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北临又一低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狐疑的盯着张起灵看，刚刚匆匆扫过一眼没注意，张北临去而复返，蹙眉盯着张起灵的脖子忧心道，“族长，你受伤了？”几道长长的伤痕隐隐从他后领口冒出来，延伸到脖子侧面，看伤口的样子还是新伤。


吴邪听他说完立刻抢身到前面来，心脏一下提到嗓子口，“受伤了？！怎么会！你去广东盘口不是很顺利吗？！”


张起灵立刻面无表情的捂住了，吴邪看他遮掩心里更加害怕，不对啊……早上他们二人……呃……怎么都没发现。


一边责怪着自己没心没肺，一边担惊受怕的去掰张起灵捂住脖子的手，张起灵避过好几次，终究耐不过吴邪纠缠，被他拽下手来，近距离的趴在他肩上看了足足有十余秒，吴邪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什么伤痕。


那是……他抓伤的……


在……在那个时候……


脸上蒸腾起醉人的热气，吴邪像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飞速的后退了几步，垂头惴惴不安的站着，张北临还要上前提问，张起灵却淡淡扫了他一眼，“无事，你下去吧。”


还没摸着头脑的张北临见吴邪都不再对他的伤口说什么，那大约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施了一礼退下了，老俞瞧着二人眼色，知趣的跟着张北临同去，安静的室内只余下两人。


吴邪仍旧丢人丢得抬不起头，张起灵向他走一步，他就本能的向后退一步，最后他几个大步走过去抓住慌张退后的男人，看他把头垂得更低，像是要把地面盯出个洞。


张起灵轻声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说这个让他更加难堪的话题，只是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吴邪这才注意到刚刚顾着跟张北临说话，竟然把扣子系错位了。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自己来。”


张起灵不为所动，仍旧慢慢替他将扣子扣好，从最后一个，慢慢系到第一个，然后整理他大衣和里衣的领子。
男人的动作细致温柔，吴邪在这贴心的沉默里慢慢抬起头来看他，手指抬起轻轻抚上他脖子上的伤痕，张起灵的手顿住了，几乎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他温热手指所触摸的地方，像是怕吓到吴邪，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抓伤你……”那个时候吴邪在他赐予的热浪里全情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错乱中的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张起灵握住他的手，近距离的直白的凝视他，“没事。”


这点小伤对于他来说当然没事，吴邪其实也明白，但仍旧觉得抱歉，“要不，下次……”


张起灵的脸慢慢靠了过来，腰背被他揽住，吴邪退无可退，声音也越来越小，只余低哑的呢喃，“还是把手绑起来吧。”


张起灵听见吴邪的呼吸变得急促，淡淡笑了一下，一声“好”字像是含在两人唇间说出来的，湿热的气息带出来，令这个漠然的回答平白无故多了一分暧昧，想到自己说的“下次”指的是什么，吴邪心跳加快了几拍，突突的撞着他的胸膛。


张起灵吻了过来，慢条斯理的用舌头和嘴唇挑逗着吴邪，时而分开片刻让他来得及呼吸，不过短短一秒就又贴紧，像是把玩不够。


缠绵亲吻中，吴邪渐渐不再在意他留在张起灵身上的伤痕，张起灵也不愿吴邪为了这种小事伤脑筋，随后换了一件高领的衣服遮住脖子上的伤。

夜色初降的时候，吴邪才总算是过了衣服这一关，与张起灵一起从后门出去了，他久不露面，倒也不怕遇到什么人，但是张起灵不一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一向是他，吴邪就有点担心要是他们一出门就被跟踪，以张起灵的身手虽然不至于怎么样，但是总归要破坏看灯会的兴致。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出个家门，也要在腰间揣好硬硬的手枪，心情总有点奇怪。


灯会在城北江边，渐渐进入闹市人多起来，吴邪便没来由的紧张，注意力集中在路过的每一个人，远处每一栋建筑上，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靠近过来与他贴身走，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人跟着。”


吴邪不自在的移开几步，扯住了张起灵，“我话先说在前面，这里这么多人，你要离我远一点，不准碰到我。”
张起灵倒是无所谓，但是看吴邪的样子真的很紧张，也便打消了去牵他手的想法，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会炸毛。


两人便并肩而行，在吴邪仍旧放不下的紧张中平安无事的走到了江边，远远的就能看到各色花灯排成华丽的鱼龙阵，金碧的颜色倒映在流动缓慢的江水中，留下一江的蜿蜒碎光，仿古的建筑在灯下被照亮，穿着各种衣服的游人来来去去，小孩子们拿着发光的烟花在人群中穿梭追逐，夜市特有的小吃香味远远传来，让吴邪久居的心情也高兴起来。


刚一进入灯会，吴邪就直冲门口的面具小摊，过来玩的也多有应景戴面具穿奇装异服的，混在人群中反而不扎眼，他挑了一张能挡住全脸的面具，又拽过张起灵让他买。


张起灵不甚在乎的摇了摇头，吴邪也只好作罢。


但是两人逛了没多久，吴邪就发现他这张脸和与庆典格格不入的冰冷神情实在是太出众了，路过的女孩子几乎没有一个不盯着他看的，吴邪走在他身边，即使是戴着面具也能感觉到她们用亮晶晶的目光打量了张起灵之后，又狐疑的戳在自己脸上，揣测自己和他的关系。最终忍无可忍的吴邪买了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强迫他戴在了头上。


“嗯……这样好多了。”吴邪满意的点着头，看着张起灵暗色面具之下的眼睛，在灯会璀璨琉璃的光芒下仍旧黑如曜石，他忽然愣了愣，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你……”


好像……好像……


但他立刻又回过神来，笑道，“怎么感觉……我好像不是第一次看你戴这种面具。”


张起灵什么也没说，吴邪就权当是记错了。

——————————————————第三章 完————————————————（意思是可以来茶楼了闲不住的话篓子们）

第五章 双鱼春灯


自戴上面具起，吴邪的心情才总算是安定下来，慢慢的与张起灵逛着灯会，绞尽脑汁去猜灯谜，有一联上写，“玫瑰今凋后，梅花始放彩。”是打一中药，若是猜对了，可将这盏漂亮的双鱼春灯送给猜题人。


吴邪一早就垂涎这盏灯，奈何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张起灵在相隔不远的地方买糕点，隔了一会儿才托着泛黄油纸包的点心走过来，递到他面前，让晚饭吃得不多的吴邪再吃一点。


吴邪却只顾着眼馋这盏花灯，揉着额头想了几分钟，连张起灵拿着糕点伸到他嘴边的手指也几番避过，正巧一个爸爸肩上驮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凑过来，小孩子一下就指上了这盏做得最精致的双鱼春灯，奶声奶气的道，“爸爸爸爸！我要这个！”


