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第二十五章
宋闲开始张罗他和苏软的婚事，苏软的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孩子都要出生了，苏软和孩子不能没有名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侯府里。侯府比不得普通人家，若是就这样让孩子不明不白的生下来，恐怕日后会有人嚼舌根，不把苏软和孩子当主子，慢待他们。
宋闲自幼便与他母亲活在旁人的冷眼里，深谙在侯门世家里父亲的看重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他自然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再吃他吃过的苦头。他要做个好父亲，将孩子好好的抚养成人，教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而眼下要做的，便是给孩子和孩子的爹一个身份，让侯府里的人知道，日后该伺候侍奉的人是谁。
只是眼下宣平侯刚刚过世，宋闲还在丧期里，照理来说不能办喜事。宋闲对宣平侯是无甚父子情义了，却不得不顾忌着旁人的眼光，于是便一切从简，两人就悄悄的在府里拜个堂，待日后丧期满了，苏软也将孩子生下来了，再补给苏软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好在东苑早就在准备迎娶郡主时修葺一新，如今在宋闲的授意下，又添置了些苏软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阳光最充裕的那间暖阁留给了苏软做卧房，里头悬着桃粉浅绯的帘子，榻上铺了最软和的绸面锦被，就在卧房的中央还布置了一个小摇篮，里头层层叠叠的堆了几重粉绸软被，上头悬着几枚精巧的摇铃，整间屋子都铺上了祥云纹的地毯，便是孩子再长几岁学走路时摔倒了也不会磕疼。
那会是怎样的画面啊，惬意的午后，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软软的笑脸上，他们的孩子咿呀学语，手脚并用的学步。宋闲不禁笑了，或许那样也不错。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宋闲抬起头，正好对上白舒语含笑的眼。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是好事，”白舒语笑着指引身后的两个丫鬟将东西呈上来，“朝服送来了，过些日子要进宫受封了。你快试试，看看是否合身。”宣平侯过世后，宋闲便已经进宫向皇帝报丧了，册封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深紫色的朝服，繁复而华贵，穿在宋闲身上，更衬得他身材颀长，丰神俊朗。白舒语弯下腰，将他腰间镶玉的腰带扣上，又垂头仔细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直到没有一丝折痕才罢了。
他伸出手将宋闲的衣襟整理好，动作缓慢而仔细。宋闲望着他专心的模样，一时屏住了呼吸，呆愣着任他动作。
“好了。”白舒语抬起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温柔的眸子正对上宋闲专注的目光。他略一犹豫，还是问道：“依照我朝先例，待郡侯西去，你继承爵位后可再择府邸。如今你父亲已经去世，你也要承爵了，为何不搬出去？”这座大宅，于宋闲和白舒语都不美好，如今有机会搬出去，白舒语以为宋闲定会早早的远离这里。
你想让我搬走吗？宋闲心里想这样问，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只道：“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他也确实是习惯了，如果不是西苑里太过简陋，怕软软和孩子住着受委屈，他还是愿意住在西苑，那是他母亲生前的院子。其实，也是为了照顾白舒语父子，父亲去世了，他作为兄长，也理应照顾幼弟。
小丫鬟沏了茶来，斟了两杯放在二人面前。白舒语端起茶盏，吹散了漂浮的雾气，垂眸道：“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可想好了？”
他这么一问，宋闲的心里闪过一丝心虚。成亲这件事，他其实并未仔细认真的想过，只是软软有了他的孩子，他便觉得一切都被这个孩子推着水到渠成了。
而他，也确实对软软有些放不下，心头上喜欢的紧。
白舒语见他茫然的神色，心里明白了几分，说道：“孩子是你的，你要当爹了，这错不了。可是，你心里把他放在哪里了？你若是心里没把他当做携手一生的人，而只是当做你孩子的生身之人，只当做一个依附于你的小玩意儿，那等你有一日遇见了更喜欢的，他该如何自处呢？名分能值什么？你的心才是最珍贵的啊。”
“那孩子性子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想清楚些。”
白舒语说的有些道理，这些道理宋闲也能明白。宋闲望着白舒语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思量着他方才说的话。
这些日子，终于能安心的面对苏软，只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的这点东西，让他寝食难安，随着婚期越来越近，随着苏软的肚子越来越大，他的心就越慌乱。
