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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隐藏在潼江深处的古城,消失的民族,一张报纸改变了平凡的十七岁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快走!”刘十三吼着,却不料没了半边身子的小周还有最后一击,扭曲着身体朝刘凡扑过来,他一边催促女儿,一边硬挡在两人中间。

刘凡虽然一万个不愿意离开爸爸,但眼见自己在这只能拖他的后腿,一时之间竟然没了注意,就在这时,老胡痛苦的呻6吟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死去的朱阿姨全家,她的丈夫和女儿……她再也不想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死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刘凡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枪,架起老胡的胳膊,拖着他仅剩的一条腿往外走。

“爸!我先把他救出去,再回来帮你……”

“嘻嘻……嘻嘻嘻嘻……”女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觉得,我会让他们离开这吗?”

刘凡没走两步,忽然觉得脖子一紧,只见老胡的双手已死死卡在了她的喉咙上,她下意识想去抠开老胡的手,却发现老胡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粘着跟小周一模一样的冰蠺索。

“怎么会……”

刘凡被老胡掐的无法呼吸,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而老胡也一脸惊愕,能看出他正奋力取回双手的控制权,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刘十三低吼一声,从与女宿的战斗中抽身冲来,一刀朝老胡手上挥去。

啪地一声,老胡的手上的冰蠺索如琴弦崩断,与此同时,凿尺戈锋又多了一个豁口,连戈刃上也隐约现出了裂缝。老胡的手这才垂了下来。

刘凡只觉脖子忽然松了下来,刚想深吸两口气,忽然感觉到手心和四肢同时传来一种钻心的刺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另一个方向退去。

“抓到了,嘻嘻嘻嘻。”女宿发出计谋得逞的笑声。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刘凡还没从惊诧之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的手指乃至全身,牵着数十条冰蠺索的细丝。

和刘十三意料中的一样,女宿的冰蠺索已经所剩无几,但他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将剩下的冰蠺索拆成十余条细丝,这些细丝的韧度虽没有冰蠺索来的锋利,但操控刘凡已经够了。

刘凡只觉得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眼看刘十三冲过来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被操纵着不但腾空向后而起,更同时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老爸!

“如果是她要取你性命,你又会如何呢……阿角,”即使双目失明,也掩盖不住女宿眼底的狠毒:“把她杀了吧。”

“爸——”

刘凡大叫着,双手由于猛烈的挣扎,被冰蠺丝勒得皮开肉绽,可是那丝线不仅锁住了她的皮肉,更缠住了她的筋骨,根本挣不开。

砰的一枪!

子弹擦着刘十三的胳膊而过,他却没有闪躲,而是拼尽全力接近刘凡,想砍断链接她的丝线,可是女宿却娴熟地操控着冰蠺丝,一边躲避凿尺戈的攻击,一边将刘凡朝缠绕着的钢琴线撞过去。

“不!!!”

刘十三大吼一声,这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就要去拽住女儿。

谁知刘凡被丝线提着在空中一翻,抬手瞬间又是一枪。

刘十三与刘凡近在咫尺,已经无从躲避。

“爸!!!!爸!!!”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眼看那一枪硬是从老爸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刘凡大哭着吼道,只见刘十三身形一萎,踉跄着朝后面退了一步,却不过瞬间又朝前冲了过来,以同样的姿势抬起手护着刘凡,就如螳臂当车。

“爸!!!!!”

痛彻肺腑的悲怆化为一声哀嚎,这一瞬间,刘凡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了,她宁愿死,也不要自己的爸爸那么痛苦。

“没事,小伤。”

刘十三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刚刚挨了一枪,他的身形眨眼便恢复了如常的速度。

“那是当然,角宿可是青龙七宿之首呢,怎么会被这种东西轻易打死?”女宿顿了顿:“不过那是十几年前了,嘻嘻嘻。”

说着,刘凡忽地又被冰蠺丝向后拽去,腾空而起,像是晾在阳台的被单一样挡在女宿身前。

“你不舍得她死,我也不舍得,她可是我的肉盾。”女宿笑嘻嘻地说到:“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进攻,或许在凿尺戈没碰到我之前,我已经把这丫头的脑袋绞断了。”

