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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味适中】《风起云扬》BL 哮喘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攻:方桐(年下)
受:祁郁
配角:祁厌离 祁子游等
时代:古代仙侠
结局:HE
类型:(受)哮喘 癫痫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一章
蓬莱神宫的密室内,一个少年悄无声息地躺在木板床上,面色惨白。加上许久未曾喝水,他的嘴唇已经起了皮。饶是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
地面之上,战争已经落下帷幕,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校场的尸体早已堆积如山。最触目惊心的恐怕就是神宫大殿前横躺着的一对男女,长剑跌落于一丈开外,两人的手却依然紧握在一起。
祁郁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皱了皱眉,很快便掩去情绪,扫视周围,最后视线定格于某根柱子旁的木架上,那上面是一盆木槿。花依然开着,只不过上面沾满了暗红的鲜血。
祁郁几步上前,伸手将花盆转了个角度,脚边便弹开了个缝隙。他蹲下身,掀开了微微翘起的木板,脚下的木梯向黑暗中延伸,下面是一片漆黑。
“师父,我去吧,您的身体……”
“无碍。”不等旁边的少年再说什么,他就顺着漆黑的阶梯走了下去。
大约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祁郁才看到了尽头,那是一个木门,并没有锁。他收了手中的夜明珠,轻轻推开门。未等看清里面的布局,便感受到了一股剑气直逼他而来,看这架势显然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但对方显然是低估了他的能力。他偏头躲过,下一秒便按住了对方的手腕,谁知触手一片冰凉,他卸了对方的腕力,剑顺势落地。没了威胁,他这才借着屋内微弱的烛火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怎么……是你?”少年沙哑的嗓音响起,在暗黑寂静的隧道中回荡。
“五日前,师姐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来接你。”
“所以,已经五日过去了?”少年看了看祁郁身后的隧道,苦笑一声。
“嗯,现在你还能去看他们最后一眼,送他们最后一程。至于其他事,我们从长计议。”
“嗯。我们……”
“桐桐!”方桐还没说完便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好在祁郁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在人着地之前接住了他。
方桐靠在祁郁身上,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没事,我还不能晕,你先带我去见爹娘。”
“好。”
祁郁弯腰把人抱起,带着他往出口走去。其实这几天下来,方桐已经瘦了很多,但再怎么说还是一个男子,加上祁郁本就在病中,要抱起人来,不可谓不吃力。到达出口的时候,祁郁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就要往前面栽去,好在等在门口的弟子扶住了他。那弟子顺手还想把他怀里的方桐接过去,没想到被祁郁躲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
“师父,您不能……”
“无碍。”祁郁打断了弟子的话,抱着怀里的人往大殿前躺着的尸体走去,却在一丈外停住了脚步。
“桐桐……”
方桐慢慢睁开眼,几天的脱水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等到看清眼前的场景,他才挣扎着下了地。
门外已经有侍从搬了木板候着了,只是家主还没下命令,他们便只能一直站着。
“去吧,好好告别。”
祁郁带着人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屋内便只剩下方桐和已经故去的蓬莱家主和家主夫人。
五日前,眼前的人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桐桐,娘只能护着你到这里了。这是你爹的令牌,如若我和你爹……你便是下一任家主。四宗四位长老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娘已经拜托了人照顾你,在下一任四宗宗主找到你之前,你就跟着他走吧。”
“爹,娘,我会帮你们报仇的,蓬莱依然会是三家之首,至于尹天赐,我会让他偿命。”
方桐膝行至两人面前,一臂之外正是两人的剑,他拿起两把剑放至身侧,朝着爹娘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做了最后的告别。
祁郁再打开门的时候,方桐已经晕过去了,额头还留着血,手中却紧紧抓着爹娘的剑。
“进来把蓬莱家主和家主夫人抬去聚灵渊,仔细着点。”祁郁吩咐了人留着处理后事,自己抱着方桐上了马车。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一章(中)
天色渐暗,祁郁让人将路边的灯笼一一点亮,从蓬莱摆渡口一直延伸至天一神宫,说是这样可以引着那些亡去的蓬莱弟子找到回家的路。
方桐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马车内已经亮起了烛火。祁郁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借着烛火翻阅,很是入神。
“师叔……”
恍惚听到一句师叔,祁郁还有些愣怔。记忆中那个叫他师叔的孩子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十年过去了,如今的他却满身伤痕,无父无母。
“怎么了?”
