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迟疑
慕容离与方夜依旧从后窗翻身而归。冬日里天亮的晚，慕容离置身在一片黑暗中觉得极为疲倦，在床榻上轻轻阖眼便昏沉睡去。
第二日，大雪初霁。他出门时，执明已经在楼下摆了饭菜等候，看见他醒来，执明站起来，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子煜站在他身边，一脸冰霜，冷眉冷眼看着自己。
慕容离微微垂眸，片刻之后自楼上走下。
“阿离，昨夜睡得如何？”执明轻轻拉过他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有些凝重却又故作轻松。
慕容离声音柔和，“尚可。”
执明点点头，帮他布菜，转瞬又抬起头盯着他，“我看阿离脸色不好，是否没有安歇好？若是阿离有何烦心事，可以说与本王听听的。”
“王上，想听什么。”慕容离眼眸微微一暗，执明与他对视片刻，却觉得那目光中似有风雪。
“没……没什么，”执明不再看他的眼睛，侧过脸去牵强的笑几声，“吃点东西吧，要凉了。”
这顿早膳气氛十分尴尬，慕容离瞥一眼执明，见他埋头吃饭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不戳破，垂眸吃了几口粥，便再也吃不下。
子煜隔着执明坐下来，身上有隐隐的血腥气，慕容离抬眸向他看去，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却冷冷看着自己，慕容离放下手中瓷勺，心下已有思量。
起身离席时，子煜似乎身形不稳，执明手疾眼快扶住他，眼中尽是担忧，“怎样？”他低声问。
子煜只是摇摇头。
慕容离在一旁看得真切，却也不说什么。
一行人准备上路，到了车马前，执明却站住了。他们此行为不惹人注目，只备了一辆车驾给慕容离乘行，其余人都是骑马，此时他看一眼子煜，眉头轻锁。
“王上，子煜将军似是身体不适，不如让他去车驾里，”慕容离轻声说道，“恰好我也想策马而行，看一看这今日的瑶光。”
执明有些错愕，却并未拒绝，亲自扶子煜进了马车，转身看向慕容离，见他一身红衣，清然伫立于一片雪海之中，遗世独立，不可方物。可是这样的慕容离，他的心思有多深沉，自己究竟懂得多少呢？
到了王宫故址，庚辰扶了慕容离下马。他二人一起向前走去，执明等人在原地候着。
“少主，为何我觉得执明国主今日有些异常，”庚辰压低了声音问，“那子煜似乎是带了伤，难不成昨夜之人便是他？”
慕容离却无甚反应，“且慢慢看吧。”

执明远远看着，见慕容离在冰天雪地里摆了炉案，亲自上香祭酒，久久背对着自己站在城门前，而后跪下深深拜了三拜。他想上前，看一眼子煜，想昨夜之事，终究踟蹰在原地，心中迟疑。直至听见慕容离凄楚的箫音，他的心里猛然一痛。
这是阿离的家啊，他想，如今已经残破不复，阿离的家人都已与阿离生死两隔，他只能用这般空落凄楚的箫音抚慰亡灵，聊寄思念。阿离郁郁寡欢不得脱解，做些什么疏解郁结又有何过分呢？时至今日，他并未残害过自己与天权，况且子煜所说的，焉知是否有什么误会呢？
冷风呛人，慕容离起身时有些眩晕，庚辰一时走神并未发觉，于是执明眼睁睁看那人几乎不曾挣扎就摔倒在雪地里，那样无力的姿态，彻底摧毁了他心中那一丝犹豫，狂奔上前将人箍进自己的怀里。
“阿离？”
慕容离在他怀中闭了片刻眼睛，慢慢舒展开微蹙的眉头，“脚下雪滑，让王上见笑了。”
执明看着他雪白的面容，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23 嫌隙
再回天权已是几日后。马车摇摇晃晃，自入了天权国境，那飞雪又开始纷纷扬扬。慕容离掀开珠帘，隔着窗格向车外看一眼，入目尽是一片皑皑，恍然间头脑中浮现出几点那个梦的碎片。再看向执明，见他靠在厢壁上，眼神有些放空。
回宫安顿好，已是暮色四合。慕容离回到向煦台，并未用晚膳，沐浴过后便让庚辰侍候他就寝了。庚辰帮他盖好被褥，眼中却是难掩疑惑。
“怎么了。”慕容离轻声问。
“少主，我这一路看着，觉得执明国主定是察觉了什么。”
“你猜的不错，他必然已是知晓几分，那子煜将军恐怕跟踪过我们，知道我们见了谁。”
“那他应当也知道你与陵光说了什么。”
慕容离眼睫微微一颤，“我不愿天璇与天权联手，一是为瑶光之仇，不愿陵光再有翻身之日，二是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共主，若他们联手击退遖宿，转圜过来，以陵光的野心，终究会与天权对立，免不了又是一番战争杀戮。可你旁观王上犹疑如此反应，像是知道我这番筹谋吗？”
“所以少主费心辗转，只为天权不费一兵一卒便可纳入天璇所余全部兵力。”庚辰拧紧眉头，“可是执明国主似乎并不知晓，那，难道是子煜有意隐瞒，想离间你与执明国主？”
“不会，”慕容离看向旁边那一盏昏黄的烛火，“子煜一心只为执明，不会对他有丝毫隐瞒。恐怕他只是知道我们见了谁，却不知我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既然如此，少主不准备解释么，现下天色还早，执明国主应是会来探望。”
“他今夜，不会过来了，”慕容离眸光散乱，眼中空茫，“况且，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他这一番筹划，需步步为营，若是解释，执明势必心疼阻拦，于大计无益。
来日方长，他不知道最好，若是终究知道了，只盼那时执明坐拥海晏河清，已然得偿所愿。
他语气淡然，面上却有几分落寞神色，“过几日便是除夕了，你准备一下，等陵光的首级与书信一到，我们也该动身离开了。”
庚辰见他面色困倦，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熄灭了两盏烛火，看着他皱眉，在温衾软被中昏沉睡去。
两个时辰过去，执明果然未来，王城之中仍是落雪纷纷，庚辰放眼望去，心中怆然。少主一番筹谋，既要拿回瑶光，又要保住天权，接下来只身入虎口，要走的路长且艰险，不愿解释，是只为免去执明担忧，不知那人是否能领会他一番苦心。
庚辰亦喜亦忧，喜的是慕容离有了执明这一点私念，终于不再是一个活死人，忧的是，他如此费尽心血为执明筹谋，但其中变数之大，恐怕终究难得如愿以偿。

