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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17-01-09“画骨之灯火阑珊”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第九章 金蝉脱壳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已是早春三月。
圣灵台上树木葱郁,绿苔苍苍,环廊上紫藤次第开放,池边嫩柳垂挂,倒映水中,摇曳生姿,各色水鸟,或游戏浮游春波之上,或衔枝轻掠水面,一片勃然盛春景象。
月建城周,沟渠纵横,清水潺潺,土地肥沃,庄稼茂盛。长街上,商铺酒肆林立,客栈妓馆栉次,到处都充满了叫卖声吆喝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远处草长莺飞,六畜兴旺,息族牧民,挥动长鞭,驱赶牛羊逐水草而居。
圣女阿离和神宫的所有灵童,已在雕栏玉砌月台上,不分日夜施法三个月,神宫的灵童主要负责祝祷,尚能轮流值宿,司云布雨只能依靠圣女一人,每日只稍做歇息,如春蚕吐丝般,把神力一点一点抽离身体,化作春雨滋润大地。无休止的喃喃祝祷听得她两耳发麻,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时,年复一年耗尽心血,只是为了维持月建的生存,自身的前景却一片黯淡,她已极度疲惫厌倦,只是,寻不到一条摆脱命运的出路。
不知道圣女大人究竟如何说服的大长老,峰回路转,花千骨由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圣女大人的贴身侍女,可以随意出入圣灵台。每日陪着师父在书房看书,为什么师父从来都不觉的累?花千骨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手里玩弄着一朵蔷薇花,摊开的书却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
“师父,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做过三个梦。第一个梦,我是一个小石头,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但是我不开心,因为我羡慕小鸟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在第二个梦里,我真的变成了一直小鸟,可是,我还是不开心,应为我想飞得更高、更远。在第三个梦里,我成了太阳,孤零零一个人,高高地悬挂在空中,俯瞰着大地生灵。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三个梦的寓意。”
“哦”师父是听非听地答了一声。
终于不必再寄居圣女香闺,白子画在书房里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天地,为了避人耳目,终日足不出户,埋首书海。
“师父,你没在听我说话吗?”小徒弟把花儿放到师父的眼前晃着,非要把他的眼神从书本上抽离开。
“小骨不要顽皮,你出去自己玩一会吧。”白子画侧身躲过她的胡闹,圣灵台的藏书不多,却都是他从未触及的领域,神界、虚空、失落之地、古林密境、界域之战......。
“师父,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你就陪小骨说说话吗?”
“好吧。”只顾着自己看书,却把小徒弟给闷坏了,白子画合上书本,缓缓抬头看着她嘟起嘴来娇嗔的模样,差点忍俊不住。摸了摸她圆圆的小脸,忍不住轻轻拧了一下,这几个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长成小猪了。“小骨想说什么,师父听着呢。”
“师父,我看到阿离当圣女当得这么辛苦,才想起了我以前做的梦。阿离就像是月建的太阳,燃烧自己滋润万物生长,但她的心里一定不开心。我想她宁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月建子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和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花千骨把想说的一口气都说完了,才长长叹了口气。
“小骨,月建城不能没有圣女,不是阿离,也会是其他人,命运都是一样,没有选择余地。”微一张臂,引她入怀,很自然地让她坐在膝上,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小骨的心地最是善良,看到别人不开心,自己也会不开心,小骨是想让师父帮帮阿离,是吗?”
“师父,你以前总是教我,修道修的是善念,小骨一刻也不敢忘记师父的教导。”多了一万年的记忆,这些乖巧的话脱口而出,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嗯”这句话受用了,白子画转身凝眸注视着小徒儿,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暖如一池春水,看得人心旌荡漾,难以自持。
唇紧贴着他鬓角,轻轻一触,小徒弟赶紧害羞地低下了头,轻声问道:
“师父可是有好办法了?”
白子画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耳根鬓角摩挲着,轻叹了一声,道:“阿离是月建的圣女,她的事干系月建城的安危,我们不熟悉内情,不便插手。但,师父在失落之地无法施展法力,要从盗匪手中夺回宫羽,只能依靠月建城的兵力。权衡利弊得失,师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总之,不要冒然行动,先考虑周全再说。小骨,听明白了吗?”
谈及正事,师父神情一谨,直到小徒弟柔顺地点了点头,才又重复温柔。
“师父,小骨又让你为难了,你是不是觉得小骨总是给你惹麻烦?”难以描画的倾城容颜,朝夕相处,仍百看不厌,怎么舍得然他难过,当初那个小傻瓜还居然狠心诅咒他。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一缕鬓发卷成一个圈圈,一松开,笔直垂落,顺滑如丝。
“怎么,小骨你以前总是给师父惹麻烦吗?”白子画语气轻快,笑意融融略带戏谑。
“师……父,你……还没恢复记忆?”花千骨吓得差点从他膝上跳下来,三个月来,师父一直对她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原来他还没有恢复记忆,趁师父失忆对他无礼,万一日后他的记忆恢复,会不会更加生自己的气?
“怎么了小骨?”察觉到她突然惊慌失色,白子画赶紧搂紧她,下颌在她秀发间摩挲着,柔声安慰:“小骨,别怕,我们只要找回宫羽,回到仙界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哦”花千骨心中五味杂陈,其实自己打心底里搞不清,是希望师父恢复记忆呢,还是不希望师父恢复记忆。失忆的师父如此温柔可亲,那些不愉快的事,师父还是全部忘掉的好!可是以师父的功力和能耐……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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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润物无声,夜降昼止,白日里的月建城,充满燥热之气的沙漠强风,肆意吹拂,黄沙透过城墙,遍布大街小巷,圣灵台的结界挡得住风中的黄沙,却挡不住干燥酷热的天气。
久违的四季变更,让少了仙身护体的长留上仙感到措手不及,不停地喝着冰镇凉茶,额头还总是粘湿一片,真有点怀念初到此地的隆冬季节,轻裘单衣,围炉品茶,何等快意舒心。
“师父,你怎么了?”花千骨疑惑地看着白子画,发现他这几天特别奇怪,一脸迷茫,时而皱眉沉思,时而东顾西望,完全不像往常,凡事都淡淡然毫不在意的模样。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但……一时想不起来。”
手不经意地探入胸口前襟,里面却空无一物,心中一片茫然若失。
为什么会这么做?在找什么?他也说不清,只是直觉告诉他,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师父,是这个吗?”小徒弟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块小手绢,笑靥满满地踮起脚尖,替他拭去额上汗珠。“原来师父这么怕热!”
“我自己来吧。”白子画赧然一笑,接过手绢却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只是一块普通丝绢手绢,一角上绣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小骨,这是你的手绢?”
“是啊。”站在一边替他打扇的小徒弟,突然想起了什么,拖长了声音问道:“师父,你的手绢呢?”多年的习惯,师父随身总是带着一块手绢,师父!你……你不会把那……那块手绢随身带出来了吧!该死的东方,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烧了它。
“师父,师父,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带了手绢!”这样的东西,小骨少不经事弄丢了一次,差点闯出大祸,怎么师父也会犯这种糊涂?这要是被人拾去……花千骨脸上顿时烧红起来。
“我好像……的确有一块……”脑际有些晕眩的白子画,皱起眉来,摆了摆手,淡然道:“算了,不用找了。”每次试着回想一些事情,灵台就如同被万千虫蚁啃噬,冷汗如瀑而出,身子软软地向椅背靠下,努力凝神调息。
“这怎么可以,那可是我……反正化成灰都不能弄丢的东西。”师父身上的衣服是新近裁制,花千骨忙从衣柜里找出洗净的旧衣,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一无所获,“师父,你等一下,我去阿离的房间找找。”
来不及阻止,小徒弟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白子画无奈地看着拖拽一地的衣物,亲自躬身拾起。白衣一尘不染,入手冰凉柔滑,轻若无物,显然不是凡俗之物,侧头仔细思索,身为上仙的他,只身前来这荒芜之地,若是身无长物,自身都难保,又如何救出小徒弟?
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月建城内,涓涓细流汇聚,河渠清泉满溢,河岸两旁栽种了梨树和杏树,枝繁叶茂,城民三五成群围坐树下纳凉。
圣女阿离独自一人站在神功月台之上,静待夕阳西下,河面上波光潋滟,映照出一片刺目的碎金……勉强攀着白玉栏杆,虚弱地睁开疲惫的眼皮,风声渐起。
“圣女大人,可以停止了。”
不顾烛龙大长老的劝住,圣女阿离猛一挥手,喃喃咒语萦绕于耳,心口紧缩着一痛,泛起一口咸腥,暗自咽了回去,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神力肆意挥霍,大雨倾盆而下。
“阿离!停下来!”
愤然推开其他长老的阻拦,烛龙大长老冲上月台,掀起了帷幕闯入帘内,曾经同样是神宫灵童的他,已经三百多年没有叫过“阿离”这个名字,但眼下,他已顾不得那么多。
“你疯了吗?这样耗下去,你会死的!”
同时神宫灵童中资质最优的阿离和烛龙,自幼由前任神宫圣女亲自教导,神宫上下对他们呵护备至,而他们也耗尽了青春修炼神术,辛酸和艰苦不值一提,无数次九死一生的试练,阿离终于不负众望,修成司云布雨的神术,成了新一代的圣女。而他,他是个失败的灵童,在最后一次试练中,他丧失了所有神性,褪变成了凡人。月建存亡的千斤重担,只好压在阿离一个人的身上。而他,除了守护着她、陪伴着她、天天看着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不可以做!
“不要过来。”
过度的虚耗,终于体力不支,倚着栏杆颓然滑下,烛龙及时接住了她向后倾倒的身子,却被她一把推开。
“阿离,你这又是何苦,如此折磨你自己。”
生为灵童,便注定了一生的命运,为月建而生,为月建而死。
“烛龙,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给月建尽可能多留些雨水,希望可以支撑到明年的春天。那样,我要走了,心里也会好受些,少些内疚。”圣女阿离凄然一笑,嘴角渗出一丝嫣红,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我对不起神宫历代圣女,我对不起月建子民,也对不起烛龙你多年的情义,但是,我……我真想好好为自己活一回,难道这也算是错吗?
“阿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烛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的凝定而绝然双瞳,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古林密境,万水之源。”
此刻,天际的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呼啸而至,一道霹雳乍起,映亮了圣女苍白的脸颊,莫可名状的静默笼罩了整个圣灵台。台下众人愕然抬头,极目远望,沙漠尽头与天相接之处,一道黑色龙卷风,风行电掣般向月建而来,脚下的大地已开始隐隐颤动。
“等一下!”在众人惊愕的眼中,不知何时,一个白色的欣长的身姿,飘然现身圣灵台上。
看清来人是谁,圣女阿离得意地笑了,从怀中取出一物:
“上仙,你来晚了,这个还给你!小小手绢居然用天蚕冰丝织就,水火不侵,贴身收藏,看来是你私密之物,可惜手绢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白子画默默接过手绢,凝神观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一目十行一扫而过,心中已经明了,悠然开口道:“你手上的是玄黄通天犀角,有破界穿越的功效,穿越虚空要多加小心,一旦看到陆地就……!”
“虚空、陆地,难道不是古林密境?”阿离失声惊叫起来。
“保重!”
此刻,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风中带着砂石飘叶,一靠近她身边,就蒙上淡淡灰色,化光而去,烟消云散。
“阿……离,不要走!”烛龙冲着长空声嘶力竭地大喊,阿离却已随风而散,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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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如墨如冰
金乌西沉,余辉映照着古老的城墙、草场和远方的原野,月建城被渲染上一层金色,银白的河渠在春季过后水势涨到满溢,反射着金光粼粼闪烁,城墙上摇曳着熊熊篝火,浓重的黑烟直上云霄。
师徒两人并肩站在寝殿窗前,望着圣灵台下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刀出鞘、箭上弦,寒光毕现的兵器,映射着火把跳跃的光芒,每个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都泛着古铜色的光,一片森然肃杀之气。仙力虽然受到了界域压制,但武功尚在,白子画打量了一番台下的士卒,都是些久经沙场精兵强将,一眼望去不下千人,虽拼命一搏亦有八成把握带着小徒弟硬闯出去,但难免会伤及无辜,若非迫不得,还是不要用此下策,便下定决心静观其变。
关上窗户,尘世喧嚣便被隔离在小小圣灵台之外,怀抱在数十株参天古木之下,庭院内不仅看不见人的影子,连飞鸟都销声匿迹,清寂而幽静。因祸得福,圣灵台上终于没有第三个人,总在一旁打扰他们师徒,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圣女阿离窃宝私逃,固然可恼可恨,但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师父,我们被囚禁了。”花千骨悠悠地叹了口气。
“小骨不必太过担心,他们一心要找回圣女,不会伤害我们。”白子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安慰。
交友不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嘴,又把师父坑了一次。花千骨扯起师父的袖口晃了晃,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如实相告。
“师父,都是小骨不好。这几个月阿离总是问我一些法器的使用诀窍。小骨一直打心底里当她是朋友,没有多想为什么,就告诉了她,所有法器都有灵性,要用意念来控制。小骨……小骨还告诉他,师父让小骨用双手劈木头,来训练如何凝聚意念。我想……阿离这几个月,一定瞒着我们偷偷苦练,不过,她的资质也真太好了,光凭着我教的一言片语,居然让她练成了。”
“原来是小骨。”白子画心里还疑惑,自己都是看了丝绢上的记载才明白,圣女阿离又如何得知,原来的小徒弟,小孩子家口没遮拦。已经再三告诫过她提防圣女阿离,不要太过亲信陌生人,可她还是把师父的话当作耳边风,一意孤行,如果不稍加惩戒,次次犯错都让她轻易蒙混过去,将来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仰头凝睇,察觉到一丝风暴预警,双眸转瞬化作了带雨梨花,万年冰霜化作春江暖水,于她,只在流盼间。
“师父,你不要生小骨的气好吗?”