“我们现在在哪?”
“摆渡口。本来想直接带你走的。你父母被安置在了聚灵渊,你想怎么安放他们?”
“火化吧。”
祁郁看着眼前的少年,五日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天真少年,眼中多了丝坚定。仅仅一夜的时间,就成熟了不少。
“我让厌离准备了三套衣服,一套你换上,另外两套给你爹娘。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火化吧,火化前也要让他们体体面面的。”
“好。”
“师父,衣服准备好了。另外,您的药,已经过了时辰,再不吃……”
马车外,有道女声响起。清脆悦耳,语气中还有些焦急。
方桐听着那人话里的潜台词,这才看向祁郁,方才没注意,这会儿近了就发觉他面色苍白得厉害,抓着书的左手已经泛起了青筋,另一只手撑在身后,看样子是有些坐不住了。
祁郁清了清嗓,开口道:“把衣服拿进来吧。”绝口不提他的药。
一位女子掀开了车帘,单手托着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衣服,应该是给他的。
“她叫祁厌离,以后就是你的师姐。”方桐知道他是在给自己介绍,便点了点头,乖乖叫了声师姐。
祁郁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弯了弯嘴角,开口道:“先把衣服换了吧,我去外面等你。”说着便要撑着身子往外挪,却不知扯了哪根神经,腰上一软便要往边上倒去。
“师父!”
“师叔!”
方桐离得更近,先祁厌离一步扶住了祁郁。
“怎么回事?”这话方桐是朝着祁厌离问的,虽说十年前祁郁的身子的确算不上好,却也万万没有到连坐都坐不住的地步。
祁厌离看了眼祁郁,并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地放下托盘,退了出去,听候吩咐。
“我没事,可能是坐久了,别担心。你换吧,我出去。”
方桐看着他额头的冷汗,抿着唇看着他动作。祁郁挣开方桐扶着他的手,双手撑着慢慢往车外挪。
等方桐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祁郁已经在车外站着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根手杖。
“厌离刚刚煮的粥,你先喝了,暖暖胃。”
方桐看向祁厌离手中的托盘,是南瓜莲子羹,原来他还记得……
此时的他正愁着嘴里的苦味无处化解,想是睡梦中被人喂了药,这会儿刚刚可以缓解一下。他端起那碗粥,朝着祁厌离说了句“谢谢”,连勺子都没拿,直接就着碗三口解决了。
“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祁厌离拿出帕子,递给方桐,方桐不好意思地接过,擦了擦嘴,这才扯出一抹微笑。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一章(下)
“走吧,陪你去聚灵渊。”祁郁适时开口,说完便朝着聚灵渊的方向走去。
“师父,您药还没喝。”祁厌离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祁郁却仿若未闻,虽是拄着手杖,却是半点看不出跛的样子。
方桐看着祁厌离身后的小侍手中的托盘,又看了看走远的祁郁,二话不说,夺过托盘便朝着祁郁走去。
“师叔,喝药。”
祁郁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皱了皱眉。
“不喝。”
“您要是不喝,我就不去聚灵渊了。”
祁郁的眉皱得更深了,似乎是并未觉得自己喝药的重要性能比过他火化父母的重要性。却又不想跟他争执,只好抬手端了药一口吞下。
方桐微微一笑,朝着祁厌离问了一句:“师姐有蜜饯吗?”
祁厌离觉得奇怪,只下意识点了点头,这是她平时的零嘴,师父师弟都是知道的,但是也从未说她什么。
“能给我一颗吗?”
