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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头台,中国扫黑第一大案纪实(转载)

楼主:圖樣攝影__花同學  时间:2020-02-20 23:17:48
最开始,我想讲讲兰州,也是我的家乡发生的大案,主要以高耀峰老先生为这起案件写的小说为主,每天一章,欢迎讨论!
楼主:圖樣攝影__花同學  时间:2020-02-20 23:17:48
第一章 死期
甘肃兰州,古称金城,扼山而立,莅河而栖,是内地通向边疆的垭口,也是西部的一座重要都市。

2001年6月13日,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但对某些人来讲,“13”却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这一天,万人空巷,势若潮涌。人们纷纷乘车或步行朝市东郊出发,似乎去赴一个盛大的节日。

街上的警察比平时多了起来,不少重点目标设立了警戒线。

显然,这一天有重大活动。

市民们从媒体里已经得知:李捷、李晖等一批黑社会性质的要犯将被就地正法。

处在东郊五里外的一处偏僻山沟,将是罪犯的最后归宿。

一字儿排开的荷枪实弹的刑警,长城般围拢的红灯闪烁的警车,以及现场设置的宣判台、麦克风、标语、口号和林立的枪刺,显示着法律的神圣与威严。

虽说是六月天,空气里却似乎充盈着一股肃杀的寒气……

人们在翘首张望,想最后看看被沉重的手铐、脚镣羁押的黑恶势力头目及其帮凶的模样。长期以来,有关李氏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的狠毒、凶残、邪恶的种种骇人听闻的故事以及制造的白色恐怖,早就家喻户晓,令人恨之入骨。然而,当他们的死期到来之时,人们还是想亲眼目睹这些恶人的嘴脸,想经历最后枪声响起的兴奋与开心,想记住恶人的生命挣扎着离开人世时的丑态。

人们更想记住这个威慑了黑社会性质团伙的日子:庄严的审判6月13日。

死刑犯李捷、李晖极力扭过脑袋,痴痴地回望身后的城市……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兰州。在他们的记忆深处,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太阳总是红彤彤地挂在天上,天空无一丝云彩,黄河从城市的中间静静地流过,带来了无限风情,也带来些许柔和与湿润。黄河之水从昆仑山奔腾而下,惟一穿城而过的城市就是兰州,这很使兰州人感到骄傲和自豪。北方城市临河者不少,可大多常年无水,只有兰州恣水汪洋。兰州两面是山,中间行水,呈狭长带状,对于一个百万人口的城市显得拥挤窄狭单调了些,可因为有了黄河,反倒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一处别的地方不曾有的大特色。沿河两岸不仅有长堤、缆道、花圃、亭阁、观水平台,还有携手散步的情侣,牵狗溜街的贵妇,跳舞耍剑的老人以及以手抓羊肉闻名的裕固族山庄……想到此,他们心中不由掠过一丝依恋。可这念头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憎恨,厌恶,无奈,还有一丝丝苍凉。兄弟李智已经先他们而去,现在轮到自己了。他们曾杀过许多人,制造过许多血案,现在轮到自己被杀了,该着自己流血了。他们早已丧失人性,形同兽类,只有当自己的生命即将飘忽而去时,才感到灵魂与这个城市永久剥离的痛苦……
楼主:圖樣攝影__花同學  时间:2020-02-20 23:17:48
离断头台越来越近。他们极力从人群中搜寻熟悉的面孔,尤其是自己的亲人。泪水早已枯干,强抑下去的是悲怆,他们开始可怜起自己的爹妈来。父亲,一位高级干部,将为自己背上什么名声?过去,他们依仗他的权势无所顾忌,为非作歹,现在才知道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沉重!母亲生下了自己,像老母鸡一样偏袒自己,可如今这颗滴血的心将受到重创,而射向她老人家的子弹恰恰是儿子……他们有点怜悯开始步入风烛残年的爹妈……

兰州市南北方向最宽阔、最笔直、最能南北贯通而不打弯的大道,叫天水路。605号的一栋楼房的八楼一套副省级干部居住的房子里,此刻,两个老人一反常态地在屋里闷坐。他们既没有像平时到黄河边的风情线上去散步打拳,也没有做家务。自退休的这几年里,即使大冬天最寒冷的日子,他们几乎一天也没有中断地每天必去黄河边锻炼,早上六点走,直到将近十点才回家。冬天稍晚一些。然而,近半年来,这个坚持了多少年的规律打断了。他们实在没有精神去散心了。与其说没精神,不如说没脸面。

老人姓李,大高个子。从他住的房子、白皙的保养得很好的肤色上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和地位,更能看出长期身居高位所养成的特有的威严。老人很牛气,也很威风,当年办公室一坐,连仅次他半级的官员,见面都畏惧三分。至于低一级或几级的干部,进他的办公室送个材料或汇报个工作,常常是大气不出,一言不发,本来进门前想好了言简意赅的汇报词,可一看到那张充满威仪的脸,往往就忘词儿了,变得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吞吞吐吐。他若再多问几句,批评几句,不少年轻干部就开始脸红气粗,大汗淋漓了。所以,他对干部的严格要求在省市区三级检察机关里是十分有名的。