刘十三冷冷地看着女宿,他了解他,这种只把杀人当做乐趣的人,如今只是在挑逗他的猎物而已,他等待着的是用刘凡耗尽自己的体力,最后玩腻了,再将他们诛杀。

刘十三曾经料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以为自己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也以为自己做足了尽可能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料到刘凡会跟自己一块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局面。眼见面前的死局,一时间也是心念具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个狗ri的仙人板板,莫把老子忘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老胡拖着一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女宿后面。

女宿连看都懒得看他,在他眼里,老胡已经跟死人一样了,碎尸万段也就是弹指间的事。如今正是集中精力对付角宿的时候。

“老子ri你妈卖pa劈……”

女宿不耐烦地嗤了一声,手指一动,老胡的另一条腿瞬间离开了身体,啪地一声就跌坐到地上。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唔……”

老胡使劲咬着牙,才没有发出哀嚎,他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十三,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老胡决然朝刘十三打了个颜色,将双眼朝屋顶上瞟去。

不过毫秒,刘十三已经明白老胡想说什么。

他似乎心有犹豫,再次看向老胡。老胡却不再看他。

“当年的钢厂爆炸,老子才满四十,查了这么多年,一下要退休了。”老胡喘了口气,自顾自话说了起来:“很多人问过我,市里那么好的工作岗位,为啥子我偏要往下调,转了一圈回到山城……为啥子过了这么多年,对这个案子,我还是不肯放手……”

一口血,从老胡嘴里咳了出来。

“十七年了……咳咳,那时候她刚考上警校,说啥子长大了,也要学她没得出息的老汉儿当警察……每天中午下了课,就会切厂里找她妈一块吃饭……”老胡露出一个苦笑:“老子都要忘了她们娘俩长啥子样子了,说起来,她死的时候跟你女儿年纪一样大……”

刘十三心里一震,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是血的老警察。

他对自己穷追不舍了十七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给炸死在钢厂里的家人讨一个公道。

可如今他明知道自己是当年爆炸的主要嫌疑犯,也明知道刘凡不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说的却是“你女儿”。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从刘十三的一举一动中,认定了他所保护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的女儿。

“如果当年老子在那……老子也会像你这样,拼死切保护她们娘俩。”

一滴眼泪,顺着老胡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

“看来你是嫌死得太慢了,我成全你。”女宿的声音充满着厌烦,手指再次一扯,老胡的一只胳膊应声掉地。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快!!!”

老胡大吼一声!

刘十三一咬牙,将手里的凿尺戈甩了出去,女宿扯起刘凡就想格挡,却发现凿尺戈飞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后老胡的那一侧。

凿尺戈在空中旋了半圈,一刀切开了两根裸露在墙面之外的塑料管道。

女宿吸吸鼻子,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与此同时,那味道像四周蔓延开来,刘凡的心底不由得一沉——

“咳,老子也该切见她娘俩了……可惜最后还是没抽上一根。”

叮地一声。

老胡仅剩的那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着一只打火机。

他很久都没抽烟了,唯独今天来的时候买了一包。

他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轰!!

煤气管道爆炸的巨大振动,让整栋楼都跟着摇晃起来,刘凡只觉得眼前火光四射,全身上下炽热难挡,眼看火舌就要将她燃烧殆尽,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了起来,急速朝外奔去。

火舌伴随着浓烟四散开来,门窗全都尽数碎裂,当刘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老爸抱到室外的走道上了。在她不远处,躺着将近一半身体被烧焦的女宿,双手都被炸成了碎片,再也无法操控什么冰蠺丝了。他还没咽气,微微颤动着身体。

“你输了。”

刘十三的语调还是和平日里一样。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我输了,我竟然输了……我没想到我会输给那种喽啰,为什么?!为什么?!”女宿张大了嘴,被烧焦的喉咙还能勉强说话,声音充斥着错愕和不甘。

“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有从内心真正想保护的人,不是命运赋予我的责任,而是自己的选择。”

“你……你心里有执念,所以不会死啊。”