此时执明宫中灯火通明，他坐在桌案前，面色阴鸷。脚下是长跪不起的子煜。
“王上，我亲眼所见，那天璇王陵光就被囚禁在瑶光密室之中，眼下遖宿势大，我天权正应与天璇联手击退遖宿，方能保全自身，慕容离却将陵光囚住，使我们孤立无援，难道不是要迫害我天权吗？”子煜声线颤抖，满面焦急，只盼执明能听进自己的话。
执明却不说话，他心中一片乱麻。那晚子煜负伤而归，道出跟踪慕容离，发现陵光踪迹却被一黑衣人所伤之事，他不愿相信，打开慕容离的房门，里面却果然空空如也。他一路疑惑，却也不见慕容离提及此事，只能几番迟疑，不知如何问起。
“王上！你再细想太傅之死，放眼整个天权，君臣一心，同仇敌忾，除去一个心思难猜的瑶光王子，有谁会残害他？即使那毒不是慕容离所下，但他明明有解药却不肯救人，难道不是有意迫害么？”子煜声音急迫。
“你闭嘴！”执明眼中明明灭灭，“阿离……阿离是不会害我的……”他如此说着，语气却渐渐微弱了下去。
阿离说过，不会背弃自己，阿离曾在梦中要自己给他一个家，这样冰雪冷月一般不可方物的阿离，怎么会暗中害自己呢？可是如今，天权急需与天璇联手，阿离为何囚住陵光，闭口不提呢？执明心中凌乱，或许，或许阿离只是想手刃陵光，报血海深仇，可是他为何关了陵光这么久，却迟迟不动手？阿离，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执明看着匍匐在地的子煜，缓缓闭了眼睛。他的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地喘不过气来。