其时,老人坐在沙发上,手里展开一张报纸,目不转睛地盯着上边的字。显然,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一句也没有记住,往日看报只是他的一个习惯,此刻则成了掩盖内心空虚、恐慌、焦燥不安而又无可奈何的一种手段。他的目光呆滞,手微微发抖,可双手依然还是撑着一张对开的报纸。

终于,他撑不住了,索性将报纸放在一边,把头背靠在沙发上,唉地叹了一声,轻轻地闭上了眼。

从他的神志动作中,足可以看出他情绪不佳,精神不振。可是,你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在想他当年的辉煌荣耀;也许,他在想他当年办的一件件漂亮的案子;也许他在想办的某个案子中让他终生难忘的当事人;也许他在想某件案子中有偏听偏信、徇私舞弊的现象,冤枉了好人,放纵了坏人,至今心犹不安;也许他此刻其实什么也没有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努力想使自己心态平衡,什么也不想,可却偏偏不得不想。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按老规律推算,此时正是行刑车队到达刑场的时间。因为这个时间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变过:九时准开公判公捕大会,十时结束,十一时到刑场。

在他离开岗位以前的很长时间里,他曾常常以检察院办案人,以国家公诉人的身份参加这样庄严、神圣、刺激的行刑场面,既是对罪犯的威慑,天经地义体现国家的惩罚,也是对法院的法纪监督,国家赋予了人民检察院这项至高无上的权力。

每次枪毙处决一批罪犯时,他都坐在车里,前有公安警车开道,警灯闪烁,警笛鸣响,武警战士戴着口罩站在大卡车上,押着死囚雄赳赳地穿越十里长街。他们,还有政府分管领导、政法委、公安、法院、人民代表等等各方面的人分乘几十辆警车、小车紧紧跟随,开得飞快。他那时的感觉就特别地良好,特别爽。年轻时,当一般检察员时是那感觉,后来当了区检察长、市检察长、省检察长也还是那感觉,并且更加强烈,更加深刻……

他心里常常反复生起许多感慨:干了恶事必受惩罚,这些与社会与国家与正义对抗的罪犯就是例子;人民政权的力量是强大的,国家的司法机关是强大的,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只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最终逃不出惩罚;法律是无情的、公正的,受害人的冤屈终将能得到伸张;看到沿途百姓驻足张望,他那时感到自己多么自豪,自己的社会地位是多么崇高,哦,我代表着国家,代表着政权,是当之无愧的铁腕人物……

他还想到,经常在枪毙人这一天早上,6点就得到办公室,7时就得去看守所。兰州的看守所在城外二十公里的地方,去了后提出死囚犯,法官最后一次验明正身,也就是再核对一遍死囚的姓名籍贯年龄及临死之前还有没有遗言等等,以防冒名顶替。宣布死刑执行命令的同时,往往还要宣布逮捕一大批新罪犯,以造成声势。

这项活动,都是以法院为主,公检法三机关联合举行的。所以这天早上很忙,程序很多,头绪很多,必须早早起床,否则就来不及了。其实行刑时间则很短,到了刑场,武警把罪犯押到的地方一般都很偏僻。但是,前一天就得勘察路线、场地,然后放上岗哨,以防有人劫杀场搞破坏。将罪犯押到后,排成一行让他们跪下,每个囚犯后边站一名武警,枪口直顶着死囚的后脑勺,指挥官先喊“预备”,然后喊“开枪”。枪声一齐响。然后,行刑队员列队跑步出场。然后,武警现场指挥官专门逐尸检查,见谁没死,责令预备行刑队员补上两枪。整个过程,检察院有人在场监督,而公安则在外围警戒。这个过程最多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按上古传下的规矩,法院不负责收尸。只预先通知死囚犯家属,他们愿收就收,可提前找好车在警戒线以外等候。若不愿意收,只须明告一声法院,法院就提前和医疗科研教学单位联系好,他们派人收了尸体,供研究教学用。许多人家对死囚已厌恶至极,全当没生养这个孽种,不要尸体。所以,这些单位特积极。

然后,执行枪决的各方面人士各乘各的车辆就分散了。而法院,则把一些合作比较紧密、做了大力配合的单位的人留下来,款待一顿。他当普通检察员时,和法院公安武警的一般干部坐在一桌;当了检察长后,就和几家的领导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说着今后要相互配合、相互支持等等的话,那是何等的愉快。
楼主:圖樣攝影__花同學  时间:2020-02-20 23:17:48
可今天,他越是回忆这些,心里就越是伤心。而忧伤悲凉,也就越深地陷入回忆,陷进一个走不出来的怪圈之中。他一是伤感自己老了,退休了,再也没有机会参加对黑帮严惩的盛事了,二是伤感自己晚年丧子的不幸。人常说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生三大不幸,这最后不幸,真叫自己摊上了。还是两个。不,是三个。不,是四个!他荣耀一生,到老却一无所有,身边连一个子女也没有了。想到这儿,他痛恨自己四个儿子全不争气,也后悔自己过于溺爱儿子,才使他们有了今天。别人徇私枉法,一般只是冤枉好人,放纵坏人,自己捞点好处而已。自己并没有徇私枉法,因为所有案子都不是他办理,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把四个儿子全搭进去了。这样想着,他的眼睛里不由得涌出两行混浊的老泪。