虽然非常喜欢这盏灯，但是吴邪也觉得跟孩子抢有些难看，再加上自己也猜不出来，只得作罢，恋恋不舍的看了那灯一眼，不曾想那孩子的爸爸刚一看题面就喜道，“哎，这个……这个我好像见过，谜底是——珍……珍……珍什么来着……”


“珍珠母。”


“恭喜这位小哥！猜出了谜题，那这盏灯您就拿好来喽~”吆喝着的小贩喜滋滋的将春灯取下，递给了刚才似乎连题面都没看就说出答案的张起灵。


被半路截胡的爸爸还有深刻感觉自己被智商碾压了的吴邪一同转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始作俑者，张起灵却还是淡漠着表情，接过春灯后就塞到了吴邪手里。


吴邪木头一样张着嘴看他，下意识收紧手指拿住了，那边小孩子为这个沉默的局面贡献了第一声嘹亮的啼哭，两条短短的小腿乱蹬着，在他爸爸头上不依不饶的大声嚎哭。


吴邪立刻就慌了，把面具摘下来上前哄他，“对不住对不住，大哥哥不是故意的，哎呦你别哭你别哭，这个灯送给你好不好？”


孩子虽小，自尊心还是有的，最伤心的不是花灯没了，而是自己爸爸居然输给了那个一脸毫不在乎的哥哥，胖胖的小手一挥把花灯打到一边去，仍旧是赖皮一样的哭天抢地。


吴邪这厢跟着手足无措的爸爸一块哄着肩上的小祖宗，惹出麻烦的张起灵倒是天下太平似的在旁边站着，端着糕点等吴邪来吃的样子像是中世纪最顽固不化的骑士，能一直在他身边站到地老天荒。


吴邪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又是买糖人又是买花灯，给那孩子塞了满满一手哄了又哄才算完，那位爸爸也挺不好意思的，跟吴邪频频道谢加道歉之后才驮着他的宝贝儿子，一边任他把糖汁儿滴在自己头上，一边如蒙大赦的松一口气离开了。


吴邪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头就愤怒的瞪着张起灵，后者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先把在刚刚的混战中被吴邪抛到一边去的花灯捡回来塞给他，然后就捏了一点糕点递到吴邪嘴边，毫不知错的样子弄得吴邪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憋得直岔气。


斜眼看了看张起灵伸过来的糕点，吴邪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张口便将糕点吃下一半，牙齿却不松劲，用力咬住了张起灵的手指。


吴邪恨恨的发力咬了两下，张起灵都没什么反应，只平淡的说了一句，“松开。”


就不松！他奶奶的就知道给小爷我惹麻烦！咬死你丫的！


吴邪愤恨的想着，一抬眼忽见张起灵的脸猛地靠近了过来，放大几倍的英俊脸庞堵住了全部视野，男人侧头直向他唇上咬去，在这人流穿梭不止的热闹的灯会上。



吴邪心跳顷刻加快，慌张的松了口退后几步，忙四下看有没有注意他们，好在时间极短，没人注意到两人发生了什么，吴邪又连连后退，隔了两米远用力瞪他，不愿在闹市里大吵大闹，只能用口型恨恨的骂他，“你他娘的疯了！”


张起灵并没有再逼迫上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中间来来往往的人流，吴邪眼中他的神情变得暧昧不清，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只看到他将被自己咬过的手指放到嘴边，慢慢舔去了吴邪没吃完的那一半糕点和残渣。


不过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吴邪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个地方热得发烫，连着脸也烧红起来，理智糊成一片，思维像是卡住了，什么都思考不了，满眼只有张起灵缓慢的动作。


他妈的……这混蛋绝逼是故意的……


吴邪眼看着对方穿过来来去去的人流一步一步走过来，脑海里有个锤子一直在捶打自己，叫他快跑，但是直视着张起灵的目光，吴邪像是与神话传说中的魔鬼四目相接，整个身体都化成了石头，动都动不了。


张起灵终于走到他身前，将方才被扔到一边去的面具擦拭干净，轻柔的戴在吴邪脸上，把脑后的细绳系好摆正，吴邪的视野骤然变窄，愣愣的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男人，他的眼睛在面具之后显得更加漆黑深刻，像是能将人的灵魂禁锢吸走。


“小哥……”吴邪叫了他一声，却见张起灵忽然靠近过来，侧头慢慢将唇印在他的面具上，那之下正是吴邪的嘴唇，明明并未直接接触，吴邪却像是真的被他吻住一样紧张得难以呼吸。


原本两人的对望就已经暧昧到周边人都很怀疑了，这一个隔着面具落下来的吻更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加上张起灵即使遮住了一半也足以令人想入非非的脸，身边顿时传来女孩子压抑的尖叫。


吴邪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每次都着了他的道，还未破口大骂张起灵已经拉着他穿过渐渐包围过来的人群，在人们的惊呼中沿着明亮的街道跑到了灯会末尾，直躲到深深的巷子暗处才停下来，吴邪听着外面嘈杂的议论纷纷的声音渐渐变弱，才长出一口气，借着巷子深处幽暗的光抬头瞪他，“我不是说了不许碰我吗！”


张起灵用手指点了点吴邪的面具，发出“硿硿”两声，吴邪明白他的意思，愤怒的摘下面具吼道，“隔着面具就不算了吗？！你特么的——”


张起灵忽然抬手捂住了吴邪的嘴，将长指竖起在唇边，示意吴邪噤声。


吴邪刚刚在气头上没听到外面的声音，此刻才注意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向他们走来，女孩子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呼……呼……跑得真是快啊……”


说着，脚步声停在巷口，女孩似乎是跑累了，一屁股坐在了石墩上，就在吴邪他们藏身的巷子外，哪怕一回头也能发现他们躲在这里，吴邪紧张的心直跳，狭窄的巷子本只容一人通过，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近到他一转头就能亲到张起灵的侧脸。


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刻，偏偏另一个女声又传了过来，似乎是第一个女孩的同伴，此刻也精疲力竭的坐在了她身边，“我说你……你到底看清楚没有啊。”


“当然看清楚了，绝对是一对男男couple！”女孩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吴邪咬牙切齿的抬头看张起灵，恨不得目光化成刀刃，在他这张平静无纹的脸上划上几道，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巷子外面的争论还在继续，“是吗……你怎么这么确定……”


“拜托，我亲眼看到他们当众接吻的！”


什么接吻！老子明明是被迫的，吴邪勉强忍住了揪过那姑娘来理论一番的想法。


“哇……真的假的啊，哎哎，长得怎么样？”