他和苏软之间，缺了点什么，可又说不出，到底缺了什么。
如今他有些明白了。
苏软说自己的名字是他给取的，难怪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便觉得熟悉。
苏是他母亲的姓氏，而白舒语的小名唤阮儿。
※
窗外下着雪，西苑的丫鬟在小院里堆了个雪人，苏软扒着窗子看了许久，只是他实在怕冷，而肚子也已经大到走路时都看不清地面了，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偎着小炉。
小炉子里煮着鲜美的鱼汤，滋滋的冒着水汽，散出浓郁的香味儿。
苏软躺在小榻上，赖着冬葵在他身后垫的两个软枕才勉强坐起身来，今日肚子里的小家伙很闹腾，拳打脚踢的弄得他腹痛难忍，再加上快要足月了，时不时的便要阵痛一会儿，折腾的他半天也没缓过来。
这一会虽然安稳了些，肚皮底下也还能看到那小胳膊小腿滑动的痕迹，苏软撑着身子粗喘了口气，望着圆润的肚子有些无力，虚弱道：“真是个顽皮鬼…”
“又闹你了？”冬葵捧着一摞小衣裳进来，笑着放在苏软面前。
小孩子的衣裳，面料柔软，各色颜色的都有，针脚细致极了。
“穿不了那么多的。”苏软道。
冬葵笑他，“你又不是只要这一个孩子，留着给老二老三继续穿呗。”
苏软听她这样说，倒是没有害羞，只是笑了笑，“恐怕没有这样的福气了。”眉心轻轻蹙起，流露出几分哀愁。“冬葵姐姐，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会照顾好他们吧。” 他说他们，孩子和宋闲。
“你瞎说什么！”冬葵听他话音，心里一哆嗦，但也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回，于是就安慰他，“没事的，你会平平安安的，过几天，我去庙里给你求个平安福。”
正在这时，宋闲回来了。
苏软想去迎他，奈何起不了身，身子又坐起了一些，往前倾着，似乎要凑到他跟前去。宋闲今日有些不同，看他这样，也没有伸手来扶，只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苏软察觉出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软软，成亲的事，就先缓缓吧。”
苏软愣了愣，像是没听懂一样，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呢喃道：“哦，好…”
胸口的血好像凝住了，不会动了，他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看着宋闲。
似乎是想要几句解释。
他很伤心，心像是要碎开了，很疼。
宋闲转身了，就要走了，苏软还是忍不住哭了。
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宋闲不回答，沉默的转过身来，他又哭喊着问道：“我们不是很好吗？这些日子，一直很好啊。”
宋闲会带着他去街上闲逛，会牢牢牵着他的手把他搂在怀里，会给他买各式各样的点心和精巧的小玩意儿，还会亲手为他做饭。每天搂着他入睡，每晚温柔的摸他圆圆的肚子，幼稚的跟小桃子说话讲故事。
苏软已经完全的进入到一个妻子的身份里，可是宋闲却突然说，不娶他了。
这何其残忍。
“软软你很好，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宋闲的脸上露出歉意。
无论如何，他对不起苏软，他亏欠苏软的，不仅仅是一段记忆。
苏软身上有淡淡的绵软的香气，总是能使他安心，不论从多么寒冷的风雪里回来，只要软软乖巧的缩进他的怀里，就能驱散他身上的寒意，温暖他的胸膛。那样温驯软糯的声音，尾音里带着撒娇的香甜，总是挠他心窝，想让他多疼爱他一些。
可是他知道，他绝不是爱苏软。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软软的娇嫩柔顺，宋闲不例外。
可是，他不爱他。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理智。
“软软，给我点时间。”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他会爱上的。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了！”苏软哭着说道。眼泪终于在他心爱的人面前溃决，比任何一次都要崩溃和绝望。
“宋闲，别这样对我！”你的每一句拒绝，都足以让我痛彻心扉啊。我用尽力气的靠近你，走进你心里，为你孕育一个孩子。你记不起我，我不怪你，你从不走向我，你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也没有关系。可是，求求你，别在我走向你的时候后退，别推开我。你的每一步退缩，都要抽光了我的力气。“宋闲，求求你…”
“我真的等不了了，别这样对我！”
不知道在祈求什么，只是苦苦的哀求着，软软已经赤着脚下地，手里紧紧拽着宋闲的衣袖，肚子里将要足月的孩子在充沛的羊水里躁动，他双腿随着胎动和疼痛一阵阵发软，站立不住，几乎委身在地上。
“啊…”
最终捂着肚子呻吟一声，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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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第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