他意识到自己过于软弱,忙把泪水擦了。

他站起来,觉得实在无聊,又踱向窗边。窗外,阳光艳丽,绿树绿草,分外宁静,没有一点异样。他站了不到两三分钟,觉得心里发慌,又返身坐到沙发上,依然拿起那张报纸随意盯着一片治疗性病阳萎的乱七八糟的广告漫散地看起来。

突然,一直坐在一边默默哭泣的老伴发疯似地奔过来,一把抓烂他手里的报纸,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哭吼:“你看你看,我叫你看!你还有心看报纸,你还看那些阳萎广告,你年轻得很,你还想玩姑娘是吧,你干点正事,捷儿晖儿今天马上就没了,你还能坐得住,你也不想办法,你白当了这么大的官,你一点本事都没有!”

本来一直沉浸在极度悲哀中的李老先生,本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听了老婆这几句话,旋即气得浑身发起抖来,他不知突然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劲,伸手给了老婆一个耳光:“我没本事,我没本事,我这个副检察长他妈的白当了,都是你这个坏婆娘害的惯的!”

老婆惊了一下,没有还手,也没有再骂,重又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张全家福的照片边哭边端详起来:“我咋这么命苦呀!”

李老先生站起来,出人意外地冷笑了一声:“哭,哭,你就知道哭。要不是你这婆娘当初成天劝我违法走后门,给属下暗示,给法院下话,何来今天?要是让他们实打实坐上几年牢,他们哪儿会犯死罪。”

老婆不说话了,默默地有气无力地走进卧室在床上躺下了。要不是把捷儿的十年徒刑活动成六年,现在还在监狱,哪有机会再犯罪。刑满再出来,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嘛。用权用权,把儿子最终送上了断头台。要权干什么?她恨老头子权力太大,害了儿子。

屋里出奇地安静,只有那个挂钟的声音在不急不慢地响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猛地一惊,手捂着胸口呼地坐了起来:“我感应马上就要响枪了,我的捷儿晖儿就要被他们枪毙了。我快看见他们流血了,尸体没人管,他们多可怜呀。”

李母的心灵感应其实没错,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一种感应,苍天秉赋,绝对没有错。

在东出兰州市五公里的一条荒山沟里,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在进行着一场正义的行刑。8名犯了死罪的囚犯被从八辆大卡车上押下来,押到这个前边是高山,后边比较空阔的荒沟里,然后依他们的身份大小排成一行,压其跪下,嗣后,8名行刑队员,戴着口罩,也整队后跑步到囚犯后边,一个死囚后边站一名行刑队员,指挥员喊了一声:“预备——开枪”。立时,罪犯脑袋开花。

听见枪响后,密密麻麻地站在百米警戒线以外的公路上、土坎上、沟边上的老百姓欢呼起来,有跳的,有拍手的,有扔手里提着的矿泉水可乐瓶子的。人人喜笑颜开,比过节,比遇上任何大喜日子都高兴。

“李氏家族完了。”

“大恶魔李捷终于被枪毙了。”

人们奔走相告。

兰州市,乃至甘肃全省,解放五十多年,势力最大,靠山最高,作恶最凶最多,恶名最臭,老百姓最怕最恨的名副其实的黑社会性质组织李捷集团的为首8名头子和骨干终于被推上了断头台。

以李智为首的四兄弟倚仗优越的家庭背景,有业不就,正路不走,而网罗一帮爪牙,专事敲诈勒索,开设地下赌场,抢劫店铺,滥杀无辜,内讧残杀,贩毒贩枪,在娱乐场所收取保护费,替人武装讨债,无恶不作,制造了一桩又一桩老百姓谈“李”色变的白色恐怖,大有兰州天下舍我其谁之势。

受过其害的人无以计数,可人们慑于这个恶势力凶残和其父的势力,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往日,类似的枪毙犯人的活动很多。这一次,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可所有的行刑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离召开审判大会还有两个小时,人们就急匆匆地赶到体育馆。一部分人有票,进入了体育馆,一部分人没票,就聚集在广场上,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可容纳6000多人的体育馆便已座无虚席,不少准时来的人只有在民警的引领下站在体育馆的四边通道上。其实,黑帮头目李捷已于新世纪的前夕被抓获,元月6日,甘肃省公安厅已向全社会各大媒体通报了情况,在此后的半年中,兰州市公安局曾先后摧毁李捷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及和李捷有牵连的黑帮分支窝点十多个,抓获组织成员200余人,这些消息均已公布。

4月24日,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告公开开庭审理,审理持续整整8天,各大媒体已做了详尽报道。