白子画低头看她,神情虽然抑郁哀怨,眼角眉梢却难以掩藏,款款柔情、楚楚怜意,几缕她的秀发随风掠过,带来属于她肌肤上的香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她搂入胸口。他知道自己是她的师父,是来失落之地救她回仙界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丢了至关重要的破界法宝-玄黄通天犀角,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又怎会真的去生她的气。可是……如今师徒俩都被囚禁,患难相依,……沉吟半响,叹了口气道:
“算了,算了,以后你好好跟着师父,此处人地生疏,危及四伏,我们万事要多加小心。”
“真的算了!师父你可要言而有信,过往不究。”唇畔渐渐绽开一抹明朗的笑靥,见师父神情专注与她,又觉得几分害羞,偏过芳颊,躲藏到他的怀里。
暮色沉沉,幽香缕缕,白日里的酷热已随夕阳西下,飒飒松风从高树顶上吹下来,带着透骨凉意。云破月来,银光皎皎,被笼闭与一室之内,小徒弟乘机赖在师父身边取暖,师父也觉得理所当然,并无不妥之处,两人并肩相拥而卧。
脱下外衣轻轻替她盖上,眷恋的手指在她熟睡的脸庞上描画着,巧笑嫣然,天真无邪,但小徒弟睡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感觉如此熟悉和温馨,仿佛自己也无时不刻在渴望着这份温暖。但……毕竟是师徒,小徒弟已经不算小孩子了,是不是不应该如此……?悄悄把身体挪开一些,纤小柔软的娇躯立即紧贴着粘了上来,秀发如波浪般倾泻在他脸上,轻轻拂过她散乱的发丝,露出春笋般洁白丰腴的颈项,心神一荡,鬼使神差低下头来差点吻了上去……
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地煽动者,这是在哪儿?四周是浓密的雾,在无数次的恶梦中,她就这样一直在雾里奔跑,穿过一个个鬼魂出没的茫茫无边的地域,那里大雾弥漫,聚居着一群妖魔和鬼怪。“千骨姑娘,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你。”一个柔淡如水的背影,悠然远去,脚下步履坚定。
“墨大哥,你别走,你别走!”
花千骨霍然坐起,大汗淋漓,眼前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纤尘不染,无喜无悲,正端坐在床边双手扶着她的肩。
“小骨,小骨醒一醒。”
花千骨怔怔看着床边的人,好一会儿才如大梦初醒:“师父,你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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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阿离留下的一封长信,说不完道不尽的“对不起”之外,对于月建子民,她宁愿自己背负不义的恶名,还是尽了圣女的最后一份责任。信中提及了圣灵台上的师徒俩,八成是来自古林密境的神和仙的后裔,疑是拥有神性的花千骨,只要得到她那位上仙师父的鼎力相助,应该会很快习得司云布雨神术,可代她成为下一届圣女。茫然不知所措的众长老,得到如此佳讯后,全都舒了一口气,月建城数万年来都是倚赖圣女司雨生存,在大家心目中,只要能司云布雨,谁当圣女都一样。
此事,唯有烛龙大长老力排众议,数万年来,古林密境的仙人孤高清傲,视凡人如同蝼蚁,怎会甘心为了月建留下来?再者,圣女阿离背离神宫,消息若是传到其它城去,月建城的万年声誉毁于一旦。
彻夜通宵舌战众长老,一大清早,疲惫不堪的烛龙大长老登上圣灵台,累得身子都有些佝偻,晓雾蒙蒙,云烟如纱,恍惚依稀两个可爱的孩子,在庭院内绕树追逐,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殿阁。惊骇得睁大了眼睛,眼前花树斑斓依旧,昔人却已随黄鹤而去,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追忆和后悔的时候,月建城的子民危在旦夕,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寝殿的大门开着,临窗负手而立的上仙徐徐转过身来,千年冰霜精雕玉琢的脸庞,星眸清澈如水,映透出世间万事万物,而其本心空明如一,最是让人无法琢磨。
“上仙,只要阿离回来,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算尽机关不如开门见山,烛龙大长老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阿离姑娘已经当了三百年圣女,她不负月建,不负神宫。我可以帮你找到她,但是愿不愿意回月建,要看她自己的意愿。”这也是早已备好的答案,上仙回复得淡定绝然,丝毫没有商量余地。
“只要上仙愿意带我去见她,她一定会跟我回来的。”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回来,月建怎么可以没有圣女,烛龙也不可以没有阿离。
“你可知她的神性所剩无几,就算回来也替月建下不来几场雨了。”一语道破天机,此事在月建除了一众长老还无人知晓。
“圣女生是月建的神,死是月建的鬼,月建神宫从来没有出现过叛逃的圣女,数万年的光辉荣耀,比什么都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人喜欢云游天下、四海为家,有些人却对故乡执念深重,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大树,永生永世根植故土。
“那你自己去想办法吧,我不会帮你。”白子画皱起眉来,有点想不通,明明是很关心爱护圣女阿离,为何会如此冥顽不灵,不仅把自己捆绑在月建,还要把心爱的人也关进笼子里去。
“难道上仙就不顾及自己的徒儿,阿离走了,花千骨就得留下!”烛龙大长老眯起眼来,上仙能够冒着性命危险出来找徒弟,可见徒弟在他心中是如何重要。
“我的徒儿,你们敢!”逆鳞被触!陡然间色变勃然,四周空气都被一层严霜凝冻起来,淡淡的杀机若影若现,明知对方是在激将,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升腾的怒火。
“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从天而降,闯入月建,阿离也不会弃我们而去,只要假以时日,月建一定会培养出下一代圣女。你还我们圣女,否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你们师徒也休想平安离开!”
喉间被铁钳掐住一般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发紫,烛龙大长老还是一字一句,倔强地吐出了。
“你!”
白子画一时气噎,放手又不是,不放手又不是,总不至于为了几句言语冲突,真对他痛下杀手,只是这家伙居然敢威胁小骨,就这么放过他,实在心有不甘。
“师父,大长老,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刚从庭院里进来的花千骨,飞身插在两人中间。
正僵持不下,小徒弟的出现得也算是解了围,手劲略松,大长老连着倒退两步才扶柱站稳,白子画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大长老,你没事吧。”
数月圣灵台侍女的生涯,花千骨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烛龙大长老对待阿离,又岂是仅仅属下对圣女的关心,无微不至地照顾饮食起居,唯恐她独居圣灵台上,闷得慌,每日都把月建城中发生的闲闻趣事当作要事来禀报,而真正头痛的大事,如匪患不断,人口递减,民生凋敝等,他就算自己操碎了心,也不让圣女阿离担忧分毫。
“我没事,你师父……”一阵猛咳把下半句打断了。这位上仙看上去纤瘦文弱,以为压制了仙力的他,大概手无缚鸡之力,嗨,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大长老,你们商量好了吗?我们师徒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虽说是被囚禁,饮食起居却没丝毫怠慢,花千骨对这位大长老很是感激。
“他们决定让你继任圣女,永居圣灵台上。”喘息方定,烛龙大长老毫不犹豫,直接把重磅炸弹扔了出来。
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永居圣灵台上!
“你们……怎么知道我……”期期艾艾说出了来,实在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自以为把神性已经掩饰得很好,却原来是一只沙漠里的鸵鸟。
“姑娘如有疑问,不妨撒点圣水试验一下。”神宫的圣水其实只对婴孩有效,一旦错过了时机,长大后即使仍含有神性,已泯然如凡人,圣水再也试验不出来,此事月建城人人皆知,不过没关系,这个小丫头不知道。
“不用了,不用了”花千骨吓得花容失色,只好结结巴巴地如实相告:“大长老你有所不知,我的神性早已所剩无几,而且都被师父用仙术封印了起来。”这一番倾诉,倒全是肺腑之言,只是隐秘了她那所剩无几的神性,即使和阿离全盛时期与她相比,犹如萤火之比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如此,那只有麻烦你们师徒带我们去一趟古林密境,一来可以找回我们的圣女,二来你们师徒也可重返故里,岂不是两全其美。”来了半天,就是为了对他们师徒俩提出这个建议。
“古林密境。”花千骨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想和师父一起去看看神和仙的后代,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好吧,此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这就去求师父,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
“能为千骨姑娘效劳,是月建的荣幸。”这个徒弟倒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若能留下来代替阿离当圣女也不错……不过,她那位上仙师父…..别想那么多,找回阿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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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古林密境
古树参天、藤萝缠绕、花草繁茂,缤纷交织成一座绿色迷宫。宁静祥和的古灵密境,静静的池水、奔腾的小溪、飞泻的瀑布到处可见,丛林中矗立着一座小小的雪山,氤氲的水珠和雾气披满山麓,远远望去恍若太虚幻境。
比起失落之地的贫瘠荒芜,战乱纷争,古林密境是一片的难得的净土,身为神和仙的后裔,不仅容颜飘逸俊美,且天性淡泊与世无争,上至诸神大仙,下至人魔妖鬼,都对他们另眼看待,使得他们可以数万年来,偏安一隅,潜心修行,悠然自得。
临窗近月,白子画将关于古林密境的记载,反复推敲了一遍,仍百思不解其入口所在,叹了口气将丝绢折起放入怀中,凝望着案几上一张骆驼皮毛制成的失落之地详图。地图上不光标注着各个城池、聚居地、绿洲、河流,还有各个匪徒势力的大致分布区域,以及商队的活动地带。失落之地的特产,奴隶、农产品和矿石,都在地图上有详尽标注。这样一张地图是月建商队用了无数汗水和生命填写而成,不仅价值连城,还是月建的绝密资料。失落之地的贫瘠在此一览无余,千里之内仅存四城,狂沙肆虐,绿洲日益萎缩,据此推测,不出十年此地必定人畜无存。
凉月渐渐西沉,透过窗棂照得室内粲若白昼,白子画走到案边坐了下来,拿起笔来在地图上勾勒了出几个圈圈,想了想,然后填上数字,随后站起身来,凝望这地图皱眉思索。
天下之水,总归一源,万川归海,周而复始。而失落之地,神性所化的雨水,为何只存一季,这水都去了哪里?
“师父。”脆生生的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纷烦的思绪,小徒弟已轻盈掠身而至,手里捧着一个小小漆花托盘。
“桃花羹!”神宫侍女白天送来的膳食,虽然精致雅观,匠心十足,却寡淡无味,难以下咽,现在正好觉得有点饿了。
“咦”花千骨一声惊叹:“师父,你记起来了?”
白子画并不辩解,粉色的羹汤上飘着几片桃色花瓣,一猜就中,果然叫“桃花羹”。
浅尝一口,甜香润滑,入口即化。
“好吃吗?”
白子画淡淡一笑,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墨大哥居然笑了!
熏风由窗而入,卷来片片粉色桃瓣,洒落在他发梢,如墨青丝随风轻拂,景致如画,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的两人,寂寥无声,仿佛一起融入了画中。
“小骨,你在想什么呢?”一碗告罄,才发现小徒弟盯着自己,神情迷茫,若有所思。
花千骨对昨夜的梦境,尚心有余悸,墨大哥说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她,为什么不可以?
若是失忆前的师父,虽然对小徒弟一直关爱深切,可是一涉及情爱,他总是绕来绕去,说些言不由衷的大道理,先把自己绕糊涂了,再把可怜的小骨搞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不如,趁现在……
“师父,要如何才能让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小骨,天地有寿,道法自然,所谓的长生不老,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你又何必对“永远在一起”执念如此之深?”因少了世俗礼法的羁縻,白子画答得很随性,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那就是说,师父和小骨也不可以永远在一起,是吗?”
变换不定的眼神在问与不问之间犹豫不决,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渴求得到又抹不去过往的阴翳,也曾想过,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就好了,为什么上天选中了她成为师父的生死劫?为什么她总会给师父带来麻烦?为什么她偏偏是最后一个神……最后一个、也是最倒霉的一个神?
宁谧中脉脉相望,久久无言,盈尺间,月华淡淡漾开醉人的清辉……小徒儿迟迟疑疑的探出手,指尖轻触师父的衣襟,白子画若无其事地轻轻拉住,猛地拉近一些,使她一个趔趄倒在怀中。方才一闪念之间,误以为小徒弟在问他什么“墨大哥”的事,看似风平浪静的外表下,心海早已掀起了波翻浪涌的狂澜。兜兜转转,原来小徒儿心心念念的只是他们师徒俩的未来,霎那间,云消雨散,彩虹傍日,唇角绽放开一痕若隐若现的弯月。
又让小徒儿多心了,白子画略一沉吟,作为补偿,一点冰寒柔腻的感觉印上了她光洁的前额,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颈项,温柔地握住她的秀发,让她微微抬起头来。
“小骨,大道谋与人,而证于天!既然不能永远在一起,那也不可能永远分离。两情若是长久,缘深缘浅又有何妨,有意而为一样也能殊途同归。”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忘川之水流走前尘往事的无尽苦楚,即使失却了记忆,忘却了自己,依然梦魂牵绕着她。空气中迷漫着两情相悦、悠悠飘逸的馥郁芬芳,潆洄于师父怀中温暖,小徒弟像猫儿一样蜷成一团,枕在他的肩窝上,鼻尖缓缓磨蹭着他精致的下巴,携来一股令人窒息的诱人气息,冷月清辉勾勒出她纤秀的身姿,平添了几许难以言喻的诱惑。
月暗花明,薄雾轻飞,子夜寒风丝丝沁溢,好不容易等到她静静地睡着,轻抚过那天成无畴的小脸,悄然起身离开。夜夜共寝对白子画来说,已变成了一种极限的挑战,要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制止那股冲动,想将她揉入怀中,就这么让她成为自己身上,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自责,怎么可以不明不白……还是暂且忍耐,等回到仙界恢复记忆后……再从长计议。
“师……师父……”梦呓般的声音从花千骨口中溢出,星眸微启,脸上浮现出一丝受伤的表情。
只得转身坐回床边,把头歪向一边,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变得异常柔和,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丝浅笑浮现在他轮廓清晰的唇边。
“快睡吧!”
本来就难以招架他一尘不染的绝世容颜,那一笑更是染尽了风华,令人目眩神迷!心陡然加速,身子也随着微微颤抖起来,小脸上泛起一抹魅惑的玫瑰色柔光,虽然她的小脑袋里整天想着吃师父,可只有今夜,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欲望,就那么一瞬,血液沸腾溢满了全身。
师父,是你在诱惑小骨,是你,就是你,你可不能怪小骨!
