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魏申会找他埋怨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是为了让他解决卢得水……
卢得水性格外向，来班里没几天就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大胆告白魏申的时候几个围观者比当事人还兴奋，开学以来第一个周末还没来临，卢得水追求魏申在班里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
甚至都有老师来问白庙冬这事儿。
白庙冬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找当事人聊聊，毕竟闹得挺大，但他平时又不太管学生们之间的情爱纠葛，这次两个男生闹绯闻了他突然插手，怎么着都有点不公平。
而且卢得水之前还让他别妨碍……
好在魏申竟然自己来找他，看来是真的烦了。

白庙冬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已经是下午了，准备去找卢得水却被告知他和魏申去楼顶了。
楼顶常年封锁，去那儿干嘛？
通向楼顶的大门敞开着，锁被仍在一边，时断时续的说话声随着风传到耳边。
大意卢得水真情表白，魏申实意骂街。
然后突然几个字眼钻到白庙冬耳里，“……跳下去……”
白庙冬一惊，“我去……？！”
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出去，看到魏申就把他按在地上，“别冲动，冷静冷静！”
卢得水和魏申都被白庙冬的突然出现吓住了。
魏申瞪大眼睛看着压着自己一脸紧张的白老师，“老师？你干什么？”
卢得水在一旁愣住。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经受点磨难，不要动不动就寻死……”
魏申打断他，“老师……”
一阵风吹来，风沙迷了两人的眼睛，白庙冬揉了半天眼睛，眼泪直流。
然后看到同样眼睛泛红的魏申，白庙冬突然想起来什么，“卢得水！”
卢得水怔愣中听到自己名字，急忙应声。
“滚过来！”
卢得水：“？老师，我就在你边上啊。”
白庙冬这才看到挨着自己的卢得水，“你说你喜欢魏申，什么时候开始的？”
“额……高中分开之后……”卢得水被问的更懵，但也照实回答。
“告白过吗？”
“嗯……”
“什么时候？”
“高一那年寒假吧……”
白庙冬叹气，这就把很多事猜出个大概。
石峰啊石峰，你还找家长，这事儿找家长能有用吗。
“老师，能起来吗？”魏申脸色很不好看。
白庙冬起身，顺道把魏申也拉了起来。
“楼顶不让人进，你们胆子还真大！看来不打不行了！”白庙冬大吼，尽力摆出自己最严肃吓人的表情，“你们两个人，跟我过来！”

第五章 （3）
白庙冬把他俩带去音乐教室，先是宣扬了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再教训他们要珍爱生命，灌输了无数鸡汤。
然后给卢得水下了死命令不得骚扰魏申，又借机给魏申做了点思想工作，算是把上学期没能开始的谈话完成。
“身为学生，认真学习是本分，学不好是一回事，故意不去学是另一回事。”白庙冬对谈话做了总结，咽了口唾液，除了上课，他还没说过这么多话。“因为别人影响自己的未来是最愚蠢的行为，只有掌握未来，你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你难道要一直被动地生活吗？”
魏申：“我是没有未来的。”
“说什么傻话，”白庙冬揉了揉他的头，“感情上遇上点事儿就否认自己，未免少了些男子气概哦。”
“老师什么都不知道。”魏申看着他，脸上风轻云淡，“事实上是我先喜欢上卢得水的，他那个傻子，才不会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谁。”
“……”白庙冬脑海里飞过一群草**，“你既然喜欢卢得水，为什么现在那么烦他？”
“现在不喜欢了。”魏申说，“太黏人。”
“所以啊老师，”魏申眼里生起几分自嘲，“我就是满口谎话的小人，还喜欢男人，像我这样的人，再努力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师，谢谢你让卢得水不要缠着我。以后就不用管我了，就算我真的跳楼，也不会在学校跳的。”
魏申说完就走，留下白庙冬一个人风中凌乱。
白庙冬晚上又偷偷摸摸找了回卢得水，打听了一些魏申的事，主要是家里的事。
情况和石峰跟他说的简直两个版本。
魏申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二婚才有完整的家庭，之后父亲和母亲有了孩子，房间不够，魏申便在外面一个人住，每个月家里会给他打钱。
然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住，只有逢年过节会回一趟家。
那时候经常陪在魏申身边的就是卢得水，卢得水会给他带饭菜吃，给他游戏机玩，给他漫画看。
白庙冬在心里琢磨，也许魏申对卢得水的感情只是依赖，错把它当成爱情？
卢得水倒是很明显是真的喜欢魏申。
“傻里傻气的，一天到晚乐呵什么？”白庙冬问卢得水。
卢得水疑惑：“没啥乐呵的，但也没啥难过的啊。”
白庙冬：“你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第五章 （4）
白庙冬以为之后自己不会再和魏申有过多交集，因为既然学生都对他说了不要管，他也不必费心思去折腾。
当然，他不否认自己对魏申有好奇和恻隐。
小小年纪，比他这个半身入土的人民教师还死气沉沉。
没想到的是，魏申再次主动找他。
“借钱？”上课铃已经响起，白庙冬去厕所路上被魏申拦下。
“我把一个女孩搞大肚子了。”魏申直言。
白庙冬：“……”
“老师你要是不借，我就去主任那儿举报你私下给学生补习。”
“……？”白庙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让卢得水那臭小子保密了，他那嘴真是……”
白庙冬说着说着停下来，因为魏申突然微微低头，半垂眼帘，拽着他的衣角小幅度摇晃。
然后，捏着嗓子撒娇道：“老师，帮帮忙吧……”
白庙冬：“……”
魏申用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白庙冬，眨了眨眼睛。
“老～师～”
白庙冬眼角抽搐。
这个魏申，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借钱可以。”白庙冬说。
魏申只是看着他，似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正好明后天月考，考得好就借。”
“那一言为定。”

然后，万万没想到，魏申竟然一下子考了班里第五名。
从倒数到第五。
白庙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嫉妒恨……这就是智商的碾压吗？
想当年他每天挑灯夜读也没考过班里前五，一个奖状都没拿过。
这臭小子，真是太拉仇恨了。
再看班里其他奋斗的小青年，真是……