“都戴着面具，不过他们两个刚一进来的时候我就多看了两眼，实在是不得不看啊在人群里面太惹眼了。”


“到这个地步？！”


“嗯！尤其是戴半张面具的那个，我靠！简直帅得人神共愤！”


“是吗是吗是吗！那岂不是很有爱……”


“废话，你是没看到，那小哥看他们家那位的眼神，啧啧啧……”女孩添油加醋的咂了砸嘴，忽然又不无遗憾的补充道，“不过另一个看上去倒没这么用心了，一直遮遮掩掩的躲着，我估摸着……可能是半张面具那小哥在单恋啊……”


“怎么又变这样了……”另一个很失望的接口，“你不是说他们都当众接吻了吗？”


“唉我说是这么说啦，实际上现在想想，也不过是那小哥主动的，另一个看上去不但没反应，还很慌张的样子……”


“会不会是欲擒故纵啊？”


“嗯……看着也不像这么有手段的……长得很清秀呢，可能不是很喜欢吧。”


“唉，你说得我更心痒痒了，他们到底跑去哪啦，我们再去转转找找吧。”


“嗯，烟花马上要放了，估计他们一定会去看的，我们去那蹲点好了。”


两人便这么说说笑笑的休息了一阵，起身往江边走去了。


女孩子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了，又沉默了好一阵，吴邪才侧身错开一步，低声道，“走了。”


“嗯。”简短的应了一声，张起灵跟着他走出狭窄巷子，站在了离华丽灯会不远的暗处，面具挡住的脸微侧着，在暗暗的暖光里只露出一半，光线勾勒出他令人心动的完美线条，吴邪看他半天，笑着揶揄道，“人神共愤？”


张起灵直视他的眼睛，不咸不淡的回道，“不是……很喜欢。”


吴邪被堵得一阵慌乱，暗自后悔不该挑起这个话茬，果然是睚眦必报的闷油瓶子，闷声不响的把什么都听到耳朵，记到心里了。


记到……心里……


吴邪短暂的晃了晃神，自己真的希望……他把那两人的话记在心里吗……


他知道张起灵即使再如何在意，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绝不会主动来问他。


吴邪不愿说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逼迫。


令人揪心的沉默重新蔓延开来，吴邪被这沉默压抑得肠子都绞在了一起，也还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第五章 完————————————————

第六章 沙漏



僵持了许久的局面被张起灵打破，他走近几步将那盏双鱼春灯放进了吴邪手中，方才一番混乱当中，他竟一直拿着这盏吴邪想要的花灯，又拉起他在狂奔中弄乱的外套，将衣领整理好，把他在狭窄巷子里蹭的脏污拍打干净，慢慢道，“走吧，烟花要放了。”


吴邪“哎”了一声，“我们过去，保不齐又要引起混乱。”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让他跟着他走。


吴邪虽不明白，仍旧听话的跟他走到一栋足有二十层的建筑之下，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建筑，吴邪无语道，“你别告诉我要爬到上面去啊，拜托我们以前至少还是爬个五六层，这可是足足有二十层！爬上去没累死烟花也要放完了。”


张起灵却不言不语的走进去，建筑的玻璃大门竟然没锁，吴邪冒火的跟着他劝，没说两句却发现大厅中间的灯忽然亮了，已经下班无人的楼里电梯却是完美运行的等在一楼。


吴邪惊讶的看着张起灵过去按开电梯，回头对他淡淡道，“上来。”


“你，你什么时候……”吴邪还要说什么，张起灵已经拉着他随手扔了进去。


电梯畅通无阻的升到20层之后竟又向上升了一层，随着“叮咚”一声门打开，吴邪眼前就是一片静谧深沉的夜空，天台上竟还凭空搭起一座三面挡风的亭屋，里面从毛毯到躺椅应有尽有，甚至连药酒都是温热的，像是早早就绪等待着他们过来。


吴邪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些，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准备的？”


不对啊，他说让张起灵跟他来灯会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几个小时他就能搞定这栋大楼，还在人家天台上建这种违规建筑？！


搞什么……难道他……一早就——


还以为他忘记了呢，自己很久之前随口提起的一件小事。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躺椅边上将毛毯拿起，示意他过来坐。


吴邪心底五味杂陈，闷声不响的走过去坐下，张起灵便用毛毯严严实实的盖住他腰部以下，揉着他的膝盖，问他腿疼不疼。


张起灵不知道吴邪和张师禹用了什么方法，将“门”分离出去之后还能救下这具曾饱受致命之伤的身体，但是有些痼疾仍旧存在，近十年来一直令他忧心。


“我没事。”吴邪闷闷的回了一声，“你也坐吧。”


张起灵便在他身边的躺椅上坐下，吴邪拿了一盅酒，琉璃碧玉的酒杯乘着淡红的药酒，发出令人心醉的香气，“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主动给我备酒？”


张起灵只是嘱咐了一句，“少喝。”


吴邪笑嘻嘻的浅啜了一口，“嗯……够劲儿。”


张起灵半躺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夜空，不发一语。


吴邪欢喜的过足了酒瘾，也坐正身体，没多久却又悄悄偏过头，打量起张起灵来，看着他在面具下的眼睛，漆黑沉静如古井，比起夜空来毫不逊色，带着点骄傲和沉迷，吴邪仔细盯着他看的时候，久远往事却如流星坠落在他脑海。


啊……想起来了……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双面具下的眼睛他也曾见过。在他还是青葱少年之时，被张云奕牵着鼻子走之时，在那个混乱的宴会里曾被人救过，那个人眼眸漆黑冷淡，隐藏着至深的秘密和所有情感，压抑着怒气问他，“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奇怪的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吴邪还是能记起当时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看他的每一个眼神，以及少不更事的自己……曾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如此轻易的上了别人的当，如此轻易的……背弃了他。


持续百年的漫长苦痛，都是年少的他造成的，可是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抱歉，他就更加混蛋的骗了张起灵，在冬日的早晨留下身体因他而痛不可遏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他。


如果自己是他，大概一百个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是张起灵什么都没说，这个闷油瓶子敞开一直深深藏着的心，却被自己用刀刃随意的捅来捅去，而他一声疼都没叫，一声抱怨都没有。


吴邪大胆的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起那两个姑娘说的话，说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眼神的特别，其实吴邪也能明白，只是一直在刻意忽视。


可是若说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她们为什么看不出来，他其实有多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也许张起灵也会在意她们说过的话，自己明明这么了解他，知道什么都不说的自己会伤他的心，可还是以各种借口逃避，从来没有正视这个问题。


你也会不安吗，小哥？


我们第一次坐在顶楼看烟花，我曾问你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可是没过多久你就离开我，头也不回，像是叫我别再痴心妄想，奢望你会回来。