唉

[cp]长诀 （二十四）除夕
行了，甜到头了。今天大哥说最难忘的一场戏是他要配合执明，所以一动也不能动，这要是虐起来的话，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24 除夕
风雪沧桑，温软莽撞。
转眼便是年下。除夕这日清晨，碎雪细细绵绵，慕容离站在向煦台望去，见院落里一片雪白，只有墙角几株红梅如火一般艳丽灼灼。
他眉目寂静，眼波无澜，久久站立在栏杆前，雪花落了满肩。执明这几日，来得明显少了。偶尔几次，也是犹犹豫豫，满腹心事。慕容离深知，有些事情决定去做，恐怕就是无法转圜。
庚辰一身寒气回来，见慕容离清纤的背影，不可抑制的皱眉。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取来一件猩红大氅帮慕容离披在肩上。
“如何了？”慕容离头也不回，声音平静。
“办妥了，方夜如今带着陵光的首级与书信在天权郊外等候，只待与少主会和。”
“嗯。”慕容离点点头，转身走下楼去。
他在一片雪地里缓缓而行，一身红衣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妖冶。直到在红梅前站定，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花蕊中的雪，那一点薄薄的雪粒落在他苍白的手心里，顷刻便化成了水。
庚辰在他身后站着，见他蹲下身，徒手去挖梅树下的积雪和土壤。那底下埋着他从瑶光带回来的两坛酒。他想去帮忙，却被慕容离制止，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将坛子挖出，细白的指尖沾满了泥土。
“晚些时候去请王上过来吧。”慕容离抱着两坛酒起身，身形微微不稳，薄唇失了血色。庚辰一面应声，一面小心翼翼地扶住他。
向煦台的宫人都觉得今日那位出尘谪仙般的公子有些不同，却又说上哪里不对，只见他素手持箫，对着白雪与苍穹，吹奏了一支从未听过的曲子。箫声凄婉缠绵，听闻之人心中空空落落，连几只盘旋的候鸟也是阵阵哀啼。
小太监奉茶的间隙，见碎雪飘落进慕容离的眸子里，转瞬间便如同泪水一般自他眼眶滑落。怎么可能呢，小太监想，公子向来冷面冷情，笑容都仿佛天上月一般难得，更何况是垂泪呜咽呢。
入夜时分，执明在掌灯的宫人身后，姗姗来迟。他踏进房间之内，便闻见一阵清幽冷香。灯火点的不甚明亮，昏黄影绰中，慕容离背对着他坐在桌案前，背影纤纤，发如云墨，纤白的手指擎着一株红梅正在往琉璃瓶子里装。听见声响，他缓缓回过头，“王上，你来了。”
烛火摇曳，执明不确定那人是否微微笑了一下，只看见他出尘绝艳的脸在红梅之间越发勾人心魄。
“近日诸事烦忧，没能时常陪伴阿离。”执明走上前，在慕容离对面坐下，眼神有些闪躲。
慕容离将装好梅花的瓶子轻轻推到桌案一角，抬眸瞥一眼执明，缓缓道，“国事重要，王上是对的。”
执明心中迟疑不定，他想问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慕容离也不拆穿，将酒樽斟满酒，“这是我从瑶光带回来的，当年顽劣，用的是晨光熹微时，羽琼花上的水露酿成，所以格外清冽一些，王上尝尝吧。”
执明接过来，浅尝辄止。的确是好酒。“我记得，太傅生前也曾赠我一壶好酒，我与阿离对饮，哪知阿离难得贪杯，饮下几口，竟将整壶酒都讨要了去，我连一滴都不曾尝过。”
慕容离眼底微微浮起暗色，斟酒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滞，“是啊，如今就用这羽琼佳酿还王上吧。”
执明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窗外漫天烟花星火，房内两人无言对坐，一盏烛火下，执明慢慢喝的有些多了。
“阿离……”他开口，语气有些委屈，眸子里氤氲着雾气，“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我……猜不透，阿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边说着边爬向慕容离，像个懵懂的孩童。
慕容离心中一痛，他张开双手将耍赖撒娇的执明拥在怀中，眼角微微泛红，“王上只要记得，我的承诺……”
执明东倒西歪地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睁着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睛试图与他对视。
“我说过，不会背弃王上，若是违背了诺言，愿黄泉碧落，无枝可依，魂魄永难归故里。”慕容离一字一句，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温软。
执明终于舒展眉目笑了，“我信阿离的。我知道……他们都是诋毁阿离。”灯火中他的双眸一片迷离，忽然低下头在慕容离眉睫上落下轻轻一吻，弯起眼睛一笑，而后抵在慕容离肩膀上沉沉睡去。
慕容离一手拥住他，一手轻轻抚上他浅吻过的地方，“睡吧，王上。”
那两道影子依偎在一起，不知静静沉默了多久。直到窗外灿烂的烟火都坠落下去，房间里最后那一盏灯才被熄灭。
“走吧。”

夜深人静，执明被安置在慕容离的床榻上。他似乎做了什么梦，眉毛微微皱着。不知这一场大梦醒来，现实是如何一番光景。

25 无踪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身。
执明一人缓缓登上向煦台，凭栏而坐。
子煜与莫澜守在向煦台廊前，满面焦灼，不知所措。膳食被热了又热，依旧没能送到执明面前。这是慕容离凭空消失的第三日，也是执明水米不进，不发一言的第三日。自除夕之夜对酌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慕容离，这偌大的向煦台，再也寻不见他的半点踪迹，唯有那几株他折来的红梅，静谧清冷的绽放在桌案一角。
寒风凛冽，吹得执明眼角发红，鬓发散乱。
那苍茫白雪覆盖了整座王城，放眼望去，尽收眼底，却望不见王城外的一丝景色。
是了，向煦台再高，看见的也不过是这王城的方寸，可他想时时刻刻凝视的人，一旦出了这王城，那么自己留在这里即使是望断天涯，也是寻不见他。
三番四次的追逐，用真心，用手段，终究也还是留不住他。罢了，罢了，若他真是想要这天下，那就为他拿下这天下，用万里河山，用日月星辰，做成枷锁铁链，锁住他，囚住他，让他生生世世再难离开自己身边。

雪落了一层又一层，天地都失了颜色，等到雪几近没过台阶时，执明终于从向煦台走了出来，莫澜与子煜急忙迎上前去，见他面无悲喜，眼中深邃平静，但却缺了几分温柔与神采。
“传令下去，将这向煦台封锁，自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一切似乎又回归到正轨，只是执明已是不苟言笑，沉稳了许多。
“不去寻么？”莫澜曾问他。
“要寻的，”他回答，“只是要先将笼子做好，用来囚住阿离的笼子，要以山河万里为链，日月星辰为锁。必然要是这天下最为华贵难得的。”

这一日黑云压城，执明正端坐在高殿之上批奏折，子煜快步走了进来，“王上，”他行了礼，“城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天璇上将军顾十安，请求见王上。”
“顾十安？”

