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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风月纪事by枇杷行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写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对感情线做一下梳理。
苏玄和月神在天界是师徒/从属关系,苏玄月神明瑛都是单箭头。
月神为了救明瑛惹了一堆烂摊子,而且直到苏玄魂飞魄散都没有领悟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月神下凡期间,由于失忆+目的就是经历五大劫,自然也不会记得对苏玄的感情。
至于苏玄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月神又是为什么喜欢上的,我在前缘篇会交代。
我其实特别不喜欢那种毫无理由的喜欢和不计成本的付出,尤其是,沉迷于沉没成本无法及时止损的设定,所以我也不会让这篇文的主角背负那种惨兮兮的人设。(目前来看苏玄已经很惨了,虽然他很惨的章节篇幅较少。)
所以月神即使失忆了, 最后还是会喜欢上苏玄,而且这一次他会比在天界顿悟的早很多。
一时鬼迷了心窍(不是)猪油蒙了心(不是)没关系,浪子回头金不换,追夫火葬场(是真的火葬场)后月神会懂得,没有什么比陪伴和理解更重要。
尤其是,和你相识相知的那个人,本就惊艳绝伦。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狭窄的卧房内一灯如豆,有风自窗间缝隙吹来,望舒坐在榻上,神色在灯火摇曳中明灭。
他掏出一枚同心结攥在手里。
这是他亲手编织交到金明手上的。同心结九九八十一扣,勾得住百转相思,却抵不过造化弄人。
望舒面前的几案上摆了几碟小菜,是店小二送上来的,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胃口,攥紧了手里的同心结,跑到隔壁敲了敲门。
苏玄负手立在窗前,似是在看月色,冷风从敞开的窗穿堂而过,望舒一推门就打了个寒颤。
苏玄转过身来,望舒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开口说,殿下。
“别这么叫我,”望舒纠正道,“我和你的月神殿下半点关系都没有。”
苏玄抿了下唇,执着道:“你就是殿下。”
“好吧,随便你,”望舒不想在称呼上过多纠缠,“我问你,明瑛是谁。”
他敏锐地察觉到苏玄身影一僵。
“殿下想起来了。”
望舒顺水推舟:“我不光想起了明瑛,我还记起是你杀的他。”
苏玄脸色大变。
望舒猜中,几步走到他面前:“你这一世跟着我,意欲为何。”
苏玄勉强恢复几分冷静,缓缓道,我要助殿下渡劫。
“我姑且相信你所言属实,”望舒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我有一事相求,回京后同我一起去秦王府,我怀疑寒商就是长晦。”
苏玄一怔,大概没料到他思维跳转到秦王身上。
“帮我探明秦王身份,你杀明瑛的事在我这就算抵消了,如何。”
苏玄不语,虚靠在窗口,墨色发丝随风飞舞,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撑在窗棂上。他素来对望舒有求必应,此时却迟疑了半晌。
“如果,金将军已经身死……”
“那便帮我查清长晦尸骨何在,”望舒说,“他尸身一日不现,我便无法相信他已离开人世。”
苏玄沉默。
“我先回房,你早些休息,”望舒想到他身上还有伤,不由自主关心道,“别在那站着吹冷风。”
苏玄昏迷时望舒把他扒了个干净,他倒是没什么邪念,就是想到那半路杀来的道士说他中了诀,有点不放心。望舒一边絮叨着我是好人是正人君子,一边一层层脱掉了苏玄的衣服。
苏玄胸前有一道陈年旧伤,后背还有一道新伤,伤口深可见骨,似是被利器所砍,隐隐还在渗血,望舒简直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带着这伤,还能没事人一样插科打诨。
逐风咬了他一口,伤疤就尽数痊愈,看来这一枝春祛病消灾却是不虚,可惜本尊自愈力太差。
望舒把随身带着的金创药给他涂上,也不知这人间的药管不管用。那烈性药粉刚沾到他伤处就引来一番挣扎。苏玄侧着头喘息,眼睛微微睁开,竟是痛醒了,神智却还没恢复,眸际茫然无光。望舒再试着把药撒上一点,苏玄立刻挣扎着闪躲,昏沉中满是抗拒。给他这么一动伤口又要裂的更严重,望舒硬着头皮跨坐到他腰上,狠下心按住他,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自嘲,这场景要是被方才那妇人见到,自己估计就坐实了歹人身份。
好不容易上完药,两人都是出了一身汗,苏玄是痛的,望舒是累的。望舒正在擦脑门上的汗,就听到趴在床上的人轻声说了一句,谢殿下。
他手一抖,药瓶险些脱手砸到地上,勉强保持冷静对身后道:“客气。”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回了自己房间,望舒坐下,满脑子都是苏玄轻薄瘦削的肩胛骨。
他握着送金明的同心结,有些不知所措。
他曾以为,能让自己心神不宁乃至六神无主的,唯有长晦一人。
如今在苏玄身上,关心则乱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玄似是对月神忠心耿耿,那个叫明瑛的人,真的如自己印象中那般为苏玄所杀,还是说这段记忆另有隐情。
他不觉得苏玄会平白无故杀人。
望舒与苏玄二人归京时已是初夏,回太傅府后金夫人拉着望舒便是一通絮叨,责怪他走前不当面道别,还一走就是三个月。望舒正被她说的头痛,便见夫人慈祥的目光一转,落到苏玄身上。
“多谢苏公子一路随同小子出行,小子不懂事,还请苏公子见谅。”金夫人从丫鬟那道听途说,面前这人是三皇子送来的,还和三皇子有那种微妙的关系。她将门出身,后又做了金氏主母,娘家金贵夫家儒雅,对这种身份的人一直有些看不上。这人虽形貌昳丽,身份却令人不齿,此时她嘴里说着客套话,目光却带了一丝嫌弃。
苏玄倒是不介意自己被金夫人瞧不起,笑答苏某乐意为主子效劳,说完后一双桃花眼瞥向望舒,明眸善睐言笑晏晏,望舒感觉金夫人把自己的手又捏的紧了一些。
从金夫人处出来,望舒对苏玄说:“你以后收敛点,别太张扬,这府里的人都是看金夫人脸色的,你小心被刁难。”
苏玄笑着说,只要殿下不刁难我就行了。
这一路上他都这么叫他,望舒已经放弃纠正甚至还有些习惯了这个称呼。
“我已告知寒商,明日会去他府上拜访,你与我同去。”望舒道。


正午时分,秦王府荷塘波光潋滟,荷塘中央一凉亭内,有几人正在饮酒。凉亭外站着几名丫鬟,手中端着点心酒盅,垂首等亭内人这盏喝完换下盏。
“这西域提子酒味道当真好,清香柔滑,淡而不寡,”望舒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据说西域姑娘也都好看得紧,若有机会我定要去游玩。”
寒商的脸黑了黑:“你别一天到晚总惦记这些,四处沾花惹草。”
“不沾白不沾,之前同你回京,太宁街上可有好多姑娘冲我抛花呢,”望舒笑得像狐狸,“你莫不是嫉妒?是嫉妒我,还是嫉妒那些姑娘啊。”
“……”寒商默,仰头喝了一口酒。
桌上酒水已尽。
亭外丫鬟捧着酒盏要走进来,苏玄见状迎上:“交给我吧。”
丫鬟被他脸上的笑晃了眼。自家王爷丰神俊朗,金家二少玉树临风,可眼前这位公子却是不似凡间物,应作天上仙。她从未见过此等天人之姿,他冲她一笑,她便傻愣愣将酒壶递了过去。
苏玄接过酒壶,衣袂翩跹转过身去,一颗暗红的药已落入壶中。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望舒替寒商斟酒:“寒商,你这好东西可真多。”
寒商道,你喜欢这酒,我便差人送一些到你府上。
望舒对他笑笑,笑的别有深意:“我不止喜欢这酒。”
寒商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晃晃脑袋。
望舒低声唤他:“长晦?”