现在我们又到了同样的境地，只是这一次换我离开了，你真的……也会像过去的我一样不安吗？


你会等我吗？

“小哥，”吴邪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突然开口。


张起灵侧头看他的那一刻，正值第一束烟花发出爽利的声音冲上云霄，绽开的灿烂光芒笼罩着两人，吴邪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似遥远神秘的星辰。


张起灵被他的目光吸引住了全部精神，在色彩变幻的暖光里对望的两人，似乎都对已经开始燃放的烟花一无所知。


“嗯。”张起灵应了他。


“小哥。”他又唤他，“对不起。”


张起灵倒是没料到他说这个，微微怔住了。


那个时候没有相信你，让你无所依凭的在世上空等了百年，对不起……


对不起，可是……


“我真的很喜欢你。”


春夜微凉的风声里，吴邪的声音缥缈如云烟，像是能惑人迷乱的咒语，张起灵的瞳孔猛地一缩，胸中传来愈演愈烈的心跳声，仿佛有人忽然堵住了他的耳朵，唯一听得清晰，看得清晰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璀璨琉璃的烟花绽放在墨蓝的夜空中，光芒笼罩下吴邪的神情看上去却不安而紧张，连着语调都有些发抖，“小哥，我喜欢你，一分一秒也不愿和你分开，所以我会尽快完成张师禹的职责，尽快回到你身边，到时候哪怕……你不再当我是吴邪也……没关系，但是——”吴邪紧张得舌头都开始打结，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能不能……能不能等我？”


即使会花费一点时间，能不能……也先等等我？


张起灵从躺椅上直起身体慢慢向惴惴不安的吴邪靠去，吴邪一惊之下推了推他的胸膛，阻止了他的贴近，固执道，“别想糊弄过去，你先……先回答我。”


吴邪带着点慌乱的眼睛在琉璃光华中映得格外漂亮，张起灵压着吴邪的手俯身，在他眼眉上亲了一下又离开，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这个……当然。”


“那么，”他托起吴邪的下巴，让他避无可避的直视他的眼睛，“我等你回来，吴邪。”


谢谢你愿意等我回来，即使……我已不再是吴邪。


顺从的迎上张起灵的唇，吴邪垂下了眼眸，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暗淡情绪，两人在无人企及的万丈高空进行着最柔情蜜意的亲吻，却各怀难以告人的心思，因着不同的原因将两颗心熬得发烫。


一定要回来，吴邪。


即使要遭受多么大的苦痛，即使面临生死关头的威胁，即使你要浴火焚毁成灰，也必须是死在我身边。


哪怕是为了不值得的自私的我，你也一定要回来。


否则，我会日夜不休的追逐你，让你的余生都在不安和躲藏中度过，让你永无宁日，直到海角天涯，直到我们中间任何一人身赴黄泉。


盛世高歌的烟火晚宴才热络的刚刚开始，两人彼此相守的时间却已如沙漏，坠入了冰冷残忍的倒计时。

——————————————————第六章 完——————————————————

第七章 杀手


一周之后，吴邪只身离开了张家，更迭一事是历代张师禹才能知晓的特权，张起灵连派人守在他身边都不能，只能看着他离开。


他在他车上装满了齐全的装备和枪支武器，弹药多到足以支撑一年，各种名贵古老的药物古方，仔仔细细写明了用法用量，整整一天他都在交代吴邪所有的危险应对技巧和方法，虽然其中的大部分吴邪都已明了，为了让他放心，吴邪还是耐心的坐在一边听他讲。


张起灵没有变装，没有面具，没有其他身份，就这么冷着一张万年不变的脸持续的说了一天的话，吴邪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觉得新鲜有趣，倒也不算无聊。


他将手头的事情都交给了张起灵和下任族长的有力候选之一，曾在数年前一次突袭中奉张起灵的命令拼死保护过他的年轻人——张北临，包括他牵挂已久的吴家，虽然他已与他们并无牵连。


世代更迭，他早已被吴家遗忘。


张起灵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临走之前让他放心，待他回来之时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别太勉强，小哥，此事涉及甚广，你切记小心谨慎，还有……”他在张家一个清净少人的别院出发，站在门外，他犹豫了许久才道，“你记得你答应了我，要等我回来。”


张起灵只是无言的点头，深邃目光一直胶着在他身上。


吴邪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他，“至于我到底该以张师禹的身份，还是吴邪的身份，就等我回来再加定夺。”


他拍了拍张起灵的胳膊，勉强笑了笑，转身便要出发。


“吴邪，”张起灵终于出声叫他。


吴邪蹙着眉，并未回头。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并不在乎。”


他淡淡的这样说道，缓慢的脚步声接近，他从身后抱住了吴邪，轻声道，“等你回来，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用力抱了他一下，慢慢松开了手。


吴邪看了看四下无人，回头快速的亲了男人的嘴唇，然后不再看他，慌张的跳上黑色的SUV，一脚油门踩到底，就这么绝尘而去。


吴邪离开很久，张起灵也仍然静静站在清净少人的别院门口，四月新叶正浓，暖风中他目光深邃而明远，将他本身冷漠强硬的气质柔缓了许多，不再是上三门当家的气势。


他只是心有所望的一介凡人，怀着微小而迫切的心愿，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而吴邪这里，当他终于开始着手转载记忆之时，时间又变成从前一般模糊而黏稠的存在。


他像是做了一个痛苦不堪的噩梦。


醒来时觉得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出山后却发现已过了半年之久。


他站在山脚下的客栈里翻了翻柜台上的日历，露出十分疲惫的神情。


偏远的小镇蜗居在深山里，青碧的远山环绕，除了贯穿镇子的一条大路，其余都是黄土小道，外来人最多也不过是路过的背包客，客栈老板的日子过得悠闲惬意，故而随性，与吴邪攀谈了几句，“小伙子，你要上山吗？看你年纪不大，脸色也不太好，还是劝你算了吧，何况你带的东西也太少了，别看现在天气还暖，这个时节山上可冷得很呦。”


吴邪侧头看了看木制厅堂里挂着的全身镜子，里面映出的年轻人清秀干净，脸色苍白，眼仁却乌黑明亮，不过二十岁上下，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却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特别气质，令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他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连弯起嘴角笑的模样也让他感到极度陌生，“我只是路过，休整几个钟头，待会儿就上路。”


“噢……”老板坐在安乐椅上摇摇晃晃，不怎么上心的眯眼问，“接下来什么行程啊？”


吴邪将房费连同登记簿一同递还给他，淡笑儒雅温和，“回家。”