祁厌离以为是他要吃,二话不说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袋,取了一颗出来递给他。谁知方桐就这样接过蜜饯,塞进了祁郁口中,独留后面一众小侍张大了嘴巴,眼神在两人之间漂浮不定,并不理解方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胆子,这可是宫主啊,高高在上的纯阳宫宫主,他怎么敢?!
“你……”
“看来师叔还是一如既往的怕苦啊。以前娘就是这么喂你的,现在她不在了,就换我来呗。”
的确是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小时候他身体就不好,师姐知道他怕苦,每次给他端药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塞一颗蜜饯,缓冲苦味。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用嘴接了。
“好了,走吧。”
一路上,方桐都是就着祁郁的速度,陪着他慢慢走着。本来他是想让祁郁坐马车的,但祁郁不肯,他便只好陪着他走过去。
“我们先在外面等你,你帮他们换好了衣服再来叫我。”
再次来到父母面前,方桐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小侍将温水留在木床旁,便退了出去。
方桐挤了湿布给两人擦拭,嘴里还碎碎念着。
“爹,在那边要好好护着娘,不能让她被欺负了去。
娘,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师叔他对我很好。”
给两人换好了衣服,方桐没等祁郁进来,就一把火点了木床旁的柴火,转身出了聚灵渊,顺手上了一道封印。
祁郁看到扶着岩壁出来的方桐时,就猜到了。
“师叔,我没有爹娘了,永远永远。”
祁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泪,说了句:“好了,我们回家。”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二章(上)
再次坐上马车时,方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里的沉重和痛苦就要告一段落了,此时的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方桐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海上,隐隐可见远处的海岸线。他环顾四周,却没看到祁郁的身影,只听见门外杂乱的脚步声。
“宫主都病成这样了,温大夫这次怎么没跟来?”
“不知道,好像是说临时有事。”
“哎,这可如何是好,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纯阳。”
方桐推开船舱门,看着正巧经过的两人,问道:“师叔在哪?”其中一个小侍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间,便端着盆走了。
方桐猜到了祁郁的情况不会太好,但真正看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那人半躺在椅榻上,臀下垫着软枕,腰腹部还敷着热布,但他的表情却丝毫不像是有所缓解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彼时,祁郁正在对抗着髋骨的疼痛,听到声音好歹还分散了些注意力。
“你怎么……来了?”
“听到侍从的脚步声,就过来看看。”
“还不是因为……”旁边的少年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子游!”
方桐听到了身旁少年的嘀咕,那人却因为祁郁的一声呵止,生生把即将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方桐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看着身旁的少年,开口问道:“因为什么?”少年本想说什么,却碍于师父在场,不得不幽怨地看着方桐。
方桐却是看出来了,少年在怪他,为什么会怪呢,回想着见到祁郁的第一眼,到现在,再看了看祁郁正热敷着的髋骨,他便明白了七八分。
“因为我?”这话他不是对着少年说的,而是直接看向了榻上躺着的人。那人显然并不想作出回应,闭着眼并不答话。
“因为你抱了我?所以受了伤?”
“不是你的原因,本来我髋骨就受损严重。”
“所以伤上加伤?为什么会这样?”
祁郁叹了口气,给两个弟子使了个眼色,等人出了门,这才如实说道:“我本就有哮症,这点你也知道,几年前因为一个大夫误用了药,导致骨坏死。目前只是走路有些跛,以后可能会走不了路。”
“大夫误用了药?”方桐的警觉性已经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哮症并不是罕见病,就算是用错药也不可能严重到这个程度,除非是有人蓄意谋害。
“难道是……尹天赐?”
祁郁的反应其实已经给了方桐答案。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二章(下)
“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我只是知道他杀了我爹娘,我没想到他连你也动手了。我本以为尹家只是想称霸东海三岛,没想到他还妄想进入中原?”