面前人没有反应,只是一味低垂着头。
望舒扭头看向远处,苏玄正在同丫鬟谈笑。
望舒把头转回来,问寒商:“你是何人?”
一刻钟后,苏玄回凉亭,秦王醉倒案前不省人事,而望舒神情震惊面色惨白。
“殿下?”此时秦王睡得很沉,他便恢复了对望舒的称呼,“脸色怎么这样差?”
望舒抚了抚胸口,眼底的震惊逐渐被悲伤覆盖,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便是涩然:“他用了长晦的尸身,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从秦王府出来,望舒恍惚对苏玄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玄担忧的看着他,倒也没再坚持跟着。望舒独自走在太宁街,阳光凉薄,他打了个哆嗦,他走的有些失魂落魄,却没注意自己拐到了花柳巷。实在是早些年来的太勤,他熟门熟路,不知不觉竟走到这条街,望舒站住,看着前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致,自嘲的笑了笑。
他其实对这温柔乡并不留恋。
第一次来是被三皇子带来,他那时年纪尚小,事后被金明知道一通好骂,素来冷静的兄长气到拍桌实在是难得一见,他忍不住想多见几次。
金明满脑子都是兵法武艺保家卫国,平时根本不搭理他,两人相处也是一派和气兄友弟恭,无聊至极,唯有在他流连章台之时,金明的气急败坏才让他觉得,兄长眼里是有他的。
再后来,金明战死,他醉生梦死在这温柔乡,倒确实是想逃避现实。
直到遇见寒商。
望舒转身想走,一女子突然冲上来一把拖住他:“金小公子!救我!”
望舒一低头,愕然发现是白露。
她鬓间的发丝凌乱之极,发簪歪歪斜斜的插着,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白露是红袖苑艺伎,虽不是花魁但也属教坊前部,除了个别不懂规矩的,没有人敢对她胡来。他不知道白露此刻一脸慌张衣衫凌乱是为何,只觉得她此刻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后面传来叫骂声:“贱婢竟敢逃跑!”
白露惶恐不安的朝后张望,那些人就要追上来,她扭头冲望舒急切道:“公子救我!”
呼救声刚出口,就被人一把扯住发髻:“卖艺不卖shen?红袖苑都倒了还装什么清高!”
望舒一愣。
追白露的竟是三个官差。
街上一时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白露被扯着头发还在奋力挣扎,官差扬手便又要打她。
望舒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那人手腕:“住手!”
那官差一愣,这才好好打量眼前这个锦衣少年。
“我等奉命捉拿朝廷要犯,”那官差神色阴沉,抽出手来冲望舒敷衍的行了一礼,“还望公子勿妨碍公务!”
望舒蹙眉:“朝廷要犯?这位小姐怎么就成朝廷要犯了?”
白露被人架着,头发散乱脸颊红肿,饮泣喝道:“他们血口喷人!”
官差抬脚便踹,望舒还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白露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白露姐姐!”望舒几步上前扶起白露,回头冲那蛮横的官差怒目而视,“你为何平白无故伤人!”
白露靠在望舒怀里,揪着胸口喘道:“他们说,红袖苑藏了细作,泄露军情,通敌叛国……”
望舒一愣。
后背逐渐泛起冷汗。
他耳畔有些嗡鸣,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不安迅速攀升为慌张:“细作?谁是细作?”
“雅和……”白露气息奄奄,勉强抬头看他,“他们要搜他的寝室,阿娘不许,他们便杀了阿娘。之后竟……竟闯进其余姐妹的房间,以搜查之名强占!”
她每说一句,望舒的心就沉上一沉,直到她一抬手,悲愤交加的指向面前的官差。
你们这些狗官,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那善抚锦瑟的手猝然滑落,砸在地上,再无生机。
“姐姐!”望舒大骇。
一丝鲜血自她唇际缓缓淌下,滴落在对襟刺绣上。
富贵牡丹花殷红怒放。
望舒呆呆的看着她,耳畔的嗡鸣一阵大过一阵,眼前蔓延开层层黑雾。他隐约听到那几个官差颇为可惜的咂舌。
这贱婢何时服了毒?
*****还要立牌坊,哈哈。
还没玩就死了,可惜了可惜了。
“谁,让你们抄的红袖苑。”
望舒慢慢站起来,低声问道。
那几个官差正要走人,其中一人被他一把拽住,甩了几下都没甩开,不耐烦的回头说:“这位公子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到底是谁!”
望舒扯住那人衣领,手背青筋暴起,旁边几人立刻上前将他拉住:“竟敢对朝廷官差动粗!”
“说不说!”望舒手指已扣到他颈上三寸,感到那人皮肤下突突跳动的脉搏,他一时间竟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一双眼睛烧得猩红。
那人终究是被他骇人的气势吓住了,不情不愿的回答,秦王殿下。
望舒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后悔过。
他后悔自己在回京路上告诉寒商,白止戈与雅和长相相同。
这世上存在容貌相同的两人可能性极低,显然朝廷认定了雅和就是白止戈,并不分青红皂白派了一批人查封红袖苑。
这批人披着官服,却比地痞流氓还不如。
红袖苑败落,白露惨死,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望舒神志恍惚的想,步履一时有些蹒跚,他无心分辨脚下的路,直到撞上一个道士摆的摊子。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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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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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正翻着下界小仙呈上的奏折昏昏欲睡,一仙人突然匆匆走进殿内,张口便报:“陛下!一枝春醒了!”
天帝手一抖,紫朱御笔在奏章上晕了个圈。
他搁下笔问道:“怎么才醒,他现在何处?”
从苏玄魂飞魄散到元灵归位,他已看了人间呈上的二十载奏折。
也就是说,上界已过了整整二十天。
看来这地府的东皇,讨债倒真是锱铢必较,不让分毫。八千七百枉死鬼,折阳寿八十七万年,放眼三界,也就苏玄愿意还也还得起。却没有人料到这福禄之债如此深重,苏玄灵力耗尽最后湮灭不说,还搭上了月神三千年修为。
月神跳下轮回台时,天帝正与太乙真人赏酒,听闻此事险些摔碎一盏琼觞。
太阴下凡渡劫,一枝春迟迟不醒,天庭同时损失了一位星君一位元灵,天帝倍感压力。
太阴入了轮回,还有天枢天璇一众分摊他的职务,大家因为工作量变大,偶尔抱怨三言两语也就了事。可一枝春不同,作为迄今唯一在天庭任职的上古神灵,一枝春主掌三界生魂,小到蜉蝣大到鲲鹏,三界的魂灵出了岔子都归他管。众仙曾以为魂灵出错几率低,掌灵一职应相当闲散,却不料真管起来,才发现这一职务又复杂又繁琐。
地府找不到的孤魂野鬼要管,凡人练术法魂魄出窍回不去也要管,就连人间死了一只雌鹿,鹿腹中尚有未成形的幼鹿婴灵,轮回时要再入**道这种小事都要管。
文昌元君前几日还抱怨,说这苏玄再不醒她便要罢工,也去追随月神跳轮回台。
天帝收起奏折缓缓起身,正准备腾云去月宫探望苏玄,便听到殿外遥遥传来几句寒暄。
片刻后,苏玄便跟在两位仙娥身后走进殿来。
天帝见到他,来不及高兴,便皱起了眉头。
仙人都有仙骨与仙泽,光晕色泽与强弱因法力而异,仙君在天庭行走,出于礼仪往往将仙泽隐去,但他作为天帝,却可将这光晕看得一清二楚。
苏玄由圣木化作人形后,仙泽是淡泊纯净的金色,与太阴相同,可现在天帝却感知不到那色泽。
天帝神色凝重,走到苏玄身前,看他施施然行了一礼后说道:“苏玄久睡未归,耽误了三界要务,实属不该,请陛下责罚。”
听听,这一枝春说话,就是比太阴顺耳许多。
太阴把他带回天界时,他身形还是个少年,几千年来也一直没太大变化,天帝只把他当孩子。他现在苏醒后,倒是出落成一个青年模样,神色虽然如常,细看身形却在发抖。想来是出关过早,灵力尚未完全恢复。
天帝哪里还舍得责罚他,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回来便好。”
他手刚碰到苏玄身上,突觉一阵砭骨的凉意。
天帝顿时感到怀疑,正在考虑该怎么问他,便被他先发制人:“陛下可知太阴星君去了何处。”
天帝心中警铃大作。
这苏玄一醒就要找太阴,他要怎么告诉他,太阴为了救他耗了三千年修为,还要下凡历劫,尝尽人生七苦。
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见他抬袖掩住嘴,轻轻咳了几声。
神仙不该有这些凡人才会有的病态,除非天人五衰。
苏玄咳了一阵,竟有些站不住,身体摇摇欲坠,眼见他就要摔倒,天帝急忙搀住他,手不经意间握到他腕上,顿时愕然:这一枝春几时没了仙骨!