女宿想了想,忽然用尽最后的力量笑了起来。

“那如果有人的心里也有执念,甚至比你更强呢?嘻嘻嘻……”女宿盯着刘十三:“想不到吧,她从地狱回来了。”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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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宿咽下最后一口气,火光映照着刘十三的脸,可眉心却没有半点松弛,手里的凿齿戈攥得越来越紧。

他的眼神并没有太多的惊愕,反而有一种迎接宿命的释然。

从门窗里窜出的火苗劈啪作响,周围浓烟滚滚,刘凡揉了揉被熏红的眼睛,忽然觉得火光中有什么正在迎面扑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刘十三便将刘凡的胳膊一提,向一旁甩去,同时右手抡戈如飞,嗖地在空中一划——

叮!

一只黑箭在空中被切成两半!

这只箭从火舌中窜出,箭气凌厉,竟然将原本无形的浓烟一分为二,朝两边散去。虽然凿齿戈将短箭拦腰切断,但箭头却丝毫没有被凿齿戈的力道所影响,仍旧直挺挺地朝刘十三飞去,眼见箭簇已经到达胸口,刘十三无处可躲,只能将手挡在胸前,硬生生将箭簇接入掌中,使劲一捏,登时满手攥出的都是鲜血。

“爸!你没事吧?!”

刘凡急的大叫,只见刘十三一咬牙,将手里的箭簇噗嗤拔出来,左手手掌上已经多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虽然创口可怖,但刘十三心里知道,要不是自己在刚刚那一瞬间将所有力道集中在掌心中格挡,侥幸拦下了箭簇,这只断箭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穿过自己连同身后的刘凡。

这不是一般的箭。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刘凡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老爸身后的浓烟,浓烟的后面已经是筒子楼的外墙。筒子楼坐西朝东,西边楼底下是个废弃的游泳场,游泳场旁边隔着一条马路,再过去是还在打地基的楼盘区,直径范围有七八百米、空空荡荡,到了晚上一片漆黑,刘凡不记得那附近有任何高层建筑。

这只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刘凡想起以前看过的好莱坞枪战片,哪怕是最出色的狙击手,都必须在高处进行狙击,锁定的射程范围也不会超过一千米,枪械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古代的冷兵器?

浓烟被刚才那一箭撕裂后久久没有闭合,正向中间聚拢时,远处黑暗中再次飞来一支箭。刘凡一瞥,自己果然没看错,这第二只箭正正就是从那一片空旷尽头飞来,刺破黑暗,即使距离几千米,冲力却丝毫不减,如上一秒刚离弦般笔直而来。

“快躲起来!”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刘十三边说边将刘凡朝暗处一推,自己纵身一跃,从筒子楼的恬静斜跳到下层的对面走廊。那里有一条狭窄细长的房间——与其说这是房间,倒不如说过道更合适。

筒子楼的三楼以上在九十年代初期重修过,变成了一家一户的独立单元房,可二楼的格局却仍保持了建楼初期的模样,那时候筒子楼作为计划经济的标配,把厕所和厨房都设计在楼道的一侧,长条形的布局被间隔成公共厨房和厕所,两扇水泥墙上只有一面比巴掌大不了的毛玻璃窗户,周围堆满了各家的煤油炉、炊具、杂物和旧电器,上方还挂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被单,整个狭小的空间被挤得水泄不通,难以视物,隐蔽性非常强。

这也是刘十三跳进去的原因。

刘凡虽然身处三楼暗处,却也心急如焚地抬头向下张望。

以刚才那只箭的飞行路径来看,是从筒子楼的北边飞来,可如今刘十三在二楼南侧,中间不但有两扇水泥墙,还有一堆衣架杂物,任凭那箭来势再怎么凶猛,对方也没有透视眼吧?