那人被宣上殿来，执明冷眼打量，见他面色憔悴，疲倦双眼中尽是无望决绝。
“天璇亡国之臣顾十安，参见天权国主。”顾十安跪下，低着头报了名讳。
“不知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遖宿入侵，百姓流离，吾王被奸人所掳，生死不知，前日忽而收到吾王信件，要我率八万将士，投靠天权，使百姓有所依附，助天权驱逐遖宿，也算是……为天璇报亡国之仇。”
执明与子煜交换一个眼色，微微挑了眉。
“那如今天璇王下落如何？”子煜问道。
顾十安的手指轻轻颤抖，“不知……”只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艰辛压抑，声音中满是极力忍住的哽咽。
“那你是如何收得书信，又如何辨明其中真假？”执明身体微微前倾，试探着问。
“是一黑衣人送信，至于真假，我熟识王上笔迹，确定是王上亲手所书。我……走投无路亦无计可施，故而来此。”
执明未置可否，只让人先带了他下去，安顿在一间客舍里让其好生休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子煜有些疑惑。
执明低眉思索，陵光是被慕容离囚住，但如今却写了书信让顾十安投靠天权，难道是慕容离的计谋，让天权平白就纳下八万兵力抵抗遖宿？若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其实是有那么些许在意自己，为自己筹谋的吧。
“王上，当心其中有诈。”子煜见他眉目之间忽而温软，也猜测到他的心意，但自己旁观顾十安，总觉得隐隐不妥，“这或许是那慕容离与陵光的诡计，想要侵蚀天权。”
“不会，他与陵光有灭国之仇，断不会有这般打算，”执明背过身去，手微微握紧，他总记得，醉意朦胧间，那人许过的诺言，“送上门来的岂能不要，何况若是这八万兵力被遖宿降服，日后对我们也是不利，且留下他们，你暗中盯紧，有何异样立即禀报。”
第二日，顾十安果然带了八万军将纷至沓来，城门口，刀枪箭弩都被放在了原地以示臣服。执明在城墙上望着，迎着冷厉的北风面无表情。子煜暗中观察了几日，见那些兵将大概是家国破碎，格外沉默，却也无甚异常。
安生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几日后，遖宿在昱照山前安营扎寨，已是决定北攻天权。执明思量，派了六万军队，兼天璇兵力半数，统共十万由子煜调遣出师应敌。
这是他登基以来亲历的第一场战事，即使是在后方坐镇，仍是心中澎湃。只是他不曾想，面前身后，皆有刀剑冰冷，竟是如此残酷。
子煜出发的第二日，执明之前派出的探子传来了信笺，执明在烛火下将纸张展开来，见那信上清清楚楚两行字，写着:慕容离携陵光首级入遖宿，已被拜为瑶光郡主。

