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脱水阅读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在我往火炉里添木头准备生火之际，一只大老鼠“哧溜”一下钻进了炉子里。我用火钳拨开业已码好的木头，试图找到老鼠并把它驱逐出去，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它，尽管这火炉不大。找不到老鼠，那么就可以认定它不在这里；即便在，最终也会被火赶出来。我又在上面添了几块木材，使得这个火炉的内部看上去非常饱满、充实。

这个炉子放在后院，一年里的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燃起，事实上它只属于我。火炉根本不是用来取暖的，炉火只是我的一个目标。人必须得有一个目标，否则就没有方向；方向也无所谓对错，但必须得有而且在一定时期内坚定地跟随它，否则就会无所适从。

因为用了固体酒精的缘故，火很容易就燃起来了。火炉黑烟直冒，像生闷气的童话故事。我向后仰躺在圈椅里，等着火旺起来。我的心情很好，也许是被黑烟迷惑了抑或是吸引了的原因，我感到十分平静。

火渐渐地旺起来，黑烟刚从木材上浮起就燃成了火苗，火炉四周的灰砖都被照亮了。燃起了火的炉子一点也不安静，它发出“泼泼”的响声，有着明显却难以觉察的韵律。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最后一句的“觉察”改为“明了”。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吱———

有个声音忽然传来，很像是老鼠的叫声！难道它果真在炉子里？这可怜的家伙。我拿起火钳拨动燃烧着的木块，但是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我确信哪怕是一枚豌豆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更何况是一只大老鼠。它不在这里。

吱———吱———

又是几声连续急促的叫声。它不在这里，但是它的声音却在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再仔细看看。有些事，你觉得很仔细地研究过了却一无所获，原因往往在于角度不对，而非距离不够近。我闭起一只眼睛，眯起另外一只眼睛，结果立即发现了新的事物：在火炉内侧的远离我的地方，赫然站着一只老鼠。

（关于闭起一只眼眯起一只眼的技巧，在射击时经常被采用。）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嗨，你不怕热么？”我往前凑了凑，依然眯着眼睛。
“吱吱———”它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向我叫了两声。
火光闪烁，很难看清它的脸。
“这是个奇迹，你知道吗？长着毛皮的动物能在火炉里活下来，”我说。
“吱———”
“你出来吧，过一会儿火就更旺了......我来帮你，”我说，同时往前挪了挪。
我打算把已经燃起来的木头拨到炉子的一边去，给它让个通道。
接下来我就这么做了，现在火炉里有了一条很窄的通道，从它立脚的地方通到炉门口。这条通道有着红彤彤的墙，时不时地从墙上喷出泛白的火舌。
它顺着通道走了过来，停在了炉门前，向我伸出了左前爪，等我搭救。它的爪子微微蜷曲，覆着柔滑的短毛。
我怀着拯救一只老鼠的心思，好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我刚握住这只爪子，身体就被一个不可抗拒的力量拽了过去，等到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置身火炉之中。从内部看，这炉子很宽敞，简直像一个大蒙古包，而那堆猛烈燃烧的木材呢，充其量只有脸盆那么大。回首望去，炉门以外的景象陌生而遥远，刚才我置身其中的圈椅孤零零地摆在那里。那只我要拯救的老鼠不见了，在我眼前立着一个威武的人。

“您是？”
“就是你刚才要拯救的老鼠，”这个人说。
“但你现在可不是老鼠呢，”我打亮着他。
“那是因为这是另外一个世界，是你苦苦思索的地方。其实何必去思索呢？你只要伸出手来就可以了。”他朝我微笑，眼睛眯缝着。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从一个世界看另外一个世界，会把壮美的事物看成微不足道的东西，要诀是——你得走进这个世界。人们陶醉于远观，但却很少能抵近观察，更不用说进入它了，
“但也会把微不足道的东西雾里看花般地看成美好的事物，这看着美好但是相当可悲，其问题不在于是否真实，而在于你距离真实的距离，
“能进入到这个世界的人很少。首先你得听到我的声音，然后还得有“拯救一个老鼠的心思”，最后这总是出其不意的才行，”他好像要开始长篇大论，然而我却有一个问题，打断了他。
“你之前说什么？”
“什么？”
“那‘吱’声，”我说。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哦，对你来说是“吱”的一声吗？可是我却一直在向你说啊……我对你说了很久很久了，不只在这里，不只是这个样子，” 他示意了一下我们所处的环境，
“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罢了。在你刚出生时，我就在了，那时是我带着你一件件地认识东西，还有人，
“但你记不得我，因为你一旦开始了记忆，我就隐退了，那时你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去认识，一个压倒性的甜蜜的世界！
“我等了很久，有时会进入你的梦里，在那里说。可是你的梦也常常被新世界占满了，我常常会躲在角落，我的声音很小，很小......
“新世界是外在的，它不断变化，生长，衰老，时而甜蜜时而苦涩。可是我却从未改变，一直都是如此，甚至连我要对你说的话也从未改变。”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句话呢？”我不失时机地问。
“那不只是一句话，但也可以说是一句话，因为我不断地重复着。我说‘拥抱我，拥抱我，拥抱我......’”
“我不明白，”我说。
“你当然不明白，在没有拥抱我以前，你自然不会明白，因为没有人会拥抱自己。” 他说。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我现在很想拥抱这个人，这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谁都不应该错过拥抱“自己”的机会，何况是哪怕拥抱别人也足够美好。我甚至怀疑拥抱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拥抱自己”的天然属性。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那只老鼠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插播广告：

当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感到疲累、孤单
没有人给你拥抱
捧起你的脸
亲吻你含泪的双眼
你甚至焦虑
难以入眠
那么你不妨拥抱自己
深深地
深深地拥抱自己
他一直在等
他的迷茫
也如你一般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那我现在可以拥抱你吗？”我问。
“可以，但不是马上，因为我还有些话要告诉你，”他说。
“投入你的怀抱是我梦寐以求之事，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它总是姗姗来迟，而对有些人来说它甚至永不会来。可是我要告诉你，那之后你会有所不同。你将长上翅膀，直上云霄，迎击凛冽稀薄的空气；你还会生出鳍尾，下潜到没有光的深渊，那里有撕碎一切的重压；你将有饮不尽的美酒，但是却无人共饮；你再听到的都会是最纯美的音乐，然而它只会在你的耳畔响起；你将发光与热，自己就可以温暖自己，此外……”
“没关系，这已足够美好，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必都告诉我，我喜欢出其不意，你不知道这有多么稀少。” 我语气颇为坚决。
“那好吧，” 他笑着，“来，让我投入你！”
我走过去，用力抱住他。这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拥抱，抱住对方时却感觉到被拥抱的正是自己。
我闭上眼，感觉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热流，不知所起，然而却无比丰盈。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我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那个人：拥抱我，拥抱我，拥抱我......

楼主：南狼坨子时间：2020-03-28 20:02:22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未变。炉火正旺，由我拨开的通道愈加炽烈。那只老鼠不见了，然而我却毫不怀疑它的存在。如果这时有个人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问：“喂，老兄，你这是在发呆吗？”我就会这样回答：我刚才在跟一个老鼠拥抱，就在这个炉子里，在那儿。如果他不信，我就一定用火钳指给他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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