烛光掩映下,一双玉臂已环上他的颈项,隐约可见她耳根粉项都已红透,清丽中透出柔媚,白子画的脑海一片空白,眼前是一片桃色红雾,千年冰封的心这一刻神醉魂销,清越的眼眸渐渐变得黝喑如黑洞。双臂紧紧搂定她的双肩,修长的身躯带着轻颤倾身覆上,凉薄的唇轻轻划过她嫣红的唇瓣,亲吻著她的脸颊、眼眉……。
“唔……师父。”万籁俱寂,连风儿都停了下来,这是真的吗……没在做梦吧?眼前仿佛闪电划过,身上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花千骨微觉惊讶,透过长长的睫毛偷眼看他,方寸间,无暇的轮廓美得让人心悸,眼眸深邃如同一块璞玉,正低头看着她,神情古怪难以捉摸。
“等……等一下,小骨……我……”
天哪,师父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什么!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身下小人儿攀身而上,帜热的唇紧贴着面颊划过,吻住了他的唇畔。四目相对,悄然无声,唯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悦耳,一次次碰撞出相同的旋律。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确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他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而且她亦深爱着自己……这就是最真的事,如此简单,不需要其它理由。抛开繁杂思绪,紧蹙的眉放松开来,缓缓启唇回吻她,冰凉糯湿的舌尖撬开她的樱唇,探入齿间,徜徉在她口中,追逐着她的芳香润泽,舌尖轻触缠斗,美妙而愉悦的触感……耳鬓厮磨,炽热与甜蜜交缠,心随之翩然起舞。
一抹轻柔的月光洒入,月白长袍的前襟微微敞开,露出了他白瓷般无暇身躯,如此出尘绝艳,如梦似幻,仿佛不是真实存在,轻轻一触,就会化作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中飘溢出一股魅惑的气息,怎不让人心旌摇曳,鼻尖慢慢从上面划过,忍不住伸出丁香小舌,贪婪的舔吮过他胸前的每一寸肌肤。
异样的麻痒直到心底,身为上仙,白子画的身躯一向冰凉如玉,没有太多的感觉,现在他却迷迷糊糊感觉到了变化,只要小徒弟一靠上来,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如饥似渴,欢呼雀跃着索求她的爱抚,一心只想再靠近些……再多些……这,难道就是欲望?竟然如此美好!
大道天成,不必强求,也无须克制,顺其自然才是处世生存之天道。与心爱的人儿心意相通,一切竟在不言中,温存手段由生涩到纯熟,原来根本不需要时间和经验。轻柔地抚摸过她纤细的锁骨,蜿蜒徐徐向下,手指在她腰际盘旋摩挲着,轻轻将碧绿丝绦勾起……粉色抹胸缓缓褪却,展露出胸前一片雪白无暇,蓓蕾嫣红像极了雪地里的红梅,在他的注视下绽放飘香,小徒儿羞涩地侧向一边,不敢去看他。师父千年冰雕的脸上亦浮现出一抹绯色,闭上眼睛……俯下身去,唇齿轮番抚弄逗吮,手温柔地覆上了另外一边,轻轻揉捏着,身下的人儿随之轻轻震颤,眉心攥蹙,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背,肌肤灼烧起来……像游水的鱼儿一样在他身下蠕动,如泣如诉般呜咽出声。
“师……师父……”压抑不住的呻吟逸出她喉间,人间极乐,大概就是如此!蓓蕾般含羞掩御的少女之躯,渐渐松弛、柔软起来,花心滴露盛开。
“小骨,喜欢吗?”
师父的舌尖温柔舔舐着她的耳垂,无尽的愉悦感随着血液蔓延全身,不停移动的手指在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点燃了火焰……
“嗯,师……”
噢……师父,求你了,快点!
师父的呼吸变得急促和凌乱,俯身紧紧抱住她,全身都紧绷起来,埋首烟波,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小骨……你愿意吗?”嗓音低沉略带沙哑,压抑到极限的情欲,散发出意乱情迷的极致诱惑。
压抑不住的是紧张,或者说,是兴奋,咬住下唇,含羞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师父居然还问小骨愿不愿意?……这么多年了……难道师父还看不出来,小骨愿意做任何师父想要的事,任何事,只要师父想……
他把鼻尖探入她的秀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们一回仙界就成亲好吗?”
游弋在她身上的双手缓缓停了下来,他坐起身来,双手捧住她的脸,神情专注而热切。
“小骨,你答应吗?”
尚沉浸在翻腾难耐的欲念中,花千骨迷迷糊糊攀在师父身上,似乎还是没听懂。
“答应什么?”
“我们回仙界,再成亲!”
花千骨猛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师父,师父,你……是认真的?
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还得回仙界再……我答应有什么用,等回到仙界,师父你自己没准就变卦了。不要……今夜……小骨就要做师父的新娘……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天色趋明,明灿的晨光洒落在轩窗,各色花草在烟霞下沐浴招展,百鸟争相奏鸣,婉转如笛,温存地唤醒木榻上共一衾薄纱丝被,执手相依小憩的师徒俩,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从小徒弟的脸上委屈地蜿蜒而下。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回顾一下师父大人在七杀殿的英雄事迹,禁室培欲大半年、喂了春药加一大坛老醋,才逼出一个吻,吻完翻脸就放大招不认帐!各位亲,不用再怀疑师父的禁欲忍耐力,忍者神龟级的!小骨加油!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第十二章 沙漠行军

弥海只是个聚居地,还算不上一个城,除了近百户华族商人,夹杂着华族和息族的雇佣军、武者、流浪汉、走私者……是个龙蛇混杂,销赃纳垢的所在。但此地位于月建城、天际城、云霄城和冥月城四城中间,是唯一拥有地下水源的绿洲,由于这个原因,各城以及各路劫匪势力,经常在这里大动干戈,导火线就是要得到此地的控制权。月建在全盛时期,曾经出兵将这里的商团土豪驱逐走后,纳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但是没过几年天际城暗中支撑当地商人组建雇佣军团,袭击了月建军队,月建大败而退。此后,月建每年秋后都会出兵弥海,烧杀抢掠一番,以示主权,却无法将此地长久占为己有。
天高气爽,长空万里,一碧如洗,烛龙大长老卸去长袍换上戎装,从高岗上纵马挥鞭疾驰而下,草原上人影晃动,战马嘶鸣,士卒整装待发,一排排明晃晃的刀枪,遍野银光闪耀。“出发!”一声令下,号角齐鸣,鼓声雷动,部队分作十余支从城门开出,昼夜不停,整整持续了一天。前锋都是骑兵,白子画素衣白袍,轻骑一纵隐身于骑兵队列中,紧跟着的是长长的步兵队伍,最后面是几百头骆驼组成的驼队,每头骆驼的背上都满载着粮草。
此次征程有个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就是寻找一年前失落的宫羽,当初,月建商队正是在弥海附近发现昏迷不醒的花千骨。一万人的部队远涉苦寒不毛之地,点兵备粮,选马购械,这一番筹备功夫也非同小可,两人只得摒弃前嫌齐心合力。白子画放下上仙的架子,向烛龙虚心请教沙漠行军诀要及失落之地其它三城的风俗人情,而他自己也一改平日的寡语少语,凡有所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神宫大长老越是与这位上仙深交,越让他吃惊,本以为仙人只懂得修炼和冥想,对于排兵布阵就算略知一二,也是纸上谈兵,没想到这位上仙对于订谋、审势、攻伐、守御、练卒、使将、野战、扎营,乃至天象地势、阵法变化了如指掌,且眼神敏锐,思维慎密,虽然言语不多,但说出口的每一句,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不出数日,烛龙大长老已对这位上仙从赞赏,到惊叹,最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体,再也不敢心生异念,妄想将他们师徒控制在月建城。
至于上仙那位如影随形的宝贝徒弟,虽然白子画已再三劝阻,甚至端起师尊的威严来吓唬她,打战非同儿戏,仙力受制的师父自顾不暇,万一有个闪失……但小徒弟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最后居然说动了烛龙大长老,以神宫灵童的身份随军出征。神宫灵童不履凡尘,出行的代步工具乃是一辆白驼舆轿,车厢宽敞舒适且暗藏玄机,附加的结界法阵可以封闭车厢内一切讯息,此外除了两个车夫,还带了一队神宫侍从。白子画看到如此声势浩大月建神宫灵童仪仗,忍不住摇头叹气,这阵仗夹杂在大军之中,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小徒弟却毫不在意,衣服、清水、美食、醇酒多多益善,还不都是为了师父大人着想,师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顶多有点淡淡的怅然而已,深知他习性的小徒弟又怎会不了解,尘埃、风沙、燥热、干旱……滋扰得他片刻不得安宁,沙漠对于修炼水属性法术且有洁癖的师父,无疑是劫难中的劫难。
军队出城一直向西,行至午后,周围已是一片灰色的世界,一点绿色都见不到了。黄昏时分,军队来在河边上扎营休息。第二天一直沿着河道行进,越往前走河道越窄,渐渐干涸消失在荒野里,河道两边沙漠的白草正是长势茂盛。第三天进入的盐碱地带,从那里出发,开始进入这一段路程中最艰苦的沙漠行军,整个队伍都被蒙在这一片黄尘之中,队伍的后面扬起的飞沙遮天蔽日。
大军渐行渐远,经常遇到小股的劫匪,大军过处势如破竹。
白子画和烛龙并辔行在队伍前面,沿途察探着水文地貌,商谈下一个扎营地带。烛龙大长老总是以惊叹的眼光仰视着这位上仙,不仅仅是他的气度风姿、他的才华见识、他的智慧武力,就这一路从风沙中走来,他怎么还能做到一尘不染?
此时,一位神宫侍从来到白子画身边,躬身行礼。
“上仙,千骨姑娘请您去用膳!”
白子画皱眉道:“何必如此麻烦。”
行军作战,师父长住营帐内,与普通士卒同甘共苦,小徒弟却不时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烛龙大长老心领神会地含笑道:
“上仙请自便,这里交给我好了。”
白子画只好点头致歉,勒缰回马,转身上了白驼舆轿。
一进入车厢,就感觉到清爽滋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置身阳春三月的江南柳岸。小徒弟美目巧笑,乖巧地坐在一角,小几上放着一壶琥珀色的葡萄美酒,十锦盒子里摆满了他喜欢的月建特产-裹馅酥饺,每个饺子才寸许长,形状略有不同,代表不同的裹馅。沙漠里凿井取水,浑浊且带有一股刺鼻的咸碱味,白子画已数日水米未沾,原来小徒弟都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不再推辞,盘膝坐了下来。
“师父,快吃吧,这些都是小骨亲手做的,有枣泥、莲蓉、马蹄、茯苓……师父,你尝尝。”
小徒弟笑嘻嘻地夹起一个酥饺,递到师父唇边。
“小骨,沙漠行军艰苦,以后不用那么麻烦,备些清水就好。”
“是,师父。”
捧着圆润的小脸,花千骨静静地凝视着师父,文雅地举杯,浅斟慢饮……他还是那位一尘不染,冷静自律的长留上仙。自那夜定下亲之后,师父的态度反而变得若即若离,直到她孩子似的执拗起来,师父没辙了,才肯轻声细语哄哄她。小骨在师父眼里,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就像他手中的美酒,喜欢是喜欢,但并非不可或缺……空落落的心一瓣一瓣零落,收不住失神的目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小骨,你怎么了?”
白子画举杯停箸,有点不明就里,方才还是满室熏风暖日,转眼秋风肃爽,最近小徒弟的心思变化莫测,越来越难琢磨。早已习惯了小徒弟的目光,总是痴痴地盯在自己身上,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现在让师父感到不自在的,反而是她偶尔把目光移开,不言不语神思恍惚的样子。
“没什么,师父,你快点吃吧,没有仙身护体,怎么还可以几天不吃不喝,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嫣然一笑,眼神却游离不定,蹙拢的眉心,绞弄着衣带的指尖,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和迷茫。
“小骨不必担心,师父的仙力受到压制,但修为尚在,只需饮用些清水即可。”
“但是,小骨以前仙身尚在时,还是总是觉得饿。”
白子画刚喝入口的酒,差点呛了出来,小徒弟真是可爱!不过,的确不是修仙的材料,不知当初自己怎么选了她当徒弟?难道……一开始就没当她是徒弟?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即使是缺乏仙资的凡人,只要有恒心修炼吐纳之术,也可以达到辟谷境界,而得道的仙人,如果缺乏意志力,一样会受美食诱惑,沉迷于口腹之欲。”记忆有的时候真是奇怪,他记不清这些道理是谁告诉他的,或是哪本书上看来的,却可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师父喜欢小骨做的菜吗?”花千骨不解地皱起眉来吗,明明很喜欢的,为什么说得跟可有可无似的。
“喜欢,当然喜欢。”小徒弟把千般柔情、万般蜜意,都揉进了菜里,这妙不可言的味道只有师父品得出来,尝它千百遍都不知足,又怎会不喜欢?
“但师父不需要吃东西,或则说,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对吗?”
“唔……水还是需要的。”
终于听明白了小徒弟言外之意,却不知该怎么表白,白子画尴尬地举杯一饮而尽,有一种掉进自己设下的圈套中的感觉。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白子画沉默不语,深邃的眼眸平视远方,清傲的脸庞看不出一点情绪。但他可以感觉到,小徒弟正惴惴不安地对他察言观色,大概是怕他生气,但她永远都不可能猜到,每回靠近她,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亲昵的接触,那埋首烟波,抱春雨如绵的一夜,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呯然呈现在脑海中,点点滴滴无比清晰地一一回放,如玉的胴体在他眼前鲜花般绽放,散发出少女的幽香,每每想到这里,就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然而,习惯了掌控一切,心思澄明、举止有度的他,怎能容忍自己在失去记忆时,凭着内心从未有过的感觉,在陌生的地方,朝着一个不太确定的方向,去探索人生新的路径,而且冒险的不光是自已,还带着一个比自己更重要的她。
“上仙、千古姑娘,今晚我们在此扎营。”一名神宫侍卫来到车外,大声禀报。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僵持,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酒不错,小骨你也喝一杯吧。”翻了一圈橱柜,也没找到第二个杯子,白子画只好把自己的杯子满满斟上,轻轻推到她面前。
“给我的。”
花千骨愣了愣,师父从来不许她喝酒,怕他反悔似得,端起杯来急急饮下,一股灼热从喉间一直下到小腹。
“这……是烈酒。”师父果然后悔了,忙忙夺下杯子。
云霞已悄然染上她薄纱轻笼的皎洁面庞,神情和身姿也随着放松了下来,白子画长长吐了一口气,酒能解愁,亦能忘忧,此言果然不差。
不过,下一刻,白子画又想起一句,酒能壮胆!果然,小徒弟已悄悄移坐到他身边,因酒力而有些不胜的娇躯,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舒展一臂绕到他的背后,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小骨,你还好吧!”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才一杯,你真的是我白子画教出来的徒弟?
