我允许你稍微泄气一点。“

“这样我才有正当理由行使我作为男朋友的权利，给你打气呀。”


相处久了的人，彼此之间多少会有些影响。包括但不限于说法方式，以及思维方式。

徐小柯是在相处中逐渐了解，石楠并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么无懈可击。他也是拥有喜怒哀乐的人，也会害怕失去，只不过，在徐小柯面前，他常常为了安抚而独自消化排解。

这一点上，他们是相似的。

却也有所不同。

他们在互相给予和索取，在互相包容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他们是彼此的男朋友，是彼此喜欢的人。

“那你要怎么给我打气，我的小男朋友？”石楠摊平手臂，一副人畜无害、任人宰割的模样。

徐小柯笑意满满，伏低身子凑上他耳边：

——“吃了你。”




——————番外·共情·完————


【写在后面】

新年快乐，虽然初三了。

疯子是个清水写手，大家就不要期待《自救》楼内会出现什么车之类的东西了。

至于攻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主被不是决定攻受的因素，年龄也不是。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互为攻受吧。

恋爱是公平相互的，在这一点上，石楠一定会给予徐小柯足够的尊重。

而且真正的恋人也不会在意谁上谁下吧，只要舒服就好。

所以如果这里逆了谁的cp，我就敷衍地道个歉。

反正我也不会写肉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上。

一个疯子。

我觉得我可能每次公告废话太多所以有人看不见。
再说三遍。
不许催更，不许催更，不许催更。
你们随便扫五分钟的内容我得用两个小时来创作润色。
我很忙，谢谢。从没保证过更新时间。
实在忍不住催更的话，请拿长评来换。
谢谢合作，新年快乐。
我不生气。
【我追的文到现在还在卡拍，我说什么了？？？】

【49】

赵杰看他没啥太大反应，问：“我接着说了？”

“说呗，我还能吃了你啊，你又没羊肉好吃。”

赵杰乐，也拿了串羊肉:“第二次是咱俩吃鸡公煲，就你困的要死要活的那次。当时你信誓旦旦跟我保证晚上早点睡，结果我第二天起来就发现你又通宵打游戏。我就气不过。气不过还不能给你打电话骂你，我脑子一热把你游戏记录给他发过去了。结果他给我回了电话，我正愁没地方泻火呢，骂了他一顿。”

这信息量可有点大。

徐小柯连肉都不吃了，问：“……你给他发了我的游戏记录？？？”

“是啊。”

“我说呢……操。”

难怪石楠那么自信拆穿他的谎言，说什么只要前几天没打游戏都算他过关。他根本就是手握证据啊？？？

妈的，这个心机的大人。

他在心里吐槽了好半天，才道：“最后一次他找你？”

“嗯，那之后隔了几天吧，他给我打电话说谢谢，然后说这么私下交往你肯定不开心，以后就不联系了。”赵杰坦荡地看着徐小柯，说：“就这三次，真没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徐小柯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杰叹口气，把手机点到通讯录界面递给对面的人：“联系记录都在这儿，三条彩信一条通话记录，第二次他给我回电话用的座机，我没存。”

“我不是不相信你。”徐小柯怕他误会，立刻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


石楠那天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徐小柯知道，石楠的警告是对的，如果他一直在这种“抑郁症”的自我束缚下放纵自己闹脾气，他终有一天会失去所有关心自己的人。

他不是不知道。

他也一直在克制自己。可是对于亲近的人，有些情绪的表露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完全不过大脑。

他对赵杰是。

可他对石楠……竟也是这样吗。


徐小柯眉眼低垂，染着些自责的模样，赵杰最看不得他这幅样子：“可得了吧徐子。事儿都过去了，而且我确实隐瞒你在先，给你赔个罪。”

赵杰端杯一饮而尽，徐小柯眼眶又有些红，跟着他也干了一杯。等落了杯，他才听见赵杰一声轻叹：“所以，你还不肯告诉我，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吗？”