祁郁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你娘师承尹无乾,尹天赐是他的儿子。我们三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但我自幼体弱,师父便教授了我一套心法,可保我心脉无虞。天赐知道之后,觉得师父偏心,便离家出走,进了中原,拜入王遗风门下。一年以后,纯阳仇家知道了我的行踪,师父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天赐知道后,带着恶人谷名医肖药儿回来,没想到后来师父还是没了。自那之后,我便回了纯阳,重振纯阳宫。而你娘回了元家,后来因缘际遇,你娘便遇到了蓬莱家主方乾,生了你。所有祸端的源头不过就是财和权罢了。尹天赐看不惯所有人都活得比他好,加上小人的谗言,他便有了称霸东海的想法。蓬莱已灭,如今便只剩下康家,也就是你娘的母家。而我,自然成了他眼中的杀父仇人,除掉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小人是指?”
“后来我查过,恶人谷十大恶人之一肖药儿出自纯阳分支。”说到这,祁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想必我的行踪应该也是尹天赐去了恶人谷之后暴露的。”
方桐心里有了计较,冷哼一声,说道:“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所以幕后更大的黑手,其实是恶人谷?”这么一来,尹天赐其实就是恶人谷的棋子而已,用了就扔。
“这些年恶人谷一直在扩张势力,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正邪向来互不干涉,打了这么多年,他们不过就是在找一个突破口而已,而这个突破口,显然就是尹天赐。”
方桐眼里已经有了杀意,他注视着远方的海岸线,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尹天赐是必须要除的。”
祁郁皱着眉,不再说话,一手伸向案几上的茶杯,但他髋骨被垫起,一时无法施力。方桐上前一步,托着茶盏递到他面前。
“多谢。”
祁郁躺了良久,臀部无法受力,腰部便难免受累。正想着换个姿势,却发现只能施力于腿上。他借着双腿的力道,慢慢侧过身,不曾想因为用力过猛,人还没动个分毫,脚却先抽起了筋。
这种事时常发生,他通常都是一个人生生捱过,便指着门口,催促着方桐出去。
方桐自然不会乖乖听他的话,看他如此似乎也并不打算让外面的人进来,便更加不放心了。他顺着祁郁的腿看下去,发现他的脚背僵直得厉害,心下了然。
“抽筋了?”
“嗯,等我……缓缓就好。”
方桐就着榻边的凳子坐下,抬手将他的裤管往上撩起了些,这会他才发现他脚踝肿得厉害,估计这些天都不能下床了。
“忍忍,我帮你揉开就好。”
“别……别动,你出去。”
方桐半点儿也没有听他话的意思,自顾自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小脚,另一手将手掌贴住他的脚底,慢慢往上压着,等到压直之后,再转动脚腕,帮他活血。
“不要……桐桐,停下。”
方桐恍若未闻,继续手中的动作,直到他的小腿不再抽搐了才停手。等他再次抬眸的时候,却看见了祁郁眼中隐隐闪烁的泪花,一时竟无措起来:“对不起,只是不揉开你伤势更重。”
“我知道,桐桐做得很好。”祁郁掩住双眸,低声说道,“你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
方桐应是,又拿了个软枕垫在他脚腕下。
“你髋骨受损,还是平躺得好,实在吃力的话再叫人进来帮你揉揉,那样会好很多。”
“嗯。”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三章(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船终于靠了岸,抵达扬州。
“师父,温大夫已经候在旅店,现下天色渐暗,我们要不暂歇一夜再走?”祁厌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祁郁低声应了,叫了人进来伺候。
齐皓和齐廷一直候在门外,不敢进去却时刻关注着门内的动静,现下听见宫主喊,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从柜子里拿一套衣服给我。”
齐皓拿了一套浅绿色衣袍,放在床榻边,便再也没动过手。祁郁向来都亲力亲为,除非是力不从心,其余时候都是自己穿戴的。他们作为下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方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出船舱,恰巧经过祁郁门前,却见一群人候在门外,神色焦急。
“这是怎么了?”