“师父,我还要!”连日的颠簸疲劳,被酒气一熏,小徒弟觉得昏昏欲睡。
“好吧,仅此一杯,再不为例。”
看她的模样像是有些累了,白子画将手中已斟满的酒杯递给她,好让她再醉一些,快点睡着。这一次,小徒儿舒舒服服地背靠着师父,一点也不着急,玩味地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品尝着。师父从后面紧紧环住她,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的面颊,下滑过她的喉际,再向下……想想又不妥,犹犹豫豫拿了回来,却一时拿不准把手放在哪儿好。白子画对自己一向很自信,如今依然,他自信再来一次,自己一定无法全身而退……
落日余晖透过窗畔的竹帘,光线幽暗不明,沙丘上搭起了一个个白色帐篷,点燃熊熊篝火,火上烤着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士卒们围着火,大口大口喝着粗劣的奶酒,嗅着那胡椒、芝麻、辣椒、孜然和牛羊肉混合的香气,豪迈粗狂的笑声此起彼伏。
“师父,我想出去……”
小徒弟的心思师父怎会不知,最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但是神宫灵童不履凡尘,只能呆在这白驼舆轿里面。
“小骨,早点休息吧!”
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上仙皆师父的他,也不能在舆轿里呆得太久,……还是尽快找回宫羽,带小徒儿一起返回仙界!
夜色渐浓,大漠之上,寒风如刀,烤肉美酒的味道虽香,人们的欢笑声虽然热闹,但还是冲不淡大漠夜来时的肃杀之意。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第十三章 短兵相接

深入大漠,沙漠由浅黄逐渐变成深黄,再由深黄渐转灰黑,便是接近弥海边缘戈壁,这一带和沙漠上的起伏山丘全然不同,平坦如镜,一望无垠,广漠无际,正是骑兵用武之地。不久远处出现一抹岗岚,烛龙大长老一声令下,先遣骑兵一律改为轻装,身上仅带作战所需的兵器,呼啸着奔腾疾驰而去。转眼之间,刀削斧凿般石壁越来越近,一字排开,延伸出去,山石间尘雾弥漫,别有一番天地,峭壁中间露出一条狭缝,烛龙下令骑兵改为单列,一骑当前,沿着山道直冲了进去。
白子画随后赶到,纵马登上一个山坡,凝眸远眺,只见四顾茫茫,天地相接,万籁无声,眼前尽是绵亘不绝的黑色山岗,峡内小道曲折异常,两旁石壁巍峨矗立,心想:地势如此险峻,乃是用兵之地。一贯心思缜密的他,不免心生戒备,来不及阻止烛龙,只得吩咐后军步兵和辎重驼队暂且扎营,自己带了数百骑兵缓缓前进,以应不测。
距离山道尽头大约有五里左右,两边越来越窄,地形更加崎岖,骑兵只能纷纷下马,步行前进。看到这险峻地势,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白子画随即挥臂下令全军暂停下来。皱眉四下观望,正身处一块高地的平缓坡道上,三面都是峻峭的陡坡,普通士卒根本无法攀爬,可谓易守难攻,惟一的问题就是一旦退守,那就等于被围困在原地了。
突然前面杀声顿起,战马嘶鸣,白子画暗道:不好,必定是烛龙带领的二百先遣骑兵,在出口处遭到埋伏。
急忙下令:
“后队改为前队,速速撤出峡谷!”
刚冲出峡谷的烛龙大长老,只觉得周围一亮,刺眼的阳光下,看到一片开阔沙土地上,一支马队呈半圆环状,从一个小山丘上正在迅速地奔驰接近。突然,鼓声大作,但见飞矢鸣镝,只闻杀声鼎沸,马蹄掀起的黄沙遮天蔽日。还有大半人马拥堵在峡道内,进退不能,烛龙来不及后悔,只得放开缰绳,奋力冲杀。黄沙铺天盖地,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到处可见刀光剑影,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如同地狱一般。
“退回峡谷!退回峡谷!”
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四周都是敌人,烛龙只得下令退兵,待他浑身是血逃回峡谷,身边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人,幸好白子画安排了五十名精兵断后,才及时将他救回大营,马刚一停,便头朝下,身体从马背上倾斜着倒下来。
等烛龙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朔风劲吹,两个士卒用肩舆抬着他,随军行进,猛地坐起身来,试着动了动手脚,疼得“哎呀”一声,倒了下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
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们快到弥海了。”
听到这平淡的声音,烛龙顿时安下心来,有上仙在,那么大军应该无恙。
“弥海,我们怎么过的峡谷?”
客居月建的上仙白子画,此次随军出征,只为寻找宫羽,而月建征讨弥海,名义上是荡平贼寇,实际上无非是为了争夺地盘,古来征战大多如此。他不愿太过干预失落之地的俗事,便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由,只愿协助粮草运输,不肯出谋划策,更别说让他拔剑冲杀。无奈,烛龙大长老初战告败,伤重昏迷不醒,大军不可一日无帅,而覆巢之下亦无完卵,只得亲自披挂上阵领兵。亲点三百精兵,半夜衔枚出发,先潜伏在峡谷出口前的高地上,白子画亲率五十名弓箭手,绳绑索引,攀岩而上,依仗强弓劲弩守护隘口,骑兵随后鱼贯而出,二十人一队,列成方阵,缓缓向前推进,待敌军发现时,弓箭手居高临下,矢石如雨,前驱士卒用身躯筑起铜墙铁壁,抵挡了敌军两轮冲杀,待大队人马平安过关,两军再次交锋,几个回合之后,敌方溃不成军,向弥海方向逃散。白子画说话素来简洁,这一番惊心动魄的经过,在他口中轻描淡写而过,烛龙则听得目瞪口呆。
“往年月建军队是如何过的峡谷?”白子画翻阅过月建的兵书,却从未见过这片峡谷的记载,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以前……哦,从西北部绕过这片山岗,要多一个月的路程。”
白子画听了点头不语,烛龙则脸上微烧,本想出奇制胜,却变成了贪功冒进,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深受重伤。
不日便兵临弥海城下,原来闻名遐迩的弥海,其规模就和大点的村落类似,只不过多了一圈坚固的城墙。白子画一声令下,数百名弓箭手一齐放箭,顿时箭如飞蝗,射向城墙里,但是里面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进入城墙之后处处透着诡异气息,为防万一,白子画命令骑兵都分散到城墙内外的通道护卫放哨,免得被偷袭或者断了后路。
进城之后,白子画放辔而行,穿过了几条小巷,进了几家庭院,又逛了几条大街,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弥海并不大,仅用了一盏茶功夫,就已经把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广场四周有民居、粮仓、兵器铺、杂物铺、铁匠铺和奴隶交易市场,还有一间小小的酒馆,但是无论是哪种建筑,里面都空无一人。显然,近万大军千里挺进,弥海早已得到消息,他们居然舍得离开了经营多年的地盘?大漠茫茫无际,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一股黑色的浓烟笔直升起,这是在告诉外面的其它队伍,可以安全进入,不一会儿,烛龙领着在外待命的兵马开进了弥海,他第一时间查看了粮仓,除了几袋喂牲口的麦皮,颗粒不存, 当他重新回到弥海城中的大街,脸色凝重,步履维艰。
“上仙,找到了吗?”一看到白子画,烛龙眼内光芒一闪,对于宫羽,他关切之心不在他们师徒之下。
白子画摇了摇头,神情依然是亘古不变的淡然与从容。他根本记不清宫羽的样子,全靠小徒弟替他画了一张图,也曾让烛龙拜托月建商队,带着图样来弥海打探消息,发现的确有人见过此物,只是几经辗转,下落不明。长留宫羽用的是凤凰翎毛,精美华丽,但在失落之地只怕无人识得,也无人会用,最多只会当作一件漂亮的装饰品,只要耐心寻找,并非难事。
“嗨,按照往年的经验,弥海总会组织些乌合之众,据城拼死抵抗,如今却作鸟兽散,实在出人意料之外。早知如此,真应该听上仙的劝告,轻骑快进,速决速战,至少可以抓住他们几个俘虏,审问一下,现在搞得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烛龙心中懊恼不已,惟一一次没有听从这位上仙的建议,等待粮草辎重安全穿越峡谷,多耽误了三天时间,居然不幸又被他说中。自从听说要找回宫羽,才可以去古林密境,他立即将每年出兵弥海的兵力由两千增加到一万,几乎倾尽了月建城的全部兵力,如今无功而返……
白子画终于开口解释:
“往年只是一二千士卒,弥海尚有一战之力,如今近万大军压境,弥海上下男女老幼加起来也不足三千人,怎会留下来以卵击石,做无谓的牺牲。城里没有留下粮草,我们的粮草不够回程所需,应尽快撤退,还好他们没有破坏水源,你快让士兵装满水袋。”
烛龙听了直恨得牙痒,上仙大人,这些话你老干嘛不早点说,我也就不带那么多兵了,或者不耽误三天等粮草了,替你们找宫羽,你们俩都不急,反而急死我一个。
无奈只好吩咐下去,挨家挨户扫荡一遍,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毁之一炬。顷刻间,弥海被搅得狼藉遍地,一片混乱,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散兵游勇,一个个如狼似虎,见到酒坛子就往口里猛灌,喝得醉醺醺地,三五成群打架闹事。
白子画沉吟片刻,突然双眸炯炯一亮,对烛龙道:
“他们没有破坏水源,应该很快会回来,今夜我留在城内,你去城外驻守,夜里万不可掉以轻心,需加强戒备。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大队回月建,我暂且留下来。”
烛龙吓了一跳,慌张四面一望,见左右都是亲兵侍卫,方才压低了声音道:
“这里的人都是些狡猾成性、杀人不眨眼的匪类,上仙,你的容貌太……”本想说漂亮,又恐这位上仙听了不舒服,搜肠刮肚想出另一个词“太与众不同,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烛龙的提醒,也让他略一犹豫,不过这位上仙心里另有打算,易容术他虽然从未用过,却还记得,如今正好用上。
“那千骨姑娘呢,她知道了一定不会急死的?”烛龙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好拿出王牌。
白子画心中一紧,急忙道:
“此事万万不可让她知道,明天你就带他一起回月建。”
“哦”
烛龙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个时辰前,那位灵童大人也给了他同样的嘱托“此事万万不可让我师父知道。”
这对师徒,可真是默契!
夜幕降临后,寒星寂寥,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人困马乏,各自归营后,弥海才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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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温泉水滑
城内一侧是登城的台阶,城墙上有一座数十丈高的烽火台,白子画独自拾阶,登城远眺,染血残阳倾泻而下,清俊的脸庞反射出淡淡光芒,超越世间众生的容颜,天人般威严的气势,融合成一种俯视苍生、绝世孤独的傲岸,仿佛天地之间,终生皆渺,唯此一人存在。城墙内外的士卒俱无声起立,瞻仰他那炫耀夺目的超凡风姿,无不为之感铭肺腑,就是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烛龙大长老毕竟久居高位,对自己属下的变化看在眼里,觉得匪夷所思,自己才是他们的统帅,为月建出生入死数百年,却从未得到过如此万众归心的一刻,然而,想想自身,却对这位上仙生不出丝毫嫉妒之心。
城外几百处宿营的篝火,从城墙边上向沙漠延伸,照亮了一望无际的旷野。在火光的映照下,白子画很快找到了小徒弟的那辆华丽精美的白驼舆轿,附近没有人马的动静,帷帐紧闭漆黑一团,一点气息也没有。“小骨居然不在舆轿内,又去哪儿了?”城里虽然都是月建兵马,但息族士兵虽强壮善战,却保留了妖族凶残蛮横的本性,深夜单独出游仍很危险。她会不会……思及此处,一向沉稳如他,双手亦微微抖动,皱起眉来,深邃的眼眸清澈而锐利,转身飞步回营,清冷的表情下有一份欢喜、一份担忧,还有着一份发自内心的渴望。
新月如钩,月华似水,静静地从帐外映射进来,洒在帐内一个亭亭玉立身影上。
“小骨……怎么是你!”
兴致勃勃地赶回来,却发现营帐内站着的,却是负责每日替他送衣服和膳食的神宫侍卫,一向淡漠的语气中,竟带出了一丝恼意。
“上仙,千骨姑娘让属下送来狐腋裘。”年轻的侍卫躬身行礼,双手奉上一袭雪白锦袍。
“有劳了,你放下吧,小骨呢?”大漠之中气候变化剧烈,往往一日之内数历寒暑,她把唯一的一件狐裘送来,夜深露重,自己衣衫单薄,还到处乱跑,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上仙,属下不知。”侍卫战战兢兢地答复。
白子画波澜不惊的打量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年轻侍卫,灵童当然呆在白驼舆轿内,一句“不知”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人家,你是知道却不敢说。
侍卫也恰好抬眸偷望,瞬间的对视,吓得赶紧低下头去,浑身颤栗不已,这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敬畏。
四周一片寂静,落叶可闻。
“千……千骨……姑娘,在米家大宅……”强大的压力之下,让这位可怜的小侍卫感到前所未有的拘谨,结巴了半天才如实相告,眼前清风微拂,上仙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侍卫张大了嘴,怔了半天才吐完整句:“……沐浴。”
米家乃是是弥海最大的土豪财主,生意遍布失落之地,主要负责所谓的地下交易,可以称得上是弥海的无冕之王,大宅足足占据了两条主街之间方方正正的一大块地。
花千骨从熟悉弥海的向导处得知,米家大宅内院隐藏了一个温泉水眼,此泉水有着一股刺鼻的矿物味道,不可饮用,却是难得的疗伤美容圣品。四处弥漫着热气的岩石,围着一塘乳白色的池水,汩汩地冒着水泡,花千骨惊喜不已,眼珠闪闪发亮,双颊呈现绯红的天然润色。褪去衣裳,纤足轻探,水温只是微微的有烫感,放心地踏入池子里,在水中坐了下来,池水刚好没过胸口,可以感知到身上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不禁舒适地深吁口气,月余的疲惫和沙尘,都在被温暖的气流驱逐消散,生命和活力仿佛瞬间又回到身体里。
滑润泉水划过凝白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散在池面,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在水中吐出一串串泡泡。
“好舒服啊!真应该让师父也来,他一定会喜欢的。”
微烫的泉水漫过她红通通的面颊,令她想起他的怀抱、他的温存、他的亲抚,还有他吹拂在耳边湿热的气息,心忍不住突突的飞跳起来,就在她开始胡思乱想之际,师父清越的声音穿过庭院,在耳边回响。
“小骨,穿上衣服出来吧,这里的温泉火性太旺,不可以泡得太久。”
忽喇一声,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钻出了水面,瞪着一双吃惊的大眼,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难道是在做梦?