26 离心
慕容离携陵光首级入遖宿，已被拜为瑶光郡主。
寥寥两行字，执明皱着眉看了半个时辰。到最后，握信的手指颤抖的不像样子，慢慢将那字条攥成一团在手掌心。
为何？我赠你向煦羽琼，予你深情真心，不信流言，疼惜你身世浮沉，留不住你在身边也就罢了，如何能看你不辞而别，归附敌营，转瞬就使我国土大军压境？所谓承诺，绝不背弃，竟只是逢场作戏一场么？慕容离啊慕容离，你当真是在戏耍我，连我奉上的一颗真心都能不动声色地去算计？
莫澜来时，只看见执明站在一片未融冰雪中央，目光空空落落对着夜空中那一轮冷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了吧，”执明开口，声音低哑，“慕容离去遖宿的事。”
莫澜低了头，思索良久，立在原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是当真想要这天下，遖宿势强，远在天权之上，他去投诚，倒是很为自己思虑，”执明萧索地笑了两声，“如今本王懂了，他心中，除去复国与天下，恐怕再不剩什么了。走之前赠我八万大军，许是清算本王的痴傻，私心想着两契呢。从前他说，他没有真心，我竟不信，眼下，不得不信了。”
莫澜惶恐地抬起头来，见执明在清冷的月华下，笑的苍凉。
“王上……”莫澜俯身跪下去，他额头贴地，满心痛悔。自幼与执明一起厮混长大，执明是如何的少年心性，他最了解，何时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心如死灰的模样。若是能从头来过，他决计不会将慕容离带来他眼前，不曾沉溺，便不会心伤。
那一夜的月色，比冰雪更冷。
子煜带兵刚至昱照山，遖宿却并未有进攻之势，双方皆按兵不动，隔着昱照山各自安营扎寨。午时，探子来报，遖宿王城门口，挂出了陵光的人头，子煜揣摩片刻，派人快马加鞭回了执明，自己却并未在军中说起。
执明看了信，暗自沉默。那人一番筹谋杀了陵光，使得天璇倾覆，向遖宿王表了忠心，如今瑶光也已再次立郡，血海深仇算是清算了一半。以他的才智，终有一日能使瑶光破而后立，恐怕那时，连遖宿也在他的算计之中覆灭。不知道那一日，天权于他，是否也是要拔掉的芒刺。
已经开始化雪了，日光惨淡，空气冷冽。执明正伏案研读兵书时，侍卫慌慌张张闯了进来，“王上，不好了！”
执明抬头，见他满身鲜血，十分狼狈。
“怎么回事？”
“顾十安恐是假意投降，此刻率未出征的天璇四万兵将在王城内厮杀……我们驻守的兵力实在难敌其疯狂之势，城中百姓已有伤亡……”
执明猛然站起，瞳孔倏然收紧。
“立即调遣五万精兵制住他！一定要护好城中百姓！”执明眼中几乎要燃起火焰，“还有，马上派人赶往昱照山，告知子煜将军务必当心他带去的四万天璇兵！”
侍卫领了命匆匆退下，执明还僵立在原地。这一切太过突然，天权数十载未有动荡，如今忽蒙杀戮，那些无辜百姓，恐怕还不知发生何事，便成了顾十安刀下亡魂。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自己轻敌不察。
执明呼吸急促，紧握的拳头早已骨节发白。
这灾难来得突然，好在调遣的五万精兵十分强悍，又兼顾十安众人厮杀过于疲乏，黄昏之时，便已将其降住。
顾十安被捆得结结实实送到了执明面前，发丝凌乱，满面血渍，眼中却是嗜血一般可怖。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他失力地跪在执明面前。
执明目色凌厉，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本王好意收留你们，却不想你们如此歹毒！”
顾十安却无所畏惧地长笑，“你好意！？当我是傻子么！你一番算计，掳杀我君王，意欲吞并我天璇兵力，我今日所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执明疾声厉色，一脚踹在他胸前，将他踢倒在地，“本王何时算计过你们天璇？一派胡言!伤我子民还敢诋毁本王！”
“天权王如今还不敢承认吗？我收到吾王手书之日，便有人告知我，你觊觎天璇兵力，与遖宿勾结想要瓜分吾国，趁吾国与遖宿战败之际，掳走吾王，逼迫他写下那信笺将兵力交付与你今日他的头颅都已悬挂在了遖宿王城，你还不承认么？”
“是谁人告诉你的！”执明心中都被恨意灼烧的滚烫，他不愿去想，脑海中却总是那人红色的衣袂。
子煜说过的，太傅也说过的，今日此时之前他却都未信过。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顾十安笑容轻蔑，“今日这一番杀戮，算是你天权的报应。”
执明气急，夺过身畔侍卫的长剑指着他，“那便用你和你天璇残兵的性命，向我天权子民谢罪。”
“他已去矣，我要守护的一切便也从此消散，难道会怕死么？”顾十安说这话时，眼神忽然变得温柔，执明不过是一愣神的瞬间，顾十安便撞上了他手中的剑，鲜血汨汨从他胸口处流出，他睁着眼看着头顶的苍穹，笑意微微。
他这一生，算是活了两次，两次都为那人而死，却甘之如饴。
执明望着手中滴血的长剑，眼眶通红，这是他杀的第一人，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人，是他愚笨，轻信了别人，造成今日之事，从今以后，势必要拿起兵刃，守护天权。
“将这些残兵败将原地处斩！”
他转过身的瞬间，身后残阳如血。
“慕容离……”他低低念着那个名字，我竟还信你是念

“慕容离……”他低低念着那个名字，我竟还信你是念及昔日情分赠我兵马，如今天权城外遖宿大军压境，城内天璇旧臣屠戮。看来，一切恐怕都是你向遖宿投诚的筹码。你当真，骗的本王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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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点

27 首战
红烛摇曳，帐帷深深。
慕容离躺卧在温衾软被之中，眉宇微蹙，气息奄奄，薄唇不见丝毫血色，脸色苍白亦是到了极点。这是他此番毒发昏迷的第二日。辗转到遖宿赴约，呈上陵光首级换得毓埥几分信任，他便有些支持不住。
从前还能勉强撑过这撕心裂肺的几个时辰，如今却不知是不是太过虚弱的缘故，竟是在睡梦中呕出许多血来，挣扎着维持一丝清明，交代庚辰与方夜务必盯好毓埥动静，必要时候使些必要手段，最后才极不放心地被胸腹间的剧痛扯进昏迷，到如今也未曾清醒。
庚辰此刻又仔细试了他的脉象，那一节纤细的皓腕下，清浅的浮动让他皱眉。
“如何？”方夜在一旁焦灼地问道。
庚辰摇了摇头，“少主这番模样，必然是余毒未清，又服了续命丹，两者相克，如今才虚弱成这般，”他叹了口气，“怕是不好。”
方夜眉头紧皱，“般若的解药，少主不是拿到手了吗？”
“当时情况复杂，少主并未将解药全部服下，天权那位执明国主……”庚辰话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惊，是了，执明，遖宿大军此刻还驻扎在昱照山外，意欲将天权围而攻之，慕容离一番筹谋都是为了执明，此刻却因缠绵病榻，全然不知天权危险处境，若是那执明出了什么意外，慕容离醒来不知要如何悔痛。
“方夜，你好好照顾少主，我有一事要去处置。”庚辰思量之中已有了计策，趁着夜色茫茫便动身出发。
方夜端了杯盏，试图喂慕容离一点水，后者却是如何也咽不下，顺着嘴角悉数流了出来。方夜心急地直皱眉。
正不知所措，有人轻叩房门。方夜去开门，见是慕容离前几日从竹林中带回府邸的那位戴面具的先生。
“棋允先生？这个时辰，您怎么过来了？”
“他已整整两日闭门不出，可是出了何事么？”棋允站在门外的廊下，面具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语气却很是担忧。
方夜闻言微微叹气，“公子确实身体抱恙，此刻已经歇下了……”
“……我进去看一眼！”听闻如此，棋允片刻间便踏进了房间内，方夜只觉得眼前蓝色的衣角一闪，来不及说些什么，棋允已经疾步走进了内室。
“慕容……”
他自醒来，所见过的慕容离都是清冷自若，站在云端一般如同仙人模样，却从未看过他如今这般苍白单薄，深陷在床榻中，灯火摇晃里，他在自己的目光中，仿佛是一捧脆弱的琉璃。