“师父非得自己走,我们本想直接连人带榻抬上岸的。”祁子游见了方桐就烦,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方桐心下暗笑,就祁郁那个性子,平时连手杖都要思考再三才会不情不愿带上,何况是让人抬着走了。
船舱内,祁郁忍着髋骨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本就全身心都放在腹股沟处,便没顾虑着脚上,谁知一个不小心,脚腕便磕在了地板上,激得他吸气连连,连带着额间也淌下层层冷汗。
方桐看着那人轻抚着胸口的手,叹了口气,弯腰拿过一旁的靴子,替他套上。祁郁现下连独自站起都不可能,遑论弯腰套上靴子。
“桐桐……我自己可以。”
“如果你能一个人走出这扇门,再来跟我说你可以。”
话刚说完,就见祁郁拿过一旁的手杖,一手撑着榻沿,努力将上身抬起。不过须臾,就见他的脸失了血色,身体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方桐在他的臀部触及僵硬的木榻前揽住了他,顺势将他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站好。
“还说自己可以?”
祁郁因为体位的变化,眼前泛黑,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靠在方桐的肩上不断地喘气。方桐听着他从喉间传出的声音,皱了皱眉,看着旁边的齐皓问道:“师叔的药呢,先给他喂一颗。”
齐皓指了指祁郁的衣衫,说道:“药在师父的口袋里,他常备着。”
方桐一手揽着祁郁,一手伸进他胸前,摸索着药瓶。他将药瓶递给齐皓,让他倒了一颗在他手里。
齐皓照做,看着他直接将药塞进了祁郁嘴里,不由再次感叹他内心的强大。
方桐将药瓶重新放进祁郁的衣衫内,揽着他说道:“我让人抬个轿子进来?你这样根本走不了。胯骨还能动吗?”
祁郁尝试着抬起右脚,却发现动不了分毫,只好作罢。
“用轿吧。”
方桐松了口气,如果祁郁执意要走出去,那他恐怕只能把人打晕了。
没过多久,一众侍卫抬着软轿候在门外。方桐把人抱上软轿后便退了出去,跟着软轿上了岸。马车停在离港口不远的茶馆边,已经有纯阳的人等在那儿了。
茶馆一直是过路商人旅客的集散之地,到了这,祁郁便不再让方桐碰他了,硬是独自下了软轿,生生疼出一身冷汗,脚刚刚落地就颤个不停,还好两个小侍及时扶住了他。
“走吧。”
方桐沉默地跟在那人身后,看着齐皓和齐廷架着人缓缓往马车走去。进了马车,祁郁就卸去了所有力气,几乎是摔进了座椅上。即使那上面垫了好几层软被,却还是磕到了他脆弱的髋骨,疼得他浑身直颤,喉间也抑制不住地哼了两声。
“出去。”
齐皓和齐廷对视了一眼,尽管担心,但还是退了出去。
“师叔怎么样了?”方桐见两人出来,就知道情况不会太好。见两人摇头,他也不管马车上的人见了他会不会生气,便径直走了进去。
“你进来做什么?”
“疼吗?”
“你下去,他们给你安排了……嘶……”祁郁没想到方桐会直接下手,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还说不疼。”方桐扶着那人躺好,托起他的身子在他髋骨下垫了两个软枕。方才不小心碰到他手的时候,只觉得触手冰凉,便拿过旁边的手炉塞进他手中,又伸手掀开他的外袍,手掌贴在他髋骨处,运了内力帮他按揉活血。
“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三章(中)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还在扬州街道上行驶着,祁郁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马车才终于停在了旅馆旁。
“师叔,到了。”
祁郁悠悠醒转,马车内已经亮起了烛火,闪闪摇曳。他缓了会神,半撑起身体,脚试图往下面挪,却被方桐一把接住,轻轻放了下来。
“我怕你磕到,忘了白天在船上发生的事了?”