“师……父,师父!”
“小骨,快点出来,你在里面呆得太久了,有没有晕眩的感觉。”白子画在外面不安地催促。
“哦,师父……我……”师父来了!一阵措手不及的悸动,小脸更添一层瑰艳的红泽,湿热的温泉水雾蒸腾而上,这才觉得头昏脑胀,四肢疲软无力。
“小骨,小骨,你怎么样了?”
连声呼唤,里面的回音越来越孱弱,几乎微不可闻,白子画白天已试过这里的温泉水质,以他的体魄一炷香的功夫,也觉得有点眼冒金星,小骨不知道进去多久了,眉头越蹙越紧,再顾不得许多,径直走了进去。
月色清冷,水雾氤氲,如烟似雾的帐幔,春光四处流溢。花千骨正不适地一手按着池沿石壁,慢慢站起身来,湿发垂落在额前,一滴滴晶莹的水珠,落至她的唇瓣,沿着白皙的颈项,滚进微敞的前襟,留下一抹惹人遐想的旖旎。
“小骨。”
无暇理会她零落的衣衫,熏红的双颊,白子画拿起一旁的干燥的布巾,将她团团裹住,毫不犹豫打横抱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朦胧中感到,小脸紧贴着师父白玉般的胸膛,心旌摇荡,热血沸腾,呼吸越加絮乱急促,脑袋一晕,昏沉沉倒了下去。
“小骨,你中了火毒,快醒醒,不要睡。”
抱着她滚烫的小身子,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这温泉火毒,他也是第一次碰到,属性不明,虽然身为上仙还是她的师父,但也不是通晓一切、无所不能,这该如何是好?灵犀一点“七步之内,必有解药”,飞身回到温泉池边仔细寻找,果然在滚烫腥黄的石缝间,发现一层坚韧的青苔,苔衣青绿中隐隐透着红纹。指尖捏起一撮,放在口中略加咀嚼,灵巧的舌尖细细辨味,甘苦酸涩中略带凉寒毒性。按医理,虽有以毒攻毒之说,但并非十全无虞之策,岂可让小骨冒然……?
“师……父,我的头好痛。”
伸手抚了抚她滚烫的身子,心里如麻,中毒解毒贵在时间,片刻都不可耽误,皱眉扶她坐起来,俯身就唇,舌尖轻轻将一团墨绿的浆汁渡入她口中。“唔……”小脸苦恼地别转过去,白子画伸出一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不容分说将一杯泉水缓缓灌入她喉中,只觉一阵苦涩清凉,直透心肺。片刻后,两种毒素在体内开始纠缠角斗,峨眉深蹙,汗出如浆,小徒弟咬紧了牙关,就是一声不哼。白子画心痛如绞,脸色亦苍白了几分,拨开她的湿发,轻轻拭去她眼角盈盈泪水,暗自拿定了主意。就这样吧!这是最安全的方法了。
时光飞逝,月落西陲,天边的沙漠披上一层红霞,一轮白日缓缓升起,光辉洒遍大地,天地间仿佛镀上了金色,烂锦千丈,金波万棱,红日最终从天际一跃而出。
沐浴在晨曦清新的空气中,流波转盼,满室生香,花千骨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了,尚自回味旖旎阒寂的夜,流逝的每一寸光阴。师父的手在她身上恣意游走,唇舌反复印烙在每一次肌肤,种种无法想像、难以启齿的动作,他都毫不犹豫施展出来,滔天烈火焚身,将她的神智烧尽,不留丝毫余地,在激情的最高处,越过最极致的那一刻,她的意识一片抽白。
“师父呢?”
负手伫足在城墙上的白子画,目送建月大军开拔,远处扬起的遮天风沙,昏黄一片。大漠的天气,瞬息万变,万里无云、烈阳高照,眨眼间就起了风,燥热的强风吹开了他束紧的墨发,将一缕青丝拂到了她的脸上,无声无息来到师父身后,身上独有的幽香却早已出卖了她。
“小骨,你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淡淡一笑,悠然回首,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星眸,气氛突然变得既诡异又暧昧,小徒弟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模样。可其实他心里明明白白,医者父母心,昨夜,他做的只是为了清除她体内余毒,将苦艾的青苔咀嚼后,涂满她全身,仅此而已!根本没有丝毫旖旎春思,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师徒依然是师徒!为什么在小徒弟的双眼里,尽是昨是今非?她看来的眼神怎么如此奇怪,看得他心里不由一阵慌乱,甚至有种仿佛被洪荒猛兽作为猎物盯上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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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潜踪弥海
月建大军走后的第三天起,弥海城民纷纷返回城里,也不知道他们先前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当然,返回城里的人仅仅只是一小部分,但总算给战火焚城后的弥海,带来了一点生机和活力,酒馆最先重新开张,街上也有了熙熙攘攘的人影。
师徒俩扮作月建逃兵,租了酒馆楼上整个阁楼安身,位置虽然嘈杂,却好在方便打探消息,甚至不用下楼,就在房间里坐着,酒馆里争锋械斗尽收眼底。房间正中的墙上挂着那副骆驼皮制的失落之地详图,从月建到弥海,一路上都有每处地下水的详细标注,白子画伸出修长食指,沿途描画着,最后指节轻扣在一处空白地方,皱眉思索起来,那里正是距离弥海百里之外,两军胶着缠战的岗岚,连绵百里,地形复杂险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头也不回地问道:
“小骨,你在干什么?”
一刻都不愿闲着的小徒弟,驱毒之后,身体还很虚弱,却不肯乖乖躺着,正坐在镜子前,一个劲往脸上粘帖些什么,显然是打算出去之前先乔装改扮一番。
“师父,你看怎么样。”
仔细描画完眉眼,花千骨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师父,小脸上多了一层浓密的短须,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短而粗的浓眉,机灵可爱,活脱脱一个息族少年模样。
“唔……不错。”
这一句话绝非随口敷衍,白子画是打心底里心悦诚服,小徒弟在易容方面的天赋,的确远远强过自己。白子画每次出门都做沙漠旅装打扮,从头到脚裹在斗篷里,脸上还蒙起面纱,只露出眼睛,这是失落之地最常见的装扮,无人起疑。但是,如果进要入酒馆或者商铺打探消息,就得取下面纱。白子画也曾试着改头换面,先把眉眼画粗,脸抹成灰色,看上去却有种英姿飒爽的美态,洗净再把眉眼画淡,脸抹成蜡色,看上去又有种虚弱病态的妖娆,再加上来到失落之地,少了仙力护体,饮食又极不习惯,身子显得越发单薄消瘦,无任他怎么装扮,比起高大粗犷的月建男子,从总体上看,更接近月建……女子,而且是倾城的那一类。发现了这件糟糕的事情,白子画再也鼓不起勇气出门,于是乎,画了一副画挂在酒馆里寄卖,稳坐渭水,等着鱼儿上钩。
“师父,那小骨可以出去吗?”
装扮好了才问可不可以,先斩后奏的步伐啊!白子画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开先例,却顶不住小徒弟牵衣顿足、撒娇装嗔的哀求,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
“不要顽皮,记好了,最多一个时辰,出门小心点。”
“是,师父。”这三个字,小徒弟说得清脆,答得顺口。
“回来!”
这个惹祸成精的宝贝徒弟,不多叮嘱几句,实在不放心。
“带上烟火筒,遇到危险立即发射。”
“是,师父。”
“又起风了,多穿点衣服!”
“是,师父。”
“……”
“……”
“小骨,师父等你一起晚膳,快去快回!”
“是,师父。”
生怕师父反悔,小徒弟连声应诺,慢慢退出房间,一到楼梯口一溜烟就跑了。
金秋九月,天高云淡,凭高远眺,晴空山色,一览无余,树叶染上斑斓五彩,片片飘落,深浅不一,如锦茵铺地,别有一番韵味。
窜街走巷中花千骨,却无心眼前美景,弥海和月建一样,地碱水咸,种出来的瓜果蔬菜很不好吃,但牛羊肉却秀外惠中,膻味低,肉质嫩,汁水丰腴,即便扔在白水里简单煮熟,都非常香嫩可口。月建神宫长年斋戒,师父又不爱荤腥,这可害苦了无肉不欢的小徒弟,经常在梦里飨宴,大块朵硕,醒来时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突然停了下来,小鼻子在空中不停地煽动,“好香啊!”花千骨忍不住感慨了一声,闻着香味,找到一家偏僻的烤肉铺子,学着息族蛮横的狂态,大刀金马往里面一坐,“呯呯”地敲打着桌子,粗声粗气地大叫:
“老板,快切二两牛肉,一壶好酒。”
“来喽”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二,笑眯眯地跑了过来:“这位……客官,本店只卖烤羊肉,不卖酒。”
花千骨一愣:“那……切二两羊肉来。”
小二弯腰作揖,冲着她直哈哈:“客官,小店的羊肉不论两卖,论扇卖,您至少得买半扇。”
“半扇……”花千骨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弥海的肥羊,个头硕大,一只起码有上百斤。
“好嘞!半扇肥羊,客官您稍等!”
没等她反应过来,小二悠悠地拉长了习惯的声调,一串小跑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笑眼弯弯的小二,用半个桌面大小的木盆,端上了半扇烤全羊,骨酥肉脱,清香扑鼻,外焦内脆,别具一格。花千骨的小脸顿时花开四月,甜甜地展开嫣嫣笑靥,却忘了自己是个满脸绕腮胡子的息族蛮兵,把小二看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钻回柜台后面躲起来,没有招呼再也不敢近前伺候。
双手齐下,风卷残云般饱餐一顿,眼前的肉山却只去了一个小角,忍不住感慨万千:
“月建的酥饺、弥海的烤羊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品尝一下天际的蜜饯、云霄的腊鹅和冥月奶酪。”
当然,美中不足,师父不能出来共享美食,若是师父可以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那老死失落之地,不再回仙界又何妨。嗨,不可能的,师父喜欢修仙,他不喜欢沙漠,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快点帮师父找回宫羽吧!可是,虑及师父恢复记忆……又巴不得永远都找不到宫羽才好!
内心矛盾无比,花千骨正暗自嗟叹,冷不防背后有人说话。
“尊贵的客人,要不要听曲子!”
转头一看,却是个胡子半白的老头子,半佝偻着身子,面黄肌瘦,双眼无神,背上背着把马琴,手里还拖着一个七八岁脏兮兮的小男孩,小男孩正吮着小手指,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烤羊肉。看得出这爷俩是失落之地常见的吟游艺人,花千骨在军营里也常听到,他们高亢的歌声伴着凄苦的琴音,抚慰士卒的思乡之情。
“好啊,请坐!”豪爽地答应了,请老人家入座,正愁半扇羊肉无法独自消受,便撕下一条油腻腻羊腿,递给了小孩,道:“小朋友,吃完了帮我去买点酒来,好吗?”
小男孩拿眼睛看了看老爷爷,待爷爷点了点头,才怯生生地道:“谢谢,那……我先去买酒,回来再吃你的羊腿。”
花千骨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小孩小心地接过,转身撒开小腿,飞奔而去。
“唔!老人家您可有个好孙子!”
花千骨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小孩,有礼、有节、有骨气。
“玛塔是个好孩子,可惜不是我亲孙子。”老爷爷边哆哆嗦嗦地调整琴弦,边诉说孩子的身世,原来是老人家在荒漠上捡来的息族婴儿,舍不得让他去当奴隶,就带在身边当孙子养:“您别看他个小,息族的孩子可能吃了,让他跟着我这么个穷爷爷,受苦了。”
听着老人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诉说,花千骨不禁想起了自己花莲村的老父亲,为了抚养天生异象的她,被村里人排挤,遭人白眼,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辛苦,只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可怜天下父母心!
转眼间,那个叫玛塔的小孩提了一个酒葫芦回来,花千骨正口干舌燥,几大口烈酒入腹,脸上迅速泛上一层晕红,双眼则亮若暗夜星辰,抬头深深吸气,然后,呼出一口浓浓的酒气。
“好酒,清冽甘美,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你从哪里买来的?”