成绩也出来了，白庙冬之能履行诺言，借了钱给魏申。不过，魏申说的话他实在不信，就总是留意魏申身边的女孩，还在放学后偷摸跟踪了好几次。
他以前从没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儿，还牺牲自己休息时间。
要说原因，大概是不想让这孩子误入歧途，他看这个小屁孩还挺顺眼的。
张开了绝对是个帅哥。
几番跟踪无果，倒是知道了魏申住在哪儿，离白庙冬租的房子不远，到学校五六个公交站的距离。
周六这天，白庙冬去商场修耳机，等待的时候看到魏申和一个小女生在挑选手机。
那个女生好像是隔壁班的，漂亮，也很会打扮，娇艳如花儿，在学校碰到时连白庙冬也会多看几眼。
原来是给小女朋友买手机，竟然骗他说去打胎。
唉。
白庙冬在心里叹息，可怜卢得水了，喜欢的人变心也就算了，还喜欢女生了。

第九章 （1）
这天，白庙冬正无聊打着游戏，突然收到一条短信：「老师，我欠你的债可以分期还款吗？」
白庙冬点开，是魏申发来的。
「随意。」他回。重新回到游戏里。
没多久又有一条消息。
「老师，我前几天放学看到你了，在我小区门口。」
白庙冬玩了会儿游戏才回他：「噢。」
他实在不喜欢打字，所以不喜欢用手机聊天。
而且用短信聊很费话费啊。
「老师不是住在公园旁边那个小区吗？」
看到这条信息，白庙冬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怪突然找他说话。
「噢，下班了到处溜溜。」
对面回得很快：「都十点了，去哪儿溜？」
白庙冬啧一声，这小子，真是敏锐。
「路上想着事，走错路了。」
「哦～」
白庙冬看着这个字和后面的波浪，眼前放佛浮现了魏申说这个字时的神情。
满脸“信你个鬼”。
很快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老师骑自行车速度一直那么慢吗？跟我走路速度差不多。」
白庙冬特别想直接打电话说，短信来来回回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他不敢。
他心虚。
「想说什么直说，短信费钱。」
「我都不知道，老师这么关心学生。」
「应该的应该的。」
「商场手机店里的那个女生，是我妹，我借钱是给她买手机。」
白庙冬看着最新的这条消息，皱起了眉头。
「老师这么好骗吗？」关键也没必要，他觉得自己跟其他老师比，非常开明了。
虽然他是因为懒得管。
白庙冬等着回信，对话框却一直没动静。
以为我生气了，不敢回了？白庙冬心想。
「我知道了。」白庙冬打出这几个字，然后犹犹豫豫。
魏申跟他解释这个就是没必要的事儿，现在搞得跟捉奸似的，还你骗我我相信你。
不过他看到魏申跟女孩在一块的确有点捉奸现场的感觉，毕竟他和卢得水关系铁，卢得水和魏申又有感情纠葛。
白庙冬手指动来动去，最后还是点了发送。
发送的瞬间，对方发来一条消息：「想把老师骗上床。」
底下是他刚发出去的“我知道了”。
白庙冬：“……”

第六章 （2）
还好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也知道魏申满嘴跑火车，不然这会该被吓得报警了。
但还是惊得半天没反应。
以至于回过神来觉得要化解现下这微妙的误会尴尬时，已经错过了时机。
魏申：「老师？」
「老师知道了？」
「老师，我说真的，没有在骗你。」
白庙冬：“……这小子不心疼话费吗？”
白庙冬：「企鹅上聊吧，老师话费没剩多少了。」
魏申：「没流量了。」
白庙冬：“……”
「那改天再说吧，老师要去吃饭了。」
魏申：「老师自己做吗？」
白庙冬揉了揉脑门，这小鬼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不会做，出去吃。」
发送出去，扔开手机去换衣服。
换好了之后拿上手机出门，走进小区门口的麻辣烫店。
等待的时候掏手机出来看，魏申又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
「去哪儿吃？」
「老师，你别不理我。」
「我会做饭哦老师，但每次都吃不完，之后吃好几天剩菜。」
「老师，来我家吃饭吧，我做菜给你吃。」
「老师，你不要不理我。」
每条消息间隔不超过两分钟。
白庙冬心里五味杂陈。
「老师，活着真是没意思。」
“……！”白庙冬暗骂一声，按下拨号，给魏申打电话。
被挂断。
他也不顾不上自己点的餐了，边重新拨号边跑出门。
一直没人接。
白庙冬不停地打，一路跑到魏申下区门口，却不知道往哪走了。
白庙冬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烦躁不堪。
他发条信息过去：「你住哪？我在你小区门口。」
刚才还不接电话的魏申秒回：「5栋602。」
“这臭小子！”白庙冬咬牙切齿，“看我等会不打死你！”
5栋的电梯坏了。
白庙冬看着楼梯口，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拖鞋。
……
他到底来这儿干嘛？
算了，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真是可以把人逼到无路可走啊——来都来了。
白庙冬穿着拖着爬上6楼，气喘吁吁地敲响602的门。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脸上的汗一滴滴地落下。
没人开门。
他凑到猫眼那儿往里看，除了一点红光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猫眼吗？
怎么更像摄像头。
「开门！」他用短信发了两个字。
「哦。」对方回。
然后传来脚步声。
门刚开了条缝，白庙冬就用力推开，强行进门。
魏申站在墙边，举着手机。
白庙冬看着正对着自己的手机摄像头，皱眉：“你在拍我？”
“是啊，不过。”魏申的眼睛从手机后露出来，“拍出来没有老师你本人好看。”
白庙冬无语，懒得跟他纠结这些奇怪的举动，“你现在看着倒是没有一点轻生的意思。”
魏申把门关上，“老师再不来我就跳楼了。”
白庙冬看着他。
穿着浅蓝睡衣，清爽干净。
面色红润，眸子里有零碎的光闪动，看起来心情不错。
哪像是准备去跳楼的。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白庙冬拿袖子擦了擦汗，叹气，“老师一大把年纪，经不起折腾。”
“我不知道老师这么在意我。”魏申耸肩，然后从玄关鞋柜拿了双拖鞋，示意白庙冬换鞋。
白庙冬莫名其妙换了鞋，莫名其妙在客厅沙发坐下，还喝上茶嗑起了瓜子。
……他来这儿干嘛来着？