5月2日,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全案37名被告做了一审判决,15人被判处死刑、死缓,21人被判处无期和有期徒刑。

5月31日,案件移送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进入上诉和复核程序。

6月4日,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核准李捷等15人的死刑死缓。在整个过程中,新闻媒体推波助澜,做了充分的报道,社会上街谈室议,早已尽人皆知。可是,有人还觉不过瘾,有人还担心中途有变,因为李家势力太大太大了。

绝大多数人没有机会进到会场听那激动人心的宣判,他们只能聚集在体育馆外和行刑车队经过的地方早早地等候。

行刑车押过来了,黑帮头子李捷在第一辆上,弟弟李晖在第二辆上,后边依次是主要杀手崔志彪、马磊、常高博、丁力、刘宏、李斌。

李捷、李晖早已没有了往日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霸王气了,既看不出凶狠,也看不出匪气和匪王的余威,反而有几分猥琐和懦弱。当然,有人说,这种猥琐和懦弱,是绝望的表现,倘若有机会放回社会,再现江湖,豺狼的本性还会重演的,甚至更加凶残,变本加厉。

在沿途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拿着一沓法院的布告向人们免费散发。老人脸上的皱纹很深,拱着腰,衣着也相当简朴和不合时尚。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向人们手里塞,塞完了,又从他推的三轮车上取。

突然,有人认出他来,惊讶地叫了一声:“这不是灰豆王吗?”

立时,一伙人围了上来,亲切而同情地和他交谈起来。

被叫做灰豆王的老头叫杜维成,是兰州的名人。在兰州市场上,有一种深受人们喜爱的小吃叫灰豆子。他就是杜维成老人从他的父亲手里传下来的绝活,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了。经他发扬广大,研究改进,名声大振。分店有几十家。许多外地游客及海外华人来兰州,必然要吃一顿,它和兰州牛肉拉面一样是兰州的一绝。由于工艺独特,外人是根本学不来的。电视上多次宣传过他,报纸上也报道过他,如此不同凡响的人曾被选为人大代表。可是,从1998年以来,兰州市面上再也没见到过这种小吃了。

因为他的儿子被李捷派人枪杀于大庭广众之下。令人心悸的是,儿子死后,他们明知道是李捷派人枪杀的,但是慑于李捷黑恶势力的凶残和李家强大的政治背景,竟一直不敢报案,怕招致更大的祸害。

他毕竟还是兰州市的名人啊。

有人说:“苍天有眼,你儿子的冤终于伸了。”

老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人气不过,说:“伸冤了有啥用?李捷一条狗命,换了四五条人命。”

“太可恶了,亲儿子被杀了,连案都不敢报,这李家的势力比政府还厉害,居然连这苍蝇也能吃得下。”

“早该动手了,李氏兄弟做了这么多恶事,这才管,好像公安局觉才睡醒似的。”

“听说李捷的父亲是副省级干部,谁能惹得起这个老家伙。”

“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干部,老司法,却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堕落,最后又一个个走上了断头台和不归路,其为人父,其为人官,痛耶?哀耶?怜耶?悲耶?”

有人轻飘飘地笑大发这番感慨的朋友:“你这文绉绉的话咋听着这么别扭。老家伙在台上呼风唤雨,一呼百应,他哪儿能想到今天这下场。再说,那么大的官,保自己的儿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位年岁较大的人听了这些陌生人的随便议论,掺和进来说:“这叫乌云遮不住太阳,天地自有方圆。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共产党还是能廉政。听说案子破的很艰难,破案的刑侦中队长几次受到威胁,差一点牺牲。因为,刑侦大队就有一名干警是李捷的眼线,还有人暗地里给李氏团伙通风报信,刑侦队每次抓人都扑空。分局市局干脆干不成,一干就走风,也有大人物打电话威胁不让他们破案。要不是公安厅厅长这个人能干,李捷这伙黑恶势力还是搞不出来。”

行刑车队早已过去,杜老人传单也散发过去了,人群散去,几个听这人吹牛的年轻人却来了情绪,把他当个人物,索性连推带奉承地把他请到附近几步远的他们的小轿车专卖店去给他泡上茶,听他讲这个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生死攸关、斗智斗法、感人肺腑的故事。
楼主:圖樣攝影__花同學  时间:2020-02-20 23: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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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检察长的盛宴
直至今天,兰州市公安局刑侦、治安、交通等处室的一大批同志,还有市局的局领导等许多人,对四年前参加的一次甘肃省高级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李某的一场盛大的婚宴而耿耿于怀和羞于启耻。一位今天已退休的当时任局长的老同志对笔者说:“不知这个老驴日的当时是疯了,还是太张狂了,我在岗位上干了一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坏领导,尤其千方百计包庇儿子亲属犯罪的领导,他们千方百计为儿子开脱。你抓了,他要求放了;你正在侦察,他要求终止侦察;你公正调查,他希望有利于儿子的片面调查;你公正处理,他希望有利于他儿子的报轻的处理。打电话暗示、行贿、威胁、讨好,什么招儿都有,什么手段也能使出来,可大多毕竟是头上有顶共产党的官帽,有所忌讳,办事秘密一些。尤其要求走后门的,至少还有个恭顺的态度。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狠,这么赤裸裸的用权,这么张狂地口吐狂言,这么目空一切的领导。他是用权力把他的四个儿子亲自主动地送到黑帮和法律的枪口之下,送到法律的终极审判之下的。”




