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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白山伏龙(盗墓文,1v1,偏剧情向)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楚留香的剧情搞得我好难受啊
我来发点文缓解一下心情
长佩看的人太少了懒得更了
贴吧还有人看的话我就更勤一点
随便镇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先上文案:
我的外祖父生前是个阴阳先生,专门钻研五行命理、阴阳八卦,帮人推演生老病死、祸福凶吉。
外祖父说我这辈子投的是半人半鬼的胎,枉开鬼眼,福薄命贱,定犯五弊,难逃三缺。
然而有一天,他却在山里的乱坟岗上,捡了个人……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一)断龙悬棺
清明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
我妈特意叫我回去,让我给我的外祖父扫墓。时隔多年未有人来,外祖父的土坟上已经堆满了杂草,连我们当初压在坟前的两块石砖也不见了。外祖父是在我十五岁那年去世的,当时我爸妈连带我一家三口都去了城里,他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我们也不知道。
说起来,我的外祖父不算是什么好人。外祖父姓祝,大名祝关山,我爸是入赘的,我也就随了我妈姓,取了祖父的最后一个字,叫祝白山。
外祖父生前是个阴阳先生,钻研五行命理、阴阳八卦,帮人推演生老病死、祸福凶吉,说白了也就是个算命的。
外祖父也是老了才转到阴阳先生这一行,他年轻时是个土匪,跟着一帮贼寇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把名声都败光了。据说连我的外祖母,也是他趁乱抢来的。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么多年的动荡下来,也没能把他的命数耗尽。
后来他老了,一只眼睛瞎了,钱也早就在他年轻时散光了,也就支起了个小摊,摸出一副圆片小墨镜一戴,把脏兮兮的道服往身上一穿,拿了黄纸和朱砂胡乱画了几道符,就开始给人算命。
不过我们这一带人,但凡有只耳朵的,都知道他名声不好,不愿给他算。他只好四处游荡,到更远的地方招摇撞骗。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我爸和我妈都不信这个,但奈何劝不住我外祖父,也就随他。只是我这外祖父每每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半分音信也无,每当他一踏出门,他的生死也就无从得知了。
我外祖父统共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我妈是我外祖父的二女儿。他其余的几个儿女,都被他在荒年时卖给了人贩子,现在早已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妈开窍得早,早在外祖父卖出大女儿,也就是我妈的大姐时,就明白了外祖父对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本来下一个轮到的本该是她,但那人贩子看中了她的小弟,说是大户人家没儿子,想抱一个还不懂事的过去,于是小弟就这么替了她的位置。
后来的几个人贩子相中了她的弟弟妹妹,也陆续的把他们送了出去。这么一拖二拉的,她年纪也大了,不好卖了,就是卖出去了也懂得逃回来,再加上过了荒年,外祖父老的时候也想有个人伺候,于是就这么把我妈留了下来。
我爸和我妈定的是娃娃亲,我爸祖上曾有人当过一任小官,是个读书人家,本来应当瞧不起我外祖父这户盗寇出身的人家,但奈何我外祖父在我爷爷举家老小都快饿死的时候赏了他们半斤米面,这门亲事也就被这么定了下来。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这赏自然不是白赏,按照我外祖父说的,爷爷收下了他的米面,就要帮他白干三年的活。每到农忙时人力都缺,谷子晚半刻不收,就被麻雀啄得精光了,收得晚了,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爷爷是外来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半个亲戚都没有,农忙时已是自顾不暇,哪里来的人力去帮我外祖父做事啊?