第六章 （3）
不过也的确跑累了，就当休息一会儿。
白庙冬四处看看，这房间格局和摆设跟他家简直一模一样，熟悉感给他种来过很多次的错觉。
而且也没旁人在，就自己学生，他就随性地跟在自己家似的。
白庙冬盘起腿，用力揉捏腿肚。刚才爬楼梯爬的太快，小腿一直抽。
“看电视吗老师？”魏申抱了一堆零食放到茶几上，“网络电视，有VIP，什么都可以看。”
“哟，壕啊魏哥。”白庙冬拿了包薯片拆开，“别折腾了，我休息一会儿就走。”
魏申还是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给白庙冬，“我在洗菜了，吃了饭再走吧。”
白庙冬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话他在各路亲戚那儿听了无数次，还是头一回从自己学生这儿听到。
啧啧，多新鲜。
“平时都自己做饭吃？”白庙冬跟着他进了厨房。
“偶尔，放假会自己做。”魏申说。
白庙冬从菜篮子里摸了根胡萝卜啃，“看不出来你这么贤惠啊。”
“贤惠……”魏申正在处理鱼鳞，扭头看他，“那是用来形容女生的吧。”
“男女平等嘛，一样一样。”白庙冬咬下一截胡萝卜，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狭小的厨房。
白庙冬看着背对着他的魏申，腰间系了藏青色围裙，头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毛绒绒的热度，耳朵透着红。
再近一些都能看清皮肤上的绒毛了。

“话说回来，你今天是怎么了？”白庙冬才想起来正事，“说那么多奇怪的话，我以为你临终留遗言呢。”
砧板上的鱼还在跳动，魏申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下了鱼头。
白庙冬：“……”
这小孩有点可怕。
“刚睡醒，以为自己在做梦。”魏申放下手里的刀，洗净了手，转身看着白庙冬，“现在也分不清是不是还在梦里。”
“哈？”白庙冬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话，你不是醒着吗，当然不可能在做梦啊。”
魏申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在我的梦里呢？”
白庙冬：“……”现在的孩子整天都想些什么？
“如果不是梦，老师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呢？”魏申抽出一把水果刀，紧紧握着。
白庙冬预感不妙，肌肉紧绷起来。
“不信的话，这把刀扎下去我也不会疼的。”说着，刀尖就要往左手手心扎去。
“！”白庙冬反应迅速，夺过刀，然后用力握住魏申的手腕。
“你疯了？！”

第六章 （4）
白庙冬声音都是颤的。
“都说了这不是梦！你这一刀下去手就废了！”
魏申愣了半秒，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废了也和老师没关系吧。”
白庙冬心头刺痛，夏天还没有过去，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带着太阳的热度，他却觉得冷。
他想起了母亲在父亲去世之后，也曾这般拿着刀对着自己。
对他说“和你没有关系”。
用没有温度的眼神看着他。

意识从记忆中抽离，白庙冬苦笑：“魏申，你是我的学生，怎么没有关系？”
“要是没关系，我为什么因为你一句话就跑到你家来？”
“魏申，冷静一点好吗？”
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老师你……”魏申看着自己的班主任，眼神闪烁复杂。
他舔了舔嘴唇，没有被束缚的那只手抚上白庙冬的眼睛：“老师你这样看我，会让我忍不住对老师干坏事的。”
窗外鸟儿啼叫，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不知在哪儿玩耍的孩童笑得铜铃般响亮。
很吵。
魏申的声音很小。
但白庙冬还是听见了他说的什么。
以及眼睛那儿无法忽略的触感。
是梦吗？白庙冬突然不确定了，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自己的学生，正用着看向猎物的眼神看着他。
白庙冬松开手，不自觉地往后退。
他嘴唇动了动，“什么意思？”
余光瞥到砧板上的鱼，以及鱼旁边的菜刀，他突然想到魏申是不是……
有暴力倾向！
靠！不会是把他骗到家里在菜里下迷药然后把他大卸八块享受这血腥的过程……
白庙冬眼神瞬间变了，惊恐地看向魏申。
魏申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老师，“想什么呢？脸上表情那么丰富。”
白庙冬快哭了，“别吓我啊小申申……杀人的后果很严重的……”
“乱想什么啊老师。”魏申噗的一声笑出来，“而且好做作啊老师这演技。”
白庙冬尴尬地收起自己的演技，“不要开些让我乱想的玩笑，我可没心情每次都陪你玩。”
魏申委屈巴巴：“冤枉啊老师，我说的是实话。”
白庙冬故意不去听这句话，想摆脱目前奇怪的氛围。
“饭煮了吗？我给你煮饭吧。”
“嗯，好啊。”
白庙冬也开始在厨房忙起来，不过他会的少，也就只能打杂。
魏申做菜的熟练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多少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在家里被当做宝捧着呢？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仅厨艺了得，还把家里收拾得仅仅有条，学习上也很厉害。
就是性格奇怪了点。
不然排队追他的女孩都能绕地球三圈了吧。
“对了，你和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白庙冬问。
魏申看向他，突然挑眉：“哪个？”
白庙冬：“……”
白庙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以为你没那么容易喜欢别人。”
而且学校里也完全看不到他和谁关系近，完全独行侠一个。