再说子煜这边收到了执明的密信，得知自己率领的四万天璇士兵恐都是图谋不轨，他的眉头便再未舒展开。如今大敌当前，如果贸然清理门户，还未与遖宿交手便先内乱，遖宿闻势定会趁乱而入，但若是置之不理，于天权军队又是极大的隐患。
慕容离啊慕容离，他想，王上对你之心如此纯粹情深，你为何这般践踏，如此无情心狠？你如今伤他的每一分，来日我都要你十倍奉还。
帐中的蜡烛一夜未熄。第二日天还未亮，子煜便唤了心腹暗中对天权大军的几个分队首领传话，一定要提防天璇旧兵。
这一日都是惴惴不安，直至暮色四合，遖宿也未主动出击，昱照山那边，沉寂的让人心慌。子煜猜测，遖宿定是在与自己磨耐性，只待自己耗完了一鼓作气的斗志，稍稍一慌，便会起而攻之。
夜半时分，昱照山外忽然喧嚣起来。子煜出了军帐，见山那边火光冲天，灼灼之势映红了半边天际。
“全军戒备！”子煜握紧了手中的冷剑。
这时探子来报，说大抵是天干物燥，遖宿军营存放粮草的帐篷起了大火，火势之凶连带着士兵居住的军帐也受了牵连。此刻遖宿军中正乱作一团。
“天助我也！”子煜闻之大喜，这大火来得恰逢其时，自己之前担忧的问题眼下都得以迎刃而解，“传令下去，派天璇的四万降兵攻入遖宿内部，既然我天权愿信任接纳他们，那此时也该是他们表忠心的时候了！”
子煜长身而立，篝火中看着四万天璇士兵浩浩荡荡出了昱照山，他们被当做天权的将士出征，再心怀鬼胎也不得不与遖宿背水一战，况且遖宿此时自顾不暇，且不论两败俱伤是必然，战况无论如何，对天权都是坐收渔翁之利。
昱照山关门一闭，这山外的厮杀便暂时威胁不到天权了。
子煜昂首，嘴角微微上扬，这冲天的火，烧的真是好极了。

28
梦中玉影，春水梨花，饮下几多风雨，抛去半生记忆，皆求不得。
余生残年，愿为抚他眉峰一蹙，灰飞烟灭。

“可还有哪里难受么？我看你脸色委实不好。”棋允接过方夜手中的杯盏，柔声询问半卧在床的慕容离。
“没有大碍。”慕容离轻轻推开棋允送过的银勺，示意自己来。
他黎明时堪堪醒来，影影绰绰间就看见守在一侧的棋允。
“终日让你戴着这面具，委屈你了。”慕容离声音低哑，看了一眼棋允，微微皱眉，“只是乱世飘摇，你本是已死之人，我不愿你再卷入乱局。”
“你为我思虑，我很欢喜。”棋允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你如今身陷混沌，有诸多不得已，我虽前尘尽忘，犹有一条性命在，愿为你赴汤蹈火。”
慕容离却垂了眼眸，长睫轻颤，“有一日尘埃落定，你若想听，我便将往事前尘，说与你听。”
棋允却是轻声笑，“你曾经不是告诉我，前尘往事既已忘记，便无需画地为牢么？如今我无往事之忧，又能在你身侧，已是很满足了。”
慕容离并不回应，只是深深看他一眼。
庚辰还未回来，慕容离已从方夜处知晓了遖宿举兵天权之事，听得他连夜赶去，遖宿当晚便火光连天，被天权打得措手不及，心知是庚辰从中施计。
那人与天权无恙，自己便也稍稍心安。
庚辰回来是一日之后，慕容离坐在廊下擦拭古泠箫，庭院里的冰雪与他的眉眼一般清冷。这箫中的燕支剑，离出鞘之日恐是很近了。
“少主……”庚辰一身寒气，站在慕容离几步开外，生怕冲了他。
“做得不错，辛苦你了。”慕容离抬起头来，却见庚辰眼中带着忧色，“怎么了？”
“此番属下前去相助，得知了另一个消息……此前顾十安带去的天璇士兵是假意投诚，前几日竟在王城内厮杀，伤了许多百姓……”
他话还未说完，慕容离猛然站了起来，肩上搭着的大氅也坠到了地上。他眉峰紧蹙，眼中尽是疑惑忧虑。
“少主莫急，执明国主已经成功将其镇压诛杀，并未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只是，王城之内谣言四起，说是……”
“什么？”
“说是顾十安死前向执明国主坦白，有人告诉他陵光是执明国主所擒杀，天权意欲与遖宿瓜分天璇……执明国主，怒不可遏……”
慕容离眼中墨色浮浮沉沉，怎会如此，他为执明所做的一番筹谋，竟然是害了他么？按顾十安所说，定是有人故意离间自己与执明，处心积虑，恐怕早在暗中谋划了许久。
或许当时在瑶光，他见陵光的那一夜所伤的黑衣人，并非子煜，而是另有其人！否则子煜不会不知自己是为执明思虑，而是更加仇视自己，恐怕在子煜听到自己与陵光交谈前，那黑衣人就与他误打误撞，伤了他了。
所以，潜伏的暗涌，终于也要席卷而来了么？
那么执明呢？他此前已对自己有了嫌隙，此时，他是否已经信了别人，以为自己是将陵光之死嫁祸给他，图谋不轨？
冬日里阴恻恻的天空格外抑沉，慕容离一言不发，看着墨色的云层慢慢翻卷成暗色的花来吧。

