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彦、张霖等人先是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抵达西安，再从西安市坐六小时大巴到达商和县，最后坐货车一路颠簸进了山。
两天一夜的舟车劳顿之后，路彦一行人人终于赶到了目的地。蜿蜒绵亘的山区泥路上，土黄色尘烟托着破旧货车“嘎啦嘎啦“行驶着，车上的人身体上下左右摇摇晃晃，路彦抬头看向身后，十个女生都困倦地趴伏在行李上，张霖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浑身带着他那常有的忧伤的文艺气息，好像周围的环境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一样。
路彦好奇地环视着周围，最先看见的是三尺高的黄烟，再放眼望去，这里四面环山，山脉不高但很绵长此起彼伏，大多披着一片黄褐色的植被。路彦深吸一口空气，感觉干燥的空气都似要在自己的口鼻间点起火来。路彦注意到路边散落着一些房屋，那些房子大多是泥土墙头，上面覆着黝黑的宽大瓦片。路边的几个行人身穿青褐布衣头戴黄色草帽，正在挑着扁担或拉着板车，见到路彦等人，纷纷停下来好奇地张望。
当地村委会的一位负责此事的人接待了他们，稍作休息后就把他们领到村委会社区办公楼，那里空出了几个大房间，专门提供给此次暑期支教当教室用的。
拖着疲惫的身体，路彦等人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孩子们，孩子们人数有五十个，看到他们进来，猛地爆发出鼓掌和欢呼声。路彦等人居高临下地看下去，从年龄上看，小学一年级到初三应有尽有，孩子们泛黄的脸上带着丝丝红痂，质朴稚气的面孔上写满了对路彦他们的好奇和期待。
一番自我介绍后，路彦一行十二人将五十个孩子们按照年龄分成五个班，然后就被负责人领去吃饭，一碗碗臊子面下肚后，他们又被领到住宿的小平房休息。
村委会负责人站在小平房前对着张霖等人介绍说：“这就是大家休息的地方，俺们这地方条件不行，之前来教书的老师们不知道跑了多少个了，也就是你们这些大学生肯来了，多亏了你们啊……”
路彦轻轻附在张霖耳边说道：“他正在给我们预设一个高尚的道德线，然后让我们不好意思再去抱怨他们的环境条件，我猜，待会我们进去会发现住宿条件很艰苦……”
张霖翻了翻了白眼，没有说话，一行人走进去，十个女生走进靠里面的大房间安顿，张霖和路彦两人安顿在外面的小房间，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两人看着两块门板仍忍不住地目目相觑。
“放几块抹布在这门板上……这就是我们睡觉的床？”路彦难以置信地说。
“条件艰苦，坚持一下吧！”张霖看向里面女生休息的大房间，嘴唇努了努，“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骑士，无论条件多艰苦，也要守在你要保护的公主的门外，不让那些魑魅魍魉进来……”

第二天，张霖等人就开始上课了，张霖负责几个班的语文，路彦负责两个班的地理和体育。路彦第一天上课，就被孩子们一连串如炮弹般的问题问了过来。
“老师，黄山是在哪里啊？”
“老师，长城是在哪里啊？”
在那个智能手机还未出现的年代，路彦发现这里的孩子离互联网很远，他们了解外面的世界主要靠广播和电视，所以他们对很多事情都知之甚少。一天，路彦在初中班上上地理课，他讲到世界上最小的国家之一的斐济，他不带希望地扫了一下底下的孩子们：“有人知道斐济吗？”
“我知道。”一个男孩子怯生生地举起手来，路彦连忙看向他，那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孩子，他叫李二狗，这个名字在这个村子并不稀奇，他们的上上辈家长为了孩子好养把他们孙子孙女的名字故意叫得很贱。路彦听说他今年15岁，刚读完初三，中考考上了本市的一个高中。
“你是在哪知道斐济的呢？”
“我在书上看到说，在斐济有一种会发光的海藻，每年浮出海面一次，所以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去斐济看会发光的海藻。”