第六章 （5）
第六章 （5）
白庙冬很久没到别人家做客了，在学生家里吃饭更是头一回。
虽然有点别扭，但他难得和学生走得这么近，而且这学生还做菜给他吃，这种感觉他倒是不讨厌。
甚至有点想发个朋友圈炫耀。
他这种老师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白庙冬看着一桌的菜，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生活上，他这个老师真的是不如魏申百分之一。
每个菜味道都很好。
称不上多美味，就是普通的家常味道，但是在外面吃不到的。
白庙冬吃饭前还说两天都吃不完，可是这一顿就解决了一大半。
白庙冬撑得肚子要炸开，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魏申默默收拾碗筷，擦桌，洗刷，拖地，然后把剩下的菜放好。
真是看不出来啊。
白庙冬心想。
学校里对什么都敷衍了事，三番五次进医务室，他之前还以为这孩子生活一定过得很凄惨。
没想到其实精致得跟小女生似的。
“在看什么？”魏申也坐到沙发上。
白庙冬挪了点位置给他，“少儿不宜。”
魏申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笑道：“蜡笔小新？”
白庙冬：“又名如何以错误方式套路小姐姐的心。”
白庙冬觉得自己该走了，但他还有话想说。
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个人安静地看了会电视，魏申突然问：“老师有过女朋友吗？”
白庙冬调侃：“**附身了？”
魏申没理会：“老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回答老师一个问题，怎么样？”
白庙冬挑眉，“你想知道什么？”
“也没什么，”魏申一脸坦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庙冬突然笑了，“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坑老师？”
“哪能呢～”魏申又矫揉造作起来，“老师～来玩吗～”
白庙冬：“……”

“陪你玩也可以，但是你可以答应老师一件事吗？”白庙冬认真地看着他。
魏申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白庙冬突然握住他的左手手腕，将衣袖撸到手肘。
上面有很多已经愈合的疤痕，像是被笔尖扎出来的痕迹几乎遍布了半个手臂。
白庙冬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紧紧盯着魏申。
“那么严肃干嘛？”魏申眼神闪躲，“梦游时候干的，我也控制不住。”
“不要再这么做了，”白庙冬嗓音比平时低沉，“不要再这么做。”
魏申抽出手腕，不说话。
电视里野原新之助小朋友跳起来扭屁屁舞，然后响起了其他人物的笑声和吐槽。
白庙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蜡笔小新是部很好的动画，休息的时候可以看看。”
魏申放下袖子，“老师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学期运动会之前，”白庙冬揉了揉魏申的头发，“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注意到了。”
其实是因为魏申一直穿着长袖他才特意留意的。
但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在厨房抢水果刀的时候才看到那些伤疤一直延伸到袖子里。

第七章 （1）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诺下了，”白庙冬说，“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有喜欢过的女孩，但都没得到回应。”
魏申问：“也就是还是处男？”
“……”
“老师看着就不像有女朋友，整天无所事事愁眉苦脸，一脸的欲望无从疏解。”
“……”
“虽然长得挺俊俏身材也可以，但是性格差到绝顶，肯定没有女生想跟你在一起。”
“……”白庙冬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伤肝伤肺又何必，“……我就只听见你夸我帅，其他都没听见。”
魏申一脸欣慰地揉了揉白庙冬的头发：“脾气倒是好，这都不生气。这一点还不错。”
白庙冬躲开他的手，已经不知道他是想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白庙冬说。
魏申安静地等他发问。
白庙冬本打算问他为什么打电话不接敲门不应，只回他短信，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他太清楚这种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白庙冬坏笑：“我和石峰老师你更喜欢谁？”
魏申愣了一下，然后作沉思状。“嗯……讲课上石老师厉害，管理班级上石老师厉害，关爱学生上石老师……”
“行了行了，”白庙冬打住他，“怎么这么没趣，说什么大实话。”
“该我问了，”魏申搭上白庙冬的肩，“老师怎么看待师生恋？”
白庙冬：“……”这算什么问题？哲学问卷？
“这跟我怎么看没关系吧，两相情愿的事儿他们开心就好。”
魏申追问：“如果他们被别人指手画脚呢？”
“嗯……那就搞地下情，等学生毕业了再说。”
魏申似乎是得到了答案。
白庙冬想了想，然后问他：“真的不喜欢卢得水了吗？”那么久的感情，怎么会说变就变。
“不是那种喜欢了，”魏申似乎不想提这个，偏过头去，“只是习惯他的存在，我误以为是喜欢。”
“卢得水也是可怜，为了你追到这儿来。”白庙冬说。
“不是为了我，就算没有我他也会争取上最好的学校，只不过恰巧我在这儿。”
白庙冬不言。

第七章 （3）
第二天是周一，白庙冬批改魏申作业的时候注意到封皮脱落了，顺手用固体胶黏上。
石峰在旁边看到，“看来你对学生越来越上心了。”
“也就比以前好点。”白庙冬合上作业本，封皮正中央的名字工整干净，和他抽屉底下压着的漫画书截然不同。

上课的时候白庙冬的注意力一般都在卢得水那儿，这孩子实在是多动加话多，一刻不盯着都不消停。
然后他就注意到有人往卢得水头上扔东西。
扔东西的那个男孩叫孙麻花。
他俩一直谁也瞧不起谁，孙麻花看不上同性恋，卢得水看不上他看不起同性恋。
除了孙麻花和孙麻花哥们儿，班里学生看待卢得水倒是并无不同。
“孙麻花，上黑板解这题。”他故意点名他。
“啊？”孙麻花大喊，“老师我不会啊，你找卢得水吧，他跟我可不一样了，啥都会。”
说完，他和周围的几个男生齐齐笑起来。
卢得水和白庙冬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卢得水回头冲他说：“你别阴阳怪气的，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虽然人恶心，长的倒是不错。”
全班哄笑。
孙麻花气得要站起来。
白庙冬适时制止了他们，“做题不行嘴巴倒是都能说，都闭嘴，谁再说去厕所罚站！”
有人在底下凑热闹：“女厕所女厕所！”
白庙冬看向说话那人：“你给我去男厕门口站着！”
又是一阵哄笑。
无意间白庙冬和魏申的视线对上，盈盈笑意，托着腮看他。
白庙冬移开目光，这孩子倒是不在课堂上打瞌睡了。