但人都快饿死了,哪里管的了那么多,我外祖父的半斤粗面对他们来说可是救命的恩情,按我祖父的说法,再怎么报答也不为过。
当时我爷爷刚好有我爸这个独子,外祖父也只剩下了我妈这个女儿,两人虽说年纪相差有点大,但我外祖父取了两人的生辰八字,掐着手指头算了一算,还算合适,于是这门亲事就这么被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也有人说是我外祖父贪图我爷爷的那块传家玉佩,在我爷爷饿得不行,想要当掉玉佩时临门插上一脚,给了我爷爷半斤米面,这才有了我爸和我妈这门亲事。还说我爸和我妈原本八字不合,相生相克,外祖父为了贪下那块玉佩,硬是把两个瓜拧在了一起,把最后一个女儿也卖了出去。
玉佩的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也无从得知,因为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枚玉佩的影。但我爸和我妈八字不合,我却是信的。自打我懂事以来,就天天听见他们吵架,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叫骂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后来我爸妈进城打工,我爸妈不放心把我交给祖父,就让我也跟着他们到那边的城市上学。学费贵了之后,没让我再继续念,我就被送到了一个修车厂当黑工。之后也辗转了几个城市,打过好几份工,没一样做得长久,也没攒下几个钱,怎么灰头土脸的去,怎么灰头土脸的回来。
我爸妈在进城打工后不久就离了婚,现在也有了各自的家庭,我一个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不好意思再去打扰,逢年过节时回到以前那些厂子里看看,跟新人熟人喝上二两白酒,这节也就算过完了。
只是现在哪些厂子大多都倒闭了,我也乐得清闲,过年的时候就煮桶泡面,放两鸡蛋,一个人窝在单位的宿舍里打游戏。
这回我妈让我来,还是听说老家的房子快要拆迁了,她工作忙抽不开身,所以让我过来帮她跑一趟。
我从小就被带离外祖父身边,在村子里的时候又听说了他的许多闲话,自然跟他亲不起来。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我对他的最后一次记忆,停留在我十岁的时候。
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怪病,肚皮上莫名就多了一圈裤腰带一样的圈,不痛不痒,但就是有一层皱巴巴的皮鼓在哪里,看了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一开始还好,只在肚脐眼旁边起了一个小小的点,后来点越扩越大,成了一个圆,圆往两边扩去,渐渐把我的肚子锁了起来。
我年纪小,自然不在意这些,我妈看到后,虽觉得古怪,但把我抱到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只当作是长了癣之类的处理。还是我妈厂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偶然掀开我的衣服之后,立马催我妈把我抱回老家去,请懂些门道的人看看。
大概是那妇女催得焦急,我妈紧了心神,也不敢含糊,二话不说就把我抱上了回老家的火车。回到老家,让我外祖父把我的肚皮掀开一看,立刻就断定了我得的是什么病。
外祖父说,我得的这叫索命环,一但让这东西把我的腰完全封住,不出三天,必死无疑。
说完也没等我妈回过神来,揣着个布口袋就出门给我找药材去了。
按照他的说法,我这病需得要石灰、花蟒皮、观音土、白酒、米酒、耗子酒混合研磨成的药膏才能治好。只是这花蟒的皮哪有那么好找?就是身在深山老林里,要寻一点蛇皮也是难上加难。
我外祖父不知道寻了几个乡,钻了几处大山,才在一处石缝里找着了一片不足两指宽的花蟒皮,又连夜赶回家里,把蛇皮研成了粉,给我敷了下去。
要知道,我当时的“索命环”,也就还剩一个指缝那样大小还没锁起来,外祖父也因为接连淌了好几趟深山,被山中的寒气侵染,腿脚落下了病根。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我收拾完坟上的杂草,给我外祖父上了柱香,倒了两杯烧酒,再烧点纸扎的轿辇、房子什么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一抬头,正是晌午。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瘦削的人影向我走来,我再一看,原来是瘦猴。
瘦猴是我为数不多的,从小时候到现在还有联系的玩伴。他爸妈当年是和我爸妈一起出外面去打工的,只不过他爸妈吃不了太累的苦,早几年就回来了。
瘦猴这些年也是点背,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做点小生意,一转眼就赔了本,娶个老婆不够两年,又和镇里卖猪肉的勾搭上了。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多少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瘦猴一拍我肩膀说:“怎么回来没告诉我一声,好让我给你接风洗尘啊。”
我一笑,瘦猴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以前让他写作文,连二十个字也写不出,现在倒是会用起成语来了。
我说:“来的匆忙,没来得及通知你。”
他说:“现在去也来得及啊,走走走,到我家里喝酒去。”
我一下火车就到了这里来,也没回老屋看看,手边还提着包行李。
瘦猴看了,二话不说就帮我把行李接了过去,我没推辞,跟着他回了家。
瘦猴家里没什么人,他爸妈都到隔壁村喝喜酒去了,这天不回来吃饭。我们炒了两个小菜,备上一瓶烧酒,就开始吃了起来。
瘦猴边吃边问我:“你这回怎么有空回这里来?”