路彦惊讶地张张嘴巴，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里的孩子里竟然有人说出了“想去斐济看会发光的海藻”这种话，路彦顿了顿说：“加油，有一天你会实现这个梦想的。”
“没可能了……”李二狗丧气地低下头。
“怎么没可能，你接下来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去大城市找个好工作，然后你就能去斐济啦！”
“那个……那个高中我不打算去念了，家里有个叔叔想带我去县里的纺织厂……”
路彦哑然无言，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到，这里的孩子读完小学或初中后，他们绝大多数就会去跟着家里人学个手艺做个泥匠瓦匠或木匠，或者去工厂和田地里务工干活，少有的头脑机灵的有点本钱的会去做一些买卖，赚了几年钱就会找个跟自己一样教育水平的人结婚成家。这是这里的历史，也是这里的现实，这个历史今天不会在李二狗身上终结，这个现实现在也不随路彦的意愿而改变。
山区缺水，自来水经常断水，两个星期后的一天，路彦发现住的地方自来水断了好几天，路彦跟同学们都无法洗澡，路彦闻着自己身上带着的馊味，感到心情很是不好。

恰逢这一天，吴思凉和另一个女生生了病休息，孩子们又在课堂吵吵闹闹，路彦心情更糟了，但是他又不能对着孩子们生气，他走到门外，把张霖拉到一边抱怨道：“这个鬼地方买个感冒药都买不到，她们生病怎么办？”
张霖还没开口，路彦接着抱怨道：“被你拉到这个鬼地方，我几天都洗不了澡！身上都要发霉了！”
作为此次活动的领头人，手底下有两个女生生病，张霖也是倍感焦虑和压力，听到路彦抱怨的话，他生气地回答说：“受不了你可以马上就走，没人逼你留下！”
张霖的话让路彦也毛了，两人争吵起来。孩子们听见了他们的争吵，纷纷从跑到教室门口来围观他们两。
“需要我现在给你买票送您老回家享清福吗？”不待路彦反应过来，张霖拔腿就走，“我现在就安排车去。”
张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路彦不禁有些懊悔，他只顾自己抱怨，却没有在意到张霖也顶了很多的心理压力，他一回头，看到一群孩子站在自己的身后，鸦雀无声。
课上到结束的时候，路彦走出教室，只见张霖和李二狗两人各自挑着两桶水晃晃悠悠从远方走来，文文弱弱的张霖显得格外步履蹒跚，他冲着怔住的路彦高喊：“你还不快上来帮我一个？”
原来张霖说买票送自己回家是气话，他实际上是去挑水好让自己能洗澡。路彦一阵羞愧，连忙上前接住了他，张霖捂住腰蹲到一旁去：“我这腰好像闪了……”
晚上回到住处，女生们见到四桶水后欣然地领去洗澡了，只留下路彦和张霖两人无可奈何地目目相觑。
山里是没有夜生活的，晚上八点路彦就躺在了门板上，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馊味，正在郁闷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路彦从门边爬起来打开门一看，窗外一地月光，十几个孩子正站在门外，他们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盆，盆里装着清澈的水，他们正一起笑憨憨地看向路彦：“老师，请洗澡！”
路彦突然觉得鼻子有些泛酸，一瞬间他好像体会到了张霖所说的意义是什么。孩子们把水盆放进屋子后，张霖扶着腰从门板上坐起来说：“这段时间路老师帮我代课，不过你们可不能放松自己，等我回来要找你们背《少年中国说》……”
孩子们听到要背书顿时吓得哇哇大叫四散逃掉，小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里屋里传来女生不间断的咳嗽声，听着路彦心里有些焦急，却又无计可施。正当他准备出门找人家讨药时，门外忽然传来跑步声，路彦出门定眼一看，朦胧的夜色里，一个少年披着一身月光远远地正朝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他由远到近，矫健地迈开着双腿，卷起一片长长的烟尘。