刘凡想错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清了刘十三的行动,第三支箭嗖的一声,不偏不倚从北边朝着二楼飞来,接连穿过公共厨房和厕所的窗户,穿过那些阻挡在中间的障碍,直逼刘十三的心脏。

那只箭就像是拥有某种奇异的生命力,离弦之后会自己寻找方向,直到穿透目标。

眼看它已到身边,刘十三将手中凿齿戈猛地一甩,戈刃一个回旋,刀刃落在箭簇上,火光四溅的同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戈刃和箭簇,竟在空中发出了微弱的共鸣,连远在三楼的刘凡都听得清晰。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那就像是许久未见的伙伴,在空中相互击掌。

明明能冰蠺索都能割断的凿齿戈,就这么和箭簇在空中抗衡着,连带刘十三都被逼退后了好几步,水泥地面被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刘十三不顾虎口开裂,咬紧牙关,将凿齿戈全力向前一顶,这才勉强将箭簇弹开,箭矢向旁边一侧,竟生生把格挡着的水泥墙面射穿。

那半段露在墙外的箭头,漆黑如墨,成五角菱形,其中两面刻着精细的浅浮雕纹样,上角刻着一个殷文的“风”字,下面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龙,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跟凿齿戈同样的缟纹——

像风吹过沙漠,黑色的海浪。

那是玄铁特有的纹路。

凿尺戈不同于普通兵刃,为玄铁锻造而成。玄铁又称陨铁,只存在于亿万年前掉落在地球上的陨石当中。铁器百炼成钢,陨铁则万炼成钢,达到了冷兵器里至高的韧性与硬度,这才能削铁成泥,切金断玉。

玄铁极其罕见,而一块好的玄铁更是难得,即使是二十八宿,也只有极个别的人才会得到由玄铁制造的武器。

比如凿齿戈,比如窫窳簇。

刘十三怔怔抬起头,半晌,涩声开口。

“瑶。”

一个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走廊的尽头,或许是箭矢离弓的刹那,已经飘然而至。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为啥不能更新了?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一袭黑衣,身形修长纤细,紧裹着的衣袖上描着若隐若现的盘龙图腾,刘海的阴影遮住了眼神,却并未佩戴遮面,苍白的脸在徐徐上升的火光中闪动着,虽然早已不是双十年华,确能依稀看出少女时的容貌。

那是另一种孤立于世外的美,美得太过清冷,美得太过孤芳,像山谷盛开的白色百合。

刘凡吸了口气,她认得她。

那是阿氐。

那个曾经帮自己洗过澡,换过衣服,哄自己睡觉的阿氐。

可为什么老爸会称呼她为“瑶”?

“阿氐……”

刘凡刚想叫出声,忽然心脏猛地一缩,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如冷水浇头搬的恐惧,一点一点将她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那种力量,紧攥着她的身心。

杀气。

刘凡空白的大脑只浮现出这两个字。

这种感觉她曾经有过,那时候她刚找到潼风堡,摩丹妲手里攥着树叶,第一次提起角宿——一个蛊惑母亲的奸佞之人——刘凡就曾毫无准备的有过同样的感受。

可是那时候她尚未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直到刚才她目睹老爸和女宿的一战,才从刘十三身上感受过这种力量。

当时刘十三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杀气!

只是在潼风堡的时候,刘凡下意识地觉得散发这种气息的是摩丹妲,但原来,那种沸腾杀气的源头,是当时自己身后的氐宿!

这种气场简直太过霸道,刘凡的眼前虽然空无一物,但她却能感受到利刃抵喉的刻骨恐惧,就像是坠入万丈悬崖即将触底前的刹那,闭上眼睛,就是自己支离破碎的残影。

氐宿缓缓抬头,她的眼神,已不再是潼风堡相遇那时的恭顺,而是凛冬覆着浓雾的严寒。

可刘十三却并没有被这种杀气震慑,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站直了身体。

杀气,无论再凌厉,对他都毫无作用。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青龙主攻,善破。

青龙七宿被训练为以格斗见长的杀手,不但在必要时能以一敌百,正面应敌也在所难免。

杀气,对青龙七宿尤其重要。

和擅长隐藏杀气的玄武不同,青龙七宿的训练之一,便是在战斗的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杀气,将敌人牢牢压制,那怕对方的停滞只有片刻,也可能成为战斗胜利的关键。