我回答:“还不是为了拆迁的事,我妈让我回来看看。”
瘦猴说:“差不多得了你啊,真要拆迁也分不到你头上多少,怎么不让她小儿子自己来。”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这哪儿跟哪儿的话,“瘦猴了解我的情况,我也没多说,“多少能分一点,能分一点是一点。“
“你紧着钱用啊?“瘦猴说,“兄弟我有啊,放心,不用你还,尽管拿去用!”
我笑说:“你能有多少钱?”
瘦猴又倒了一杯酒,正想感叹一番他人生的不幸,忽然一拍脑门道:“坏了,兄弟,这拆迁费你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我问道:“怎么我就拿不到了?”
他说道:“因为你媳妇儿回来了呀,那老头儿说不定把房子都给你媳妇了!”
我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我这些年谈的小姑娘都吹了,哪里来的什么媳妇儿?
他接着说:“你童养媳啊,你忘了啊”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外祖父在我六岁那年,从山里的乱坟岗里捡了个人。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那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听说我外祖父捡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刨别人盖在坟前的贡品吃,整个人黑瘦黑瘦的,比猴子还像猴子,还是个哑巴。
他的喉咙被人割了一道,留下个狰狞的疤爬在那里,有些骇人。
我爸妈都嫌他不吉利,没让他进门,奈何我外祖父是个倔脾气,硬是把他拉进家里来,收他做了学徒。
外祖父说,这是我命轻气短,得找个命硬的人来压一压,才不至于被恶鬼早早索命。
我妈骂道:呸!为了个讨债鬼咒自己孙子短命!从此就更不待见他。
说是学徒,其实也跟旧时买了个奴隶差不多。我外祖父自己都学艺不精,卖的符箓赚不到半分钱,更别提教什么徒弟。于是他就在我外祖父的授意下,到各家各户偷**狗。
他在我家虽说有了个避雨的地,但还是过得很苦。我妈嫌他晦气,从不让他碰家里的东西。我外祖父见有了个能使唤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山大王的时候,有什么气都变本加厉地往他身上撒,经常能看到他被砸得满头是血,家里有狗一碗馊肉粥,都未必有他半口饭吃。
“童养媳”这个名号,是一个村里的妇女闲聊时说出来的,她当时说的是:“也不知道那老头把他捡回来干嘛,难不成还要给他外孙当童养媳?”
