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严倒是没同情心泛滥，身上的痛时刻提醒着我们和那女人牵扯的下场。
一路上经过大众目光的洗礼，我都有点受不住这热情了，上楼还碰上班里同学，问我们这是怎么了。
我呲牙咧嘴地回答，“下楼梯时摔的！”

那晚我和杜严互帮互助，自己擦不到的地方就由对方来揉药油。
但杜严这孙 子叫的太大声了，跟发春似的，我怕我一世英名不保，就说你能不能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两在干 嘛呢。
杜严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他自己控制不住，实在太痛了。
我把药油一甩，老子不干了！
杜严这才求着我说，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嘛？快点擦擦，不然明天要死。

那晚晋成和凌古屿都没回来。
隔天下午，晋成才满脸怨气地自己一个人回来。
那张脸除了有些青肿，看起来好多了。至少比那天躺地上满脸的血顺眼多了。
晋成一回来就朝凌古屿的床踹了两脚，那柔软的被子印上了几个脏不拉几的鞋印。
我说，“晋成你干嘛呢？发这么大火？”
晋成气呼呼地说，“那家伙骗人！说不带我上医院的，今早起来睁眼一看，我就躺在病床上，手上绑着吊瓶。”

“凌二代那是为你好，你那天的样子真是吓死人，就算没事，去医院检查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也该啊。”
“呸！我说了不去不去！听不懂人话吗还是怎么的？”
“你该不会是怕去医院吧？”
“放 屁！胡 说什么呢！”
我撇撇嘴，“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晋成说，“我醒的时候他没在...”
正在说话间，寝室门嘭的一声被踢开了。

凌二代窜着怒火的眼珠子转向晋成，“你牛 逼啊！吊瓶都没打完就跑了？”
晋成哼了一声，不理他就要上床。
凌二代是真火了，一把把人扯下来推到那落满脚印灰尘的床上，一宿没换的衣服还带着几块脏污，他就站在床头，对着晋成慢慢把袖子挽起来。
“我他 吗出去买个早餐，回来人就不见了？”
“是你先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了我？你有东西给我骗吗？要财没财，要色没色。”
晋成胀红了一张脸，张张嘴发现反驳不了什么。
“

“我说的对不对？带你去医院还垫付医药费，你一声不吭就走了？”
“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我还缺那点钱吗？嗤...”
“......”
“你说说你这牛脾气，哪天死 外边了有人替你收 尸吗？你就不能爱惜点自己身体？”
“你滚...滚开！”
晋成跳起来想推开他，却发现手下触碰的肌肉蕴涵巨大的力量，动弹不了他分毫。
“空长这么大个，有用吗？还不是被打的那么惨？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呢！又土又倔的...”
晋成抖着声音，“你说够了没有？”

凌古屿收住了嘴，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原来的火被一盆冰水浇灭了。
从兜里掏出一小袋的药，丢在他身上，语气烦躁地说，“喏，药。一天吃两次。”
说完扭头就走了，把门关的很重。
我一直屏住呼吸，等凌二代走了后才小心翼翼探出头看晋成。
晋成红着眼眶，瞪着身上那袋药，一把抓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把探出去的头又缩回来，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辗转反侧，觉得这事有点说不出个理来。
凌二代是真讨厌晋成，可为什么把人送到医院，还衣不解带地也住那了？
衣服都没换，早上还为晋成跑出医院这事莫名其妙发火。
搁正常人身上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啊？
更何况他两相见分外眼红。
想不通......
晋成脾气也是倔，真不知和村头哪头牛学的。
唉！冤家路窄。
就在我叹息之际 ，杜严回来了。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哎成哥，你回来啦！没啥事吧？我可担心死你了，被那帮孙 子 打的浑身是血......不过你是咋惹上他们的啊？咦，凌二代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晋成闷声不响，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杜严摸摸鼻子 ，看向我。
眼里写着求助！成哥咋了！
我白了他一眼，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其实这时候我就有种奇怪的预感了。
不过一直模糊不清。
就像雾里看花，一会儿灵光乍现看的真切，一会儿捉摸不透。
晚上熄灯了凌二代也没回来。
但是半夜里我醒了。
其实是半梦半醒间，分不明梦里还是现实。
我听见凌二代的声音，“晋成？晋成？！”
“唔...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呀...嗝！”
凌二代的声音跟平常时候不一样，含糊不清中带些软糯和撒娇。
“每次看我的时候都凶巴巴的...”
声线里透着委屈。
晋成被吵醒，迷迷糊糊，脑子没转过来，“谁喜欢你啊...老打我，可疼了。”
“那我...嗝...我不打你了，好不好？”
“你还骂人...”
“也...也不骂了！让我抱...抱抱你啊...”
凌二代口齿不清地解释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晕倒了...我怕你有...有事才，带去医院的...”
“医院...嗯医院...医院？？！！”
晋成顿时清醒了，顾忌着我们在睡觉，压低声音道，“大半夜发什么酒疯呢你！操！”
凌古屿抱着人蹭蹭，喷出一口酒气，“我没想带你去的...你，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唔...不是故意...”
“行了行了知道了，原谅你了。”晋成这人吃软不吃硬，还容易心软。
“醒醒？？！这不是你的床，下去睡觉成不？”晋成轻手轻脚地拍打他的脸，声音放的很低，怕吵醒舍友。
凌二代却跟个黏糊虫似的，抱着人撒娇，“不要，我要睡这...”
晋成想起自个白天对下铺床做的事，没了拒绝声。
没管凌二代怎么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回眠。