既无光晕,又无仙骨,近身三寸寒气逼人,日光洒落下,大殿玉阶上还有漆黑的影子。
一枝春醒来,竟变成了一具凡人躯壳。
而那咄咄逼人的阴寒之气,却是地府的鬼差才会有的。
天帝朝后退了一步,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你虽形神俱灭,得了太阴内丹和三千年修为,起码能重塑金身。”
苏玄缓过一阵咳喘,不依不饶地追问:“陛下可否告知苏玄,太阴的去处。”
天帝一声长叹。
罢了,看他这么执着,告诉他也无妨。反正天命难违,苏玄就算知道太阴转世所处何方,对他凡间历劫也捣不了乱。
“人间,明国鄄朝京师太傅府。”
掐指一算,应是个才及弱冠的青年。
苏玄谢过天帝转身便走,衣袂拂起冷风,天帝在他转身的刹那终于顿悟,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他张口叫住苏玄:“你且等等!”
苏玄身影一顿,站在原地,并未回头,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玉佩,背影看来竟有些形销骨立。
天帝问他:“值得吗。”
为月神做到这一步,值得吗。
苏玄把手中的玉佩攥得更紧了一些,那翡翠通体散着荧光,分明是藏了一颗灵力深厚的内丹。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苏玄有一事,必须要得到答案。”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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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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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满粮食的后厨内,一只油光水滑的灰毛老鼠挖开米袋子,爪子正要往里伸,忽被一把横空飞来的扫帚打中。
老鼠吱了一声蹿进角落。
一个少年长呼一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身后的门忽被一脚踹开:“羲和!快去换道袍!师尊和师兄们就要到了!”
来叫他的人看外表也是一个少年,身上披了一件黛青色道袍,上绣蓝白交织山形图案,是昆仑天一派教徽。
混沌之初至今,修道之风逐渐兴起,天下门派众多,其中属天一派为首。天一派正殿位于昆仑山,这一脉弟子多数已修到元婴术士,历代掌门不是飞升成仙,便是做了散仙,稍微差一点的入三清殿效忠朝廷。
也正因天一正殿坐落于昆仑山上,旁系修士皆视此地为圣地。
叫羲和的少年拔腿就往外跑,却不慎踢翻了脚边的木桶,水哗啦一下全倒了出来。
“哇!惨了!”
他惨叫一声,站在门口的少年看着他摇头:“总是这样冒失。师尊在昆仑可就留了你我二人,叫我们好好修炼,他老人家现在出关了,也不见你有什么长进。”
“我没有长进?昨晚是谁降住了赤水镇的狐妖?”少年扶起木桶,“降妖术我早就练到了十品,你呢,还在六品徘徊不前。”
他弯腰去捡一旁的扫帚,突然哎呦一声,连连呼痛,门口的少年急忙上前帮他:“好了好了,你厉害,厉害还被那狐妖伤到。”
“一点小伤,养几天就没事了。”少年提着木桶跟在师兄身后出了门。
两人刚走出后院,便见远方遥遥一众人等,簇拥着一男子腾云而来。
“糟了!”少年嘟囔道,“我还没来得及换道袍。”
两人冲着来人恭恭敬敬行礼:“师尊。”
为首男子飘然而至,落在他们面前:“止戈,羲和,为师闭关的这些时日,昆仑山一切可还好?”
“好得很,”羲和与止戈都笑得见牙不见眼,“就是有些想师尊。”
男子微微一挑眉:“你二人的通灵术法,练的如何了?”
“止戈练到了三品。”
“……羲和尚未练成。”其实洛羲和对神游太虚之法本就不感兴趣,并非尚未练成,而是压根儿没练。
男子哦了一声,道:“为师今日需布阵通灵,羲和既尚未修习通灵术,那便守在殿外吧。”
当晚更深露重,洛羲和怀中抱着剑坐在殿外,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飘渺的云烟。
不知殿内在做什么,他有些好奇,布阵需要这么多人护法吗。
等白止戈出来了,一定要问问他里面的情况。
正这么想着,腰间缠着的降魔杵猛地震了起来。
何方妖魔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跑到昆仑山造次!
洛羲和还没来得及细想,降魔杵便嗡嗡作响飞了出去,这感知太快太强,他慌忙跳起,抓住这灵器尾端,瞬间便被带到了殿前。千钧一发之际他控制住了降魔杵,否则就要连人带剑撞到大门上。
他一边安抚着手中跃跃欲试的灵器,一边纠结,是透过门缝偷偷看一眼,还是回他刚才呆的地方,老老实实坐好,等师尊和师兄们出来。
正犹豫的时候,大殿内突然爆出一声巨响。
轰地一下,大门被直接炸飞,洛羲和飞出数丈,重重跌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手里还紧紧抓着剑和降魔杵。只见殿内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洛羲和惊讶地想,难道师尊不是在通灵,而是在炼丹?
炼丹也不可能炸了啊,这种低级错误他十年前就没犯过了,更何况是师尊。
正奇怪是什么爆炸,就见几个师兄从殿内匆匆跑出来各自站在一角,一致面向大殿,每人左手执旗右手仗剑摆了一个阵。
一张网从天而降。
困灵阵,禁咒。
洛羲和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这阵法。他记得历法有记载,此阵专降道行上千年的妖魔。
上千年什么概念,他迄今为止收的小妖修为最高也就九百年,上千年修为,便是与散仙同级了。
正处于巨大的震惊中,白止戈突然冲了出来,朝他大吼:“快跑!”
他话音刚落便喷了一口血,扑倒在地人事不省,与此同时殿内又是一声巨响,那七位师兄被气浪震得纷纷跌开。
困灵阵破了!