下课后卢得水跑来找他，说自己苦于失恋的困扰无法自拔，想请假。
白庙冬：“……”
“你不是早就失恋了吗？”白庙冬直言。
“小白，小白，小白……”卢得水上半身晃来晃去，不停地喊他。
“我说了不要这么喊我，”白庙冬不太想搭理他。
卢得水还是不停。
“再喊给你加作业了。”
卢得水闭嘴。
“刚周一就请假，不给请。”白庙冬非常无情。
“那个孙麻花脑子被马桶抽了，不停烦我，我烦着呢今天，不想看到他。”卢得水瘪嘴，十分伤心。
白庙冬看着好笑，捏了捏那撅起来的嘴唇，“怎么了？”
“魏申早上问我要作业抄。”
“……？”白庙冬一头问号，“借作业又怎么让你伤心了？”
“他成绩那么好还抄我作业，他上次月考考了第五呢，不写作业成绩还那么好。”
白庙冬脑门周围都是迷雾。
现在的孩子他真是搞不懂。
“我跟你一块去教室，让孙麻花不要打扰你了行吗？”
卢得水吸了吸鼻子，点头。
白庙冬摸了摸他的头，“乖。”

第七章 （4）
某一周的周五，白庙冬接到张北电话，问了些卢得水的近况，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白庙冬才知道张北人在学校里了。
正好接下来没课，白庙冬就去找他了。
白庙冬带张北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最后到操场旁的台阶坐下。
“自残？我还以为现在生活水平这么好，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白庙冬说了很多班里的事，也说了点魏申的事。
“心理问题，和生活水平没多大关系。”白庙冬淡淡地说，“我爸妈那会儿在镇上还算富裕，不还是一个自杀一个自杀未遂。”
“唉……还好你没啥问题。”
“嗯，虽然不想活了，但也不敢死。”
“别吓我啊，”张北惊恐，“你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别什么时候想不开了。”
“开玩笑的，”白庙冬轻笑，“幸运地来这儿混上了铁饭碗，不会舍得离开的。”
铃声响起，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飞快地往门口跑，教学楼也吵闹起来，活力四射的学生们争抢着往食堂奔去。
“前几天碰到风筝了，还向我问起来你。”张北说。
“风筝……好久没联系了，还好吗？”
“怀孕了，和相亲对象结的婚，过得还不错。”
“挺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应该很幸福。”
“倒是听不出来遗憾，当初她对你那么好，你就没有动过心？”
“有一点吧，但是你知道的，我这样的条件配不上人家。”
“你啊，怎么总是瞧不上你自己？”
“硬件摆在这儿嘛不是。”
“我觉得你就是心理有缺陷，有障碍，不敢去爱。”
“不说这个了，给我支烟吧。”白庙冬伸手。
张北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白庙冬含着烟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烟雾在他肺里和气管游走，最后从鼻腔出来。
“也就跟你说说这些事。每天跟小屁孩打交道感觉自己都变幼稚了。”
“幼稚好啊，做大人很辛苦的。”张北弹了弹烟灰，“咱俩之间真是没啥不能说的，你也别遇事就憋心里，哥们我给你当心理顾问。”
“得了吧，你自己那一堆破事就够你操心的了。”
操场只剩他们两人，周围静下来许多。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快下雨了。
“白大娘情绪越来越差了，我妈说她屋里东西没一件是好的，都被砸坏了。也没人敢拦住，一靠近就把脑袋往地上撞。”
白庙冬静静听着，抽着烟。
白庙冬吐出一口白烟，“你这趟是特意来找我的？”
“顺道看看卢得水。”张北如实回答：“我妈托我来的。村里没人愿意照顾了，再多钱也顶不住遭罪。”
“果然一开始就该送去养老院的。”白庙冬说，“她跟我待一起的时候还挺正常。”
“那是……”张北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那是她觉得自己欠我的。”白庙冬伸手摸向腹部，那里有一道三厘米的刀疤，“所以现在尽力扮演母慈子孝。”
“也不是这样，你想的太悲观了。”张北搂住他的肩，“白大娘天天吃那么多药，眼睛又不好，搁谁谁心情能好？再说她也真心希望你好，给你找对象这事儿她可没少操心。”
白庙冬提到找对象这事儿就来气，“她眼睛不好谁都知道就她自己心里没数，你瞅瞅她挑的那些个人，有一个能看出来是女的吗？！”
张北想到这事儿就好笑，媒婆推荐的姑娘白大娘没一个看上的，气的媒婆把所有人照片一股脑全给大娘了，不管男女老少，随大娘自己挑。
结果白大娘挑出来的都是眉清目秀的男生。
这事儿也成了村里好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张北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要是你同意我就让我妈联系养老院。”
“联系吧，多少钱跟我说。”
“要是舍不得，不如把大娘接过来？”
白庙冬摇头，“我俩最多忍对方两个月。”
“你就是习惯一个人住了，”张北叹气，“我去找卢得水，跟我一块儿？”
白庙冬坐着不动，“回头我给你转点钱，麻烦你妈帮忙多买点补品什么的。”
张北应下，“那我走了。”
“回见。”白庙冬挥手。
指间的烟烧了一半，白庙冬吸了两口，掐灭，起身离开。

第八章 （1）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天空暗成了灰。
雨一直持续到放学，白庙冬没有带伞，只能淋雨去校门口拦出租车。
但路上车来车往，不少出租都载着人，也不好跟学生抢那么几辆空车，就一直等着。
“老师，这把伞给您用。”
白庙冬转头，是班里的小姑娘。
“我和同学用一把伞就行。”她说。
白庙冬婉拒，说自己在等人。
也没骗她，出租司机也是人嘛。
这时候孙麻花小跑着过来，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一把夺过那女生的伞，“谢啦，明天还你！”
然后撑开伞跑开。
那女生和旁边的同学气得一路追过去。