清晨的阳光撒进宿舍，暖洋洋的。
凌古屿捂着头从床上起来，痛苦呻吟了一下，“吗 的，头好痛。”
然后看到自己正坐在晋成的床上，懵住了。
环顾宿舍每个角落，都不见晋成身影，不由问道，“晋成他人呢？”
杜严也出去了，我只好开口，“去吃饭了。都中午了你老才醒啊？”
凌古屿摸着额头嘶的抽气，“昨晚喝的有点多...没吵醒你们吧？”
我摇头，“还以为你昨晚不回来了呢。”
凌古屿没说话。
坐了一会，扯开被子下床洗了个澡。
出去的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晋成早上醒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没有哎。”
“哦。”
凌古屿点点头走了。

晋成和杜严回来的挺早，手里各提了一份饭。
晋成问，“他去哪了？”
我一边接过杜严递过来的饭，一边说，“刚走...哎！你打的那份给他的？什么菜啊我看看，杜严这份我不爱吃。”
晋成把饭丢了过来，说你吃吧。

呜呜呜杜严那小子就给我打一个菜，晋成这份有三个菜，二荤一素，我喜欢。
从那天之后，凌二代和晋成的关系好了很多。
这是我暗中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可惜，杜严对此嗤之以鼻，说傻子都能看到。
我没有反驳他，因为他说自己是傻子。
这傻子还问我，为什么突然之间他们就变和平了。
我高深莫测地回答他说，天机不可泄漏。
杜严不信我这幅大神样，觉得可能是那天他两睡了一晚，所以冰释前嫌了。
我咂摸着不是味，这话说的跟晋成卖身求和一样，还带点暧昧，实在不妥。
杜严笑着说我想太多，就凌二代那样的，还不得笔直笔直，喜欢胸大腿长的美女？就算不是，也不可能是晋成啊，三大五粗的。要我找小男孩，也得找那种水灵白嫩的。
我装惊吓道，“你居然喜欢男的？我岂不是危险了！”
杜严红着脸反驳我，“那是比喻！比喻你懂吗！就你那样，女的都看不上，别说男的了。”
我当即给了他一顿糖炒栗子，让他明白谁才是大哥。