能够分辨百里内的细微杀气,能够瞬间释放狂风骤雨般的杀气,却又无惧与任何杀气,这就是青龙七宿。

两人就这么站在狭长走廊的两侧,互相凝视着彼此,却又像是看着某一处极其遥远的地方。

他们曾经都是一样的,他们曾经的人生和这个世界无关。

可如今的刘十三,穿着一身旧的不能再旧的灯芯绒夹克,四十不惑,一身粗粝,脸上沾满浑浊的灰尘和血迹,风霜全留在了面颊眼角的纹路里。

只有他的眼睛,还有一丝昔日的残影,那是二十八宿之首的顶级刺客,曾经与她并肩的黑衣少年。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还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以为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十三开口。

“以为我死了,是么?”

刘十三没有再说话,他的眼底一动,像是回忆起某些往事,却又立刻被风吹散。

“瑶……”

“瑶死了,十七年前那一天就死了,”阿氐无声冷笑,举起手来。

“活下来的是氐宿。”

刘凡这才发现,此刻阿氐的左手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袖套,从下臂到指尖,牵连着数组古朴而精密的机阔,机阔之上则连接着一张巨大的弓弩,和娇小的身材形成了某种诡异的比例。

这只弓弩,通体漆黑,弓体似为某种动物的犄角制成,中间覆盖着类似鳄鱼的皮革,在弓弩之下有三只钢爪,死死将弓弩和氐宿的小臂、手腕、手背箍在一起,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阿氐弹动指结,顿时机阔璇动,箭矢立即被弓弦上紧。

“我不想伤害你。”刘十三忽然抬起头,一字一顿说。

“不想伤害我?”

阿氐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随即发出一声绝望的轻笑。

“可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就是你啊。”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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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潼风堡所有的孩子一样,阿氐的记忆是从一片黑暗中开始的。

推开石门的孩子,才能活下来,每个风族孩子从记事的那一刻开始,砌手的训练便开始了。

那时候的氐宿还不叫氐宿,她自四五岁,便模模糊糊从石窗外的声音得知了自己的代号。

亥六。

据说上一任的亥六,是个天生大力却有些愚钝的孩子,他被选入了扶桑门,却没有熬过二十八宿的考核。

于是这个名字回到了村子里,落到了自己身上。

可小亥六天生体弱,生下来时左手便不太灵光,村里的医生摇了摇头,说她的左腕骨天生畸形,怕是练不成砌手。果不其然,小亥六直到八岁,莫说石门了,连石窗也推不开。

她偶尔能依稀听到父母在石屋外面略带忧郁的窃窃私语。

“这个孩子怕是只能死在里面了。”

忘了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她只敢蜷缩在石窗旁,从一条狭窄的缝隙中偷窥着日暮时的余光,嗅着清晨出亮时的雨露湿气。十岁的孩子不懂死亡,她只有禁不住地想,或许自己的一生便是这样了。

直到某一日,那条缝隙之间,出现了另一双眼睛。

她从没看过那么好看的眼睛,那么明亮,黑白分明。

“喂,窗子还推不开吗?”

那双眼睛轻轻一眨,一个略带稚气的男声在窗外响起,夹杂着某种关切。

“嗯。”小亥六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答道。

“我没力气。”

小亥六抬起自己变形的手腕,朝窗边的缝隙晃了晃。

“我的手,这里,变形了,使不上劲。”

“你可知道若是到了年纪还未练成砌手,就会被当成废物杀掉?”那男孩说。

这句话戳中了小亥六的心事,她沉默了一会,眼泪禁不住扑扑往下掉。

“喂,你在干嘛?”