门口拥挤的人群和车辆逐渐稀少，一辆空着的出租缓缓驶来。
白庙冬挥手，然后看到几米远的地方也有人挥手。
戴着兜帽，也看不清是谁。
出租车在那人跟前停下。
白庙冬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那辆出租载上客后向继续前行，白庙冬只能看着车轱辘慢慢地地转。
还没转几圈，就停下了。
后座车窗摇下，露出半湿头发下深渊一般的黑色眸子。
“魏申？”白庙冬不确信地问。
依然戴着兜帽，脸颊有一部分陷入阴影里，令他看起来冷峻锋利。
和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气势不同，带着具有攻击性的力量。
青春期的男生发育很快，在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开始褪下脸上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如石头般冷硬的线条。
“老师上车吧。”魏申打开车门，自己往里挪了挪。
白庙冬坐上车，关门。
“怎么这么晚才走？”路上白庙冬问。
“打扫卫生，今天我值日。”魏申回，“没想到遇上老师。”
“还好是你，不然我还要在门口站好一会儿。”白庙冬说。
魏申：“老师看到我拦下车有没有骂我？”
白庙冬：“要是知道是你我就骂了。”
魏申“欸”了声，“老师没看出来是我？”
“戴着帽子谁看得出来。”白庙冬嘴上这么说，但就算不戴帽子他也不一定看出来。有段时间没注意他了，个子和身材都变了许多。
车子一路行驶，到白庙冬小区门口却被迫停下了。
小区地势低，排水系统也不好，经常一下雨就淹，更别说今天下了这么老半天的大雨。
“水太深了，车走不了了。”司机说。
白庙冬别无他法，付了足够的车钱后趟着水走回去。
刚在玄关脱下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手机就响起来。
白庙冬接起电话：“您好？”
“老师是我。”
“魏申？你换号码了？”
“我钥匙和钱包丢了。”
“……”对方语气太平淡以致于白庙冬没反应过来。
“老师？”
“……真的丢了？”
“嗯，口袋里就剩个手机了。”
“丢车上了吗？”
“不知道，出租车已经走了。”
“……你怎么那么淡定？”
“我很着急啊。”
“……听不出来。”
“真的很急。”
“那……”
“尿急。”
“……”
“衣服都湿了，好冷。”
“你在那儿等着，我去找你。”
“快一点，老师。”
“……”
白庙冬看着玄关脏衣桶里的衣服，纠结了一会之后还是回屋里拿来身干净的，带上伞出门。

第八章 （2）
电梯又坏了？还是没修好……
白庙冬看着封起来的电梯，等魏申下楼。
很快楼梯间就传来脚步声。
“闪现！”
魏申一下子窜到白庙冬跟前。
白庙冬在他脑袋打了一下，“小点声，别吵着别人休息。”
“就一把伞？”魏申看着拿着伞的白庙冬。
白庙冬撑开伞，“反正也不远，将就打吧。”
魏申走到伞下，“去哪儿老师？”
“酒店。”

伞虽然大，但要为两个成年体型的男子遮风挡雨还是勉强了，白庙冬几乎半个身子都在雨里，魏申也没好到哪儿去。
附近只有一家民营普通酒店，白庙冬上次带卢得水来过，算是熟门熟路。

糟糕的是酒店关门。
“满房？”他们踩在水里，看着酒店大门立着的公示牌。
“估计是借口，水这么深营业很麻烦吧。”魏申说，“里面都被淹了。”
酒店大厅里的确漫着水海。
“附近还有其它旅馆吗？”魏申问，“洗浴中心也行，我就想洗个澡，睡不睡无所谓。”
“倒是有那种很差劲的日租房，澡堂子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魏申一副可怜样，白庙冬也不忍心让他去日租房，而且他也没耐心趟着水在大雨里继续跑来跑去了，“走吧。 ”
魏申跟上。

白庙冬拿钥匙开门，让魏申进去。
“衣服都脱到这个篮子里，鞋先靠墙放吧。”白庙冬拿了双拖鞋给他，“暂时穿这个。”
“老师住这儿吗？”魏申费了半天劲才把浸满了水的鞋袜脱下，“和我家好像啊。”
“来老师家要乖一点，不要捣乱知道吗，”白庙冬光脚踩在地板上，身上就一条四角内裤，“我先去冲一下。”
他平时的习惯是一回来就洗澡，嫌弃衣服脏，就在门口脱个干净然后直接去洗澡。
但是有学生在，他就不好意思脱得太光了。

“老师，你洗澡好慢啊。”
外面魏申喊道。
白庙冬只好加快速度。
洗完澡，整个人舒服了许多，白庙冬愉悦地清理了洗浴间，再让魏申洗。
“窗户旁的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和衣服，你可以用。洗发水什的都在架子上，随便用。”白庙冬说。
魏申环顾一周，“知道了。”
白庙冬从床底翻出棉拖鞋，擦干净脚穿上，然后把家里的地拖了个干净。
沐浴间和洗手池就一扇毛玻璃移动门隔着，魏申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门那边，问：“老师你在干嘛？”
“刚拖完地。”白庙冬说。
“现在呢？”
“……敷面膜。”
他有点难以启齿。
“老师还敷面膜？”魏申惊讶地笑道。
“皮肤不好，以前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敷了。”
“老师天天头发都不梳，邋里邋遢的，竟然还跟小女生似的保养皮肤。”
“……”白庙冬不解，他虽然的确经常不梳头发，但自认为还挺干净，怎么就邋遢了？
“我是没办法，几天不敷，脸皮就跟干旱的大地似的。”白庙冬本想解释一下以挽回自己纯爷们的形象，但说出口又觉得这种皮肤话题在男生中展开实在太违和，干脆转移话题：“想吃夜宵吗？各种泡面粉条速冻食品冰箱里都有。”
水声停下来，白庙冬以为魏申还会接着洗，结果门直接被拉开了。
两个人都被对方惊着了。
白庙冬看着不着一缕的魏申。
魏申看着敷着白色面膜的白庙冬。
“靠，忘记衣服就在这儿了。”
门被拉上。
白庙冬：“……”身材不错。