夜空刹那间变得猩红,远处翻滚的云烟如血浪滔天,洛羲和终于爬起来,却是往大殿内冲去。
入殿的第一感觉是热,殿内温度如炼丹炉一般滚烫。他握紧手上的降魔杵,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低头一看才发现,这灵器不知何时已被彻底损毁,上面有一道深深的裂缝。
一阵热浪袭来,大殿中央的幔幡随风掀起,他看到师尊正对着空中,全神贯注的施法。
那浮在空中的妖物,竟是一块漆黑的木头。
师尊身边还围着四位师兄,立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每人手中都捏着一道金线,金线另一端牢牢拴着那妖物。
木头周身散着黑雾,显然是因被通灵术强行唤醒,十分不满。
妖气肆虐。
四条金线猛地崩裂,妖物横冲直撞要向殿外飞去,洛羲和提剑便挡,意料之中听到铛的一声脆响,剑应声而断。
也就是这一挡,给了师尊与其余师兄空暇,五人合力将那妖物拉回了阵内。
洛羲和看得提心吊胆,正担心那妖物再挣脱束缚,就见黑烟散尽,这块木头硬邦邦的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又陷入了沉睡。
原来师祖在三百年前,曾偶然寻得一件上古灵物,却一直未能将其教化。灵物同俗世万物一般,若是教化不好,便会由圣转邪,堕入妖魔道,因此是万万不得带上天界的。师祖便在飞升之前将此物留给了师尊。
师尊此次闭关修炼,渡劫成功便可飞升成仙,修为却还是不够教化这灵物。
经此一夜,师尊放弃了和那木头通灵,把它锁在了缥缈峰禁地。
一百年后,师尊历天雷劫飞升,洛羲和被他选中做了掌门,大师兄被明国当朝请进三清殿,白止戈离开了昆仑四处云游。这一百年白云苍狗,却没有人还记得这截木头仍锁在缥缈峰上。


洛羲和送走师尊,又接连送走了两位师兄,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这日大寒,他独自前往缥缈峰清修,禁地门前积雪攒了半人高,他闲得无聊,用术法捏了个雪人,同它讲话。
“你说,师尊为何选我做掌门,大师兄修为明明比我还高。”
他总觉得,白止戈离开是想做个散仙。
而大师兄离开,是忿于师尊未将掌门一位交付与他。
“也许我想多了?”
雪人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只是在地上蹦哒了两下。
洛羲和蹙起眉头。
雪人虽是他捏的,里面却并没有注入灵力,更不会有灵识,可方才它却好像在回应他一般。
他顺着雪人背后看过去,是天一派禁地紧锁的大门。
整座缥缈峰,唯有这禁地内封印了一些尚有灵识的妖魔。
假如这缕灵识是从禁地传出来的,就意味着封印有漏洞,急需修补。
洛羲和立刻抬手织了一个结界,又一挥手打开了禁地大门,走了进去。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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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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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内一片死寂,洛羲和画了一道灵符,跟着它一路摸索进禁地深处,走过一尊尊冰椁,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扇门后封印的妖物唯有一尊。
便是百年前险些炸毁昆仑山璇玑殿,并重伤了八位元婴术士的那截木头。
洛羲和蹙眉。
这妖物来历不明,师尊和师祖却非要将它禁锢在此。按理说,修道之人一切随缘,遇到虽是缘分,但教化不成,便证明这缘分尚浅。如今看它隐隐有复苏迹象,应是在昆仑山呆够了想出去。
可根据它上一次的表现,洛羲和又不敢把它随随便便放归山野。
言而总之,着实棘手。
他挥手破了这扇门的禁咒,门乍开忽觉暗香缭绕。那记忆中漆黑的木头居然变成了一枝梅花,周身散着淡金色流光,漂浮于禁室中央。
有微风拂过,九重花瓣徐徐展开,形若浮云,花色如血。
一时间,他仿佛已阅尽人间所有春色。
洛羲和愣了半晌突然怀疑,这该不会是幻象!
他立刻画了一道符狠狠劈下,落英殷红零星飘落,禁室内依旧幽香萦绕。
这梅花竟是真的。
洛羲和想了想,将这枝花攥在手里,带着它走了出去,决定今晚静观其变。
当夜,洛羲和在书房内批注尚未完成的灵咒典籍,写的有些乏了,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风携雪花灌进室内,将窗纱吹得簌簌作响。窗外是昆仑山千里白雪,一轮皓月当空,月光如洗,洛羲和正盯着月色下的雪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猛地一回头,书桌上的七彩琉璃瓶已摔得粉碎,而那本应养在瓶内的梅花,竟变成了一个少年。
少年身披红衣,赤足站在一地破碎的琉璃间,缓缓抬起头,眼尾一朵朱砂色梅花烙印妖冶闪烁。
春寒料峭,朔风凛冽,少年双眸如星,乌发如云,肤色如昆仑千里春雪,洛羲和一时竟看呆了,待他朝自己迈出一步才回过神来,挥手设下困灵阵厉声呵斥道:“妖孽!休想踏出这阵法半步!”
少年被他设下的结界罩着,神情懵懂而迷茫,洛羲和严阵以待,以为他接下来要反抗,已祭出落月刀握在手上,随时准备和他斗法,却在下一瞬见他一脸困惑的抬手去碰结界。
指尖瞬间被烧伤,一滴血落在地上,幻化出一朵花。
少年痛呼一声,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人。
正是这个人,在他自然苏醒的那一刻接近了他,把他带出禁地解开了封印,还把他当成普通的花,心无杂念的养在花瓶里。
可现在这人又伤了他。
那便与这几千年来接近他,试探他,试图唤醒他的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无二异了。
洛羲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在地上双手环膝,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膝间。
看样子像是颇受打击,彻底放弃了抵抗。
洛羲和清清嗓子,语气严肃:“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
妖物被诛杀还是放生,取决于它造的孽有多重,也有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一心向善,那便要放生。
少年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洛羲和不得不蹲下去,隔着结界看他,少年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蜷在地上缩成一团,身影看起来十分垂头丧气,洛羲和冲他道:“本座耐心有限,你若无话可说,便唯有死路一条。”
少年依旧沉默,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闷闷不乐:“你杀不了我。”
洛羲和哦了一声,说:“那便只好将你再次封印,总之本座不能放你出去为非作歹。”
见少年不理他,洛羲和无奈道:“小梅花,装聋作哑可不是明智之举,师祖把你捡回来关进缥缈峰,到现在已经四百年了,你在这山上还没待够?”
“……”
“也罢,告诉我你从何而来,所炼何术,所求为何,我便解开这结界,如何?”
要求已经低到不能更低,少年还是不搭理他,洛羲和无语,将手伸进结界想戳戳他,结果小孩被他一碰竟软倒在地。
洛羲和大惊失色,解开结界手忙脚乱的将他抱出来,才无语的发现,这小孩只是睡着了。
这一夜,天一派掌门,一个即将渡劫飞升的十通术士,被他无意中点化成人形的上古灵物搞得头痛不已。他不知这灵物来历,更不知应如何处理他。当晚他在月色与雪色间悟了一夜禅,次日破晓时,终于决定把这小孩留在昆仑山上。
权当多收了一个弟子,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缘吧。
自此,昆仑山便多了一个容貌绝艳的少年。少年同其他弟子一般,着天一派道袍,唤洛羲和师尊。
他为这孩子起名苏玄,应岁始为春,万物复苏,谷神不死,是为玄牝之意。


苏玄是个极不安分的孩子。
他贪玩,贪吃,贪睡,但天分极高,短短三年修为便达九通之境,远超过天一派所有弟子。
一日,洛羲和应虚洪老祖之邀,去他所在的福地论道,临走前特地关照大弟子谢凌看好苏玄。这小孩最近老闹着要下昆仑山,想去俗世历练。他修为灵力悟性皆高,却不通礼教,更不懂人情世故,在他学会这些前,洛羲和当然不能放他下山。
洛羲和前脚刚走,谢凌二话不说就把捆仙索套到苏玄手上了。苏玄正靠在璇玑殿前一棵树下呼呼大睡,也没设结界,正是毫无防备,被大师兄套了个正着。
他猛地睁眼,还想去解捆仙索,只听谢凌捏着另一端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法宝只有施用之人才能解开,这几日你就好好呆在昆仑山,别老想着出去惹麻烦。”
苏玄可怜兮兮的央求他:“阿凌,我会听话的,我保证不往外跑,再说你这样绑着我,多不方便啊。”
谢凌完全不理会他小鹿一般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抬手就拍了他脑袋一下:“叫师兄!没大没小!”