小亥六连忙吸了吸鼻子:“没干嘛。”

窗外沉寂下来,小亥六以为那男孩走了,连忙费尽力气从缝隙中向外张望。却不料忽然一阵芬芳从缝隙外面传了进来。

“这是什么?”小亥六充满了好奇,问道。

“这是瑶蒲花。”那男孩说着,将花儿递到床边。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小亥六凑过去,使劲地闻着那条缝隙飘进来的气息,她的小脸在夕阳的余晖中一片通红,眼睛扑闪扑闪着,像是想把那玫红色的光线都凝聚在一起。

“你是女孩子啊。”

门外传来那男孩的声音,小亥六还小,他分辨不出她的性别,或许是从缝隙中看到了她的脸,这才问起。

“嗯。”

小亥六的眼睛还巴巴地停留在花上,或许喜欢花儿是所有女孩子的天性吧。

窗外的男孩将那花儿捏紧,从窗缝里塞了进来。

小亥六接过来,只见那花朵已经被掐变了形,原本粉色的花瓣硬是变成了深红,汁水留在小亥六的指尖,溢出好闻的香气。

“你家门前就有。虽然很娇弱,却喜欢太阳,连续几天不下雨,就会长出很多来,满院子都是。”那男孩说到。

小亥六使劲嗅着手中变形的瑶蒲,脑海里幻想着满地开花的景象,可想来想去,脑海却仍是一片空白。她从没见过屋外的世界,也从来没有人向她描述过,以往她努力练习砌手,只因大人勒令她做,她便以为人人都是这样。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朵小小的花却突然让她对外面的世界忽然变得好奇起来,她突然有了一种急切的愿望,不再只是为了推开石门,而是想看看外面满地的野花。

小亥六想着想着,手里的瑶蒲花不知不觉攥成了碎片。

“能再摘一朵给我吗?”她问。

“就算我塞进去,花也不好看了。”那男孩说:“长在地上的才好看。”

“或许我没有机会看到了。”

小亥六垂下眼睛,无限遗憾。

隔了许久,窗内窗外都没说话。

并不是因为那男孩不想安慰小亥六,只是这样的事,在潼风堡每日上演,无法练成砌手的孩子们便没有出路,就像是生老病死一样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光线一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一次闪过,小亥六不知为何,心中一动。

“若你有一日推开了们,我便带你去后山。”那男孩似是抬手指向某个地方:“那边的山坡上,遍地都是瑶蒲花,可漂亮了。”

“真的吗?”

“真的。”

“我要到哪找你?”

“我叫酉十三。”那男孩想了想,告诉她:“你要喜欢,我便常常来给你送一朵。”

酉十三。

这个名字,和那双眼睛,深深印在了小亥六的心里。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那男孩果真信守承诺,在那个短暂的夏季,小亥六每天都能收到一朵压扁的小花。她小心地把那些花朵排列在冰冷的石板上,每个夜晚入睡时,都将鼻子紧紧贴在地上,贪婪地嗅着仅存的一丝香气。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了。”初春的某一天,酉十三忽然对她说。

“你要去哪里?”

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远方,沉默不语。

“还会再见吗?”亥六急切地扒着窗缝。

“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酉十三眨了眨眼睛。

日月变幻,寒暑交替,潼风堡似乎凝结在漫长的时光洪流的某一刻,一砖一瓦仍和千年前一模一样。很多人出生在这里,很多人死在这里,很多人死的时候甚至连这一成不变的古城都没能看上一眼。直到夜深人静,还能听见那些石屋里传出手掌击打在石壁上的声音,这些声音有的强,有的弱,有的犹豫,有的坚定。其中有一个声音,来自那个叫亥六的女孩,日复一日,她在无声的黑暗中,竟生生将石门打出了一只凹陷的掌印——左手的残疾,已经是不可逆转,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一只手,练出两手的力道。

她的世界是漆黑的,但她闭上眼睛,能闻到花香。

两年之后的某一天,她凭一只手推开了门。

面对父母邻友的不可置信,她却有些局促和沉默。她在人群中站了许久,眼睛却一直盯着院子里某个角落,那是一亩向阳的草地,上面摇曳着数朵粉色的瑶蒲花。

良久,她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话。

“酉十三在哪?”