路彦认得那是李二狗，眨眼间，他就冲到了眼前，他狂喘着气，从口袋里拿出两板药片和一个膏药递给路彦：“感冒药，我去山下买的……给姐姐们吧……”

路彦认得那是李二狗，眨眼间，他就冲到了眼前，他狂喘着气，从口袋里拿出两板药片和一个膏药递给路彦：“感冒药，我去山下买的……给姐姐们吧……”
给女生吃过药之后，路彦走出来，他看到洗完澡的李二狗正站在张霖的身边给他的腰上贴着虎皮膏药，然后一个劲地在那膏药上按摩。
“二狗今晚不回家了，就在我们这里睡了。”张霖拍拍门板，跟着路彦打着招呼。
闲聊着，路彦和张霖了解到这李二狗的家庭情况，他家里还有两个姐姐，爸爸妈妈都是农民，家里堆积了很多不好卖的农作物。
路彦躺了下来，后背感受着那门板硬邦邦的触感，他看向身旁趴在门板上护着腰的张霖： “唉，其实这些孩子们也挺好的，就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太苦了。”
“这些问题我不是很看重，大多数人看重生活大于意义，但是我看重意义大于生活。再多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但是有意义，生活那就不一样了……”
一旁的李二狗给张霖腰贴完虎皮膏药后，路彦让出空间，李二狗睡到两人中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着。
“你说的意义是？”
“一直坚持的梦想，永不妥协的原则，醉心一生的追求，这些都可以算是意义吧，只有意义，才能赋予我们这漫长又虚无的人生一些意义……”
路彦夹着李二狗扭头看向身旁，张霖的身体浸在透窗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充满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沧桑，那像是看透人世后的一种沧桑。
张霖的话让路彦沉思起来，路彦又扭头看向里面的房间，透过门帘，他依稀看到里面躺在门板上的那个生病的少女，她身体的腰、背、臀连成一条婀娜动人若隐若现的曲线，那曲线分明跟着睡眠时的呼吸一起上下起伏着。他收回目光，眺望窗外，今年自己十九岁，正是一个荷尔蒙正在身体里迷茫乱撞无处发泄的年龄，今后自己该怎么度过这一生？路彦僵直着躺在门板上，像是流淌在时间的长河中找到了对岸所在，那漂浮感和迷茫感在一瞬间遽然间少了很多，路彦发现自己多了很多目标感和方向感。

第二天，终于摆脱馊味的路彦走上语文课的课堂，他按照张霖所说，打开字典的第26面，把上次张霖没教完的字继续教下去，教完26面，他翻了翻字典，发现有两页被折叠起来，他打开第一面，发现那上面有个词语的例句被孩子们用笔涂抹改动了，原来的例句是王老师上课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王”字被涂黑改成“张”字，“上课”改成“生病”，“高兴”改成了“难过”，整个句子就是：“张老师生病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
路彦看着那印刷字体和笨拙铅笔字的相互配合，又翻到字典折叠的另外一面，那里的一句话被改成了“路老师没水洗澡，我们都很难过。”
路彦直觉得鼻子又有点泛酸，他放下字典看向下面的孩子们，又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他觉得自己来之前跟张霖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让孩子们感受光、热还有爱”，似乎并不是满嘴跑火车而已……
两天后，李二狗邀请路彦和张霖去他家做客吃饭，路彦和张霖被李二狗带着走进他家，只见李二狗家的客厅里堆积着各种农作物，路彦在跟自己膝盖一样高的餐桌边坐下，见李二狗的母亲把李二狗拉到身边，往他手里塞了几块钱：“你老师们肯定吃不惯我们这里东西，快，去问问邻居家有没有大米！”
李二狗很快买了大米回来做成了米饭，路彦张霖两人和李二狗一家围在一起饱餐一顿，路彦还见到了李二狗的两个姐姐，他的大姐已经嫁到隔壁村生了孩子，但因为婆家不愿意买电风扇，大姐大夏天坐月子实在热得受不了，就带着孩子回到娘家带电风扇的房子里住。