这话传到孩子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我外祖父给我收了个童养媳。
我受爸妈的影响,本来就对他不喜,又堵不住其他孩子的嘴,只好带头把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这才把“童养媳”这个名号从他身上摘掉了。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那时他已经长得比我高了,但有可能是被我外祖父打怕了的缘故,他也不跑,也不吱声,就缩在地上,额角慢慢地流下两三条血迹来。
我和他的交集不多,他一般夏天都和狗睡在门边,冬天就抱着狗睡在屋里的土灶旁。他有一块脏地看不出颜色的毛毯,还有了一卷烂了快半边的草席,铺哪儿睡哪儿,夏天是这两件,冬天还是这两件,好在我们这儿冬天还算暖和,冻不死人。
平时不让他动屋里的摆设,可一到干活时,锄头铲子都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丢,也不管他扛不扛得起来,天不亮就撵他下地干活儿,可因请人帮工的酒席里头,从来没有他半块骨头的份。
现在想来,我们当时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我和他虽是天天见面,但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几次。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只一次,他到隔壁村去,偷了一户穷人家的鸡。本来是得了手的,但后来在林子里杀鸡的时候,碰巧被人捉住了(我外祖父怕被人发现他又指使人去偷鸡,一般都不让他把鸡带回村子里杀)。那户人家就那么一只母鸡,还被他拔了鸡毛,一时怒火中烧,知道就算把他押到我外祖父面前,外祖父也不会管,索性打断他的手,让他再不能偷。
我当时要到隔壁村的豆腐摊上买块豆腐,碰巧经过竹林,听到他的喊叫,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就跑进林子里看了一眼。
我去到的时候,他手都快要被打烂了,干瘦的胳膊上全是血。
我见惯了他被打的样子,也没觉得怕,只是鬼使神差地掏出我妈塞给我的,用来买豆腐的十块钱,把他救了下来。
那户人家估计也知道再打也打不出什么,索性收了钱,也就把我们放走了。
回到家之后,我骗我妈说我把钱弄丢了,我妈还为此揍了我一顿。
再后来,我们就进了城。等到我们收到外祖父的死讯,赶回老家时,他已经不在了。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我们都以为他是逃走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呢?
我停了筷子,问瘦猴说:“他现在就在家里?”
“是,住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瘦猴又夹了一根豆角,说,“现在没事就到山上挖个笋,刨刨地里人家不要的地瓜什么的。”
我想了一会儿,说:“再炒几个菜,我们去看看他。”
瘦猴在桌底下暗踢了我一脚,调侃道:“挺痴情的啊你,人说不定是来跟你分家产的,你还这么念着挂着。”
我说:“不至于,别成天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他来不来我不都得回去看看?”
瘦猴回屋又炒了两个菜,我提上一瓶酒,就向老屋走去。
我们回到老屋的时候,他正背个沾了土的竹篓,从竹林里挖了笋回来。
我记得他是有名字的,我外祖父在捡到他之后就给他取了个大名,不过大名不常叫,又隔了这么多年,早被人忘了。倒是有个贱名一直叫着,他是在稻花山的乱坟岗里被捡到的,外祖父为了省事,平时就叫他“稻子。”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老屋还是红砖青瓦,木架的梁子,里头用石灰糊了墙,窄长的格局,里头砌上灶台烟囱,再安个天井。墙瓦破旧,一到雨天就四处漏雨,得用几个小盆在各处兜着。我小的时候,里面的墙体都剥落了,现在各家人都新砌了房子,再不济也会住着平房,这样的老房子已经成了危房,早就没人再住。
看起来他这些年混的也不怎么样。一开始他刚看到我们,眼里还有些疑惑,等他慢慢认出来之后,脸上又带上了点惊惶不定的神色,似乎回到了我外祖父还在的日子,怕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打骂他。
瘦猴是个机灵的,平日里油嘴滑舌,尽会套近乎。只见他一拍我的肩膀说:“稻子,你看看这谁回来啦,怎么,自家人都不认识啦?”