围着她的大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这个瘦弱的女孩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半晌,有人指着远处的高墙说道:

“他去年就被选进去了。”

进入扶桑门,意味着至高无上的荣耀。能够选入墙内的孩子们,不但会成为族母的家仆,更会成为二十八宿的候选人。无论是资质还是体魄,都是精挑细选的佼佼者。相反,一些平凡无奇的普通妇孺,和年迈后从墙内退出来的家丁,则生活在村子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村寨里的大人们告诉小亥六,由于天生手疾,她不需要到扶桑门外报到,可以和那些资质平凡的人一起在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族母的庇护下平凡终老。可小亥六听完之后,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要去找他,女孩心里想。

他说他会带我去山坡上看盛放的瑶蒲花。

数月之后,那一年练成砌手的孩子都集中在扶桑门外等候筛选,门里出来的,是上一任的氐宿,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他只看了一眼小亥六,便摇了摇头。

“你回去吧。”

女孩没有动,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

“我要进去。”

她的眼睛闪着执拗的决绝,不免让上一任氐宿为之一怔。

“你以为能进这个门的,力气大就行吗?你这样的进来就是送死。”

氐宿看着小亥六倔强的脸,心中不免疑惑。

虽说保护族母,是每个风族战士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大部分孩子脸上露出的表情是一种接受宿命的从容,却未曾有谁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渴望。

氐宿看着女孩良久,试图从她的眼底读出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东西。

“我要怎样才能进去?杀了你,可以吗?”

小亥六一问出这句话,现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上一任的氐宿,是何等的人物?哪个从武神场里走出来的二十八宿,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绝顶杀手?

氐宿还未搭话,小亥六忽然猛地向他扑去,倾注了所有力量,不带一丝迟疑,可她毫无章法的攻击怎可能是氐宿的对手,氐宿微微一侧身,那孩子便刹不住闸似的撞向扶桑门。

“笑话。”

氐宿哼了一声。

可随即身后却传来一声短促沉闷的摩擦声,氐宿不免回头望去,只见那小双本是扑向他的小手,却擦过他的衣襟,跌在扶桑石门上——小亥六双脸绯红,汗流如注。

她竟然以一掌之力,硬是将紧闭的扶桑门,向内推动了一寸。

那是本需四个熟练砌手的成年人才有的力量。

上一任氐宿沉默一会,叹了口气。

“你一意孤行送死,便进去吧。”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小亥六并未回身,也未曾朝扶桑门里窥探,而是侧过了头,朝风城远处翠绿的群山看去。

那里有一片瑶蒲花,在等着她。

他说过带她去看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他。

上一任的氐宿,在小亥六身后凝望着她,他在潼风堡生活了一辈子,见过太多人,太多事,他忽然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孩子在找些什么,但有一点他却无比确定。

这孩子想要的东西,怕不是进了这扇门,就能得到的。

她太坚强,却又太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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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扶桑门,便正式成为了族母的家仆。每个孩子都分到一身灰衣和一方白色的遮面,上面以黑漆印着一个“奴”字。为了让族母对待自己的家仆一视同仁,不因外貌产生不该有的偏爱,每个在墙内活动的人都必须带着遮面,遮面的颜色和材质区分了他们的身份。

虽然住在一起,但孩子们之间极少沟通,甚至连彼此的称谓都不知道。从进来的那天起,大家都心照不宣,今日即使成为朋友,明日也依旧是在武神场决斗的敌人,既然厮杀是必然,又何必存在着不该有的情谊?

小亥六被带到青丘,和其他孩子一样领到一包蓇蓉的种子,被告知从今往后,每日的任务便是跨过这种疯长的荆棘。

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

力量,是一切顶尖杀手最初也是最终的的目标。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蓄力,是砌手最基本的法则,此法不可言传,只能凭借黑暗的力量将身体最深处的潜能激发出来。而学会蓄力之后,则要学习对这种力量的控制,蓄力而外,可举千斤之鼎亦可令顽石崩裂,而蓄力而内,集中在身体某个点,则可身轻如燕亦可步履刀尖。

蓇蓉的练习,便是以控力为目的,在青丘这种练习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逐日”。

夸父逐日,欲追日影,逐之于隅谷之际,尸膏肉所浸,生邓林。

蓇蓉长出的荆棘,则比邓林可怖得多。

小亥六的蓇蓉,在不到半月间,已长出三尺多高,她虽然右手蛮力,但敌不过天生体弱,无论比旁人勤勉多少,可每次越过比她还要高的荆棘丛,总免不了头破血流,全身上下的皮肤更是被划得鲜血淋漓,无一处完好。晚上刚刚结出的痂,第二天又会皮开肉烂。

山里迎来了春末的阴雨绵绵,小亥六身上的创口开始化脓,却还要每日不到四更便开始训练,她心里知道受试的日子越来越短,很快便有一天,那扎破她血肉的便不仅仅是荆棘,而是抹在蓇蓉上致命的毒药。

那天她终于体力不支,在最后一跃轰然摔进了荆棘丛中,尖刺在她腿上身上划出一道道入骨的伤口。

真的不行了吗?