凌古屿回宿舍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跟杜严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要不在打游戏，要不在撩拨晋成聊天。
晋成话不多，而且反应有点迟，有时候急的说不出口就瞪他，凌古屿也就作罢。
可惜没过两三分钟就又笑嘻嘻地舔着脸上去逗人。
晋成不敢揍他，因为打不过...只好忍着。
有一天晋成穿了一条灌篮高手的裤子，上床的时候被凌二代瞅着了，啪的一声拍了上去。
“换裤衩子了啊？挺好看的。”
晋成红着脸吼，“能不能别打老子屁 股！”
凌二代立马回答，“不行！”
顿了顿，加了句，“我一看见它动就手痒...”
晋成骂，“毛 病！”
凌二代弯了下嘴角，视线慵懒地盯着他上床。
我想起上次这个场景凌二代说过的话，问，“凌二代你不是说带我们三出去见识世面吗？什么时候去啊！”
凌古屿一脸茫然，说，“什么世面？”
杜严这时候也记起来了，挤眉弄眼地冲凌古屿暗示，说，“就上次，你说带晋成去开荤啊！我们可都等着呢。”
凌古屿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上铺，义正言辞地说，“我那是开玩笑的。我们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你们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女孩子不是可以用钱买来的，你们要用真心去感化她爱她，难道就为了上 床而去那种地方吗？真是龌 蹉！”
我跟杜严一脸黑线...怀疑凌二代身体里是不是换了个芯子，还是鬼上身了。
这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像平常时候的他啊！！
一个经常醉生梦死不在学校不上课的富二代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凌二代没理我们的反应，对上面喊，“晋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真的不是渣 男，王颜书那事是个意外。”
晋成回了句，“关我 屁 事。”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事算泡汤了。
我和杜严哀嚎一声纪念未曾拥有便已缅怀的破处之夜。
但凌二代却整天啥事不干，呆宿舍打游戏，当做看不见我两投来的幽怨目光。

而且宿舍里外，凌古屿总爱黏着晋成。
走路上搭个胳膊勾个肩， 打个饭说哎我也去！打游戏时愣是把晋成拉下来说要教他，结果晋成刚来了点兴趣他就嫌人技术太菜，嘴里指挥的跟螺旋桨似的转的飞快。
晋成一生气不玩了，他又凑上去说不会再这样了，他就看着他玩，不说话了。

我时常 感觉游离在他两之外，插不进去脚。
问杜严时，他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啊！能抱团凌二代，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砸嘴里了。
我说这馅饼还不知道有没有毒呢。
他说难不成还会毒死我们。
我无语地看着他。
不会。但是会毒死晋成。
而且这下毒的剂量还得看凌二代本人了。
这些话我对他讲，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有一天，晋成趴桌上做题，遇到了阻碍。冥思苦想半天都没解开。
旁边玩游戏的凌二代心不在焉地扣着键盘，看了他几眼，随后把 电脑一合，走到桌子旁。
“怎么？不会做啊？”
“嗯。”
“来让我看看？”
“算了吧，有点难。”
“不是，你给我看看说不定我就会呢？”
“...你上过课吗？”
晋成斜了他一眼，把本子合上，工工整整的字体淹没在黑暗中。
凌二代一把拿过来翻开，细瞧几番，嘟囔着，这都什么玩意啊？看都看不懂。

我说，凌二代你又不去上课，这看的不就跟天书一样？
凌古屿抬头暼了我一眼，吊儿郎当地说，“别说课了，要不是我爸逼着我上班继位，我都不会来这破学校。”
晋成本来带着笑意的脸慢慢面无表情，握紧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平静地说，“看不懂就还我吧。我明天去图书馆查查资料。”
杜严感慨说，“成哥真是个好学生啊！求知若渴的态度让我等望尘莫及。”
凌古屿笑骂着说，那可不嘛，我家晋成比你们优秀多了！

晋成虽然有点天真，却也懂得人和人之间是不想等的。就像他自己，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不能像我们这样肆无忌惮鬼混四年。
对我们而言，这所破学校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歇会就可以继续上路。对他来说，这里是他能改变人生命运的地方，承载着他家里人的冀望。
他要在这补充自己的能量，以便未来能展翅高飞，飞离那座穷苦落后的村子。
然而，凌古屿却是与他恰好相反的一类人。他生来起点就居高临下，超过了许许多多努力一辈子的人最后达到的终点。所以他能随心所欲，不受拘束，因为想要的基本没有不到手的。

凌古屿做事说话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还特爱跟人反着来，有时候因为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就要立马动身，付之行动。
就比如现在，他说让晋成明天别去图书馆了，带他出去玩。
晋成皱眉，还没拒绝出口，凌古屿就上前一步特别自然地用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搭他肩上，笑嘻嘻地说，“去嘛去嘛，老是闷在宿舍有什么意思，你来学校还没逛过A城吧？明天我带你去走走怎么样？”
晋成确实有些好奇，可嘴上犹豫地说，“那有什么好逛的，不都一个样？”
凌古屿抓住他眼里的犹豫不决，趁热打铁，把一张嘴皮子呼扇个不停，终于说服了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