他们师徒寄居的那家酒馆,酒水辛烈,还带了股沙漠碱水的泥腥味,好在价格便宜,几个大子就可以买醉而归,所以整天聚集了一大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是从米家大宅的厨房买来的,瞎驼厨子经常照顾我们生意,所以我也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玛塔蹲在一边,已经和羊腿结下了不解之缘。
花千骨暗忖:原来这酒,是大富之家的厨子偷出来卖的,真难得,带回去给师父换换口味。
老爷爷已调好了弦,开始咿咿呜呜吟唱起来,唱的是弥海的一段古老传说。
很久以前,有一商队迷失在沙漠里,饥渴难耐,只好向上天诸神求救,有一位路过的女神,听到了求救声,心中实在不忍,凭着自身的真功,从石缝中掘出一股甘泉,商队因此得救,可是女神擅自赐给失落之地泉水,触犯了神界天条铁律!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一股火柱冲天而起,女神在烈火中消失不见,获救的人到处寻找,最后发现甘泉附近的山洞石壁焦黑一片,上面隐约显现出女神的身影,于是商队就在甘泉附近定居下来,取名弥海,商队的后人感念女神的恩情,年年都到甘泉附近悄悄祭祀她。
花千骨听得发了呆,出了一会神,问道:“玛塔,这酒是你从米家大宅买来的?那米家的酒又是从哪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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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峡谷探险
好不容易等到红日西下,明月初升,银辉四洒,四周寂然无声,如此良辰美景,只合把酒言欢,师徒二人却一动不动潜伏在悬崖边,向山谷内眺望。
黑色的山谷内乱石高堆,谷底烟雾弥漫,惊现个漆黑漆黑的洞窟,洞口怪石嶙峋,窟内险森黝黯,深不见底,如同妖魔张开的巨口正待择人而噬。几头灰狼趴在洞口打盹,引他们来此的玛塔有狼族血统,自告奋勇潜入山谷,此时已经逼近洞口十几米处,灰狼依然全无反应。
玛塔突然向身后伸出三个指头,白子画随即长身而起,弯弓搭箭,“嗖嗖”几声轻响,守卫的几头灰狼应声中箭,呜呼着耷拉下脑袋。
“小骨,我们下去。”
白子画直接纵身飘然跃下悬崖,花千骨怔了怔,低头看向崖底,高达百米!情不自禁惊呼出声:“师……父,你不能使用仙力……”
白子画落到半途,足尖在崖边轻点,借力一荡,瞬间已踏足谷底,抬起头来笑着向她伸手示意。花千骨一咬牙,闭上眼睛纵身一跃,快接近谷底时,白子画轻轻跃起,揽住她的腰,抱着她一起落地,待她站稳后才松开。
两人来到玛塔潜伏的大岩石后,蹲下身来。
玛塔转过身来,低声道:“除了洞口,里面每个转弯处都有两头灰狼隐蔽着。”
花千骨微笑道:“多谢你了玛塔,你先回去,好吗?”
玛塔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姐姐让玛塔留下,玛塔可以帮姐姐做任何事情。”
花千骨温柔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道:“玛塔乖,你已经帮姐姐很多了,现在姐姐要你一个人先回弥海,一路上会很危险,你要小心别被人看见,玛塔是个即机灵又勇敢的好孩子,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
花千骨温言软语、连哄带骗,小玛塔却如同一头最倔强的荒野之狼,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肯离开。白子画耐心地等在一边,小徒弟实在无计可施,只要看着师父求策。
“玛塔,回去!”
一声断然轻喝,听到玛塔耳里,却如晴空霹雳,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跃而起,这是命令!全身的肌肉都痉孪而本能地绷紧了起来,竖起耳朵来听风辨向,找到了弥海的方位,几个纵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峡谷中。
花千骨一脸愕然地看着师父,白子画回头淡然一笑,道:“以后再教你,走吧。”他一路随军而来,与士卒甘苦与共,息族的生活习性已有所了解,对于具有草食血统的息族,说话要温和清晰,还要时不时给以慰抚,而对于猛兽血统的息族,则要简短强硬,说一不二,使其听命行事。
正当师徒俩山谷探险之际,弥海酒馆,却迎来了白子画等待已久的人,可惜,失之交臂。
来人五十上下年纪,脸色红润,身材甚高,青衣儒巾,布鞋净袜,一副精明能干的商人打扮,身后跟着一个垂发总角的小童。此人正是米家大宅的当家大总管蓝先生,就在今早,他身后的那位小童告诉他一个笑话,有人居然在酒馆里挂了一幅画,要价一百两黄金,这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一百两黄金,在失落之地,可以去任何一个城里买一座独门小院,再配上几十个家奴,还可以养上几个妖姬美妾,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谁还会留在弥海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向来嗅觉灵敏的大总管,可没有把这当笑话听,片刻都没有耽搁,命小童带路前来。
灯火通明的夜,酒馆却难道早早关了门,蓝先生紧紧盯着店堂墙上的一幅古桐息凤图,笔致森然,圆浑蕴籍,底下却没有落款,亦无题跋。蓝先生深谙书画之道,对失落之地有名的画师了如指掌,但此画似乎游戏之作,潇洒不羁,一挥而就,萧寂淡远之趣透纸而出,实乃是平生未见。此画背后到底有何深意?抚须细细观摩,直看到凤凰头顶的一簇雪白的翎毛,才恍然大悟,沉默了半响,问道:
“带我去见见这位客人。”
“好好,客人……他们就住楼上……”
酒馆老板在弥海也混迹了二十几个年头,还是头一次看见蓝先生亲临小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奉承才好,亲自提灯引路上楼。
乌烟瘴气的小酒馆,没想到阁楼却收拾得一尘不染,两床相对,枕衾雅洁,桌上唯有一套茶具,杯盏精致,茶香淡雅,此外空无一物。蓝先生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又回到床边,两指捏起床单对搓了一下,厚实柔滑,是最上等的细白亚麻布,这种布料即使富室豪门也不配使用,难道是月建神宫……他们怎么还留在这里,那根羽毛对他们,难道真的那么重要?
“客人去哪里了?”
“他们天天都在,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小的没看见。”
“好,你下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蓝先生缓步下楼回到店堂,一边观赏画作,一边耐心等待……月建近万大军压境,事有蹊跷,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原来他们是为了那根羽毛而来!这根羽毛虽然来历不凡,与米家却是无用之物,若能用它换回弥海一世安宁,又何乐而不为?思及此处,越想越开心,命小童取出带来的酒菜,持壶自斟自饮,蓝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一等,居然一直等到了猴年马月……
一声沉厚悠长的狼嗥声划破夜空,此起彼伏的狼嗥迅速回应在沙漠腹地,更多的灰狼从远处赶来,涌进洞穴。沙漠里最肆无忌惮就数狼群,繁衍极快,皮糙肉厚,一般的刀剑只能让他们受点皮肉伤,商队一旦遇到狼群,往往瞬间被吞没殆尽。没想到,米家居然精通御狼之法,荒漠之中,驾驭狼群为其守护水源,忠诚可信,还无须粮草供养。
白子画不愿随意杀生,每到关口处,巧妙避过守卫,迫不得已出手时,也是劲量避过要害,护着花千骨直奔洞窟深处。洞窟内岔路越来越多,宛如迷宫,凭着蛛丝马迹,师徒俩夺路飞奔,数十头灰狼咆哮着紧追不舍。
“师父,狼……”
突然,前面出现一头巨狼,前额处长着一缕白毛,庞大的身躯将通道几乎堵塞,四肢伏地,昂起头来,凶恶地对着花千骨露出雪白的獠牙。
“小骨小心,是狼王!”
白子画一把将她护到身后,数十头灰狼已尾随而至,听到狼王的嚎令,群狼立即放缓速度,停了下来,绿眸停顿在黑夜中,越发显得碧绿幽森,星星点点,越聚越多。
“师父,怎么办?”荒漠中的狼群,何止千万头,如果都蜂拥而至,师父武功虽高,毕竟体力有限,无法长久对峙下去。
“小骨,不要示弱,盯着它们!”
“是,师父。”花千骨应声拔剑,拦住身后的狼群。
白子画毫无表情地盯着狼王,冷静、沉默、仿佛冰雕,一股冷意直逼它心头。
狼王打了个冷颤,眯起眼里,不服气地冲着他怒吼一声,猫起身子,张来利爪,猛地扑来上来。
白子画遽然提速,越来越快,竟然不避不闪,合身向狼王撞了上去。
“呯”的一声闷响,被撞飞居然是狼王!呜呼一声,庞大的身躯尚未落地,一晃细长的光影从眼前划过,白子画如影随形蹑壁而上,直接贴身滑过狼躯,拔剑、刺杀、收剑,一气呵成。
狼王重重地摔倒在地,只觉得鼻尖微凉,鲜血如注而下,麻木过后,撕心裂肺的疼痛随之而来。狼王全身上下,铜筋铁骨,即使是神兵利器都伤不了它分毫,唯一的弱点就是柔嫩的鼻尖,愤怒的嘶吼变成了仰天惨号。
挣扎着站了起来,狼王眼中已露出深深的恐惧,修长的白影,如扶风弱柳,此刻,在它眼里却比鬼魅更可怕。
白子画缓缓向前一步,狼王居然呜咽一声,掉头想跑。
“你想往哪里逃!”
白子画面沉如水,也未见他有何动作,狼王突然一声哀鸣,四肢一软,夹紧了尾巴,瘫倒在地。身后的灰狼顿时骚动起来,颈毛倒竖,警惕地盯着他们师徒,不断的发出畏惧的呜咽,花千骨猛挥一剑,将蠢蠢欲动的几头灰狼,逼退回去。
“饶你一命,快带我去水源处。”白子画的声音平和而淡定。
狼王仿佛听得明白,匍匐在地,摇晃这巨大的脑袋,誓死不从。
白子画双瞳一缩,淡淡地道:“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帮你解开咒语,还你自由。”
狼王猛地抬起头来,兴奋地低吼一声,慢慢蠕动着靠过来,一个漂亮的翻滚,扭捏着庞大的躯体在白子画脚下磨磨蹭蹭,上一刻还威严如同帝王,桀骜不逊,下一刻居然温顺如同小狗,还想用温湿的舌头添着他的手背,变化之快,让白子画都有点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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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破茧而出
迎面袭来的热风,炙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花千骨手搭凉棚向四周眺望,都是低矮的小山,山上没有树、没有灌木,也没有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辽阔的荒野。
“水源呢?”
“我只负责守卫洞窟,从来没有见水源,不过蓝先生每次都是从这里提出水来的。”
已化身人形的狼王,原来是个高大英俊的少年,远远地站在洞窟出口,他是狼神和妖狼的后裔,具有狼族最高贵的王者血统,却被御狼之术禁锢在小小洞窟,终生不能踏出一步。
“小骨,再仔细找找,应该在这里。”
迎风而立,墨发猎猎而舞,修炼水系法术的白子画,天生对水亲善,放开心神,细细寻味,风中带了些润泽,味道虽然很淡,但极为纯正,这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师父你看。”
石壁间隐现出稀稀落落的铁草,草色枯黄与石壁融成一色,若非刻意寻找,很难发现。绕过石壁,沿途铁草越来越多,尽头竟然有一丝亮光隐隐传来,似乎里面另有一番天地。山涧入口隐蔽在两块山岩中间,如刀切一般狭长,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侧身通过,若非有阵阵水汽从里面溢出,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进入山涧,行不多久,远处渐渐传来潺潺的流水声,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只见前方俨然出现了一个天然钟乳湖,湖面上微波粼粼,湖中钟乳石柱,光泽剔透、四时滴水,泛起阵阵水波涟漪,回声悠扬,其韵如琴,水烟袅绕中漂忽着一种神秘的美感。
花千骨见湖水清澈见底,便俯身掬了一口喝下,只觉一阵清凉,甘美之中还带有微微香气。
“师父,这里就是米家的秘密水源了,他们的酒一定是用这里的水酿造的。”
白子画淡淡一笑,心里却略觉失望,这里水质虽好,但是点滴细流汇聚成湖,仅够数百人饮用,于失落之地的十数万沙漠之民,如同杯水车薪。
信步走入湖边进一个浅洞石室。石室正中有着一个莲花形状的天然石台,石台中有一个深深的凹陷,从石室顶端不时滴下一滴乳白色的液体,正好落在石台中的凹陷里。
“这是……?”
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从乳液上丝丝缕缕飘荡出来,白子画心念一动,食指沾起一点乳液,放入口中仔细辨味,这味道也很熟悉,忍不住又尝了一些。
电光石火的短暂刹那,一丝灵力入体,脑海中如被一道无形之力挟裹着记忆,纷至沓来,周围景物更是不断变化着,沧海桑田、修道千年、朝夕相处、生离死别……一时间,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处。
“啊...... 师父,这是灵乳,你不能喝。”
花千骨面露骇色,赶紧上去扶住他。
灵乳虽可帮助凝聚仙力,提升修为,在仙界乃是无上至宝,然在失落之地,却只是可以饮用的美味浆汁。而对于仙力受制的上仙白子画,直接服用灵乳,却凶险万分,仙力一旦在失落之地释放出来,必受天谴,轻则修为受损,重则丧失性命。
白子画双目骤开,星瞳闪耀,一道无形无质的仙威渐渐向四方散开,四周脆弱的结界,在他的仙威压迫之下,一触即破,转瞬之间,石室、钟乳、湖水渐渐淡去,无尽虚空扑面而来。
白子画双目缓缓垂下,似睡非睡间,看见花千骨淡淡的虚影,惊呼失措地抱紧了他,一起坠入虚空之中,他的感知渐渐模糊不清,似是瞬息千丈,又似是凝滞不前。一阵清风拂面而过,神识片刻清明时,小徒弟紧贴在他怀中,欣慰地淡然一笑,放下了心底坚守一点清明,坦然迎向了新的世界。
瞳孔渐渐放大,万年寒冰结成一片魏丽无比的琉璃世界,骤然在眼前呈现。花千骨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这……是回到仙界,还是人间的世外桃源?
一道隆隆震耳的声响,把她从惊愕中拉回现实,白子画低垂着头,一臂软软地搭在她的肩上,他们正站在冰川河流最尽处的一颗大石上,两岸冰川倒挂,形态万千,脚下弥漫着水气和湍急的浪花,再往下看,飞瀑一泻千里、如万马奔腾。
小脸顿时吓得煞白。水落碧潭、飞花碎玉的景象,那得隔岸观看才算壮观,身处其中,却是另一番欲哭无泪的滋味,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师父,你醒醒。”
白子画微微煽动了一下修长的睫毛,喃喃出声:“小……骨。”
“师父,你醒了!”
喜不自禁的花千骨,突然觉得肩头一沉,白子画整个身上都朝她压了上来,脚下一滑,来不及惊呼,身子已急速坠下瀑底深潭。只听耳畔风声呼啸而过,紧紧抓住师父的腰带,轰然一声,背部被水流击打得疼痛不已,一股凉意从头至脚浸满了她全身,口鼻耳被无数冰凉的水流灌入,大块的冰块飞落下来,击打在水面,粉碎成沫。
在水中载浮载沉,快速地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终于到了浅滩处,花千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探出水面,平顺下气息,却瞧见手中紧紧攥着一条腰带,腰带的主人却不见踪影。恐惧突袭上她的心头,手中紧握着那条腰带,惊慌失措四处寻找,放声大喊:
“师父!”