他讷讷地点了下头,两手微微往后别,有点缩着。他这副样子我看惯了,每当他这么做时,就是怕外祖父打他。
瘦猴又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刚挖出的笋说:“这笋新鲜啊,煲汤够滋味。”
他暗暗撇了我一眼,眼中带着点不定。好像猜不透瘦猴这话出口,是不是要他的笋,还得我来拿主意。
我笑了一笑,对他说:“我回来看看。”
我说完,也不等他有反应,就径直进了屋,瘦猴也跟着我钻了进来。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当年外祖父死的时候,爸妈把能卖钱的都卖了,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副生了蛀的床架,和一些卖不出去的杂物。
多年没有沾上人气,老屋就更为清冷破旧。虽说是清明多雨,可这屋里的气息比外头还要阴寒,一丝丝光亮从屋顶的旧玻璃瓦片上头下来,细小的灰尘飘飞在光柱中,衬得老屋更为昏暗。
老屋是厨房——天井——卧室的格局,进了门就有一个用木板和砖块垒起来的小方桌,桌上摆了一个旧碗,碗里盛着半块红薯。灶边搭这一捆柴火,灶上两口铁锅,一个烧水煮饭,一个炒些菜吃。
我进了厨房,就没再往里走。把提着的酒菜放到了桌上,对他说:“这次回来也不知道你在这,没准备什么,这点菜是瘦猴现炒的,他以前在餐馆里打过下手,也偷学了一点手艺,味道不错,你趁热尝尝。”
屋子里连半个板凳也没有,我和瘦猴放下菜,又转身出门去了。他本来也要跟过来,被我拦在屋内,让他专心回去吃他的饭。
我和瘦猴就往屋檐的墙根底下站着,期间我往屋里偷瞄了一眼,他就蹲在屋里吃饭,酒没动,吃的还是桌上剩下的半块红薯。
我心情稍微有点复杂,现在哪还有人拿红薯充饥?吃红薯挨日子,已经不知道是早几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混的,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在工地里卖苦力都还有一顿饱饭,还是说别人看他是个哑巴不愿意用他?
我正想着,瘦猴忽然用手肘捅了捅我的胳膊。我扭头一看,他正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想着我身子不太好,光叼着,也就没点。
他对我说:“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瘦猴这人虽然平日里有些蔫坏,专爱坑人,但心地是好的。
我说:“还能怎么办,我再待两天就回去吧。”
瘦猴有点急了:“就这么回了?五六万可也是钱。”
这穷乡僻壤的,拆迁费自然比不得外面,但五六万对我们这些打工的来说,也算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我又往里面瞥了一眼,说道:“就当我们欠他的。”
瘦猴跟着我往里面看了一眼,也不说话了。小时候的事我们自然心知肚明,我外祖父虽说给了他一口饭吃,但他在我们家里所遭受的打骂与辛劳早就抵过了几口饭的恩情,他不怨我们就算不错了。
瘦猴沉默了一阵后,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诶,白山,前阵子你没来的时候,后山那处说要修路,挖出了点东西来,这事你知不知道?”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前阵子我还和老家远隔千里,又不是顺风耳,哪里能知道。我对瘦猴说:“你小子有屁快放,别给我卖关子。”
他嘿嘿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人家说那里挖出了点东西,也不知道挖出了什么,后来就不让动土了。村口姓李那老头鬼精,趁挖出来的头天就去捡了个漏,到北京好一阵倒卖,就卖出了三万。”
三万我也不是没见过,但这阵子手头真的有点紧,所以当瘦猴说出这个数时,我心底还是不免动了一下。
我们自然知道这三万打哪里来的,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还能是什么东西?但从死人口中刨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看瘦猴精明的眼中还带这点犹豫,立刻就明白了。这小子怕是早就对这事动了心,只是人胆小,还得拖个人给他壮胆。毕竟我们虽不信鬼怪,但邪祟的事有谁能够说清?