反正转天是休息日，都不急着睡觉，就泡了盒面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白庙冬这的电视老旧只能接收到几个央视频道，换来换去也就电影频道还有点内容看。
泡面吃完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老师，淋雨之后是不是要喝姜汤？”魏申问。
白庙冬：“……我去煮。”还好之前买了点生姜用来给冰箱除味儿。
白庙冬煮了两碗姜汤，两个人咕噜咕噜喝下去。
然后五官缩成一团地对视了一眼，都被彼此逗笑了。

第八章 （3）
刷完牙躺到床上准备睡觉，魏申躺下又起来，“头发没干。”
“吹风机放洗手台镜子后面了。”白庙冬其实头发也没干，就是懒得动。
白庙冬静静躺着，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吹风机声，眼皮越来越重。
快入眠的时候，硬生生被晃醒。
“老师，头发吹干了再睡吧。”
白庙冬忍住对他挥拳头的冲动，“太困了，就这样吧。”
然后迷迷糊糊陷入混沌中。
意识清醒一点的时候他听到魏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然后耳边响起什么摩擦头发的声音。
很轻柔。
用的洗澡毛巾吗？完全睡过去之前他这么想着。

天气已入秋，夜晚温度明显比白天要低，白庙冬被冷醒，睁眼就看到魏申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睡得正香。
白庙冬咬牙切齿地隔空挥打拳头。
然后硬是拽回来一半被子。
被子还带着魏申的体温，热乎乎的。
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庙冬被热醒。
扭头就看到魏申的脸部特写。
白庙冬：“……”
魏申几乎是抱着他睡，腿缠着腿，一只胳膊搭在他腰上，另一只在他脖子下边枕着，脑袋挨着脑袋。
太没睡相了。
他一直一个人睡，突然醒来还有个人在旁边，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动了动，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睡了多久，他一动弹就酸痛发麻。
“老师……你醒了……”魏申眯着眼睛嘟囔。
“起来，别睡了。”白庙冬拿开腰上的手，准备起床，“都十点了。”
但是反而被搂得更紧，白庙冬又跌回床上，肩膀也被圈起来。
他瞬间清醒了。
魏申把头埋在白庙冬脖颈间，蹭来蹭去，“再睡一会……”
魏申撒娇时候还挺可爱的，但白庙冬胳膊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搂着他的手臂肌肉满是蓄势待发的力量，炽热坚决，无法挣脱。
他竟然觉着有些危险。
自己现在像被猎豹圈起来的小犬。
魏申这个小屁孩什么时候这么具有攻击性了？
腰间的手隔着一层布料紧紧贴着皮肤，热度自腰际传到大脑，白庙冬快要烧糊涂了。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老师怎么这么僵硬？”
白庙冬呼出一扣浊气，“晨勃了，怕被你发现。”
本来只是个玩笑，但魏申突然抬起一条腿伸到白庙冬两腿之间，抵在白庙冬胯下。
白庙冬傻眼，心脏都停了。
“软的。”魏申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老师。
白庙冬羞怒，狠狠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起床！”

第八章 （4）
白庙冬刷牙的时候魏申过来扯他衣角，“老师，生气了？”
“哼，没大没小，恬不知耻。”
比起气魏申，他更气自己怎么真的跟个软柿子似的，学生都要骑到他头上来了。
魏申凑得更近，一脸歉意，“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白庙冬刷牙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复又粗暴地刷着。
魏申也开始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白庙冬，口齿不清道：“老师，你好像变矮了。”
“……”
“老师，你平时穿增高鞋吗？怎么突然这么矮。”
“……”他漱口。
“老师你以前也这么高吗，我不记得了？”
“……是你长高了。”白庙冬及其小声说。
魏申把耳朵凑过来，“什么？没听清。”
白庙冬用力拧了一下眼前的耳朵，“长个子有什么好炫耀的？！”
“好疼啊老师。”魏申捂着自己耳朵。
“刷你的牙吧。”白庙冬低头洗脸。
魏申穿着灰色的睡衣，而白庙冬穿想的是颜色稍微浅一点的，款式和型号都一样。
魏申穿着有些紧了，不合身，但白庙冬穿着刚好，修长的四肢和紧致的身体线条随着动作显现出来。
魏申看着白庙冬衣摆下时不时露出来的腰腹，想起昨晚抚摸着那柔韧腰际的触感。

白庙冬洗完脸也不擦，抱着胸倚靠在一旁看着魏申。
魏申也回看他，慢悠悠地刷牙。
白庙冬发量很多，刚起床，蓬松杂乱地顶在脑袋上，额头帖着几缕洗脸时沾湿的发丝，水珠一路下滑，到下颌滴落。
“老师，你这样看有种脆弱美。”魏申突然开口。
白庙冬皱眉，不搭话。
“皮肤白细，嘴唇又软又红，眼尾还往上走，眼神乍一看冷漠得跟层冰似的，其实一戳就破。”
说“破”字的时候，嘴里的泡沫一下子喷出去许多。
“……”
魏申赶紧漱了口，随便洗了把脸。
白庙冬擦掉脸上的牙膏沫，留了个“滚”字，转身走开。
魏申眼神暗了下去，快步走到白庙冬面前，低着头。
“老师，你让我滚？”
“滚开，挡着路了。”
“老师，你怎么也让我滚？”
白庙冬本想无视他，脚步却被魏申的眼神牵制了。
眼睛上还挂着水珠。微颤的眸子满是痛苦，那痛苦渗到了黑暗的深处。
像是陷入了一直无法摆脱的沼泽。
似乎只要这么看着，这个人就会越陷越深，无药可救。
白庙冬意识到自己触到了这个人的伤疤。
他顿时手足无措。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白庙冬柔轻声说，走过去捧起魏申的脸，让他正视自己，“对不起，老师我口不择言，说错话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魏申，”白庙冬轻轻抚摸魏申的眼睛，“老师永远不会主动让你走的，你要信我。”
魏申抬眸看他，声音破碎：“我要怎么信你？”
白庙冬心疼地抱住他，“我会一直在这儿的，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
“老师……”
魏申紧紧搂住他，白庙冬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
隐忍的啜泣声在耳边响起，一滴滴的液体砸在白庙冬的肩窝，白庙冬心被狠狠揪住，几乎要流出血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大概没有人理解魏申此时的痛。
白庙冬经历过家庭的不幸给他带来的折磨，他不用去听魏申诉说，光是偶然间的一言一行，就足以让白庙冬了解他现在所承担的由他父母带来的因果。
臂弯间的魏申突然开始颤抖，白庙冬慌张地问他怎么了，却只听见细微的嘀咕。
“好怕……”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好黑……”
“不要再打雷了……”
白庙冬嘴唇紧抿，魏申有时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和这些记忆有莫大干系。