不远处,一件白袍映入了她眼帘,白子画面部朝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安静地仰卧在水中。花千骨不顾一切地奋力游了过去,一只手臂勾住他脖子,用手托起他的头,咬紧牙关使劲地带着他游到岸边。
一上岸,花千骨把白子画瘫软的身子抱在胸前,蜷起身子护着他,跪在泛着白沫的水边,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
“师父,你说话啊!”
白子画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紧闭眼眸,衣衫已被岩石割破,胸口无数道或深或浅的割伤,鲜血汩汩而流。花千骨颤抖着双手,探了探他的鼻下,气息微弱却平稳均匀,仿佛只是睡着了,慌乱的心终于平定下来,不停地抚压着他的胸口,想帮他将水从口里挤出来,可他却是紧闭着唇,纹丝不动。
师父怎么还没有恢复仙身,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古林密境?
一个念头自她的脑际一闪而过。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正在筹备画骨大婚,还在布置洞房,亲们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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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古树情缘
一片空旷的山谷中遍地参天古木,竹光倒影、椰林葱葱,山谷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株高近百米的参天古树,孤傲地挺拔在一望无际的山林上。夕阳如血,山间云蒸雾漫,晚霞从淡淡云彩里放射出柔和的光芒,毫无滞碍地穿透树梢洒落下来,古树、青藤、繁花、草地错落有致,暮色即将降临,松鼠忙于造洞集食,野兔竖耳警惕,大群的宿鸟正飞回窝巢中,鸣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片安详宁静、又充满了生气的远古森林,和记载中的古林密境一模一样。
山谷中央的参天古树之下,绿草如茵,紫藤绕榕、蕉叶如盖,有一间天然树屋,清雅幽静、弥漫着草木的淡淡香气,极具天然情趣。
花千骨取出随身携带的驼皮地图,铺在树屋内,白子画仍静静地合眸躺着,仿如睡着了一般,丝绸般墨发披散开来,几缕发丝散乱在脸上,修长的浓眉微微拧在一起,轻轻地咬着下唇,似是在昏迷中也强忍着痛楚。仙力受制而温润如玉的肌肤,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凉,在冰川雪水中浸泡太久,身体已陷入了龟息状态,呼吸轻微得若有若无。
虽然伤口的血都已经止住,师父的身体已无大碍,但师父一刻不醒,一颗心始终悬着,花千骨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声呼唤,见他全无反应,胆子慢慢地大了起来,小手轻轻揭开他的衣襟,胸前累累伤痕如同碎瓷,心疼地闭了闭眼,扶他坐起来,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褪去湿漉漉的长衫和内衣。目光从修长脖颈起,滑过完美的锁骨,最终停在他紧实的小腹,浑圆的一点凹陷下衣带已宽,脸不禁烧红起来。
“花千骨,别怕,只是想替师父查看一下伤势!疗伤而已!医者父母心,这话可是师父他自己说的,师父他做到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平心静气!心无杂念!”
先给自己鼓了鼓气,再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双手的颤抖,继续向下……湿透的长裤紧贴着他修长笔直的双腿,卡了几数次才费劲地褪了下来,最后除去他脚上一双鹿皮短靴。
他修长柔和的体态,已一览无余,静谧谐美,有如一朵睡莲悄悄舒展开每一瓣莲瓣,亭亭物华,清新雅洁,让人不敢产生亵渎之心。
亲抚过他精致的下巴,仔细端详起那张一尘不染的无暇脸庞,侧头看着他微蹙的双眉,紧抿的薄唇,越看越心动。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为何每次看到他,依旧宛如初见,让她心悸不已。
一想起弥海迭荡起伏的夜,心飞快地跳动,口中干燥之极,似有烈火正在胸中燃烧一般,迅速燃遍了她的全身。这让她又是兴奋、又是羞愧,又有些……沮丧,这样也能……花千骨,你真没用!
双手握了握滚烫的小脸,勉强冷静下来:
“真丢人!又让师父给迷住了,幸好他还没醒来!”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随即心虚地赶紧打消掉。
“师父只是处于虚弱的状态,过一会就会自己醒过来,我……这样会不会太过份了?”
但念头又锲而不舍,悄悄爬了回来,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不知道我的血还有没有神奇疗效?”
咬破指头,轻抚过他小腿上的擦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果然有效!双眸顿时像星辰一样闪亮,双手轻柔地揉搓着,试图让他冰冷苍白的肌肤恢复生机,苍白的肌肤渐渐现出了血色,循环往上,膝盖处是一道触目惊心割伤,手指顺着裂开的伤口,不断环绕轻压,从大腿内侧一直延伸……感到自己的心就快跳了出来,强忍住脑中一阵阵的眩晕,犹豫了一下,慢慢扯过一件纱衣,替他盖在腰间,嗨,虽然机会难得,但他往日的积威尚在,还是不敢对他太过份!
夜空中升起一轮明月,月轮上现出无数碎纹,随后化成万千碎片,如无数流莹,散乱着落向了四方,数道如梦幻般的蓝光在夜空中,一闪而逝,惊起一片宿鸟。
倦极而眠的花千骨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自己居然这么不小心,在陌生的森林里睡着了,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四处望望,好在四野无人,再低头看看师父……
“小骨!你在哪儿?”
突然,白子画霍地坐起,明月清辉洒入,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夜风带来刺骨的寒意,脑海一片清明,他的记忆上原本罩上了一层轻纱,现在这层轻纱已经揭去了。
一个身影俏生生地蹲在一边,温宛静约的小脸上写满了关切,似烟若黛的双眉,一双古怪精灵的眼眸,正神情怪异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前的人儿正是他的小骨,他的!微微颤抖地探出右手,轻抚着这张萦绕梦怀的小脸,再也无法按捺胸中压抑已久的激情,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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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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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面而过,过了不知多久,俩人才慢慢分开来,在这沉默的片刻,黑暗中四目相对,他没有动,她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彼此。眼前一片风平浪静,但是平静的海面下不知是否蕴藏了可怕的风暴?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白子画还未能好好的理理思绪,对于小徒弟他自以为再清楚不过,爱恋虽深,却止乎于礼,即使成了妖神都不敢……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猜想,小徒弟胆敢在他昏迷的时侯,对他……如此照顾有加!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着一缕,将小徒弟紧紧拥入怀中,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天哪!难道糊里糊涂对小骨做下了什么?
记忆已经恢复,没有一页缺失,但醒来之前的记忆,却只是梦境。云雾袅绕的仙岛上,殿宇华美恢宏,春意融融,落英纷飞,明艳芬芳的桃花树下,美目巧笑,默默含羞,玉面桃花交相辉映……白子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很有可能……醉迷花径,一晌贪欢。心头猛地一惊,凝神调息,想内视探看一下真身,一阵头晕目眩,冷汗涔涔而出,只得放弃,怎么会这样?为何仙力仍然受制?难道……这里是……古林密境!
“师父,你的伤……”
花千骨有些担心地启口轻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糊涂,怎么就睡着了,居然忘了替他把衣服穿回去。虽然以前在绝情殿居住时,她也曾照顾过师父饮食起居,但当时,换衣服这类小事,只要一个小小法术,根本不用那么尴尬。
“师父没事。”白子画答得很没有底气,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没听清。突然想起,自己虽然糊涂,但小骨是清醒的,何不……但,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浑身上下紧绷起来,紧张了半天,才想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小骨,你……觉得怎么样?”。
“小骨没事,只是……还有点点痛。”挤出一副天真无辜的笑脸,装作若无其事,光顾着替师父疗伤,忘了自己身上也有几处骨折,现在才感觉到微微一动,就锥心地痛。
呼吸和心跳霎那俱停!
一手抚着额,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无数的星星闪来荡去,自己终究还是对她做下了,即草率又荒唐的事?最可恨的,自己居然记不得了……,心被狠狠捏成一团,懊恼、心痛、悔恨不已,说好了回仙界再成亲,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无法自持,不知道现在,小骨心里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师父?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切重来一次……至少,先祭告天地,再……
现在该怎么办?白子画轻轻揉揉了眉心,七绝谱中的情爱纠纷,从脑海一一翻过,书到用时方恨少,找到了!一错不能再错,得尽快完婚!对了,完婚,恐怕也唯有如此,犯下的过错才可弥补一二!越开越好,先不用回仙界,不如,打听一下此地婚嫁习俗,心底有了打算,再抬起头,白子画已淡定依旧,语气温和从容,一点也看不去心中兀自翻江倒海的万千思绪:
“夜里有点凉,小骨,我们把点上篝火好吗?”
“好的,师父。”
花千骨长长嘘了一口气,师父果然是道行高深,仙心一尘不染,如此坦诚相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师父难道真把皮囊当作虚无之物,早知如此,真应该……。暗自后悔不已,吐了吐舌头,缓缓转身出来,心情很好地蹲在屋外,堆起枯枝生了一堆火。
在她缓缓侧过身之际,白子画忐忑不安地偷眼望了望她,见她眼中的讶然一闪而过,扑闪着大眼,透出轻松和喜悦,心底亦悄悄兴起了一股如释重负的舒畅,小骨并没有怨恨自己鲁莽荒唐,那就好,那份无地自容的愧疚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强烈的热切情怀。
“小骨。”
碧绿的火苗串烧得越来越旺,照得四周亮如白昼,白子画穿好了衣服,悄然走出树屋,从后面环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这里大概就是古林密境,是神和仙的后代,避世隐居之地,你不妨在此运用天地神力,试着召唤他们?”
“嗯。”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清凉,花千骨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正对上师父那对洞悉世间万事万物的深邃眼眸,心下暗惊,原来师父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她已经成神。颈间一抹舒适的冰凉滑腻,渐渐平复她内心的动荡,轻轻握着他的手,温顺地向后靠在他身上,点头应允。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时间:2020-04-06 14:37:09
第十九章密境成婚
神!天地孕育亿万年而成,神界尚存之时,天地鸿蒙元气充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诸神不用修炼亦无须耕作,鸿蒙元气如同空气阳光,自然而然会转为自身神力,天长地久日益壮大。
时光荏苒,神界覆灭之后,天地鸿蒙元气亦消散在虚空之中,花千骨因为神格未全,逃过一劫,成了最后一个存活在六界的神。所有的骄傲而荣耀,都随着神界的覆灭而随风而飘,最后一个神滞留人间,受到人界法则的制约,犹如上岸的鱼儿,想要在生存下去,先投胎成人,学着张口呼吸,努力用四肢爬行,牙牙学语……放下骄傲和尊严,一步一步由神修成人,其中艰苦并不比凡人修仙轻松多少,现在又得从新来过!
她体内残存的那点神力,在师父中了卜元鼎的毒时,就用了七七八八,悯生剑下,白子画为了保住她一缕残魂,将她剩下神力全部封印了起来,不然,十个世尊魔言以灵换灵,也换不回一个神。
古林密境,静谧的森林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神界残留的天地鸿蒙元气,花千骨依据记忆中的神术,在空中舞动双手,带起一道道灰色的光带,光带飞舞着,互相缠绕着,向她聚集过来。转眼间,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灰色光晕,快速运行几乎接近顶峰时,她侧过身去,微微抬头,檀口微张,一连串神秘的古神语饱含古圣苍桑之意,随着淡淡的香气,飘荡在整个山谷,一道道无形的波动迅速传向远方,惊起了远古森林夜的宁静,也惊动了森林深处神秘的存在。
不久,远处传来悠扬的乐曲,随风飘荡,令人格外心旷神怡。幽暗的森林深处,突然红光四射,华彩腾霄,彻于天地,一匹神骏之极的白色龙马,踏空而至,龙马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威压,却丝毫未惊动林间栖息的走兽飞禽。马上坐着一个俊朗的少女,眉清目秀,飘逸潇洒,空灵出尘略带柔媚之意,白子画微微皱起眉了,闭上眼睛,在他的感知中只有那匹龙马,没有丝毫其它气息,睁开眼睛,却惊见一人一马已近在眼前。
白子画深知古林密境的奥秘,其实浩如烟海,自己所知也仅仅古籍记载的一点常识而已,唯愿他们真如记载的一般,天性良善,与世无争。
少女看到他们师徒俩,只是略感惊讶,翻身下马,从容不迫地躬身行礼,用晦涩难懂的古神语,问道:
“我叫刘碧子,请问两位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白子画还了一礼,却转头看看花千骨,他对古神语只略懂一二,便示意花千骨答复,花千骨近前用流利的古神语和她亲切地攀谈起来。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小徒弟和刘碧子已在篝火边坐下,如久违的好友般促膝谈心,无话不谈。白子画负手旁观,默然无语,他虽然只能听懂一小半,但剩下的一大半,不用懂也猜得出来,全是女孩子间闲聊的废话。
古林密境于神界共存了亿万年,这些神仙后裔一直隐居于深山之中,心性非常单纯。这位刘碧子,大概是此地的一朵奇葩,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她一边和花千骨小声嘀嘀咕咕,一边时不时转头看向他,明明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可每次看过来的眼神,却充满了……慈爱!
真让这位高傲自负的上仙,实在是情何以堪?
“他真的是你师父,才几……连一千岁都没到吧!”
“姐姐,得道有先后,怎以年纪取人,我师父可是上仙。”
“但千骨,在古林密境,没有尊卑,不讲辈分,唯一的规矩就是长幼有序。”
“我在这里,大概最小了吧。”
“千骨,你的神格才一万多岁,的确是最小的一位,当然你师父除外。”
“嘘……别让我师父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还真想看看他生气的样子,他长得真可爱,生起气来,会不会更可爱……”
“……”
虽然不想偷听,但白子画的耳朵天生灵敏,再轻微的低语,都能一字不落,是可忍孰不可忍,差点拂袖而去。
突然心念一动,三人同时转头望向了天空,原本空空如也的空中,突然一道淡蓝的闪电划过,过不多时又是一道,随后电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形成了个蔚蓝色的电光之球,仿佛无止无境的黑暗中,突地点燃起一盏明灯。
光球猛然亮起、耀眼欲盲!