这日谢凌走到哪都拖着苏玄,苏玄先是被迫跟着他督促了一番低阶修士们练功,又被迫和他一起给师弟们示范灵咒。夕阳西斜,谢凌终于带他去了书房,坐下来准备看书。
苏玄懒洋洋的抬抬手,问他:“瑶池的锦鲤该喂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谢凌捧着一本灵符图录,懒得抬头,回道:“不必。”
“那可不可以把捆仙索……”
谢凌霍地站起来:“走,去瑶池。”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平淡如水的几章过后是一波……虐?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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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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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内一片死寂,洛羲和画了一道灵符,跟着它一路摸索进禁地深处,走过一尊尊冰椁,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扇门后封印的妖物唯有一尊。
便是百年前险些炸毁昆仑山璇玑殿,并重伤了八位元婴术士的那截木头。
洛羲和蹙眉。
这妖物来历不明,师尊和师祖却非要将它禁锢在此。按理说,修道之人一切随缘,遇到虽是缘分,但教化不成,便证明这缘分尚浅。如今看它隐隐有复苏迹象,应是在昆仑山呆够了想出去。
可根据它上一次的表现,洛羲和又不敢把它随随便便放归山野。
言而总之,着实棘手。
他挥手破了这扇门的禁咒,门乍开忽觉暗香缭绕。那记忆中漆黑的木头居然变成了一枝梅花,周身散着淡金色流光,漂浮于禁室中央。
有微风拂过,九重花瓣徐徐展开,形若浮云,花色如血。
一时间,他仿佛已阅尽人间所有春色。
洛羲和愣了半晌突然怀疑,这该不会是幻象!
他立刻画了一道符狠狠劈下,落英殷红零星飘落,禁室内依旧幽香萦绕。
这梅花竟是真的。
洛羲和想了想,将这枝花攥在手里,带着它走了出去,决定今晚静观其变。
当夜,洛羲和在书房内批注尚未完成的灵咒典籍,写的有些乏了,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风携雪花灌进室内,将窗纱吹得簌簌作响。窗外是昆仑山千里白雪,一轮皓月当空,月光如洗,洛羲和正盯着月色下的雪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猛地一回头,书桌上的七彩琉璃瓶已摔得粉碎,而那本应养在瓶内的梅花,竟变成了一个少年。
少年身披红衣,赤足站在一地破碎的琉璃间,缓缓抬起头,眼尾一朵朱砂色梅花烙印妖冶闪烁。
春寒料峭,朔风凛冽,少年双眸如星,乌发如云,肤色如昆仑千里春雪,洛羲和一时竟看呆了,待他朝自己迈出一步才回过神来,挥手设下困灵阵厉声呵斥道:“妖孽!休想踏出这阵法半步!”
少年被他设下的结界罩着,神情懵懂而迷茫,洛羲和严阵以待,以为他接下来要反抗,已祭出落月刀握在手上,随时准备和他斗法,却在下一瞬见他一脸困惑的抬手去碰结界。
指尖瞬间被烧伤,一滴血落在地上,幻化出一朵花。
少年痛呼一声,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人。
正是这个人,在他自然苏醒的那一刻接近了他,把他带出禁地解开了封印,还把他当成普通的花,心无杂念的养在花瓶里。
可现在这人又伤了他。
那便与这几千年来接近他,试探他,试图唤醒他的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无二异了。
洛羲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在地上双手环膝,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膝间。
看样子像是颇受打击,彻底放弃了抵抗。
洛羲和清清嗓子,语气严肃:“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
妖物被诛杀还是放生,取决于它造的孽有多重,也有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一心向善,那便要放生。
少年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洛羲和不得不蹲下去,隔着结界看他,少年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蜷在地上缩成一团,身影看起来十分垂头丧气,洛羲和冲他道:“本座耐心有限,你若无话可说,便唯有死路一条。”
少年依旧沉默,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闷闷不乐:“你杀不了我。”
洛羲和哦了一声,说:“那便只好将你再次封印,总之本座不能放你出去为非作歹。”
见少年不理他,洛羲和无奈道:“小梅花,装聋作哑可不是明智之举,师祖把你捡回来关进缥缈峰,到现在已经四百年了,你在这山上还没待够?”
“……”
“也罢,告诉我你从何而来,所炼何术,所求为何,我便解开这结界,如何?”
要求已经低到不能更低,少年还是不搭理他,洛羲和无语,将手伸进结界想戳戳他,结果小孩被他一碰竟软倒在地。
洛羲和大惊失色,解开结界手忙脚乱的将他抱出来,才无语的发现,这小孩只是睡着了。
这一夜,天一派掌门,一个即将渡劫飞升的十通术士,被他无意中点化成人形的上古灵物搞得头痛不已。他不知这灵物来历,更不知应如何处理他。当晚他在月色与雪色间悟了一夜禅,次日破晓时,终于决定把这小孩留在昆仑山上。
权当多收了一个弟子,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缘吧。
自此,昆仑山便多了一个容貌绝艳的少年。少年同其他弟子一般,着天一派道袍,唤洛羲和师尊。
他为这孩子起名苏玄,应岁始为春,万物复苏,谷神不死,是为玄牝之意。
苏玄是个极不安分的孩子。
他贪玩,贪吃,贪睡,但天分极高,短短三年修为便达九通之境,远超过天一派所有弟子。
一日,洛羲和应虚洪老祖之邀,去他所在的福地论道,临走前特地关照大弟子谢凌看好苏玄。这小孩最近老闹着要下昆仑山,想去俗世历练。他修为灵力悟性皆高,却不通礼教,更不懂人情世故,在他学会这些前,洛羲和当然不能放他下山。
洛羲和前脚刚走,谢凌二话不说就把捆仙索套到苏玄手上了。苏玄正靠在璇玑殿前一棵树下呼呼大睡,也没设结界,正是毫无防备,被大师兄套了个正着。
他猛地睁眼,还想去解捆仙索,只听谢凌捏着另一端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法宝只有施用之人才能解开,这几日你就好好呆在昆仑山,别老想着出去惹麻烦。”
苏玄可怜兮兮的央求他:“阿凌,我会听话的,我保证不往外跑,再说你这样绑着我,多不方便啊。”
谢凌完全不理会他小鹿一般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抬手就拍了他脑袋一下:“叫师兄!没大没小!”