李副检察长有四个儿子。老大李捷,生于1963年6月。老二李智,生于1966年5月。老三李斌,生于1968年1月。老四李晖,生于1971年8月。弟兄们不是相差二岁,就是三岁。不知李家甘肃成县小川镇老家的先人坟是怎么埋的,命都特别硬,要么当大官,当副省级的大官,要么当坏人,当很大很凶很残很恶的坏人,真应了那句“不是流芳百世就是遗臭万年”的名言。
老二李智,1985年才19岁,全甘肃省公检法招考政法干部时,他考入了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那时候,儿子的能干着实为一直好面子的父亲大大争了光,因为他的考试成绩是全院录用的20名干部中的第一名。那时,李副检察长还在白银市检察院工作,当儿子的成绩公布时,曾在文革中与公检法一起共过事的同事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老李,好样的,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他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比你能干。”
李副检察长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我这个老二我了解,从小我看他就和一般人不一样,有主见,聪明,是个帅才。以后在你手下,你就好好栽培。”
这是最令人愉快的谈话,两个老战友一谈就是一个小时。李检察长对儿子着实自豪了一阵。他感到十分欣慰。
两年以后,省高级法院抽调干部下基层锻炼,李智年轻,就抽到他,其父也十分高兴,真心地希望儿子在基层锻炼锻炼,在一线办办案子。这可比蹲在大机关进步要快得多。他知道,大机关名声大,部门多,领导也多,一般干部只有打杂,很少有独立办案和发表独立见解的时候,熬不了十年八年是没有机会出头的。因为他也一样,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在机关快40岁了,还是个一般干部,可一下去,毕竟是在大机关蹲过的,见识多,材料上过硬,一线的实战经验这一课一补上,马上就在各方面显山露水,超过了长期在基层工作的同志,提为副科长。于是,他专门把儿子叫到白银去,好好地耳提面命了一番。
李智这一锻炼就是两年,下放在兰州市城关法院工作。1987年回到省高院。可使一直搞政法工作的父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年,他好的经验、工作方法、办案能力虽学到一些,可也把社会上的一些坏毛病沾染了不少。回到机关后,感到机关工作辛苦,呆板,清贫,层次多,纪律严格,枯燥,远没有基层法院干部那么自在,游刃有余,有权。案子来了,原告被告争着请,争着巴结,吃香喝辣,那才风光哩。真正是大盖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同时,他也喜好社会交友和做生意,对社会上一些自己开公司的人特别崇拜,认为他们来钱快,办事活络,自在。于是,人到了机关,心却在社会上。
有了这样的想法,工作就自然提不起劲,打不起精神,领导交办的任务完不成,也不好好完成,上班开始迟到早退,由于有父亲的朋友在面子上挡着,他受到的批评很少,这使他感到没人管他,没人能管住他。吊儿郎当,工资照发。这样,就越放纵了自己,由最初的迟到早退发展到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不上班,在外边开始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并不时倒腾点生意。
在此期间,对他后来最有影响的是他认识了一个姓田的人。
这个田某的父亲当时是省上一位十分老资历的领导,他本人也曾是某省直机关的一名干部,1986年辞职后,就结识了香港黄水帮一个军师,军师看他出身高贵,又有靠山,本人又喜好结交三教九流,就向他传授如何组织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办法。不久,田某就靠父辈的靠山和自己的能吹能干胆大的本事网罗了一批社会闲散不良青年。一方面利用父亲的关系做点违法生意,很快弄到一笔钱,成为当时兰州市极少数有靠山的富翁之一;一方面拉帮结派,搜罗了30多名喽罗,既帮自己做事,也帮自己打架,强取豪夺。
李智加入到他的麾下,干起争狠斗勇的买卖。
不久,李智的手下就发展到20多人。他真正尝到了混社会的甜头,吃香喝辣,无拘无束,有手下人供他任意驱使,有小姐供他任意玩弄,大把大把地挣钱,大把大把地花钱。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对谁不顺眼就可以收拾。远远比他在法院当那处处受约束的小干部强多了。他已下决心不回机关,要丢掉这份工作了。当然,他早已想好,既不回去,但也不提出辞职,你工资还得给我发,其实这些工资已远远不能与他其他收入可比了。在他看来,已少得可怜。
1994年,法院整顿工作纪律,提出他不回来就辞退。他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了,就写了辞职报告。从此义无反顾地准备杀入社会,闯社会,吃社会了。老父亲反复规劝,当小学教师的母亲也苦口婆心,甚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可他去意已决。两位老人只有依了。
李智胆大能干,能笼络住人,起先跟着别人干,可不久,他就翅膀硬了,拥有了自己的实力和领地,于是,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了。
当时,也就是1989年至1993年上半年,这两个团伙已各自拥有30至40人的实力,做违法生意,贩枪贩毒,收取保护费,开设地下赌场,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就展开了对对手的打击,火并,尤其对不服收保护费的人,就打砸抢,甚至打死了多人,致残了多人,兰州一段时间被这两伙流氓团伙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群众又恨又怕,写信告状的,联名告状的不断。
公安机关的各个派出所,治安队也接到不少报案,查来查去,都是这两伙人所为,可又处理不下去,因为这两个流氓团伙,一个父亲是省委领导,一个是副检察长,后台都十分硬。公安机关都感到十分棘手,一处理马上就有人施压。虽然处理了一些案子,但处理得极不到位,一些案子就干脆处理不下去,或者就不敢去处理。所以,受害人就到市委、省委状告公安局无所作为,徇私枉法、包庇犯罪。市委省委领导又批转市公安局查处。
公安机关的日子却不好过,一方面给受害群众交不了账,一方面给省市委交不了账,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良心还受谴责,这种局面实在维持不下去了。于是,从1993年8月底,根据社会各方面的反映和省市领导的指示,当时的局长下了大决心对这两个流氓团伙进行整治。于是,局领导经过多次讨论,专门组织了一个极秘密的专门工作班子,责令当时的刑侦处处长负责,并从刑侦处、治安处、通讯处、市局交警支队、城关公安分局等单位抽调了办案能力强,原则性强的十名同志组成专案组对兰州市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进行彻底调查。