祁郁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方桐,我不是瓷娃娃,我是你的师叔,长幼尊卑,你该懂的。”
“我懂,六岁之前,是你教我的术法。我的儿时记忆里几乎都是你,最重要的就是你。爹爹作为蓬莱掌门,我根本见不到他的影子,娘和你几乎就是我的全部。我现在这么做,就是知道长幼尊卑,我大了,可以换我照顾你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做的,已经超出了师侄的界限。”
“什么是师侄的界限?看着你痛苦,我无动于衷?那你又是为什么在接到我娘的信的时候,快马加鞭赶到蓬莱呢?飞鸽传书要两日,纯阳到蓬莱最快也要五日,你却提早了两日。怕我死在蓬莱?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陪着我爹娘一起死啊,你来给我们收尸不就行了?”
“啪!”祁郁红着双目一巴掌扇在了方桐的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娘拼了命把你保下来,你却说你要陪着他们一起?”
祁郁一巴掌下了全力,也实在是气得狠了。方桐忍受着火辣的感觉,冷笑一声,说道:“有何不可?你在乎吗?你在乎的是我,还是我娘的遗嘱?如果是后者,那大可不必,我的死活跟你毫无关系,就算我死了,我娘也不会找你,你大可安安心心地过你的日子。”
“你……好……很好……”祁郁早已气急攻心,碍于方桐在场,他才忍着没有发作。但方桐一再触及他的逆鳞,言语之间,逃不开一个“死”字,他便再也忍不住了。胸中郁结,一口气恰好憋在喉间,让他喘息无能。只好徒劳地抓着胸口的衣服,竭力吸取空气。
“师叔!”
“嗬……嗬……”祁郁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瞬间的窒息已经让他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只能跟着本能喘息。
“师叔,祁郁!师姐!”祁郁已经听不到周遭的声响了,他的眼前满是漆黑。方桐从他衣兜里拿出药丸,想喂他吃下去,奈何他卡着喉咙,根本吞不下。
祁厌离本就在外面候着,两人争吵的声音太响,她本就听了个七七八八,现下方桐叫她,她伸手便掀开了车帘。
“师父!”
祁郁如今已经神志不清,双眼翻白,嘴角流涎,双腿在座椅下乱晃。若不是枕着方桐的双腿,又被他护得死死的,恐怕这会就已经摔下座椅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方桐说话都已经开始打颤,他实在接受不了现状,他也无法相信曾经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师叔,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哮症和癫疾发作了,以前没有同时发作过。先等师父缓一缓。”祁厌离将祁郁的双腿放平,又从袖口中拿出一包粉末,递给方桐,“放在师父鼻尖,让他吸两口,缓和哮症的。”
“温大夫不是在旅馆里?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下来?”
“这病要是能治早就治好了,就算是让温大夫下来,也是一样的处理方法,叫不叫其实都一样。”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三章(下)
方桐将纸包拆开,凑近祁郁鼻尖,虽偶有粉末掉落,但好歹吸进去了些许。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祁郁的痉挛才终于有所缓和,而他本人已经因为累极而昏睡了过去。方桐从袖口中拿出布帕,擦去了他嘴角的涎水和控制不住留下的泪。
空气中弥漫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祁厌离面露尴尬,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往常这个时候都是师父自己缓过来自己收拾的,就算是齐皓和齐廷也未曾碰过,何况现下方桐在场,师父又在昏睡着。
方桐也察觉到了问题,他帮祁郁按揉髋骨的时候,解开了他的衣衫,现在经历一番痉挛,他的衣服早已敞开,双腿之间弥漫的一滩水渍,夺目刺眼。
“师姐,你先出去。”
祁厌离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方桐来收拾,按照祁郁对他的纵容,就算是事后责难起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师父常备的衣裤在下面柜子里,里面还有一些布巾和尿布,你可以先给师父垫着。现下不方便打热水,只能等上了楼,进了厢房再擦洗。”
“好。”
等祁厌离出了马车,方桐才有所动作。他扶着祁郁的上半身,轻放在座椅上,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物,和干布巾。他的视线轻扫过那一叠尿布,却并没有拿出来。
他轻轻褪下祁郁的亵裤,入目便是他青紫的胯骨,想必是适才一番折腾,免不了伤及内骨。
“你在做什么?”头顶传来薄凉的声音,那语气竟是冰冷异常。方桐抬起头,就看到祁郁一片死寂的目光。
“我……”
“出去!”不等他再解释什么,就被祁郁打断,事实上他也的确不知该怎么解释。
“师叔……让我帮你。”
“不是都看到了吗?还要帮什么?不嫌恶心吗?”