这日谢凌走到哪都拖着苏玄,苏玄先是被迫跟着他督促了一番低阶修士们练功,又被迫和他一起给师弟们示范灵咒。夕阳西斜,谢凌终于带他去了书房,坐下来准备看书。
苏玄懒洋洋的抬抬手,问他:“瑶池的锦鲤该喂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谢凌捧着一本灵符图录,懒得抬头,回道:“不必。”
“那可不可以把捆仙索……”
谢凌霍地站起来:“走,去瑶池。”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洛羲和太难了,谢凌太难了,我也太难了哈哈哈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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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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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洛羲和手里举着两袋果脯,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慢如龟速的向前挪着步子,有点后悔到这集市来。
此次论道原是因三清殿所起。三清殿不属于仙家门派,几千年来历代朝廷与仙门亦是泾渭分明。而近来,当朝频频派三清殿造访天下仙门,明为纳贤,暗为管控,一时间惹来众说纷纭。虚洪老祖作为诸仙门中道行最高的长老,邀各大门派的掌门论道,便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洛羲和身为天一派掌门,师兄又是当今三清殿尊首,自然万万不得缺席。
论道其实只花了半日,他告别虚洪老祖和其余掌门人后,准备回昆仑,动身前突然想到山上的小徒弟还在和他闹脾气。因为他不允许他下山,同他道别时还气鼓鼓的。
苏玄是个贪吃的小孩,虽然他人没下山,却可以让他尝尝这山下的甜食。洛羲和想带些果脯回去哄哄他,没想到集市如此拥挤,进不好进,出更是难出。他夹在人群中已过去半个时辰,方才看到的几家店铺还在视线所及之处。
洛羲和被挤到一处卖兔子和鸡仔的摊位前,颇为无奈的看看那些小动物。眼前竹筐中装了七八只白兔,有的在吃草有的在梳理毛发,还有一只在睡觉。
洛羲和百无聊赖的双眸突然一亮。
他对摊主道:“这位大哥,这筐兔子我要了。”
兔子是称斤卖的,摊主收了钱,乐呵呵的把竹筐递到洛羲和手上,洛羲和拎着那一筐兔子,周围拥挤的人立刻被隔开了几尺。人流攒动的速度还是很慢,洛羲和也不着急了,悠哉悠哉的提着竹筐随波逐流,终于拐到一条人稍微少一些的街上,他提起竹篮摇了两下,眼睛盯着那只熟睡的兔子,唇际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带着这群兔子回了昆仑,见到守在门口的弟子便将竹筐甩给他们:“麻辣兔头吃不吃。”
前来迎他的弟子欣喜若狂,一把接住竹筐,疯狂点头:“好好好,弟子这就送到后厨叫他们去做。”
“谢凌呢?”洛羲和边往璇玑殿走边问。
“大师兄和小师弟去了瑶池,现在还没回来。”
“哦,”洛羲和若有所思,目光一转落到那还在睡觉的兔子身上,“不用交给后厨了,今晚本座亲自下厨。”
“啊?”那弟子听得一愣。
师尊几百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的饭菜会好吃吗。
怀疑归怀疑,他还是乖乖把这些兔子送到后厨,交代他们先别动手,等师尊过来再说。
洛羲和赶到瑶池,一眼便发现池中锦鲤皆沉在水底嬉戏,唯有一条浮在水面,不知是死是活。
他立刻念诀将那锦鲤变回了人形。
谢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跪倒在池边直哆嗦:“师尊,弟子学艺不精未看住小师弟,叫他用幻术逃了出去。”
洛羲和望向瑶池:“他倒聪明,把你带到这近水处。他与你法力相当,水系灵咒却胜你一筹,你斗不过他也是正常。”
只是将谢凌变成锦鲤困在瑶池,却有些过分了。
见谢凌已冻得神志不清,洛羲和招来一匹路吾,与它一同将谢凌送回内寝,交由几个弟子照料,随后长袖一挥,走向后厨。
当晚饭菜已做好,只剩那筐兔子还在墙角。洛羲和打开竹筐,拎出那只还在睡觉的兔子,揪着它的耳朵在空中晃了晃。
兔子扑腾了两下,睁开眼睛看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带进了厨房。
洛羲和左手拎着它,右手举着刀,一步一顿走到案板前。
兔子开始疯狂挣扎,洛羲和面无表情把它摔到案板上,手起刀落。
刹那间,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眼前。
兔子不见了,少年捂着耳朵跌坐在地,眼眶因激痛红了一圈:“师尊!”
洛羲和冷冷道:“不是兔子吗,继续装啊。”
原来他早就知道那兔子是自己变的。
苏玄心有余悸,回头看了看案板上的菜刀,四肢百骸皆是剧痛。洛羲和摔他那一下对人形来说无关痛痒,可对于一只普通的兔子却着实有些重了。他化形之术远未通透,刚才险些被摔散了架,那把刀还差点削到他身上,要不是他及时想起咒术变回来,恐怕现在已经被砍断了脖子。
他又后怕又委屈,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哗啦啦流下来了。
这孩子,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自己先委屈起来了。
洛羲和怒斥道:“不许哭!”
苏玄抬手擦了擦脸,拼命想把眼泪憋回去,结果一个抽噎把自己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羲和无语。
本想教训他一下,看这人一脸受欺负的模样,他倒仿佛成了恶人。
“……别哭了。”
看苏玄抽抽嗒嗒的,洛羲和只得蹲下,和他脸对脸,威胁道:“再哭今晚没饭吃。”
得了,一听说没饭吃,这小孩哭的更厉害了。
洛羲和打量着他,看到他原本雪白的耳朵通红一片,是因为方才被自己捏过,突然觉得不该这么吓唬他。
苏玄原型虽是上古灵物,悟性法力皆高,但化作人形也不过三载,说到底只是个孩童。
也罢,对待小孩,就要用对待小孩的方式。
“好了好了,别哭了。”洛羲和试探着伸手拍了拍他,结果这孩子变本加厉,直接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他满怀。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原来苏玄好不容易下山,溜到集市,本想看看热闹,却搞不明白为什么一路遇到很多女孩子拿花砸他。在第八次被一只金合欢砸中脑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瞥见路边有人在卖兔子和鸡仔,急中生智变成一只白兔混了进去,想等人潮散开再继续逛街,没想到被路过的洛羲和识破,带回了昆仑山。

他一直在睡觉,等洛羲和把他拎出来才清醒,想变回去却发现自己忘了咒法。
他还以为师尊真把他当成了兔子,准备剁了吃肉。
其实洛羲和提刀时用的是刀背,只是没料到苏玄一直不现形是因为忘了咒术,方才还气他不见棺材不落泪。
洛羲和揉了揉怀里小孩的脑袋,摸索出一颗青梅塞到他嘴里:“行了行了,别哭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还敢不敢偷溜下山?”
苏玄眼睛哭得红红的,倒真像是方才那只兔子,眼睫上还挂着泪水,眨了两下,又呆又乖的说:“不敢了。”
“你私自下山的事,本座就不追究了,”洛羲和语气中仍然带了一丝责备,“可你走之前将谢凌留在瑶池,可有想过后果?瑶池阴森严寒,谢凌虽灵力高强,却并非金刚不坏之身。他不过受我所托看管你,你不服管教也罢,迁怒于他却未免过分。”
苏玄怔了怔,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想说话却被门口的呼唤打断。
“师尊!师叔来访,目前正在璇玑殿。”一位弟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从未见过师尊如此耐心的同别人讲道理,事出紧急却不得不打断他。
师兄深夜造访,事先还不打招呼,难道是为了三清殿之事?
洛羲和蹙眉,站起来便走,前来找他的弟子回头看了一眼苏玄,小声问:“小师弟……”
“苏玄伤了谢凌,虽是无意仍属不该,你带他去谢凌那守着,等他醒了,叫苏玄道歉。”
弟子惊讶的张大了嘴。
原来大师兄是被小师弟伤到的,小师弟居然能伤到师兄?师尊居然就只叫小师弟道歉?
同门相伤,量刑最重。十年前二师兄与三师兄争执互斗,两人都被罚杖脊三十,外加抄道德经三百遍,怎么到了苏玄这,处罚就如此之轻。
“道歉后,杖脊三十,抄道德经三百遍,缥缈峰禁足三月。”洛羲和淡淡的加了一句。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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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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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羲和甫入璇玑殿,便见多年未见的大师兄迎上来:“羲和!好久不见,我未下拜帖便匆匆前来,实在是事出紧急。”
洛羲和猜的没错,师兄此次造访昆仑,正是为了三清殿纳贤一事,和他交谈后才得知,当今仙家掌门竟已有半数被纳入三清殿下,包括今日在虚洪老祖处见到的,几位声名显赫的仙门术士,其实在赴约前便已同三清殿立下灵契,甚至将自家法宝都交由三清殿看管。
所谓灵契,便是以修为作注,若一方违约,则修为尽失,因此对修仙之人而言最是郑重。
“止戈也入了三清殿,现在是殿上副使,他人在金陵,前几日还同我提到你,我看天一派迟迟未有答复,便想与你面谈。”
洛羲和思忖刹那,决定把话题岔开:“金陵到昆仑路途遥远,师兄现在定是十分疲惫,不如在昆仑暂住一晚,休息过后,明日你我再商议此事?”
“如此也可。”
将师兄的住处打点妥当已是深夜,洛羲和陪他一同去寝室,走在路上他突然问道:“羲和座下的百位弟子现在可都在昆仑?”