楼主:圖樣攝影__花同學  时间:2020-02-20 23:17:48
被抽出的同志和原单位脱离,把办公地点设在局外一处秘密据点上,给每个同志安了代号,不准叫真名,给办公室也安了代号,拨了专案经费,提供了专门交通工具,直接归市局局长和主管副局长领导,全部采用秘密手段进行调查。他们对各分局、各派出所、市局治安、刑侦部门历年积攒的所有报案或处理调查的情况进行分析,研究,再调查,再取证。10名同志全是有责任心的干警,他们看到流氓团伙这么猖狂,人民群众这么受欺负,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受正义之心和警察责任感的鼓舞,使他们下决心要圆满完成任务,给流氓团伙以彻底的打击,彻底整治兰州市的社会治安,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于是,他们放弃节假日休息时间,加班加点,连续作战。



从1993年8月正式开始办公至1995年8月,经过整整长达两年也即跨了三个年头的秘密工作,他们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从全兰州市诸多流氓团伙中筛出两个最大的团伙,这就是以省委某领导的儿子为首的流氓团伙和以李智李捷兄弟俩为首的团伙,前者团伙有30多人,后者团伙有40余人。



查实两个团伙称得上犯罪的问题也即案子共有27件,其中流氓伤害案件9件,流氓斗殴案件6件,轻伤和轻微伤6人,重伤1人,死亡2人。所谓流氓斗殴,就是两个流氓团伙火并,所谓的流氓伤害,则纯粹就是流氓团伙故意寻衅滋事,打砸抢弱者。还有抢劫l起,敲诈勒索6起,欺行霸市1起,流氓滋事1起。



调查工作绝对是细致的,这27起案件受害者报案后公安机关立案审查的13件,其中李智团伙7件,另一团伙6件。领导不可谓不重视,上案人数不可谓不多,证据不可谓不充分,干警不可谓不努力,措施不可谓不得力,时间跨度不可谓不长,足以证明公安机关是重视的,认真的。



在调查的基础上,秘密专案组先后抓获了两个流氓团伙中的骨干及涉嫌犯罪者13人,依法对李捷、杨昌德(本书后边还会提到——注)、马龙等三人依法逮捕,对李智、董海俊、潘琪(本书后边有多处提到——注)等7人收容审查,另有两人被铁路公安局逮捕。



1995年8月4日,这是一个令办案干警终生都难以忘怀的日子。因为在这个日子里,市局领导指示对收容审查的7人中的5人决定以流氓团伙罪向兰州市人民检察院起诉逮捕,其中就有李智、董海俊、潘琪、张宏、陈志鹏。这些人后来对社会均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当时听取汇报的是何、柳两位副局长,他们义正辞严,声音铿锵,他们不仅是老警察,还从警察领导的角度,一再对专案组工作表示充分肯定,并提出严格要求,从一个对象一个对象地逐一研究分析,敲定证据,指示还应补充哪些证据,应该怎样去找证据,找谁当事人等等都做了非常具体的指示,又经过一段时间查证,在确信证据完全没有问题时,才向兰州市检察院提起逮捕。



状子递上去了。



然而,市检察院于同年10月10日以证据不足、情节不清为由提出所谓14个问题退查,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察,再搜集证据。所谓问题,全是枝节上的问题,比如,公安局的提请逮捕书上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许,退查理由认为:“许”字不准确。再比如,李智一伙斗殴中杀了人,伤害了人,可没有刀子,就认为没有证据,尽管受害人的法医鉴定铁证如山,伤口还没有愈合,也不行。



第一次退回后,经过40天的补充侦察,于11月21日,专案组经向市局刘国斌副局长汇报研究后又第二次将案卷移送检察院。一个月后检察院又提出15个依然是所谓的证据问题并退回,补充的证据不但没算数,还多了一个问题。专案组将所谓的15个问题完全补足,又于1996年1月15日第三次向检察院呈送批准。这次,案卷没有很快退回,但一递却没有了音信。不过,专案组暗自得意:证据铁证如山,看你们还说什么?