“不恶心,一点都……”
“出去!不要逼我动手。”
“师叔,你髋骨本就受了伤,让我来,行不行?”
“我再说一遍,出去。”
方桐抿了抿唇,抬手拆了发带,遮住双目,绕了两圈之后在后面打了个结。
“我不看,这样行了吧。”
祁郁已经不知道拿面前这个人怎么办了,他不可能真的把他打出去,不忍心也不想。但让他做这种事,也确确实实是他不想看到的。
方桐已经托起了他的后腰,他能感觉到布巾擦过臀缝的麻痒。方桐的动作很轻柔,完全照顾到了他的感受,但因为是蒙着眼,手便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某些部位,而他隐隐约约有了些反应。
在他尴尬之前,方桐已经开始帮他穿戴了。
“师姐让我给你用尿布,我知道你不想用那东西,便没有用。这里没有温水,就只是粗略擦了一下,等到了厢房再让人准备温水沐浴。还有方才说的那些,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我娘的缘故。但我对你的心意同样不会变,我有我的坚持,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的,也许现在还不行,但是过不了几年,你就会看到的。”
说完一番话,方桐便解开了发带。他帮着祁郁换好外衫,将脏的衣裤扔在角落,又用内力帮他暖了暖手脚。
“过来。”祁郁开口道,语气终于是柔和了些许。方桐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靠了过去。
“坐下,转过去。”方桐依旧照做,他对于祁郁的话总是没来由地顺从。祁郁拿过他散落在一旁的发带,伸手挑起他一袭青丝,用发带轻轻绑好。
“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改不了扯发带的臭毛病。”
“你让我出去,我只能出此下策,你不也让我留下了吗?”
“以前你是用来绑手,现在用来蒙眼睛了?下次不许扯,这样出去成何体统?”
“好,你下次不赶我走,我就不扯。”
“……”祁郁干脆选择沉默,等到方桐过来抱自己下马车时,才低低应了声“好”。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四章(上)
祁子游引着方桐走上楼,祁郁就靠在方桐怀里,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毕竟他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况方桐年仅16,再怎么健壮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要抱起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厢房倒是干净得很,雅致大方,很符合祁郁的品味。推开窗还能看见一条河流横穿小镇,偶有船夫吆喝着卖些莲藕荸荠。蓬莱本就是个海岛,种不出这些淡水植物,纯阳又是内陆门派,依山而建。两人见到这样的景色,都是新奇得紧,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师父,沐浴水准备好了。”齐廷带着小二,提着水站在门外,方桐看了祁郁一眼,将他放至床榻,转身去开了门。
厢房角落是有一个浴桶的,小二将热水一桶一桶地倒进去,又将冷水放至一旁,便退了出去。
厢房里就剩下祁郁和方桐两人,方桐是觉得没什么,祁郁却尴尬起来,他看了看床榻与浴桶的距离,想着怎么过去才能不摔着。
“你出去,喊齐皓进来。”
方桐轻笑一声,说道:“师叔,您是有失忆症吗?方才在马车上说的,您都不记得了?这可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呢。”
“你……你又没干过这事,齐皓他伺候我已经习惯了。”
“您也说习惯了,他不也是由不习惯开始的,您又怎么知道我不能习惯呢?”说完,方桐便几步上前,一手穿过他的后背,一手穿过他的膝弯,把他横抱了起来,朝着木桶走去。
“好了,放我下来,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方桐把他放在木桶边的方椅上,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看了看旁边的屏风,又看了看勉力撑着的祁郁,说道:“这里有屏风。我就在茶桌旁等着,你慢慢来,有事叫我。”