蔚蓝光球从天际如电般俯冲而下,又一个转折,若有若无地在不远处树梢轻飘飘的落下。
强光过后,一个俏丽身影当空立于树梢,绝色容颜冷若冰霜,一头长发无风飞扬,仿佛轻若无物,随着树枝轻微地起伏晃动着。
“老祖宗,碧儿拜见老祖宗。”
刘碧子惊喜不已,老祖宗已经几千年没有出过关了,居然今日得见真容,忙站起身来,一躬倒地,古林密境没有下跪礼,她行的已是最容重的礼节。
老!祖!宗!
看着半空中小巧可爱的身影,白子画和花千骨同时想起了长留山上,绝情殿内的桃花幽诺,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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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启明,天穹星光退隐,月色依旧清淡,灰色薄纱般笼罩山林。群山围绕中间,一座冰雪玉峰参天而起,月华斜照玉峰,隐隐泛彩,奇丽无伦。
以淡绿镶金为主色调的神之宫殿,数千盏巨大的青铜油灯悬挂于殿顶,四壁是装饰繁复精美的雕刻,描画了上古时代诸神的传说,壁上巨幅鲛绡垂落,灯火投映在画壁雕梁上,反射出五光十色的琉璃光晕,雾状的云朵拂过玉砌的楼栏,殿中流窜出的丝竹之声缓缓渗进了风里,给这座金碧辉煌的神圣宫宇,凭添了云里雾里的仙家气象。
古林密境与世隔绝一万多年,一仙一神师徒俩的到来,轰动了各洞神仙,蜂拥而至云集于玉峰神宫。大殿之上,通宵达旦歌舞欢宴,美味珍馐,鲜果佳酿,虽不及蟠桃盛宴奢华,却胜在情真意切,倾境而出。
百余尺长的筵宴,座无虚席,师徒俩分坐两端,遥遥相望。
花千骨是神,唯一一位血统纯正的神,高居上位,团团簇拥,频频劝酒,久违的亲情和友情,让她一时忘乎所以,来者不拒,先是款酌慢饮,酒性渐浓,不觉飞觥献斝起来。
白子画是仙,且未满千岁尚属稚龄,归于末席,被刘碧子带着逐席引见,问好、敬酒、回敬、答谢,一圈下来,弯腰作揖的次数,竟远远超过他修道千年的所有。
“上仙,老祖宗请你过去一下。”
正想借故逃席,刘碧子又走了过来请他。
“好吧。”
白子画犹豫了一下,只得起身跟她前去。
穿过一整块紫色水晶雕刻而成的屏风,一下子进入了梦幻般的世界,四壁琼花异草、异兽怪石、树枝桠槎,皆由万年寒冰精雕细琢而成,地面则是深海蓝冰凝结,晶莹剔透,如玉如晶,冰下流水潺潺,游鱼嬉戏,看来这位老祖宗还是童心未泯。
这位玉峰神宫的宫主,就是刘碧子口中的老祖宗,据说生于无始劫之先,看上去却只有十三四岁,赤着一双玉足,盘腿坐在玉石台基上,小脸沉静庄严,肌肤柔嫩吹弹欲破,高贵空灵的气质配上娇小玲珑的外貌,像极了古怪精灵的小幽若。
白子画一直安静地站在她面前,听她娓娓道来,清傲的脸上显出一丝无奈,入乡随俗,密境保留的是上古遗风,尊老爱幼,这里每一位的年纪又都是以万计数,不足千岁上仙,大概在她们眼里只能算个仙童。
“不知上仙可认识家父?”
凭着她的点滴记忆,描述完音容笑貌,白子画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看见她就想起幽若,原来同根同枝,血脉相连。
“子画的确认识令尊大人,他是位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仙长,宫主请放心,他在仙界一切安好。”若是让人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位私生女,只怕就不好了。
“那就好。”
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悄滚落面颊,宫主深吸了口气,以袖抹去脸上的泪水。
“不知可否拜托上仙,帮我将家母的几件遗物带给他?”
“这……恐怕不妥。”
天庭虽已势衰,却十分注重声誉,私情一旦揭露,惩处甚严,如果由长留上仙亲自捎带这些证物回去,只怕对那一位是祸非福。
“为何?”没想到会被断然拒绝,宫主皱起眉来,表示不解。
白子画思索了片刻,缓缓问道:
“宫主为何不亲自交给令尊?”
虽然看不出宫主的修为,但以她的年资,应该拥有破界之力。
“我们都是神和仙的后裔,上仙难道不知道吗?”
“那又如何?子画不明,还望赐教。”
白子画恭谨一礼,对于神和仙的后裔,事无巨细他想知道得越多越好。
宫主微微点头,从容答道:
“原来上仙还不知道,神和仙的后裔意味着什么,那让我来慢慢告诉你。”
被安置于古林密境中的神仙后裔,和失落之地的华族、息族不同,天生血脉强大,生命悠久漫长,比神族更聪明正直,比仙族更超然物外。然天道有常,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如此逆天的存在,必深受界域法则制约,他们若离开古林密境一步,会顷刻化为飞灰。神界覆灭之后,古林密境得以保存全赖上古结界,此结界保护他们不受外界侵扰,同时也绝了他们离开密境的途径。
听到此处,一直神态淡然的白子画,脸色骤然变了,失声道:
“那就是说,神和仙的子嗣,只能生于密境,长于密境,老死于密境。”
宫主撇了撇小嘴,答得轻松写意:
“老死倒不会,至少古林密境亿万年来,还没有一人老死。”
白子画思索片刻,不仅皱眉问道:
“古林密境仅方圆数百里,如何容得下你们越来越多的人?”
宫主眨了眨眼睛,答道:
“自从万年之前神界覆灭,我们密境中就没有再增加过一人,共二百五十三人,加上你们就二百五十五人,方圆数百里虽不宽裕,还勉强够用。”
“为什么会这样?”白子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难道此地禁止婚嫁?
“上仙难道没有发现?”宫主奇道。
“你是说……”白子画皱起眉来仔细思索,心中其实早有疑问,难道真的……
宫主扬了扬眉,代他说出了心中的猜疑。
“密境之中,只有女子,并无男丁。”
“果然……”白子画忍不住惊叹出声,怪不得大殿之上,各种服色之下,都有股淡淡的脂粉味,原来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女儿国。
“怎么,难道上仙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
宫主小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难道神仙也重男轻女?
“子画并无此意,只是……有点吃惊。”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白子画心绪繁杂,男孩女孩倒一样,只是女孩如果像自己,可能还耐得住寂寞,潜心修炼,怕只怕像了小骨,让她局促在密境异域,终生不得踏出一步,那……如何受得了?
宫主秀眉微扬,缓缓地转动起乌溜溜的大眼,露出戏谑的笑意,这一刻,像极了小幽若。
“上仙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你们连亲还没成,担心孩子是不是太早了点?”
白子画尴尬地低下了头,千年冰雕的脸庞,亦染上了一抹异色。
宫主心情大好,千年的小小仙,毕竟火候不够老到,一说就中,心中一软道:
“不过,你放心,神和仙要生一个孩子并不容易,不然,亿万年来,合两界之力,才生出我们这两百五十三位。”
本意是想安慰他,白子画听了却觉得心里更堵,不知道小骨会不会失望?
宫主笑嘻嘻地跳下玉台,站起身来也只及白子画腰间,却大模大样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道:
“你只要答应帮我把东西带给我父亲。我便亲自给你们主婚,只是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办过婚礼,大殿迎宾宴后,我会让他们都留下来,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千骨流落在外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婚礼一定要办得盛大、隆重、豪华……空前绝后。”
很多很多年之后,长留上仙白子画回想起当年,叹道:
“只要两情相悦,婚礼其实简单质朴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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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洞房花烛
领教过古林密境迎宾盛宴,白子画已开始犹豫,婚礼是不是应该从简,两情相悦就能天长地久,又何必非要大事铺张。然局促于神窟仙境的一众神仙,过腻了无欲无求的生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怎肯轻易放过亿万年这难得的盛事,个个都像在为自己操办婚礼,所有珍藏倾囊而出,更把上古神界流传下来的繁文缛节做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师徒俩不得不分开来。
花千骨居于玉峰神宫内,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起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务必要在新婚之日,显得娇嫩欲滴,我见犹怜。
白子画选了处洞天福地,亲自搭建新房,费了不少心思,把新房布置得即富丽堂皇又不失清新典雅,这才挡住一拨拨家姐挑剔的眼光。半夜还要挑灯研习古神语、熟悉礼仪、试穿礼服、间隙挥毫泼墨备下洋洋洒洒数万言的聘书、礼书、迎书,再工工整整抄写请帖、喜帖、谢礼帖等各两百五十三份,一整套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白子画都做的毕恭毕敬,一丝不苟,终于迎来了古林密境上下一致美誉。
筹备婚仪虽然繁琐,但毕竟是千年才等一会,再苦再累,心中还是甘之如饴。然让白子画无法忍受的,是那位酷似小幽若的神宫宫主,总是用异常怜爱的眼光盯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还时不时对他循循善诱,围在他身边唠唠叨叨、指指点点,让他烦不胜烦。
“你又来做什么?”
迎头发现宫主又来了,相处久了,白子画早已没了之前的耐心,话也越说越不客气。
“我来给你送吉时仪注,你看看还要增加些什么,对了,新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宫主毫不介意,笑嘻嘻地递上厚厚的一本册子,边自顾自地东张西望起来,丝毫不见外。
“这……”白子画接过来,打开草草翻了一遍,倒吸一口冷气,“小骨看过了吗?”
“她看过了,你看如何?”
花千骨的确看过,宫主当然不会告诉他,他的宝贝徒弟怕他受委屈,死活不同意。
“那……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子画将仪注搁在一边,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你……没什么问题?”
这套吉时仪注采纳的是,上古之时一位九天女神下嫁河神的传奇故事,宫主生怕他少年心性,我行我素,不肯委下身段来配合。
“当然没问题,你还有别的事吗?”
白子画毫不客气地端茶送客,只要小骨高兴,没有什么是他不愿意做的,何况区区礼仪而已!
祭祀天地的仪式过后,又是一整套繁复的典礼和宴会。直到礼炮九响,钟鼓喧天,绚丽夺目的烟花映照得夜空明若白昼,漫天英落似雨,脚下花开如浪,漫长的等待和期盼中,一对新人被双双送入洞房,一切礼仪如注,并无丝毫差池,身为主婚人的神宫宫主,这才松了口气,笑逐颜开地招呼宾客通晓饮宴,不醉不归。
数遍了佳期,好不容易盼到洞房花烛夜,玉秤揭起大红头盖的那一刻,凝眸相对,俩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得道千年,白子画一直被高高奉于众仙之上,在他过往的那些记忆里,充斥着的全是师长对他期望,长留以及仙界对他的倚赖……名誉、地位、权力、乃至道法的明悟,在他人眼里难于登天,对他来说皆唾手可得。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就无所谓执念,拥有的太多,得到得太容易,似乎……从不曾追求过什么,这令他的人生,变成了一片空白,从而达到了无欲无求的最高境界。
而如今的他,心中从未曾动摇的自信,清纯如玉镜冰湖的道心,早已倏地出现了一道令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也无法弥补的爱之裂痕。他的人生从此有了追求,也有了眷恋,锲而不舍,百折不挠,使那份爱恋变得更加的弥足珍贵。
千劫万难、颠沛流离、无数苦涩艰辛,这一刻都沉淀成的生死与共、血肉相连的密密深情,从此永不分离!
洞房装饰极尽铺张奢靡,处处流光溢彩,艳丽的彩妆衬托她清婉的容颜,若娇艳的蓓蕾层层初绽,明丽不可方物。风致婉然,眼波柔曼、唇齿含羞噙笑,今夜的她格外柔顺娇媚,宛如突然长大了许多。
凝望她纤柔的指尖、圆润的樱唇、清丽的眉目,他清越的眼眸中不由地揉进了迷离情欲。细细摩挲着她半透明的肌肤,水晶般纯净无暇,烛光映照下泛起柔和的光晕,一颦一笑妩媚之极,拨动了他的心弦。
饮过合巹酒,忍不住俯身就唇,舌尖慢慢描画出她的唇线,舔去她嘴角的残存酒渍……鼻尖从她脖子掠过发际,一路洒下细细密密的吻,慢慢揭开头纱,那一刻仿佛夜空下了一阵流星雨,白子画被她满头华丽的珠翠,闪得差点睁不开眼来,见识过奢华,却没见过如此夸张……的奢华。
“小骨,这些……都要拿下来,是吗?”他喃喃着停了手。
过了还一会儿。
“师……父,好了吗?”
花千骨双手托玉盘,大珠小珠不停地叮咚坠入,犹如仙乐,却怎么听着那么鼓噪。
“小骨,这……些她们都是怎么弄上去的?”
双手解开她如丝发辫,白子画耐着性子,一粒粒摘下珍珠、翡翠、玛瑙、琥珀、刚玉……天上人间凡稍有点名气的宝石,都能从发辫中找到,忙了大半个时辰,额角不仅渗出细细薄汗。
“师父,八位姐姐一起动手,三天三夜才编出来这新婚发饰,师父你快点,小骨的脖子都快断了。”
乌云般的秀发,终于摆脱束缚,柔顺地垂落两边,白子画俯下身来,开始仔细研究小徒儿身上这套层层叠叠的新娘礼服。嫁衣高贵绚丽、古典幽雅、质料华美多彩,但这一切待以后有空再慢慢欣赏,眼下白子画最关心的是,她们把那该死的纽扣,都隐藏到哪里去了?
一番智斗如同博弈,黄天不负有心人,两套礼服终于完好无损地挂上了衣架,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月白纱衣。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慢慢加快,由浅入深…满是期待,白子画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红绡幔帐边的金沙时漏,只剩下快见底的薄薄一层。
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就……剩最后一刻了!

楼主:不能自拔你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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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花千骨电视剧

发表时间:2017-01-09 12:54:00

更新时间:2020-04-06 14: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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