老板没了回应，仿佛已经舒服得睡了过去。


吴邪沉默的将行李拿在手上，一步一步走上吱呀乱叫的楼梯，直到最里面的房间，年久发酵的木头味道并不难闻，他将行李一股脑的扔进去，谨慎的将门窗锁上，帘子拉紧，便往床上一躺，腰间的枪支硬硬的硌着他的腰，吴邪也没那个力气将它拿出来。


他所用的这个身体是个脑死亡的年轻人，长年的医院生活令他的肌肉有些萎靡，吴邪光复健便花了好久，到现在身体的灵活度和力气仍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至于漫长繁杂的记忆所造成的不利影响就更不消说，他的转换工作未做完全，每一次的梳理冥思都会带来挥之不去的剧烈疼痛，无一例外。

他知道时间在走，知道有一个人虽不言明，但是在无比焦心的期盼他回去，他没有那个时间因为疼痛而耽搁。
思念是最好的伤药，他知道自己挺得过来。


房间的浴室里有一面模糊的镜子，吴邪一直拒绝去看。


就像他始终拒绝去想象，如果张起灵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对待他，如果他只是因为其实早已荡然无存的感情而维持他们之间别扭的关系……


退居到纯粹的、张师禹的地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事情。


不过对于马上就要见到张起灵的欣喜安慰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


至少，至少他还能陪在他身边。


没什么关系。


一切等见到小哥再说。


吴邪忍着连日奔波的酸痛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了每天例行一次的对脑海中庞杂信息的梳理，熟悉的头痛像要撕裂他的脑袋。


吴邪一声不吭的忍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慢慢进行着遥远记忆的恢复和整理。


头痛持续了十余分钟，吴邪已是满身虚汗，模糊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吴邪揉着太阳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哪位？”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是方才的老板，“小兄弟。”


吴邪应道，“什么事？”


“你的这个登记单填的有点问题。”老板的声音莫名发紧。


吴邪只消思索几秒便知道他在说谎，于是悄无声息的起身走到门边，门上没有猫眼，他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那老板是多闲散的人，方才他将登记表递回去那老板都懒得瞄上一眼，此刻竟会为了区区一张纸上来找他，实在可疑得紧。


吴邪啧了一声，四处环顾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床上的小个儿抱枕上。


大约一分钟后，老板哆哆嗦嗦的拿着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只不过跟着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此刻正将枪口抵在他腰上，将他当作盾牌慢慢走进来，门内是通往房间的狭窄过道，旁边紧挨着小小的洗手间。


目光冰冷的男人压着老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人，而此刻窗户大开着，泛黄的窗帘系成一股绳子伸出了窗外，执枪的男人立刻拨通了电话，“他跑了。”


听到电话那头的回答之后，男人却忽然抬头看向了虚掩着木门的洗手间，他粗暴的提溜着老板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前，慢慢来到底部已满是污渍的破旧木门前，用凶狠的眼神示意老板推开门，那老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吓得汗如雨下，无声无息的掉起眼泪来了。


不过他也不敢不从，虽然恐惧仍旧伸手慢悠悠的推开了木门。


脏污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此刻门上忽然掉下一张白白胖胖的人脸，系着绳子向着他们荡了过来，老板本就神经高度紧张，这下被吓得不轻，也不管腰后抵着的手枪了，“妈呀！”一声就痛哭流涕的蹲下了身去。


杀手也懒得管他，下意识抬手朝着那模糊的人脸猛开了两枪，却打得破旧棉絮四处飞散，原来却是一个圆鼓鼓的枕头上面画了夸张的五官。


杀手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糟糕，不过他也来不及遗憾了，在他被那绣花枕头吸引住目光的时候，吴邪已经猫着腰从下面冲出来，趁着对方转移注意力的时候猛地用肩膀将他撞在过道的墙上，接着用膝盖狠顶他拿枪的手腕，剧痛逼得对方不得不松手，吴邪将那枪迅速拾起来顶在他头上。


“说，”吴邪喘着粗气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杀我？”


杀手闭口不言，只冷冷的回视着吴邪，此刻被他摔到一边去了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杀手立刻挣扎着去拿，被吴邪用胳膊肘猛地击晕了。


将男人扔在一边，吴邪看着那单线联系所用的特殊手机在地上响个不停，抬手一枪将它打了个粉碎。


短暂的怔忪之后，吴邪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发呆的时间，他并没有赢，这只是刚刚开始。


思索片刻后，吴邪转头看向仍在地上抱头哭叫的老板，将他扯起来，“喂！别哭了。”


老板显然吓得不轻，只顾着哭根本听不见吴邪在说什么，吴邪看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无语的笑了，接着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


老板被打懵了，终于抬头愣愣的看着吴邪，对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很苍白虚弱的年轻人感到了刻骨的恐惧。吴邪甩了甩打疼的手，温和浅笑已经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的道，“你冷静点，把衣服脱给我。”


“什么？”老板仍旧愣着不动。


吴邪手里还拿着枪，这就去脱他的上衣，老板看他黑洞洞的枪伸了过来，立刻跳脚般麻利儿的脱下了衣服，吴邪也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内衣时，吴邪大体检查了一下，犹豫之下仍旧没有脱掉这最后一层，而是开始将老板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老板也脱得就剩条裤衩，见他是要换衣服，便大着胆子犹犹豫豫的伸手去拿他的裤子，吴邪不怎么在意的瞄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不想自找麻烦，我劝你别穿，上面有追踪器。”


刚才杀手明明已经上当，只打了一通电话却又立刻确认了他躲在洗手间，吴邪由此确认了追踪器就在自己身上。

“追——”老板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一天在自己的生活中听到这只会在电影里面出现的名词儿，结结实实的愣了好久。


吴邪将床单扯过来扔给他，“先裹着，刚刚枪声估计惊动了住客，快带着他们远离这里，警察来处理之前别回来。”


“可我的店……”


“要命还是要店，随便你。”吴邪将自己惯用的奥地利GLOCK19从包裹里掏出来，退出弹夹好好检查了一番有没有追踪器，现在的追踪器做得精巧的便如一根细针，扎在衣服上找都找不到，不过枪这种硬货不同，以他对这把枪的熟悉感，可以轻易分辨出与平常的不同。


他检查了一遍并无问题，便又取出几发满弹的弹夹绑在腰上，老板的身材宽胖，裤子在他身上直往下掉，也被他一并绑紧了。


老板拾起床单裹住身体，手脚发软的转身想走，却又怪叫一声，“啊！他、他醒了！”


原是地上瘫坐的男人已经摸着头迷迷糊糊的动起来了。


吴邪轻叹一声，“没想到我这身体的力气这么不济。”他右手仍在包裹里翻找检查，左手举起枪指向杀手，淡淡说道，“给你三秒，说出幕后指使。”