可是这些老办案专家高兴得太早了:人家自有高招,在半年后的6月份,检察院又将案卷以所谓的证据不足退了回来,提的问题就更刁钻古怪了,根本不属于证据范围,然而,不行就是不行。



专案组和市公安局所有领导都知道李智的父亲、贵为省副检察长的李先生在背后作祟,可干生气没有办法。人家就有这个权力,你怎么着?而退查,不是理由的理由又确是理由。受害者天天到市公安局、分局门口闹,到市委市政府上访,市委领导也多次听取汇报,甚至亲自查阅市公安局的侦察案卷和材料。可最终对于市检察院的退查理由却无可奈何。



这一年,国家有了一个新规定,对在押犯的羁押时间有了限度,不能超期羁押。超期羁押是犯罪,要追究刑事责任的。不批准逮捕,那么审查时间又太长了,你这么不明不白关起来更不行,这就是公安局的违法了:超期羁押!坏人抓不了,反倒自己要违法,谁不害怕?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专案组报经市局领导同意,又报知市政府领导,最终决定对李智等5人全部解除收审,取保候审。而积攒的大量案卷材料只有按管辖范围移交城关分局刑警队保存。



专案组当然已没有用处了,只有解散,各回各的单位。是这些同志不能干吗?责任心不强吗?鬼才相信。死了的人难道不是最大的证据?受伤的人还活着啊!从1993年8月至今,已有三年多,材料积了上万页,经费花了数万元,最后不得不不了了之。现在已是刑侦大队政委的肖运当时气得都快发疯了,大声骂娘:他妈的,我们三年全白干了。



白干了,也就白干了,反正花的是人家的钱,受害的人也在极度失望中等待中忍了,淡化了。



可是,气人的事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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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堪称大吉年,这一年,全国的喜事最多,最大的喜事就是香港历经百年外国人统治后回归祖国,警察们当然也高兴。



9月底,兰州的季节正美,干警的心情也都好。市局一把手及五六个副局长及兰州市刑侦、治安支队、预审处到看守所,几乎所有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参加婚礼的请柬。



发出邀请的主人就是省里的李副检察长:



“兹定于十月一日上午11时在金城宾馆二楼餐厅,吾儿李智举行婚礼,敬请光临!”



这几家单位和检察院业务上的联系最多,所以人也就相对熟一些,其中有年轻干警,也有老干警,老领导。除此,还有市局其他部门的如刑侦、看守、预审部门的人。



一看是李副检察长请客,所有人都作难了。不去吧,很熟。尤其他在市里时,打交道很多,今后业务上还要打交道,情面上也抹不开,毕竟人家的地位很高,应该给这个面子。去吧,把人家儿子抓起来关了三年,没判成,又放了,总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酸劲:去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错了,赔不是了?再说,见这个儿子杀打抢砸了那么多人,又人模狗样地结婚,不见不听不生气,一见心里肯定不舒服,和这号人共坐一桌,推杯换盏太掉价了,太昧一个警察的良心了。



怎么办?怎么办?大家拿着这个请柬后相互征询意见,甚至征询市局领导的意见。



市局领导也为难,不去吧,过去认识,在李智犯罪调查之前,关系不错,况且今后还得打交道;去吧,一想起李副检察长对儿子包庇、纵容、溺爱、竟多次刁难公安局办案,而今又要去参加他们抓过的人花天酒地的婚礼,就觉得别扭。几位领导和一些同志最后研究决定:还是凡能去的尽量都去,毕竟人家请到了,毕竟认识,毕竟是身份极高的老领导、老上级,再说今后还是要在工作上打交道嘛。至于他为儿子开脱,找借口不批准逮捕,虽然做法不对,但从情理上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儿子嘛,谁也不愿意看到儿子坐牢。



大家原谅了他。



至于他的儿子嘛,见了不理,不卑不吭不提旧话就是了。



李副检察长的请柬,自然礼金不能少。大家都私下做了准备。



10月1日上午11时,大家如约而至。



金城宾馆是兰州最高档的宾馆,属旅游局管辖,一向以精到的服务、气派的装饰、宽阔的大厅而著名。这一天,偌大的金城宾馆的停车场满满当当地停满了数百辆高级轿车,以至于指挥、看护车辆的保安人员顾此失彼,忙得满头大汗。



11时正,一溜高档的轿车驶抵金城宾馆,新郎李智,满面春风,西装革履。精心修剪的平头为他格外增添了几分英俊,胸上戴着一朵大红花,潇洒至极。



董海俊、杜振海、潘琪及一帮兄弟个个打扮得体,衣冠楚楚。他们跑前跑后,见人热情招呼,引导,敬烟,好不殷勤。当司仪的,陪酒的,引导客人的,收红包的,分工明确,安排有序,场面好不热闹。