我曲起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侯鹏旭,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啊,还敢拖着我一起下水。我告诉你,别整天给我想乱七八糟的,有这闲功夫,还不如给我老老实实种地去!“
“祝哥,我哪敢啊。“瘦猴立即抱头求饶道,“我拖谁也不敢拖您下水啊。谁不知道您身子骨不好,要是一不小心交代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你赔去?“
瘦猴说完又道:“我的意思是说,东西我去取,这些年你走南闯北的,门路也多,我取回来了把东西交给你,你找个地方脱手,事成之后钱我俩儿对半分。“
“不行,“我坚持道,“你还是赶快找份正经的活儿干,别整天闲在家里,净想些瞎七八糟的。”
瘦猴一听,立刻急气地道:“你以为我不想?一年干到头,就算不吃不喝,到手里的钱还能剩多少?”说完呼了一口气,又有些颓然地蹲了下来。
我知道自从他老婆因为嫌他穷,跟别人跑了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一口气憋在心里,再加上这些年来家境又没个起色,这才万不得已,想出这一招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钱总会有的,可别为了钱把什么都搭上去。”我虽这样宽慰他,可内心也明白,像我们这种没什么文凭光买力气的打工仔,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他扫下我放在肩膀上的手,侧头看了一眼,站起来说道:“你媳妇儿出来了。”
我扭头一看,稻子端着洗净的碗碟站在门口,眼睛里还有些怯的,不知道我们的话他听到多少。
都听到了也不打紧,反正哑巴总归不会说话。
我换上了一点温和的笑,对他说:“吃完了?”
他点点头,把碗碟送到我面前,手里还握这未开封的酒。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他点点头,把碗碟送到我面前,手里还握这未开封的酒。
我接过碗碟,把酒推了回去:“这酒你留着,等逢年过节再喝,要拿去送人也随便你。”我顺的是一瓶好酒,他要是机灵点,还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他又点了点头,然后回屋把他今早挖的笋抱了出来。
瘦猴揶揄着挤了我一眼。我没推辞,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吃过晚饭,天色也暗了下来。从村子里到镇上要好长一段路,瘦猴也不肯放我走,我就在瘦猴家里住了下来。
本来这趟回来是想把拆迁的事情办完就回去,但稻子一回来,我妈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钱我是不可能要不回来的,因为房产证还在我手里,但为了这点钱把稻子赶到外头,这事我还真有点干不出来。
不光是可怜他穷,还因为总觉得这些年来我们家欠着他点什么,虽不光是我欠的,但这笔账我总要还清。
我打算明天上村委会一趟,把拆迁的事都办好,于是伸手去翻包里的房产证。包里的东西我拿出来了不少,我也忘了顺手把房产证放在了哪里,就把桌上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翻来翻去,把一本书翻到了地上,我心想瘦猴这小子竟然还会看书,边想着边弯腰捡起书一看,是本三流玄幻小说,还是盗版的。
我捏着书脊抖了抖,两张轻飘飘的黄符让我抖了出来。
瘦猴这时正好进了屋,看见空中飘着的两片符,赶忙伸手去接:“诶哟,哥,小心点,这可贵着呢。”
我看着他把符箓放到嘴边吹了吹,又拍了一遍灰,这才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里。
“祝哥你小心着点,落了地就不灵了。”
我说:“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信起这个来了。说吧,干什么用的?”
“保我升官发财,早日娶上个好老婆的,我妈这几年都逼急了。”我忽然想起瘦猴傍晚时出去过一趟,回来时鬼鬼祟祟的夹了个包,想来这两道符是在那时候买的。
我就知道这见钱眼开的家伙没那么容易消停。
“一道符多少钱?”
“三百六。”
“打完折二百五是吧,你小子钱多烧得慌啊?”
“话不能这么说,十里八乡的老婆媳妇都说那道士可灵了。”
“她们去求观音送子,你也去求观音送子?我看那道士也是真灵啊,连送的儿子都隔辈,送来送去送出你这么个龟 孙。”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瘦猴把书放回桌上,又翻出一根烟,老老实实地叼在嘴里,不说话了。
他这样子,除了那根烟外,和小时候犯倔的模样一点差别都没有。
我心知他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罢休。
果然,他沉默了一阵后说:“白山,你知道,我是真想搞点钱。这穷憋屈的日子我过够了。”
我问他:“你想搞多少钱?”人总是贪的,尝到了甜头之后,就没那么容易收手了。这次我栓不住他,总要给他约法三章,下次借头牛也得把他拉回来。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二十万。”
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件好一点的东西,也就差不多这个价了。
我点点头,又问道:“干完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干完这个?“他把含在嘴里的烟嘴嚼了嚼,“投点钱,再做点生意,挣点小钱就好了。“
“行,“我说,“你明天帮我把房产证的事办好,我陪你到后山去一趟。“
瘦猴打量了我两眼,说,“不是,白山,你该不会想和我走一趟吧?”