“一，”他将藏刀取出别在腰上。


“二，”狭窄的过道上，男人坐在地上，半眯起危险的眼睛看着他，犹犹豫豫的张开了口。


“三。”吴邪微微扣下了扳机。


“我说。”随着这一声妥协，他的脑袋上忽然多了一个诡异的红点。


吴邪的眼睛猛地睁大，他还未喊出一个字来，瞬发的子弹便打破玻璃，干脆利落的穿透了杀手的头，他额头上原本有镭射线红点的地方，此刻是一个可怖的冒血的黑洞。


男人仍旧睁着眼睛，此刻却慢慢向后倒了下去。


玻璃碎片打起仅剩一半的窗帘，粗糙的拂过吴邪的脸颊，慢慢浮起，又慢慢落下。


房间里充满了老板后知后觉的惊声尖叫。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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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失联


吴邪立刻矮身掀开窗帘向外看，只能看到对面遥远的一栋三层小楼，此地偏僻，住户之间相隔都不是太近。


他估计狙击手便是在那栋楼的顶楼。


镭射线又穿过窗口射了进来，死亡的红点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停在了杀手尸体的旁边，那堆吴邪刚刚脱下的衣服上面。


果然有定位器，那帮混蛋……


吴邪暗暗咬牙的时候，那红点又动了动，简单的上移，停在了老板呜咽抖动的头顶。


许是隔得太远分不清身份，那狙击手便优先处理身在定位器身边的人。


真他妈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掉一个啊。


吴邪想都没想就脚下用力扑了出去，跟老板滚在一起，与此同时子弹精准的射了过来，正打在老板方才头部的位置，在他身后的墙上穿出一个大洞。


两人翻滚着，重重撞上了杀手的尸体，老板混乱的爬起来，手下触感觉得奇怪，低头一看他的手竟压在尸体的脸上，手指用力，几乎把圆睁着的死不瞑目的眼珠按出来，血液奇异的热感令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惊叫着猛地推开吴邪，他失控的吼道，“滚开！你们这帮神经病！凶手！他妈的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都是你！你要是不来我还在过清闲日子，你害死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邪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迅速正起身子抓住老板的肩膀，生受他几次拳头之后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不是这个时候，想活命就赶紧跑！再这么下去我他妈就真保不住你了！”


老板发泄一通之后终于平静了点，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泪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身上挨了自己不少打，情绪失控之下力气用了十成十，这年轻人也是皮薄，脖子上脸颊上都被他打出了隐隐的淤青。


他看上去像个久不出门面世的贵族少爷，身娇肉嫩的，年纪又小，可是独自面对这种事情还能眼都不眨，枪也使得镇定自若。


“愣什么！赶紧跑啊！”吴邪又吼了他一句，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了。


他也没那个时间去拿床单了，就这么穿着裤衩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却忽然发现年轻人的耳朵上红呼呼的，他惊叫一声，指着他道，“血！你流血了！”


吴邪伸手摸了一把，手上便都是血，“没什么，刚刚子弹擦到了，你再管我的闲事儿就真要变成厉鬼了，还不快走！”


老板愣了一下才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刚稳住身子就又没命的叫了起来。


吴邪两个大步跨出去，看到老板死死盯着的是另一个拿枪的男人，他也是点背，正遇上杀手的几率简直要赶超吴邪开馆遇粽了。


迅速捕捉到杀手食指的动作，吴邪立刻做出了对方不留活口，谈判无效的判断，趁着对方的注意力还放在这个不知死活冲到跟前的老板身上，迅速反身扣住拿枪之人的手腕，冷静的说了句，“抱歉，”随后一脚踹在身后老板的肚子上，他瞬间便哀鸣着俯下身去，与此同时杀手扣动了扳机，巨大的枪声响在老板头顶，吴邪趁机扣住他的手腕，将胳膊在自己肩上用力下压，骨节应声而裂，同时他向后捉住杀手的腰，一声低喝将那人用力甩了出去。


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吴邪也差点失去重心，但他勉强稳住了，回身一枪毙命，吴邪一手举着枪警戒四周，一手揪起仍在捂着肚子哀嚎的老板，压低他的身子沿着走廊迅速跑了下去。


走过楼梯拐角时上面又是一声枪响，吴邪压着男人趴在地上，从楼梯的缝隙向上干脆利落的回了一枪，楼上杀手应声而落的时候，客栈里开始人声骚动起来，厅堂里的旅客尖叫着四处逃窜，吴邪用力推了老板一把，“快走！”


老板呜呜咽咽着低头从横飞的子弹中间半跑半滚下楼梯。


吴邪则继续借着死角之处回击着敌人，一枪打烂走廊尽头的镜子，又一枪爆了角落枪手的头，吴邪虚弱的胃部因着四处弥漫的火药和血腥味道而阵阵作呕，但他一丝不苟，举着枪的动作专业而凌厉。


弹无虚发。

随着四窜的旅人冲出门口之时，二楼传来枪响，吴邪原地打了个滚爬起，伏低身子抬手一枪打落对手，反手又是一枪干掉迎面而来的人，他将打空的弹夹扔掉，一边从腰间摸出另一把装上，一边躲在门后突然出击，用膝盖猛击敌人的腰腹，随后抬腿一脚踢在他的太阳穴上，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上膛之后吴邪迅速将地上的男人拉起，用作盾牌替自己挡了一枪，并从他的肩膀之上回击，精准无误。


将敌人的身体扔下，吴邪被连续打在脚边的子弹追逐着，几步冲到车前，拉开车门回身打了几枪，然后迅速跳上去，用力将车门关上，乒乓的子弹声响在防弹玻璃上，吴邪启动挂档，迅猛的倒车驱散追上来的敌人，然后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嗡鸣着驶了出去，扬起一片沙尘。


他单手开车从乡间小路直冲上国道，伸手摸了一把耳朵，发现自己侧脸和脖子里都是血，他用血糊糊的手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秘密的号码。


他听着手机里接通的声音，无奈的笑了笑，本来不打算打给他，想突然出现来个惊喜之类的，没想到现在全变成了惊吓。


然而他一直惴惴不安着，直到电话那边传来忙音。


没有人接听。


想到自己方才的遭遇，吴邪顿时就提心吊胆起来，他将电话扣上扔在一边，用纱布简单的压在伤口上，神经高度紧张的看了后视镜，意外的，没有人追来，吴邪暗暗啧了一声，知道敌人这么游刃有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连他的衣服上都有定位器的话，追踪设备搞不好也安在了他的车上，随便黏在车底的口香糖就已足够致命了。