公安机关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凡来一个均被潘琪、陈志鸿、张晓军、李宏伟等人恭恭敬敬地领到贵宾席上。



11时半,市公安局局长及所有副局长进来了,立时,被领到里边最显要的主宾席上。李副检察长春风满面,容光焕发,伸出一双大手向市公安局一班领导一一迎去:“何局长,你能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兰州市公安局的领导,市检察院的领导,法院的领导及省高法高检省公安厅的领导坐满一席。



自然,除了省市公检法的领导坐在一起外,公安系统的处科长一般干警坐在一起,检察院,法院的也各自坐在一起,也有公检法彼此认识的坐在一起,叙叙旧,谈谈久别情况,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公安的人大概坐了有六桌,检察院法院的有十七八桌,一共有二十四五桌。除围着主桌的公检法二十四五桌以外,就是李家的亲朋,尤其是李智、李捷的朋友了,有五六十桌左右,偌大的饭厅,摆了七八十桌。俊男靓女,个个衣冠楚楚,极有礼貌。音响里放着雅典明快的音乐。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充分显示出婚宴的气派和高贵。



婚礼开始了,李智穿一身考究的西服和媳妇款款步入场来。主婚人是一位他在法院的朋友。语言幽默,礼貌,他的话引起数百位男女客人的热烈掌声和愉快的笑声。



证婚人介绍了情况,双方介绍了恋爱过程,各自即兴编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引得客人开心地大笑。



李智原先有老婆,自打他1995年被收审后,老婆就和他离了婚,跟了李智江湖上的一个好友董某。董某也被抓过。李智放出来后,就和董某公开谈过一次话。忍了这口气,并做了退让:我们两清了,我不计较。同时对已离他而去的老婆也讲:我不计较这事,祝你以后幸福。



这件事处理得使李智在黑道上的影响很好,夸赞李智是个男人,胸怀开阔。使得离他而去的老婆又感动又内疚。



现在的这媳妇是二婚,天水人,在某饭店当服务员,人长得娇好,很漂亮。



随后,又组织新娘新郎拜父母、新娘新郎对拜等等仪式,再随后,客人代表讲话。



最后一个项目,就是请新郎父母讲话。



李父红光满面,踏着有力的步伐向婚礼台走去。他一米八的个子,春风得意的仕途,尊贵的身份,都综合体现在他的气质上,赢得了众多客人的啧啧称赞和羡慕。



他的气质风度,尤其引得公检法要员的啧啧称赞和羡慕。当然,最羡慕的还是他的职务,副省级啊,一辈子有几个男人能达到呢。他走到前台,预祝儿子儿媳生活美满,预祝在座的朋友好运连连。



全场掌声如雷。



婚礼一毕,宴席正式开始。



李智和媳妇给所有客人敬酒,当然还是先从领导席和公检法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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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李父单独过来向公检法每个桌子敬酒。



走到刑侦支队这一桌,干警们见尊贵的主人亲自来敬酒,都受宠若惊地站起来,礼貌地笑脸相迎:“李检察长,你好。”



李副检察长也许喝了点酒,说:“大家请坐下,我有话对大家说。”



大家就全坐下了。



李副检察长说:“首先感谢你们能在百忙中赏脸,来参加我儿子的婚礼。不过,我要批评你们,你们参加我儿子的婚礼,这可是丧失原则的事噢。我的儿子李智你们秘密调查了三年,三次报检察院,我都挡了,所以他没有被你们抓走。又成了好人了,今天又结婚了。可是,你们明知他是黑恶分子,又全来参加他的婚礼,这不是说明你们和黑帮同流合污了吗?”



所有的干警全都惊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



一个机智的处长打着圆场:“儿子今天结婚,李检察长高兴,喝多了一点。来,兄弟们陪李检察长干一杯。”“我没醉。”李检察长认真地说,“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说这番话。”



干警们感到莫大的气愤和羞辱。肖运正想反驳两句,可还没说话,只见李父又对所有在席的公安干警故意提高声音说:“你们说我是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后台,我承认。我就是我儿子的后台,是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后台。看你们能怎么样!”



他满脸通红,一仰脖子把酒喝了,哈哈大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所有的干警都感到极其尴尬、极其愤怒、极其耻辱。有的酒兴全无,愤怒地离席而去。



席上的几位公安局长,也如同吃了一个苍蝇,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走又不好走,坐又不好坐,听凭着李父喋喋不休的指桑骂槐,却又不好翻脸,只得说:“李副检察长喝多了。”



李副检察长冷笑一声,说:“你们都说我醉了,我没醉。我今天之所以请你们这么多人来,就是想说这一句话:只要有我李某在,你们就别想把我儿子抓起来,听到了吗?”



这回,在场的人脸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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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20-02-02 06:14:43

更新时间:2020-02-20 23: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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