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抱歉，孩子，我一直以为是你太任性了

在大柴读高中的时候，老师和我们讲了一个同届学生的“堕落”经历：

ta中考成绩特别优秀，数理化都是满分，突然有一天，ta说自己要出去看看，于是一个人骑着单车去新疆，后来回到学校后不想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那时，我们班上也有一个同学说要骑着单车去新疆，我那时觉得ta可真是不自量力，而我们的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是把这个故事当做反面例子来讲，话语里充满着嘲讽的味道。同学们讨论的时候也是在感叹，ta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我们高中的英语老师常常说ta不喜欢教英语，老师这个职业是多么的被人看不起，ta说活着的意义就是争口气。

在家里，焦虑的父母们会告诉我们，ta们为我们的教育花费了多少钱，你要争口气，还不努力读书，以后是什么下场......

偶尔看到一些学生由于升学压力大而跳楼的新闻，老师们讨论的是这些孩子心理素质有多么的差。

大柴在当兼职教师的时候，教学生要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不要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结果我上课那么卖力，ta们却没有起色，我心里想：“ta们在家里都玩去了吗？”。



到了大学，一个个“成功”的学长学姐给我们讲座，ta们年收入多少，ta们获得了多少荣誉，而我也是讲着自己大学成功经历的其中一个，但是，我忘记了告诉你们我走了我的路，而你们也有你们的路......

抱歉，孩子，你的出走，你的叛逆，你的不珍惜生命，你的拖延，你在“什么是成功”问题面前的迷茫......这一切对于教育问题的反拨是那么的深刻，而我们却没有看到。

你出走寻找自由，我嘲讽你太理想化，太烂漫化，连大学都上不了，谈何尊严和自由......
你叛逆，我感叹你不了解社会的复杂，我觉得你太自大......
你不珍惜生命，我感叹你的心理素质是多么差，我感叹你对亲人们、那些把你视作掌上明珠的人的感受的漠视......
你拖延，我鄙视你对自己时间的浪费，中（高）考来临，你却还不把神经紧绷起来......
你在对“什么是成功”的问题迷茫的时候，我告诉你读书、考研有什么用，如果你浑浑噩噩的度日，我会觉得你在浪费生命......
你在对应试教育产生怀疑的时候，我和你例举一个个放弃高考之后都后悔的学生，你看，ta们多么的无知，没有高考，阶层怎么流动？没有高考，你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有高考，还有什么更好的评价体系？

学生对未来迷茫，学校找来了成功人士开展讲座......
学生跳楼，学校找来了心理咨询师开展讲座......



可怜的孩子们，你们用鲜活的生命进行反叛，我们却把人生教育、心理健康教育当做应对你们叛逆和跳楼的工具，而没有真正去反思，我们以爱、为你好和教育的名义扼杀了你们，我们依然不明白教育的本质、人的本质、生命的本质和爱的本质......

抱歉，孩子，我一直以为是你太任性了

02
抱歉，孩子，教育也错了

孩子，你的确有错，你意志力缺乏、不懂分寸、你迷茫......而教育也有错，只是教育很少因为你们的反抗而反思自己。

教育错误的理解了学生的本质，学生是灵与肉的结合，学生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学生是知情意的结合。

学生不仅是学习的人，也扮演着生活中方方面面的角色，而教育忘记了你是这样鲜活的生命。

教育成为了通过技术加工和制作人的方式，正如海德格尔所说：“人的意愿事先把一切（虽尚不能遍览一切）逼入它的领域之内。一切都自始且不可遏止地要变成这种意愿的贯彻意图的制造的材料。人变成被用于高级目的的人的材料。”。



现代教育中，生命被实体化、被物化，被当做技术的材料算计，服从制作者的意图，人通过教育被塑造，成为高位者的材料。

不仅是人的生命被当做了材料，其他生命也难以幸免，鸡是提供鸡肉和蛋的材料，野生动物是满足人类（所谓最高等生物）的口欲和好奇心的材料，老师是提高学生成绩的材料，学生是提高班级、学校升学率的材料，一切（虽尚不能遍览一切）都被无条件的设置到了贯彻某种意图的活动或者人的命令的状态中去。

从你们出生开始，你们就被贴上了距离高考多少天的牌子，很难想象，你们要活成自己而不是“类意识”状态下的材料有多么困难。

成功、成就、八面玲珑、勤奋、对老板的忠诚、快速适应环境、聪明......这些职业价值或者说是成功智力被抬高为了普遍的道德价值。

学生的生命本身得到了无条件接纳吗？不，许多教师和家长爱的是学生的有用价值，因为生命价值已经委屈到要通过有用价值来体现。

舍勒说导致这一价值颠倒的根源在于怨恨，这种怨恨让我们面对功利化的教育、机械化的教育不得发泄，强压着自身的情绪波动，长期的训练让我们误以为这种情绪是不好的，我们应该成为乖孩子，成为一块建构社会共业系统的砖块就好。



压抑是会腐蚀心灵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学生跳楼、得强迫症、抑郁症......