放了一小章为啥显示不粗来捏等会再来看看吧

第九章 （1）
白庙冬等魏申疲了之后掺他到卧室躺下，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白庙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他脱了衣服，然后盖上被子。
找了身新的睡衣放到一边，轻轻地关上门后，白庙冬站在客厅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洗衣服去了。
而卧室里，魏申捂住自己眼睛，自嘲地笑了。

卫生间里，白庙冬蹲在地上看着盆里的内 裤，一脸嫌弃和纠结。
阳台上晾着他们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和袜子，鞋也刷干净了，就剩内 裤他实在不想碰。
要不扔了吧……反正也给了他一条新的。
于是这条内 裤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但魏申知道自己衣服被扔了非常郁闷。
他休息好后去找白庙冬，结果被告知衣服太脏都扔了。
他捶胸顿足，火气不小。
可惜火气不仅没伤到白庙冬，他还笑得极为开心。
魏申泄气了，瘫在沙发。

雨后天晴，阳光甚好，从阳台透进来的光芒摇曳晃动。
魏申看向阳台，一跃而起，推开落地窗。
他的衣服好好地在上面晾着，连鞋和袜子都干干净净地晒着太阳。
魏申眼底满是诧异，原地呆愣了许久。
衣摆随风而舞动，空中飘着洗涤剂的清香。
他跑去抱住白庙冬，惊喜地嚷道：“老师，你骗我！”
白庙冬在回学生家长发来的微信消息，语音消息正在录着，被魏申惊了一下，这语音就这么发出去了。
他忙不迭撤回，示意魏申噤声，重新回了条语音。
“家长真是麻烦。”魏申哧道。
“的确是。”白庙冬不敢在此话题上多说。又道：“我可没说全都扔了，就扔了内 裤。”
“老师嫌弃我内 裤脏？”魏申受到了伤害，“我都没嫌弃老师的内 裤。”
白庙冬疑惑：“什么意思？”
魏申撩起上衣，拽出一点内 裤边角。
松紧带从破了的布料露出一角，谁看都是穿过一段时间的衣物。
“……”白庙冬眼角抽搐，“旁边不是有新的吗？标签都没拆你没看到？”
魏申理所当然地说：“型号小了，这条旧的穿着刚好。”
“……”白庙冬怎么觉着自尊无意中被践踏了，“那你穿着吧。”

魏申没有要走的意思，白庙冬就暂时不管他，中午订了两人份外卖，吃完后玩起了纸牌。
两个都是菜鸟，谁也不比谁强一点，甚是没意思。
但还是玩到了晚上。
“开锁匠快要下班了吧。”白庙冬暗示。
魏申点头，“晚饭时间到了。”
“衣服也晾干了。”白庙冬疯狂暗示。
魏申点头，“干的真快。”
“……不去开锁吗？”白庙冬直说。
魏申摇头，“明天再说。”
说完挑眉看他，“不行吗？”
“行，当然行！”白庙冬笑得很假。
魏申嘴角上扬。

晚上白庙冬一直睡不着，脑袋不停胡思乱想，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想到父亲和母亲，和很多其他人。
明明和那么多人产生过联系，却都被时间和空间甩开，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时间线上往前走。
越是睡不着越是焦躁，白庙冬辗转反侧了许久，拿了支烟去阳台。
时值深夜，附件的居民楼却亮着很多灯光，月亮挂在高空，地面闻风不动。

下文又发不出了 太难了

第九章 （2）
一支烟抽完，白庙冬也有了困意，回到卧室。
刚坐下，魏申就给他掀开被子一角。
“把你吵醒了？”白庙冬钻进被窝。
“没睡着。”魏申动了动，凑到他跟前嗅来嗅去，“有烟味。”
“抱歉，偶尔会抽烟。受不了的话我去睡沙发。”说着就要起身。
“没有受不了，”魏申扯住他，“不难闻。”
白庙冬其实也不想睡沙发，听他这么说，就又舒服地躺着。
“老师？”
“嗯？”
魏申摇头，只是看着他。
平躺了一会儿，身旁魏申投过来的视线让他无法忽视，干脆背对着他。

他侧着躺着，背后的魏申突然间靠近，把头放在他脖颈间，沉声说：“老师，我心里有疑惑，可以请教你吗？”
后背传来的体温炽热，白庙冬心里慌乱，直觉没有什么好事，张嘴欲拒绝，耳垂却突然传来一阵锐痛：“额啊！……”
竟是魏申咬了他一口。
“怎么突然咬我？！”白庙冬捂住耳朵转头，随即浑身僵住。

一只手钻进睡衣里抚上他的腰腹。魏申单手撑在他的上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微弱地洒在这间屋子，魏申的五官陷入半明半暗，眼里一片阴沉。
空间似乎凝固住，没人出声打破。

白庙冬腰间的手还在摩挲着他的皮肤，继而愈加用力。
直到他疼得哼出了声。
白庙冬眉头皱起，他在想魏申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在做梦。

“老师……”魏申的声音沙哑，“我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白庙冬隐忍着痛，觉得自己的腰要被这个人掐碎了。
“只是……想确认是不是这样。”
说着，把白庙冬按扒在床，在白庙冬脑袋一片空白之际，一口咬在他肩头。
“魏申！”白庙冬惊呼，欲起身，被用力按住了脑袋。

啥也没有但就是屏蔽 将就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