“都在,他们术法尚需精进,”洛羲和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无人可出昆仑,待明日,我叫他们准备妥当,再来见师兄。”
这一晚,洛羲和回到自己房内已是寅时,他突然想到,招待师兄一事让他忘了去探望顾凌。现在再去或许有些晚了,不过听其他弟子说,顾凌已经清醒,那应该无大碍了。
次日,他答应师兄,下月初五亲自拜访三清殿,以表诚意。
师兄得到回复心满意足的走了,洛羲和以手撑额犯了头痛。有贴心的弟子看到师尊如此苦恼,给他泡了一盏茶,正要端进书房,远处猛的传来一声巨响。
那弟子吓了一跳,手中茶杯跌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洛羲和眉心一跳,稍作判断便冲向了缥缈峰。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缥缈峰禁地的结界被破了。
他匆匆赶到缥缈峰时,禁地外已是乌烟瘴气,被镇了几百几千年的各路妖魔四处逃窜,洛羲和提剑便向其中一只魇魔刺去。
周遭瘴气正是这魇魔幻化出来的,他要先除掉乌烟瘴气的源头,才能清理其余妖孽。
随他一同赶来的几个弟子已设下困灵阵,将逃出禁地的妖怪罩在了阵法内。
禁地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此刻破了一个硕大的窟窿,那些妖怪便是从这窟窿中钻出来的。洛羲和看着那漏洞蹙眉,他甩了剑上魇魔漆黑的血,抬手修补这结界,结界非昆仑天一之人不得破,距离他上次修补才不过一年,怎就坏得如此彻底。
“师尊小心!”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弟子的惊叫,原来竟是一只千年雪妖冲破了困灵阵,直冲洛羲和后背袭去。
洛羲和侧身躲过,挥手甩出一道赤焰诀,正击雪妖眉心,无数雪花在眼前飞散,雪妖已被烈焰烧得粉碎。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困灵阵因它方才的冲撞而崩塌,几千年来封印于禁地的妖魔四散而逃,纷纷流窜向缥缈峰外。
绝对不能让它们跑出昆仑山!
那几个弟子还都站在困灵阵原位,眼睁睁见洛羲和跳入阵法中央,祭出了昆凌锁。
以身作阵。
那一刹那,风雪静止。
一张硕大的网从天而降,罩住了整座昆仑山。
灵力消耗太大,洛羲和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师尊!”几个弟子冲上去扶他,被他呵住。
“呆在原地!守好阵法!”洛羲和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他能感觉到背后禁地内,尚未逃出来的妖魔在蠢蠢欲动。
也能感觉到,那些逃出缥缈峰的妖魔,正在尽全力冲撞他用昆凌锁设下的结界。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毫不犹豫的一挥手,一张诛魔诀飞速射中了结界一处有异动的位置。
在场的弟子全部看傻了眼。
昆仑封印了几千年的妖魔,就这样被诛杀了。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洛羲和狠狠闭上眼睛,诛魔诀接二连三飞向昆仑山各处,风雪舞动中,丧失了大量灵力的他逐渐觉得冷。
这些妖中不乏一心向善的生灵,只是因为没有仙根而修了妖魔道,被天一派历代掌门封印于此,因结界破损逃了出来。而他无法承担将这些妖放出昆仑的后果,现在设下昆凌锁后,所剩的灵力又不足以将它们封印,便只能全部诛杀。
又一道诀捏在手里,就要甩出去,他的手腕突然被拉住了。
洛羲和一低头,愣了。
他都忘了苏玄还在这缥缈峰,今日应是他禁足的第一日。
群妖哀嚎,声如泣血,响彻昆仑山上空,苏玄拉着他的手冰凉,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师尊,不要。”苏玄开口央求他,声音都在颤抖,“我可以帮你将它们封印,求你不要杀它们。”
“你,帮我?”洛羲和一怔,冷声道,“天一派历代,唯有掌门才有能力将妖孽封印,你如何帮我。”
苏玄握着他的手逐渐有些脱力,洛羲和抽出手来,不容分说又甩出一道诛魔诀,这次击中的是一株牡丹花精,漫天花雨纷飞似血,苏玄扑到他脚边捉住他的衣摆,声音已带了哭腔:“师尊不要,师尊求你了!”
灵力已所剩无几,结界还有两处异动,洛羲和衣角被苏玄拖着,在这紧要关头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再去安抚苏玄,又一道诀飞出去,三百年前被封印的狐妖一声惨叫,齑粉飞扬。
还剩一个。
洛羲和没再犹豫,他只想速战速决,甩出最后一道诛魔诀后,困倦疲惫汹涌袭来,他勉强站直身体,从苏玄手里扯回自己的衣摆,朗声说:“本座现在要带其余弟子离开此处,你禁足尚未结束,留在缥缈峰,乖乖呆在瑶池,切莫靠近禁地半步。”
此后几日,洛羲和经过一番修养,恢复了灵力,开始着手准备去三清殿赴约。这一日,他正在璇玑殿与谢凌交待事情,殿外突然闯入一只青鸾,他伸手接下鸾鸟叼着的信笺,粗略一扫便蹙紧了眉头。
虚洪老祖与兰陵派掌门私交甚勤,今日却突然联系不上他,据兰陵派弟子所言,掌门前去三清殿赴约便再也未归。
虚洪老祖已经知道洛羲和也要去三清殿,此次来信便是警告。
“师尊……要不,我替你去吧。”谢凌突然说。
“不可。”洛羲和手一挥,信笺便烧成了灰,青鸾发出一声婉转的啼讴,拍拍翅膀轻盈的飞走了。
“可是……”
“本座既答应师兄,便不可失约,你是天一派大弟子,假如本座如兰陵掌门一般,有去无回,你要接管昆仑的一切。”
“师尊!”谢凌着急了。
洛羲和安抚道,何况,本座并不打算在金陵久住,你同其他弟子护好昆仑上下,待本座回来。
谢凌走后,洛羲和坐在璇玑殿内,望着大殿内精雕细琢的墙壁出神。
一千年前,师尊将他领进璇玑殿,他那时还是个小孩,惊异于殿内精美绝伦的雕花飞云,不需要修炼时便跑来这殿内观赏,后来看了许多年,看习惯了,也看烦了,便再没有仔细打量过这座神殿。
如今看来,门口几处雕花,因为经年累月的风雪侵噬,已磨损不堪,不负当初的精巧细致。
修仙之人是不会老的。
而这座璇玑殿,却已经老了。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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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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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羲和站在一列书架前,抽出一本昆仑神魔录。
动身前往金陵前,他该去清点一番缥缈峰尚存的妖兽。
导致禁地结界破损的原因尚未查明,他担心妖魔逃遁日后重演,这也是他赴约三清殿前最放心不下的事。
那结界破损处他后来去看过,并不像是被暴力撕裂,边缘断的十分齐整,想必禁地内的妖魔冲破封印,也是感知到了这处破损,才妄图逃脱出来。
思索间,他已踏上了缥缈峰之巅。禁地内仅存七只妖兽,皆被镇压于冰棺中,洛羲和看向禁地内一桩又一桩棺椁,忽感迷茫。
散仙见妖就收是惯例,亦是为天下太平,可修仙之人教化修妖魔道的生灵一说,他却不甚认同。
所修道术不同,谈何教化,又有何资格教化。
洛羲和站在空荡荡的禁地内,一时有些怅惘。
他在神魔录上勾出几个妖兽名目,落笔于最后一尊时,手却顿住了。
九霄一枝春。
三年前这妖物化作人形,他便将他的名目勾去了。
他都快忘了,苏玄也曾是师尊认为的,诸多不服管教的妖魔之一。
洛羲和将神魔录卷在手中握着,转身走向瑶池。
瑶池的锦鲤一如往常,潜在水底嬉戏,洛羲和绕过池边,踏上竹舍台阶,正欲抬手敲门,门便被屋内的人推开了。
苏玄手中端着一盏鱼食,应该是准备去喂那群锦鲤,见到他来居然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洛羲和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朝他走过去,却看到他紧握着那汝瓷浅盏,又往后退了一退。
他这是,害怕?