然而，父母和教师是怎么应对的呢？我当兼职教师时教过的一个学生由于学习压力、情感压力渐渐抑郁，当ta向家长求助的时候，家长说的是你就是想得太多。而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教师和家长们最爱告诉我们的一句话是：高考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真的吗？

心理学博士徐凯文提出的空心病在大学十分普遍，大柴认识的一个同学在高中的时候学习十分努力，到了大学却不知道学习有什么意义，活着是为了什么，每个学期都会挂科，病态的教育在大学结束了吗？

不，大学教育依然是功利化的，有多少做研究的教师真正在为人类的命运做研究，有多少教师在进行有生命的教育？那些追求着实证化、科学化的学科迷惑于理性和实证科学造就的繁荣时，漫不经心地抹去了一个对人至关重要的问题，即探问整个人生有无意义。

《死亡诗社》里的英语老师说：“诗，美，浪漫，爱，这些才是我们生存的原因”，不同的人对生命的理解不同，不可以说这就是我们生存意义的标准答案。但是，我们的教育连探问人生有无意义的机会都没有。



苏格拉底指出：“未经检视的人生不值得活。”，假如，我们只是追求在竞争机制中获胜，用票子、房子、车子、妻子衡量我们的成功，我们就从未有过生命意义的寻求，生命成了被用于高级目的的人的材料，而没有活出自己的生命。

03
抱歉，孩子，我们更需要痛下决心改变

学生出了心理健康问题，如今的学校会怎么做呢？赶紧弄一个心理健康讲座，赶紧搞搞危机干预，心理健康讲座成为了一个材料，这个材料的用途是解决学校的安全问题；

学生对人生迷茫，如今的学校会怎么做呢？赶紧弄一个成功人士讲座，赶紧搞搞职业规划讲座，职业规划讲座成为了一个材料，这个材料的用途是解决学校的就业率问题；

然而，比安全问题、就业率问题更加深刻的生命质量问题，很少有人反思。

教育的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弄一些有某种功能的材料，物理课教考试要考的物理，数学课教考试要考的数学，语文课教考试要考的语文，心理健康课的目的是为了心理健康，体育课的目的是为了身体健康。

可惜的是，在应试教育的背景下，考试科目和心理健康课等其他课对于生命质量的提升起到的恐怕是“正负相消，效果为0”的作用。

为什么呢？所谓的心理健康课在学校中的目的恐怕在校领导的眼中只是起到工具的作用吧（为了学生不出事）？



学生的心理健康如果是为了其有用价值（更好的学习、提高升学率）奠定基础，那么，心理健康课就从根本上难以扭转学生的生命质量问题。

如果把体育课、心理健康课仅仅被当作为学生的学习保驾护航的工具，那么，学校教育就无法实现真正的育人。

一切教育（包括要考试的）都应该走向学生的生活和生命，仅仅沉迷于证明和推理，而脱离实际和对人的关怀，这就脱离了教育的本质！

当然，仅仅改变学校教育的问题还不够，整个社会价值的颠覆，功利化的风气无不在影响着学校教育的价值取向。

如今，我们看到了教育部门正在努力地改变应试教育的一些问题，例如，禁止补课，禁止教师校外补课，禁止培训机构超前教学。

但是，偷偷的补课和超前教学依然大行其道，殊不知学生的能力不是靠解题技巧和长时间的训练提高的，而是靠ta们通过对生命的觉醒激发了学习的内在动力！

再例如，我们早就倡导的素质教育恐怕成为了实际操作中的矮子，教师们觉得素质教育的顶层设计还不完善，只要总体的制度和评价标准不变，那我们进行素质教育反而适得其反。



大柴上中学的时候，其实学校根据新课改的要求，也进行了一定的教学形式的调整，例如讨论和合作学习。

但是新课改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要求提高学生学习的主动性，让学生成为学习的中心，其实新课改对教师的要求大大的提高了。教师的教学内容并不是变少了，而是变多了，不仅要教学生知识，还要提高学生的能力（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合作的能力、表达的能力、独立思考的能力）。

给学生一滴水，那么教师的知识量要是汪洋大海。新课改要求教师真正的理解什么是建构学习，这样教师才知道给学生多少脚手架是合适的，怎么引导学生进行思考，怎么促进学生原有经验的生长。

如果不明白以上这些，那么新课改就成了包装旧内容的新形式，并没有新的东西，甚至由于机械的讨论和假的建构浪费了教学时间。



提高学生的生命质量，我们必须要行动了！

一方面，这需要要自上而下的改革，因为这不仅是学校教育的问题，也是社会价值导向和评价标准的问题；

另一方面，在落实的时候，教师需要提高自身的教育知识与能力，让课堂变成有生命的课堂不是简简单单的让课堂变得活跃，而是真真正正的需要改变思想观念和提高自身的教育能力。

一切教育都该真正明白生命的本质，为了提高生命的质量而去教育，如果心理健康教育、体能教育、生命教育、道德教育、美育，这些看似是素质教育的必要组成部分的教育只是为了满足一些工具性的价值，那么想要真正提升学生的生命质量，那恐怕未免太理想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