吃完饭后，李二狗带张霖和路彦参观他的房子，一个破旧的门板垫着几块布就是他的床了，一旁的小桌子摆满了好多的旧书。参观之后，路彦和张霖急着小便，路彦见张霖走进李二狗家的旱厕后，就很快阴着脸又走了出来，接着他默不作声小跑李二狗家旁边的小树林里解决着。
“哈哈，你这还读书人文化人呢？有厕所不上，跑到树林里解决，真是没素质，没素质啊！”路彦哈哈大笑着，他一边嘲笑着张霖一边走进了旱厕，不料他只看了一眼旱厕，就急忙冲了出来。路彦快速奔到小树林里，站在张霖身侧跟着他一起解决着，他庆幸地说道。
“你这小树林找的真不错！不愧是读书人，眼光真好！”
又过了两天，张霖很快回来复课了，他和路彦一起抽查孩子们背诵《少年中国说》的成果，不想一连抽取了几个初中学生都没背住，张霖不由得感到很失望。

“老师！我会背！”张霖急忙望去，是李二狗。
“那你背背看。”张霖点点头。天空响起了久违的雷声，转眼间就乌云密布起来，看样子要快要下雨了，李二狗站了起来，朗朗上口道。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
“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箠之惨酷，惟我少年当之；中国如称霸宇内，主盟地球，则指挥顾盼之尊荣，惟我少年享之……”
屋外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顺着屋檐“哗哗”地滴落，不远处响起了拖拉机“吱啦”声和人和狗喊叫的声音，嘈杂的人声犬吠并没有影响到李二狗，只见他涨红着脸，直视着前方的空气，在众人的围观下激动卖力地背诵着，他的声音清脆有力。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前途似海，来日方长长……嗯……呃……”
“怎么卡在这里了？”张霖笑着看向李二狗，“还有最后一句呢？”
路彦看到李二狗涨红着脸低下了头，他感觉李二狗并不是像是没有记住最后一句，而是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让他卡到这里就怎么也念不下去了。
“最后一句是‘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张霖笑着走上前，摸了摸李二狗的脑袋，“这文章三四千字，最后一句没记住也不要紧，能把前面那么多背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李二狗红着脸低下头，说不出话来，张霖笑眯眯说道：“这么好的脑子，不接着读书太可惜了。”
“读高中要钱……”
在那个上初中还要交学费的年代，听着李二狗的话，张霖皱皱眉，他看着李二狗若有所思起来。下课后，张霖把李二狗拉到路彦面前：“路彦，我们给这个孩子集资帮他读高中吧！”

路彦点点头：“怎么集资？”
“我们现在有12个人，如果一人出100就是1200，这笔钱应该够他用不少时间了吧。”张霖转向李二狗，他正在拼命地点头，“我们会定期寄给你，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后我们继续资助你。”
“喂！我们两愿意不代表所有女生都愿意啊！”
“我会说服她们的，就算有人不愿意，她那份我出了，1200我是一定要凑的。”
李二狗低下头，他头发随风凌乱，脸晒得黑里透红。
“虽然我们不在同一块土地，但我们共看同一片蓝天。你看，往东边那个方向努力走30公里，你会走出这个山走到你的高中学校里。你要往东走300公里，你会走到这个省的省会。”张霖搂住了李二狗，拉着他指着东边的方向，“可是你往东走3000公里的话，你会走到中国最繁华的那个城市。记住，再穷不过讨饭，不死终将出头。”
最终张霖说服了所有女生，大家一起凑出这个钱。两个月的支教时间很快就走到了尾声，最后一天，全体支教老师和孩子一起拍了张大合影之后，大家和孩子们纷纷告别。
第二天凌晨五点，月亮还挂在树梢上，为了赶上天水市的火车，张霖和路彦等人已经开始带着行李登上来接他们的大巴车，路彦打着哈欠，帮着同样是困倦着双眼的女生们把行李一一抱上去，大巴车发动了，带着烟尘驶向了盘山公路上。