我挑了挑眉:“怎么?”
瘦猴连忙摆手:“别别别,您老可别掺和了,我还指望着您老帮我脱手呢,要出了个闪失我找谁哭去?”
“就许你缺钱用,不许我缺?”
“这不是说好了咱俩对半分嘛!”瘦猴急得一拍大腿道。
“行了,要真让你一个人去,这钱我拿的安稳?”
“白山,你可想好了,这地底下的湿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打从小,我的身子就不太好,总查不出什么病,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就是得隔段时间用中药吊着,否则就会不停地咳血。
有大夫说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只能治标不治本。我寻思他这是压根找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病,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含糊过去,不至于坏了名声。毕竟他在这一带还是颇有名气的,而我也不可能再钻回娘胎里治去,死无对证嘛不是?
我外祖父对此还有一种说法,说我这辈子投的是半人半鬼的胎,却在阳间活着,阳间阳气太重,与体内阴气相克,阴阳失调,这才出了乱子。还说我不能和阴寒之物沾染太久,否则鬼命很快就会压过了人命,不一会儿我就会一命呜呼了。
别说还真让我外祖父猜中了一半,我只要一靠近那些湿寒的东西,浑身的骨头就跟冒了刺儿似的疼。不过他的话我是一分不信的,不能靠近湿寒的东西,是大半体弱之人的通病,更何况这老头还掐指算过我二十岁之前不能离开这个小山村,否则必有大祸,然而我现在都已经二十二了,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虽然我体弱,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狠,否则瘦猴也不会一看见我有些动怒的苗头,就赶忙伏低做小喊我“祝哥”。
我这些年天南海北地跑,在路途中也听说过些奇闻异事,这里头自然有那么一两个关于盗墓贼的。虽不知道这故事被人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瘦猴这人有些自大,什么事都不太放在心上,我俩一起去,总归是有个照应。
况且我也有些希望能从地底下带出点什么东西来,否则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我妈那头也是真不好交代。
五六万不算多,可也不算少,我东拼西凑,再找人借点,也能凑得上来。只是我终归不想让自己落得这么狼狈。
而且就算我凑齐了五六万,稻子的事肯定也瞒不过她。毕竟老家还有好几门亲戚,活人嘴总是堵不住的。
要是不能再添上三四万让她满意,估计稻子在这里也不能再安安生生地待下去。就算有房产证在手,可沾上人情的事又有谁说的清?
第二天,我们吃过了早饭,就往村委会赶去。拆迁款早已经拨了下来,再加上我妈和村委会办事的又沾了那么点亲,手续没一会就办了下来。
事情办妥之后,我和瘦猴又往老屋走去。

楼主:寒蝉归  时间:2020-04-05 12:25:47
稻子已经醒了,正扎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编竹篓。我小时候去赶集,时常看见有人挑着一笼笼的竹篓上街来卖。现在家家户户,已经没多少个人用竹篓了。
他抬头,看见是我们,也不懂得打声招呼,只张了张嘴,又连忙闭上。手上不停,引着竹篾穿来绕去,他的手倒比他的人看上去利索几分。
瘦猴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进角落里蹲墙根,只剩下我和他面面相觑。
他看了我一眼之后,也不再管我,只低头专心地编他的竹篓。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说道:“进去说。“说完先一步走了进去。稻子放下竹篓,也跟着我走到了屋里。
老屋好像比我印象中更为昏暗了。我一走进卧室,骨头就开始隐隐作痛。卧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一张散着霉味儿薄木板架在几根用砖头垒起来的床脚上,木板上铺着一层被压得扁平的稻草,几张报纸,还有一条脏兮兮的毯子,毯子上胡乱堆了一些衣服,看起来没有一点人味儿。
我的眉头不禁狠皱一下,他略带慌张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指指外面,意思是让我出去谈。
我对他摆摆手,说:“不用了,就在这里吧。“
其实说谈,也没什么好谈的。两个十几年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我和他连一声熟人都称不上,搞不好还会变成仇人。