来的杀手显然是专业组织，配有素质不赖的狙击手，客栈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持枪的敌人，按理说他是张家从不露面的普通人，甚少接触外界，这次又改换了身体隐姓埋名，怎么也不该轻易的被人盯上，来暗杀他的人必是对张家十分了解。


张起灵的电话只有他知道，只用于两人沟通，他正常情况下从未漏过吴邪的任何一个电话、任何一条信息。


如果有这样想要他命的人存在，那么张起灵……


张起灵会出什么事？！


吴邪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虽然没有人追来，但是这辆车子现在就是个硕大的风筝，那线八成是牢牢攥在对方手里的，他没那个时间去担心别人。


小哥的实力他是清楚的，不会有事。


他告诉自己，不会有事。


将方向盘猛地打了个转，吴邪一脸冷绝的踩着油门冲上小路，直开到山路尽头的悬崖边上，从车里把确认安全干净的枪械子弹简单一包，吴邪启动车辆，冷眼看着这辆SUV像是病重的患者一样跌跌撞撞的径直向前，发出轰隆的声音跌落到了悬崖下面。


磕碰的声音一直响了很久，直到车子翻滚着掉进湍急的山涧江水里。


山腰的风冷而厉，吴邪扔掉已被血浸透的纱布，擦了擦蒙在眼睛上已经呈半凝固状的血块，顶着风走到悬崖边上，看着顺流而下的汽车叹了口气，希望追踪器真的在车子上面，顺流漂走说不定还能蒙骗他们一段时间，也不枉他浪费一辆好车。


张起灵为了他改装这辆车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既要性能极佳防弹一流，外观又不能太引人注目，如此煞费苦心的让人更换零件，这辆车的价钱，不知道胜过几辆劳斯莱斯了。


在冷风中站着没用的心疼了一阵儿，天色渐渐暗了，吴邪终于艰难的挪动脚步，背着一堆不轻的枪支机械，慢慢走下山路，见到了山脚下的第一户人家。


穷乡僻壤里搞辆车是不大可能了，吴邪瞅着人家栅栏院子里停放的那辆破破烂烂的摩托，犹豫着真要骑的话搞不好到最后会变成它骑自己，不过也没别的选择，趁着天色渐暗，他从包裹里抽出足够的钞票压在红砖之下，随后捉摸着怎么偷这辆破破烂烂的车。


让他偷车他确实驾轻就熟，不过摩托……


这个要怎么搞……


吴邪苦恼了一阵决定先推走，他坐上去才发现钥匙就插在上面，试着扭动了一下，车子居然发出了一阵破铜烂铁般的嗡鸣声。


吴邪吓了一跳，眼看着里面的人已经被惊动，他也管不了许多，手忙脚乱的挂上档，摩托猛地冲了出去，速度猛到让吴邪差点闪了脖子。


乡野小镇没有路灯，吴邪的车灯柔弱的闪了闪，便没气似的熄了，吴邪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灯便跟声控似的猛地亮一亮，不多久便又黑了。


他骑着车子在黑暗里一路颠簸，不敢上路，就在齐腰高的玉米地里一路横行，枝叶划过都是细小的伤口，吴邪忍不住骂出声来，耳朵一侧火辣辣，也分不清是头疼还是伤口疼，就在他觉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农田尽头隐隐约约现出了一点暖光，全然黑暗里的微光足以给人极大的希望和鼓舞了。


吴邪笑着喘出一口气来，兴奋的伸长了脖子去张望，前轮却突然一沉，吴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拉扯着向下，视野一下子上下颠倒，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车上翻了个个儿，连着包裹一起从车上摔下来，在泥里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


嘴里眼前都是泥，吴邪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似的疼着，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爬起来，发现四周太黑而他刚刚没注意，刚从玉米田里出来就摔到了泥坑里，衣服在泥水里泡着，他身上脸上一片狼藉。


吴邪未经处理的耳朵上的伤口碰到了脏水更加疼痛，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发炎，不过现下也没有什么处理的条件，他只急着将包裹从泥水里湿漉漉的拎起来，再将摩托扶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出泥坑，骑上去才发现这破驴这次是真的破了，连点声音都没有，别说发动了。


吴邪连踹了好几脚都不行，最后一脚又将它重新踹回了泥坑，在安静夜里留下巨大的水声。他终于对自己的运气骂出声来，“妈的！老子上辈子一定偷了阎王他老婆，这辈子才他妈这么倒霉！”


吴邪背起沉重的包裹，忍着浑身骨头和伤口的酸疼一步一步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吴邪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感觉自己是不是真他妈偷了阎王的老婆，鬼火跑来招他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是看着这么近，还是走不到。


又昏昏沉沉的走了一个多钟头，吴邪才终于走出了脏兮兮的黄土小道，一身泥水的踩在了沥青路上，又一步一个泥印的走了几公里，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找到了一座二层小洋楼，下面还停着一辆破旧的蓝色小卡车。


吴邪简直要跪地不起喜极而泣了，他身上的现金不多，只想着事后补偿，便对着人家大门口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对他来说，果然偷车要容易得多，这车也是老式的，他把火花塞的线驾轻就熟的扯出来，来回碰了个七八次，车便启动了。


吴邪跳上这辆车，看了看油还是满的，庆幸自己千次霉运总算也能摊上一次好运，趁着这家人还没醒，一脚油门迅速的离开了。


他故意挑人少的道路走，多绕了些路和时日才开回张家。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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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失踪



谨慎的将车停在相隔甚远的市区边缘，吴邪戒备着从车里出来，他现在半边血淋淋的样子让常人看见也会引起骚动，故而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幸好清晨的街道还没有太多的人，吴邪一身脏污提着看不出颜色的包裹疾步走近张家，刚一进古色古香的邸宅大门便感觉到了不同。


四周太安静了，这种时候竟连鸟鸣都不闻一声，看来这个空无一人的院子里设了无声无息的埋伏，吴邪气定神闲的站在院子中央，朗声道，“不必这么麻烦，出来见我。”


他已改头换面，不指望张家人认出他来，但半年前他离开时，张家的戒备也没到如此森严的地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邪急于见到张起灵，遂不再等待，伸手到怀中去拿什么……


这个危险的动作终于让蛰伏的张家人不再犹豫，紧闭的隔窗被用力撞开，里面飞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迅如闪电般的出手，直取吴邪咽喉。


吴邪的动作仍旧不紧不慢，将一件东西自怀中取出，似乎毫不在乎即将到来的威胁。


袭击之人的手指几乎要捏上吴邪尚显纤细的优雅脖颈，却在空中戛然而止。


张家人死死盯着吴邪手中的刀，那是一柄形质精良，有着奇文异符的漂亮藏刀。


吴邪打量了一下那人的面容，笑道，“半年不见，你的功夫精进不少啊，自闲。”