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见苏玄耷拉着脑袋,额前碎发垂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抬都不抬,连眼角的梅花烙都跟着黯然失色,洛羲和心里那丝烦逐渐如星火燎原,翻滚成磅礴的愤怒。
“你这算什么,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洛羲和冰冷的问道,向他迈出一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抬头看本座!”
苏玄条件反射的朝后一缩,却是呜咽了一声,手一松,浅盏就要摔到地上,被洛羲和挥袖一扫,汝瓷和鱼食一起飞了出去,带着他冲天的怒气砸入瑶池中央,高溅起水花重重落下,池内锦鲤顿时吓得四散而逃。
“那些妖魔为祸人间,被历代掌门封印于此,如今结界一破,伺机而出意图不轨,本座降妖除魔是替天行道!”
洛羲和手上愈发用力,苏玄偏过头不想理他,被他强行掰了回来:“你到底有何不满!”
缥缈峰终年不化的积雪突在瑶池上方狂舞,洛羲和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冷笑:“你想对本座出手?”
瑶池的锦鲤好不容易再次聚在一起,便被一道跌入池中的身影惊得再次四散。
洛羲和动了手才终于冷静下来。方才想到苏玄居然要对他出手,他怒火中烧,一扬手就把人摔了出去,还不舍得让他摔在地上。
苏玄伏在岸边,因为呛了水连连咳嗽,一双软靴缓缓停在他面前,靴面绣着银丝流云,仍旧是不染纤尘。
“还不上来,是嫌这瑶池不够冷?”洛羲和负手而立,忍了又忍,终于问道。
苏玄抬头,一张脸被冻得煞白,浑身都在打哆嗦。
洛羲和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这人既然宁愿挨冻也不想上岸同自己讲话,那就让他在这池子里泡着算了!
走出去没多远,他才觉得身后安静的有些过分。
洛羲和回头,正看到一抹赤色消失在瑶池静谧的水面。
糟了!
他怎么没想到,以苏玄的性格,能上岸的话早就爬出来了,又怎么会愿意在这砭骨的池水中呆这么久。
方才的猜忌和忿怒顿时烟消云散,他纵身跳入了瑶池。
池底锦鲤游动如流火,森冷一寸寸爬上肺腑,洛羲和睁大眼睛,终于看到远处飘浮的红衣,他一把捞住那昏迷不醒的人,下一瞬,苏玄便被他推上了岸。
一束火光乍现,洛羲和将灵力拢在掌心,一点一点渡给苏玄。他这才想起来,苏玄前几日受了天一派杖脊之刑,那刑罚过后,寻常人需要修养三个月方能康复,苏玄这几日恐怕连从床上起身都是勉强,更何况他刚才还把他推进了水里,摔得那么重。
也不知道那日杖脊过后,这人是怎么能跑出来阻止自己的。
灵力徐徐渡过去,洛羲和看苏玄似乎要醒,他收了手,好整以暇的看这小孩悠悠醒转,目光茫然的张望了一圈,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里以后,脸刷的变得通红。
洛羲和抱着他站起来,还小心不碰到他伤处,小孩别别扭扭的抓着他的袖子:“……师尊。”
“不和我置气了?”洛羲和一挑眉。
小孩脑袋一偏,再次气鼓鼓。
“它们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他小声嘟囔的这句话让洛羲和听到了。
就知道这孩子还在惋惜那些被诛杀的妖魔。
洛羲和叹道,你心怀慈悲是好事,只是日后莫因这点善意坏了大局。
“师尊,”苏玄被他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床上,突然问道,“如果,我也修了妖魔道,师尊会杀了我吗。”
洛羲和身影一顿,良久才缓缓道:“若你误入歧途,为非作歹为祸世间,本座定会将你再次封印,永远镇压在这昆仑山上。”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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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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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朝汴京督军府后院种着一株梅树,这树生的十分不景气,在后院一众争奇斗艳的花花草草中,显得很不起眼。
这一日,督军府的园丁终于要把这株梅花挪走,正要动铲子却被路过的督军大人制止。
“谢伯,这树生的好好的,你动它做什么。”
园丁拄着铲子,不卑不吭的回答道:“养它多日,也不见花开,小人这是想腾出块地方种龙游梅。”
“季节没到,朱砂梅自然不会开花,况且你把它挖走,新花又没备好,明日三清殿的长老来府上驱邪,这块地空了不好看,”督军大人说,“还是把这树留着吧。”
“大人您看。”园丁抬手指向院落一角,只见一丛龙游梅正卧在地上,枝干嶙峋蜿蜒,花枝含苞待放,还挂着露水。
“谢伯倒是勤快,”督军笑了笑,“三清殿长老皆是爱梅之人,明日驱邪过后,我可以带他们来这坐坐。”
“大人放心,”园丁一铲子挖下去,边松土边说,“小人定在今日打理好后院。”
等督军大人走远,园丁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突然一翻手腕,几缕金丝银线自指尖流泻,落到梅树上,眨眼间,一个少年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还是查到这来了,你出去躲一躲,等他们走了我去接你。”谢凌对苏玄道。
苏玄说,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
“师尊现在下落不明,昆仑上下都被他们控制了,你别再给天一派惹事。”
“我不会惹事。”
谢凌有些着急,压低声音斥道:“你傻不傻!师尊走前特地叫我带你下山,就是不想你也和其他弟子一样,被三清殿当作傀儡,你别让他白费苦心!”
“阿凌!难道你就不担心吗?”苏玄也急了,“你把我安置在这,是因为一直解不开师尊设在我身上的封印,为何今日你又突然能解开了?!”
谢凌一怔。
三清殿在天一派掌门出行当日便派了一批道士入主璇玑殿,昆仑本有结界,但三清殿元尊曾是天一派弟子,结界的禁制轻而易举就被他们破解。谢凌当日受师尊之托,带苏玄下了山,正坐在一家饭馆,边喝茶边纳闷,为何师尊要将苏玄再度封印,还委托自己一定要把他带出来,突然听到几个路人在一旁嚼舌根,说天一派也归顺了三清殿。他当时便急了眼,站起来想往回赶,又想到师尊临行前的嘱托。
带苏玄远离昆仑,不可叫任何人得知你与他的身份。
关于苏玄的来历,他其实一直有疑问。据师尊所言,这孩子本是妖物,原身为梅,但除此之外,师尊也没有告诉他更多。
妖物身上竟有仙根,十分可疑,可师尊的话不得不听。谢凌带着苏玄,一路向东行至汴京,在督军府找了个落脚处。这期间,他曾几次尝试解开苏玄的封印,却一直未果,直到今天。
他和苏玄,现在是昆仑上下仅剩的自由身。可眼见着这小孩就要自己送上门去,难怪师尊此前要将他封回原形。
谢凌正在后悔解开他身上的封印,便见苏玄干净果断的抬手,迅速捏了一诀,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了。
金陵太极殿,一炷龙涎香袅袅升起,三清殿元尊正嗅着熏香闭目养神,一位长老突然匆匆踏入殿内,慌慌张张的说:“仙尊,那人快不行了!”
“不行了就拖出去喂狗。”杜衡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
“这……”前来报信的长老明显犹豫,谁知道元尊这是不是气话呢。
他思索再三,觉得还是不要在元尊心情不佳时触霉头,转身要走,却突然被叫住。
“等等,”背后的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座念在同门,且去送他最后一程。”

楼主:Carignan  时间:2020-04-15 17:16:59
所以说……知道当年师祖,师尊,教化目的的洛羲和表示,三观有些崩塌……

楼主:Carignan

字数:57181

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20-01-25 16:17:00

更新时间:2020-04-15 1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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