每到周四必失眠

我有一把大刀，不知当捅不当捅

一把提前空降的小刀子。以后一定会有甜甜的蜜糖的。然后我要闭关修炼半个月。
_ 又是冬天了。
冷风呼啸如刀迎面，苍穹之上，黑云压城,天地黯淡无光。一片灰蒙中，慕容离一袭白衣胜雪，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他眉眼沉寂，静静凝视着远方渐渐逼近的千军万马，双目中缓缓升腾起了雾霭。
终是来了。
大军层重，在城门下堪堪停住，千军万马之前，是玄甲冰冷，眉眼凌厉的执明。他昂首骑在赤色战马上，手持长剑，雪白的剑刃冷光逼人。
执明抬头望去，一时有些发怔。他从未见过那人这般模样，褪去一身红衣灼灼，一袭白裳如雪，绝色的清冷容颜也稍稍带了几分柔和。他静静地立于城墙之上，隔着层层冷风与自己对望，雪白的衣角纷飞起来，似要羽化而去。
“慕容离，如今是你我清算往事的时候了，竟不敢出来迎战了么？！”执明神色冷毅，冲着慕容离厉声喝道。
那人身形微晃，距离太远，执明看不清他眼眸深处那一片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柔情。只见他缓缓侧过身去，从容地走下城楼。
不多时，朱色的城门从里面缓缓打开，执明握紧了手中剑，身后千军万马也皆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不料那城门后所出的却不见一兵一卒，唯有白衣翩翩的慕容离，注视着执明，眉眼绝色又纯粹，仿佛春水梨花，氤氲着一场温柔旧梦。执明身后的千万支冷箭都在一瞬间对准了他，天昏地暗间，他却不动声色，一步一步向执明走来。
“吾国瑶光，愿归附天权。”待到执明面前，慕容离缓缓跪下身去，双手捧着国印与文书，高举过头顶，“自此之后，拥天权国主登共主之位，望得共主庇佑，使百姓无战火焚身，免流离失所。”
执明眼角微微一挑，下了马，却未放下手中剑。他缓缓行至慕容离面前，轻蔑一笑，“怎么，瑶光国主竟要不战而降？”
慕容离低着头，执明看不见他的神色，也不去接他手中的东西。寒风中，那人纤白修长的手指被吹得通红，轻轻颤抖。
“我乃真心依附，望天权国主成全。”他声线平静无澜，却格外低沉喑哑。
执明先是冷笑，随即微微蹙了眉心，“你不是最想要这天下么？如今唾手可得，竟愿拱手他人？”
慕容离轻轻抬了眼眸，定定地仰望着眼前的君王，“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天下。”只是这句话说得极轻，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慕容国主最善揣度人心，本王可是不敢再疏忽了，从前年少无知，可是被你算计地好惨啊！”
“往日种种，是我欠王上诸多。”慕容离缓缓将手中的国印文书放置在地上，一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下一刻，执明手中的冷剑便抵上了他的胸口，他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今世怕是还不完了，若有轮回……”
“你的确欠本王太多，太傅，子煜，还有我天权无数百姓的性命！”执明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尽是怨恨悲恸，“若有轮回，只盼红尘大千，你我再不相见！”
慕容离轻轻合了双目复又睁开，竭力压抑着胸口翻腾起的血腥气，“如今中垣只余天权瑶光，皆都疲于战火，今日我将瑶光赠奉予你，是偿还，亦是托付，还请王上，成全我这最后一次吧。”
执明眼中明明灭灭，握剑的手骨节发白，“这又是你的什么阴谋诡计！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以为本王还会手软吗！”
慕容离眼前一片模糊，他皱眉咽下已经涌到喉咙的血，不过片刻又舒展眉心，展开一个清浅的笑容来，“你今日，终于是个君王了。”
言罢，他缓缓走上前去，剑尖那般锋利，刺进他的血肉里，刹那间便在雪白的衣襟上晕染出一朵血色妖娆的花来。
执明咬了牙，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躲开。他不能躲，躲了便是心疼，便是认输，便是还留恋那场虚假的温柔旧梦，便是枉顾了那些因慕容离翻云覆雨的算计而逝去的无辜性命。他的身后是随自己浴血奋战的千军万马，拥护着自己一路从地狱杀回人间。他不能再妥协，不能再心软，亦不能再对面前这人复燃哪怕一点柔情。便只能硬生生僵立在原地，呼吸急促，心中明明已经一片冷硬却撕扯剧痛，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坚定向自己走来，将胸膛迎上雪白的利刃，直到那浸了血的长剑，一寸一寸穿过他单薄的胸口。
“执明……”慕容离脸色雪白，那长剑每穿过他身体一分，他便能离他更近一点，“我只求你，善待瑶光的百姓……留住瑶光这二字，护我百姓长安……别的，我已……不再奢求了……”他话说得越发艰难，到最后每说一个字都从嘴角涌出大量的鲜血来。
执明的眼眶猩红，嘴角都在抽搐。慕容离胸口的血沿着剑身丝丝缕缕地流下来，染红了他执剑的手。
顷刻之间，周身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那雪越来越大，迷了执明的眼睛，沾了慕容离的长睫。