“……”徐小柯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给自己斟满酒。他在犹豫从哪儿说起，又或者到底该不该告诉老赵。

但事已至此，凭他俩的关系，坦白相见总比让老赵一个人瞎担心的强。

于是他盯着杯子上方逐渐消失的白色泡沫，轻声开口：“我可能得了抑郁症。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

隔间安静了下来。隔壁屋子推杯换盏的吵闹声清晰可闻，少男少女们笑成一团。

可那愉快的气氛没有蔓延过来一丝，赵杰看着徐小柯仿佛事不关己的脸，莫名地有些生气。

“去看过了？”

“没去过医院。咱们学校心理咨询室那儿查的。”

“……多久了？”

“这学期刚开始吧。”

赵杰皱眉，“假期的时候你还好好的。”

“是啊。”徐小柯苦笑，说：“就是这么狗血。”

“为什么不跟我说？”赵杰问。

徐小柯恍惚想起最初在心理咨询室见到石楠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自己。

“唉。”他终于肯抬头看着赵杰，扯出一个悲哀极了的笑容。他说：“我自己还没接受这件事。”

他说上学期期末我们还一起庆祝研究生生活，这学期我就觉得累了受不住了。

他说明明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我就是觉得太他妈累了就想歇一歇。

他说我妈只能指望我了，可我却想告诉她不要给我那么大压力。

“——可这压力，是我当初在外公灵堂发了誓，要自己承担下来的。”


徐小柯说着说着就哭了。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哭起来还得顾忌面子，没什么声音，只有眼泪一直往下掉。

他索性把还有大半的酒瓶捞过来，仰头就往里灌。受到晃动的啤酒瞬间冒出不少泡沫来，也被他一起吞下。

他鼻间堵塞换不了气，憋着气喝净了底，伴随酒瓶落在桌面发出的响亮声音，呛着气咳了好半天。

——但赵杰没拦他。

徐小柯外公重病的时候，回学校请假去陪护，在导员办公室外，赵杰看见他坐在里面等，安静又平和。身边的同学三两过去打听情况的，他却没动，只远远跟徐小柯对视，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知道徐子这会儿不想应付其他人，所以他不会去打扰他。

如今也是，如果酒精能帮他释放情绪，那么他会陪着他喝到最后。

赵杰替他又开了瓶酒放在他手边，不出言安慰，也不再询问。他只是握着徐小柯的手腕，用力捏了捏。

——我在这儿。


两个人在静默中各自喝完了今晚的第三瓶酒。

赵杰去上了个厕所，顺便招呼店员又拿了几瓶过来。等回了隔间，换徐小柯去洗手间。

徐小柯拽了几张纸巾擦干了眼泪才出去，进了洗手间才看清自己发红的眼睛。

酒精逐渐开始发挥作用，感官被**的同时，大脑却格外的清晰。他不酗酒，却喜欢极了这个状态。

很多事都能想通，很多被自我隐藏的感情都能被挖掘出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坦诚面对自己的心——他似乎，有点想念石楠了。

【50】

再回到隔间的时候，徐小柯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他接着自己显然没说完的话题，敷衍地夹了一口冷掉的油麦菜放进嘴里。

“我去石楠家住，算是为了治病吧。他是心理医生，跟咱们学校还有合作关系。”

“心理医生？在职的？”赵杰有些不可思议。

“嗯，他在中医院上班。”

“卧槽，天天医闹的那个？”

这回轮到徐小柯懵逼了：“啥？？？”

“我家不就在中医院后面吗，他们楼下天天有人举牌子闹，说他们心理科的大夫不负责任啥啥啥的。从上班吵到下班，好几天了。”

徐小柯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也没出大事。真出事了就该上新闻了。”赵杰眼见着他脸都白了，安慰道：“医闹这种事太平常了，你也别担心。”