被叫到名字的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阅历已然极为丰富了，在看到吴邪亮出来的短刀时，精致的面容上浮起短暂的惊讶，然后她快速抽回了手，退开几步，此时院子其他地方潜伏着的张家人也都跳了出来，纷纷低头俯身谢罪，敬称一句“先生。”


“恩……”吴邪上前几步拍了拍张自闲的背，却发现自己把一手泥巴拍到了人家姑娘的肩上，顿时有点尴尬，“呃……不知者不罪，别拘礼了，张起灵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


张自闲抬起头来，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回道，“先生受了伤，还是先行包扎，我这就去请族长。”


听到张起灵并未出事的消息，吴邪松了口气，也便随着下人先行进了议事大堂，等了一会儿，堂外传来脚步声，吴邪竟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尽量保持微笑的神情，既期盼又恐惧。


脚步声近了，一个人影从门外疾步进来，却不是他。


张北临急匆匆的走到他身前，大有长出一口气之感，“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们派出去寻找的人也全无你的消息，你……”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邪，惊讶道，“先生你怎么这副模样，你还……受了伤？”


吴邪的笑僵在了脸上，他一边越过张北临的肩膀向后寻觅，一般心不在焉的回道，“恩，我没事，那个……张起灵不在吗？”


张北临的脸上有瞬间的神情变幻，并没能逃过吴邪的眼睛，他沉声道，“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张家出了什么事？何以如此紧张戒备？”


张北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微微低了头，“两个月前族长便出了远门，至今音信全无，我们的人在青海一座荒山古寺里发现了与他同去之人的尸首，而族长……并不在其中，随后南北多处张家邸宅受到伏击，几位堂主长老都遭到了偷袭，张家群龙无首，我便斗胆暂任族长职务……先生！”


吴邪虽已做好准备，却不想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张起灵……失踪？


他忽然想起过去他在张家古楼里见到张起灵的时候，他躺在许多尸首里面，以衣服盖着头，血从他身上流出铺了一地，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


那个瞬间，他以为他真的死了的瞬间，所有的力量和感知离他远去，吴邪脑中空白一片，像是灵魂也随他而去，无知无觉。


现在这感觉又回来了，身体被掏空的无望、膨胀到极点的恐惧，对现实的逃避，一股脑的涌上他的头，连同尚未梳理好的沉重记忆一起重击了他，吴邪脚步踉跄的向后倒退了几步，险些仰面栽倒。

张北临吃了一惊，忙伸手扶住他，让他慢慢坐在椅子上，立刻回身呵斥下人，“大夫呢！怎么还不到！”


话音刚落张家的医生便匆匆进来了，那医生看了看他身上被泥裹得不成样子，忍不住将眉头锁紧，拿起双氧水就往他被血和泥糊住的耳朵上浇，吴邪虽有准备仍是疼得下意识躲闪，张北临立刻抓紧了他的肩膀防止他乱动，犹豫再三仍是忍不住开口，“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狼狈？”


“狼狈还是好的，族长在您车上装了那么多伤药，您怎么也不知道先做紧急处理呢，这么深的伤口若是溃烂发炎——”医生也忍不住苛责道。


“你所什么！他伤得很重？！发炎了？可有出现高烧症状？有没有——”张北临一叠声的询问中，吴邪安抚的握了握他的胳膊，打断他道，“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泥浆被渐渐洗去，露出了化脓的伤口，张北临紧紧的捏着拳头，“这叫没事？！”


吴邪无奈的笑了笑，“张起灵不在，现在换你来念我。”


医生也是蹙着眉头不发一语，大堂之内气氛凝结，只有医用器具清脆的碰撞声，许久之后他才卷走脏污的纱布，俯首问吴邪，“先生可还有别的伤口？”


“其他都是皮外伤，待我清洗之后再看吧。”吴邪转向张北临，一夜未眠的倦极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为什么出远门？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张北临摇了摇头，“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等了，先生现在就去清洗，我请医生在隔壁等候，替你处理别的伤处。”


“其他都是小伤，不要紧的，我说过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张起灵出远门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他的态度强硬起来，看着张北临的目光威严坚决，不容反驳。


张北临只好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先生，我只知道族长这半年来一直在调查老九门的事情，尤其是……吴家，可是自他失踪后老九门的动作却反而消停许多。”


“消停许多？”吴邪冷笑一声，揉着太阳穴企图减缓头痛，“你的意思是，张家受到的这些伏击暗算，都与老九门无关？”


张北临默不作声了。


吴邪自知态度严厉，便和缓了神情笑了笑，“对不住，是我有些焦躁了，老九门本身倒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他们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势力。”


曾被他的计划几乎毁灭性打击过的汪家，至今仍未有再起之势，吴邪却总不能安心，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奇怪感觉。


张北临看了看他的伤口，“先生也是遭到了伏击？”


“恩……”吴邪点点头，抬头看他，“张家毕竟目标大，容易被暗算也没什么稀奇，但是我已经脱离张家半年，又……又是以这幅样子出山，连张家人都找不到我的情况下，他们究竟是怎样在我入住的客栈里设下埋伏的，着实令人费解，不过他们若真是有这种本事，你们到现在受到这么多次攻击还对敌手一无所知，倒也不足为奇了。”


张北临的头低得更沉了，“是我无能……”


“哎，”吴邪抬头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不必自责，你初次代理族长之位，能保持张家稳定不至成一片散沙，已是非常不易了，至于今后，还是让各地邸宅加强防备，不过要他们各家堂主派出一些人手再去寻找张起灵，他孤身在外实在太过危险，另外……”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只手绢打开，里面是一颗用过的弹头，他忍着头痛梳理思绪，仔仔细细交代，“这是昨日伏击我的杀手所用的子弹，弹头是打磨过的，杀伤力很大，不过既是人为，可查的证据也就更多，派人去查一下供应这种弹头的是哪一家，以及那一家的客源，若是老九门所为，他们大概也不会蠢到动用自己的人，所以多多留意佣兵组织或者黑道势力，以身手来看，一定是大家。”


张北临忙小心接过，“知道了，先生，这些都交给我，你还是先去洗洗，接受治疗。”


医生在旁一直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此刻也躬身道，“先生除了外伤，可还有别的不适之处？”


吴邪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摇头，“没有。”


大夫犹豫了片刻道，“为以防万一，还是让我为先生把脉一探吧。”


他伸手来捉吴邪手腕，被吴邪极为明显的躲开了，“不必了，我既然说没事，就是没事。”


医生用探寻的目光看了张北临一眼，后者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