小亥六躺在蓇蓉边上,虽然不远处或许有其他的孩子在训练,却并不会对她施以援手,试期将至,谁都自顾不暇,弱者迎接死亡是必然的事。

小亥六茫然盯着天空,乌云密布,那些向阳而开的瑶蒲花在哪里呢?想着想着,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与雨水泥泞合流一处。

“喂,你在干嘛?”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那声音与数年前已有所不同,稚气已脱,更加浑厚有力,可语调却还是一样的。

一个灰衣白色遮面,不知何时蹲在小亥六的身侧,打量着她。

虽然隔了那么久,可她还是瞬间就认出了他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曾经在她黑暗的生活中一闪而过,就像窗棱缝隙之中射进来的耀眼阳光。

小亥六遮面下的脸一红,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腿上歪七竖八的伤口疼得一颤,丝丝往嘴里吸着冷气。

“你是……你是谁……”小亥六也顾不得伤口,张嘴就问。

那双眼睛闪过一丝忌讳。

“……不重要。”

大部分在青丘的孩子们并不会交换名字,交换名字则意味着交换更多的信息。谁都不知道今后自己站在武神场的敌人是谁,那怕透露自己的一点信息,都有可能成为让自己送命的原因。

作为潼风堡的战士,日后免不了到外面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若被人抓去了,那怕就是被折磨致死,也决不能透露半点潼风堡的事情。这种沉默的品质,从他们入了扶桑门开始就要严格恪守。

小亥六眼色轻垂,抿紧了嘴巴,没有再问下去。

你不答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已经认出了你。

酉十三。

可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站不起来吗?”酉十三又问。

小亥六咬紧牙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瘫坐在地上,摇了摇头。

酉十三四处望去,天已经快黑了,青丘上的荆棘丛里也似乎并没有别人的气息。

“我背你回去吧。”酉十三想了想,似乎很艰难才做了这个决定。

“你?!”小亥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楼主:foxfoxbee  时间:2021-04-04 12:50:36
没有青丘的孩子会帮助另一个孩子。

“别废话,被老师看见我要挨打。”

虽然话说得难听,但酉十三一弯腰,还是把小亥六稳稳背在了背上。

天空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开始下起细雨来,酉十三就这么背着小亥六,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泞中走着。

他比那时候高了,原本孩子般的脖颈也长出了小小的喉结,他的肩膀更宽了,除了一袭灰衣,在腰间还缠了一根青色的腰带,那是武神场试炼者的标志,他竟然已经通过了青丘的考核。

可武神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小亥六不免有意思担心,她只隐约听成年的遮面谈起,武神场的训练比青丘残酷得多,进去十个孩子,却只有不到一个能站着走出来。

“你可知道到了受试的日子,若是还跨不过这些蓇蓉,就是死路一条?”

时隔三年,酉十三讲话的调调却不曾变过。看似漫不经心,却隐藏着谨小慎微的关怀。

可即便如此,在潼风堡内也是极少见的。

小亥六却没回答,只将头轻轻靠在在酉十三的脖颈旁边,感受着冷雨中那一丁点温度。

杂乱的问题还萦绕在她的脑海。

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如果你没有记起我,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可以告诉你我叫什么吗?”小亥六问。

“为什么?”酉十三朝前走着,忽然一怔:“不用告诉我。”

“我叫瑶,瑶蒲花的瑶。”小亥六却不管,自顾自地说起来。

楼主:foxfoxb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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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12-13 08:23:38

更新时间:2021-04-04 12:5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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