他稍微转过了头,我的视力还算好,能看清他脖子和肩膀相接处那道老疤。
那是外祖父有一回喝醉了酒留下的,那时外祖父赌输了钱,被人打了一顿撵出来,又恰好碰上对头,互呛了那么两句,回来正看见稻子失手摔了一个碗,当即火气冲头,拿起一把干活儿用的镰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血立刻被逼了出来。
他颤抖着缩成一团,眼睛不住地看向我们,止不住地恐惧和哀求都从眼里泄了出来。
我爸打个呵欠,继续站在门口对着光读着他的报纸。我妈也只是淡淡地向那边撇了一眼,然后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这种瞎七八糟的事指不定还有多少我没记起来,又或者根本没有看到。
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和他套近乎。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三“字,然后又从他床铺上那一堆衣服里翻出了一本被压得皱巴巴的笔记本,一支被磨掉花纹的圆珠笔,开始在本子上写起字来。
我外祖父是教过他识字的,为了能让他画出一手好符箓,以便让他坑蒙拐骗的神算事业发展得更为旺盛一些。虽说他的卦从来没有一次灵验,来找他算命的也寥寥无几,但我外祖父就是喜欢犯倔,别人说他不行,他偏要做给人看。
只是我外祖父年轻时吃的是土匪这碗饭,想也知道脑子和字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他只好狠命地逼他徒弟,什么三奇应克、八门吉凶都会一股脑地塞到他徒弟怀里,然后让他死死记住,好在别人问起时能拿出来自己显摆。
外祖父也不是没有动过收我为徒的心思,只是我爸妈一直死命拦着,再加上他又时常攥着我的手说些“枉开鬼眼,福薄命贱,若再入此门,定犯五弊,难逃三缺“之类的鬼话,边说着又边摇头叹气,自己歇了那份收我为徒的心思。
我的思绪又被稻子写下的“周“字拉回眼前,原来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了。
我又接着说:“近些年过得好吧?“我也知道这是废话,都成眼下这副样子了,还能好到哪里去?但场面话,该说还得说。
我眼见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配合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像被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似的,不上不下,说不上疼,可也卡得难受。
我没打算再客套下去,直接塞了张卡到他手里。六万二的拆迁款全在这里,一分不少。
他愣愣地拿着卡,像是不知道怎么推脱,想给我塞回来,却只敢偷瞄我的眼色。
我对他说:“你拿着吧,六万二的拆迁款都在这里,你也知道这间屋子快被拆了吧?你拿着这笔钱,到外地去住着,或者你想留在这里,都随便你。你要是真不想走,就跟我说一声,房子拆了是能规划到别的地方去的,只是久点,我让村委会的帮你办好,房产证上填你的名字,你就能安心在这住着了。这里面的钱也够你盖间平房,你再到镇上找份出力气的活,应该还能过得不错。“
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见他没一点反应,只当他是应下了。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他跟我跟到门口,然后又一屁股在他的小板凳上坐下,一心一意地编他的竹篓。
我走到拐角,瘦猴一下子从墙角窜了出来:“成了?“
我点点头:“收下了。“
“好歹几万块钱呢,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送了人,你也不心疼。“
“行了,别贫了,快去后山吧,我还想赶回来吃中饭呢。“
一听到“后山“两字,瘦猴立刻就精神了,当即把别在腰间的包一拍,说道:“放心吧,有爷爷的金符在手,还怕他什么妖魔鬼怪?那老道士都说了,这可是请大师开过光的,保准百试百灵!”

楼主:寒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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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1-12 08:43:00

更新时间:2020-04-05 12:2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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