他不担心。

他怎么能不担心。

徐小柯清晰地想起刚从家回来的那天晚上，撞见石楠疲惫的样子。

——是因为这件事吗？他被波及到了吗？

——还是说，他是当事人之一？

他想要立刻给石楠打电话问清楚，手机锁屏都开了，却堪堪意识到他们在冷战。

或者说，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

是他亲口说的那句——石楠，我不用你惯着了。


赵杰看着他的反应猜出几分，试探性地问：“他没跟你说这些？”

徐小柯摇头。

“那可能跟他没啥关系，你别担心。”

徐小柯又摇头：“我不是……我……”

见人欲言又止，赵杰终于问出了关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呢。

是啊，他俩又算什么关系呢。

徐小柯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不再想着打电话的事。他略有些醉意，第四瓶在一言一语中也慢慢见了底，他闭了闭眼，终于自暴自弃开口：“我跟他最早认识的时候，是为了合作。“

“……一个把自残合理化的合作。”

“什么？”

“S*M知道吗？跟那个差不多，但是不带性的成分。”他有些头痛，完全不想分神考虑自己之后会不会后悔现在说出的话，只是抢过来赵杰还没喝完的酒，给自己倒满，“他动手，我挨揍，俩人都舒服，就这么个关系。”


赵杰足足沉默了两分钟，然后发出一声震惊地、难以抑制的低吼：“……操！”

全部的线索都被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徐小柯身上带伤，为什么他询问石楠的时候对方欲言又止，为什么徐小柯会因为他跟石楠打过电话而暴跳如雷。

因为这样太过私密的真相。

因为这对于徐小柯来说，根本是难以启齿的。

他的确被震惊了，但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不是厌恶，而是一句关心。

他问:你他娘的疼不疼啊！

赵杰骂着，话里却带着浓浓的伤心和心疼。徐小柯已经做好了被嫌弃变态的准备，当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操……我*他妈还……”赵杰还在骂，“我还以为你俩……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徐小柯看他反应比自己还激烈，哭笑不得起来：“我的错，我的错。”

赵杰瞪着他：“你以前给我的那些也是？”

“……对不起啊。”

“妈的！你直说啊！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在酒店楼下等你，万一真出事了呢！我打电话有用吗！”

醉意下的徐小柯仍清晰听懂了这些话，藏了那么久的担忧紧张全消失了，他又有些想哭，却一直咧着嘴笑。

赵杰更生气了，骂他：“笑个屁！”

徐小柯还是控制不住想笑，他虚晃着站起来，举杯敬对方：“认识你真好，真的。老赵，我们当一辈子哥们儿。”

他喝完这杯酒，眼泪又往下落。一边笑一边哭，看起来蠢爆了。

赵杰差点也跟着他哭，不过徐小柯是受情绪影响，他一个积极向上的大男孩，说哭哪儿那么容易。最后他只是瞪着眼睛，喝尽了杯中酒，把玻璃杯重重撂在桌子上。

徐小柯看着老赵仿佛炸了毛的狮子，怒气冲冲威胁自己：“幸亏你没出事，不然我非得揍你一顿。”

话出口又觉得放在此刻会产生歧义，似乎不太合适。方才的气焰一下子就散了，他刚想说点什么补救，就听见徐小柯还带着鼻音的笑声：“得了吧，你可舍不得。”

赵杰蹭地就站起来，隔着桌子伸臂过去，虚张声势扬起拳头，最后只轻飘飘地砸在徐小柯肩膀上。

“妈的。”他骂道。

徐小柯也举起拳头，在空中停了会儿，看他。赵杰会意，又气又想笑，最后无可奈何地跟他碰了下拳。

“我真是输给你了。”

“知道就行，不喝了，回寝室。”徐小柯拿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爸爸请你，别客气。”

“滚你大*爷的，回去二战，敢吗？”

“那我要换青岛。这个难喝死了。”

更新【49】【50】
【50】被吞重发，然后被折叠了。请注意点开。
下次更新随缘见。
一个疯子。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