晃荡的车身上，路彦脸困倦地斜贴着车窗，他瞄向窗外，下方的盘山公路层层叠嶂，高低起伏，宛如几条黄褐色的腰带盘在山的身躯之上。更远处的山谷间，升腾着氤氲山气，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把山峦涂抹成了一副秀丽画卷。路彦回想着这两个月的支教，他感觉自己似是把自己身上的某个东西永远地留在那九曲回肠的山谷里，同时自己的心里又长出新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自己却说不清。

天渐渐有了亮光，忽然路彦隔着车窗看到，下方远远的那公路上，一个小点带着一道黄褐色的烟尘在山路上若隐若现。路彦极力看过去，那像是一个人在奔跑！
道路崎岖，大巴车速度慢了下来，路彦也把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了点，他拉了拉身旁的张霖说道：“你看那是不是二狗？”
张霖跟着路彦看了过去，李二狗手上提着什么东西，正在崎岖的山路上一往无前地狂奔着，布鞋踏出一条长长的烟尘，他倔强着拼命着，浑身上下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一样，不知疲惫般地越跑越快，绕过两条盘山路之后转眼就离大巴车不远了。
“停车停车！”路彦和张霖连忙让大巴司机停下车，两人跳下车，不一会儿李二狗就狂奔到眼前，他提着一个包，满身都是汗，他飞速地冲到两人面前。
“终于追上了……”李二狗手扶着膝盖，起手中的袋子递给路彦和张霖喘着气道，“我很早就出发了，但是到了那已经没人了……这是我妈妈做的荞麦饼……”
“没事，追不上就追不上嘛！”路彦接过李二狗手中的荞麦饼，看着汗如雨下的他摆摆手道，“为了这个不至于跑得那么累，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啦！”
“我想再见到你们……”李二狗看着他们两眼睛朦胧起来，黄铜色的额头泛出的汗水流到眼睛上，和泪水一起淋下来，他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你们走了，我……我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你们了……”
“没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嘛。”张霖拍拍李二狗的肩膀，看着李二狗的赤诚的眼神，他忍了忍还是接着开口说道，“时间紧急，有些话我就长话短说了。二狗，我希望今后你无论到了哪里，梦想和良心这两样东西你一定不能丢。梦想我之前跟你说过了，良心的话……”
“快点啊！”身后响起司机的声音，张霖和路彦扭头看向身后，大巴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催促道，“你们两还要让我们这十几个等你们多久啊？”
见时间不多，张霖连忙俯低点身体，注视着李二狗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有良心，但是很多人良心被人吃了后就跑去吃别人的良心，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做个有良心的人。”
李二狗抽泣地更厉害了，他猛地止不住地点头，把泪水甩得上下四溅，路彦一把拉开张霖笑道：“哎呀，好啦好啦！都要走了就别说这些煽情的大道理啦！”
张霖也跟着路彦后面笑了笑，李二狗却断断续续地开口了：“我还想……哥哥帮我改个名字好吗……我不想……不想再叫二狗了……”
张霖看向路彦，路彦却笑着看向张霖说：“算你最有文化了，还是你来吧。”
张霖点点头，他沉思了会说。
“那天我和你去挑水的时候，看到池塘里面长满很多水草，它们虽然平凡无奇，但是有着旺盛向上的生命力。水草又名叫“菁”，“菁”又有代表美好的事物的意思在。有个成语叫去芜存菁，说的是，去掉那些事物粗糙丑陋的一面，保留那些美好的一面，正如我们知晓世界的黑暗后，再去勇敢面对它。所以，你就叫“菁”——李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