不知何时，慕容离已经与他几乎额头相抵，“王上，你……你再唤我一声……阿离吧……”他气息紊乱，眼中一片水光潋滟，尽是柔情缱绻，固执地看着执明赤红的眼睛。
执明在重重飞雪中看着他，眼前这人，自己曾那般珍惜心疼，不过是去岁冬天，他们还相互依偎，望雪酌酒，对镜理青丝。他曾承诺过自己决不背弃，转身却以薄情为刃，一丝一丝亲手料理了自己的深情与真心。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着双眼，看慕容离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两人彼此这样无言站着，不多时便白雪满头。
“……罢了，罢了……”良久，慕容离无望一笑，终究是等不到了。他慢慢抬起手，冰冷的掌心握住他与执明之间留下的短短剑刃，猛然间往后一退，生生将自己与贯穿胸口的剑刃分开，白衣被鲜血层层浸染。
执明握着剑，脸色发青，动不能动，见他再次匍匐跪下，“昔日，承诺王上……如若背弃，黄泉无依，魂魄……永难归故里……今日，将瑶光托于王上，我自知罪孽深重，愿自此远走，残生流离……”他说得艰难，真真假假，亦不再重要了。周身是渐次蔓延的血色，在一片雪地中，妖冶昳丽。
今日风雪里，与君长诀别，再三拜，
第一拜，谢王上往日深情与庇护，愿予阿离向煦羽琼，承诺阿离一个家；
第二拜，敬乱世荒烟尘与梦，你我身在局中诸多辜负亏欠，身不由己有始无终，再难见你初时笑颜；
第三拜，愿以血红一抹换共主海清河晏，棠梨烂漫盛世长安，祭离人尝尽世间悲欢，自此风雪为冢，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再无流离颠沛。
执明看他三叩首之后，艰难地站起来，转身而去，只留风雪在身后，再不回头看一眼。千军万马寂静无声，只在刀戈箭弩中为他满身鲜血，让出一条狭窄道路来。
执明僵立在原地望去，看他背影渐远如星辰坠落，四野白雪依稀似有回声。
恍惚想起那一年的除夕雪夜，梅花香冷，灯影摇曳，自己趁酒意朦胧，俯身在他眉间落下的缱绻一吻。那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从今日起，离离封缄，再任心痛最后一次，那些，便皆是幻影故梦了。

没有完结没有完结没有完结，黑明捅刀子这章当成一个大预告吧
然后下次更文不出意外半个月后，我有考试要准备
最后大家不要忘了我
还有请大家祝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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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要写长篇了

我前几天辞职回家修养，说实话是真的打算拾起这篇文来接着写。可是今天逛了一天饭圈，心烦、难过、担忧。电脑开了一天翘了不到三行字。
之前几乎没有粉过什么人，去年四月认识戬杰，是那种少女心迸裂的喜欢。
我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希望更多的人喜欢他们。
可是今天，看着一起喜欢他们的人离开，真的是很难过很失落了。

难过，真的是太难过。越想越难过。替他惋惜。我是真的希望小伙子好好的越走越远。

再说说我的属性，戬杰饭圈老透明。
刺客剧里最爱执离，后来钤离骁离都接受。无名小卒不是什么大大，一切兴起而来，兴落而去。佛系追星，不小心zqsg，但是
我不认为一味地追捧宠溺就是真爱。所以某些小可爱不必私信批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