祁郁有些无奈,不知道他身上的大男子主义哪里来的,却也知道这是方桐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只好点头同意了。
“别硬撑。若是受不住就叫我。”
“知道了。”
方桐帮他将冷水兑好,便走了出去。
这屏风其实并不能把人完全遮住,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人影的,加上屋子里的烛火和氤氲的雾气,便更加暧昧了几分。方桐却并没有看向祁郁这边,他站在窗前,凝视着夜色,对面的长街上还有零星几个人散着步,小贩都已经打烊了,正在收拾着摊子,面上都露着喜色,看来是今日的生意不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方桐还是没有听见水声传来,皱了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却听见那人声音微弱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祁郁已经将衣衫褪尽,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遑论站着走进浴桶了。他光着身子在浴桶边挣扎了一炷香的时间,身子已经发凉,最终无奈,还是喊了方桐,在他进来前还特意拿了浴巾将自己的身子盖好。
方桐见他面色苍白,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在他方才没倒多少冷水,木桶边还留着热水。他试了试水温,又倒了一桶热水进去,这才抱起祁郁,把他放进浴桶。怀里的身子一片冰凉,他便知道他方才都是赤裸着的。
“你先洗,我去叫人再拿些热水,顺便再煮些姜汤送来。”
“多谢。”
方桐没理他,见他坐稳了才走出门去,吩咐门口候着的齐皓和齐廷。
方桐怕他晕过去,等加了一次热水洗过之后,就抱着他出来了。沐浴过后的祁郁面色红润不少,方桐又伺候着他喝了姜汤,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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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
“师父,温大夫来了。”祁厌离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请她进来。”
房门应声推开,方桐以为再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个翩翩君子,却不想竟是个红衣女子,气质倒与想象中的不谋而合,温和柔顺。
“温蘅见过宫主。”
祁郁倚在床榻上,眉目扫过那见礼之人,又转头看向方桐。方桐被看得不明所以,便听祁郁低笑一声:“你要拜的不是我,是他。不过这些日子的确多亏你照顾,说到底我还是沾了蓬莱少主的光。”
温蘅闻言,起身又朝着方桐的方向跪了下去,扬声说道:“蓬莱医宗宗主温蘅拜见少主。”
“医宗?”方桐依稀想起什么,娘亲曾经与他说过,门派之外散落着长老选拔出来的各宗宗主,说的应该就是以眼前这位为首的继承人了。
“何以为证?”方桐语气清冷,不掺杂半丝情感。
祁郁看着身旁负手而立的少年,月光自窗棂倾斜而下,照亮他半身月牙色衣袍。屋中烛火摇曳,并不明亮,但也正是在这样的夜色中,少年身为蓬莱家主的风骨清晰可见。又是何时起,他的声音里已经下意识地透着些威严。和他两日相处下来,祁郁竟是一点也未曾察觉。
若是方桐不问,温蘅也是要把令牌拿出来的,这是作为家主对他们考验的第一步。可是,一旦主动权交在了方桐手里,那么温蘅的压力无疑是加倍的。
本来一个16岁的少主,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黄毛小子,能有什么出息。事实证明,是他们低估了蓬莱少主的能力,换言之,他们低估了蓬莱培养人才的能力。若是他们无心,又怎么会把整个蓬莱的家业交到这样一位少年手里呢,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又怎么会不思虑周全呢?
方桐接过温蘅手里的令牌,细细摩挲。
“墨宗、法宗、道宗又在何处?”
“五日前,属下就已经给各宗主发了继任文书。想来不日便能到达纯阳。”
“纯阳?”
“是,每位长老都有自己的宗派,这些宗派有各自的分支,并不都扎根在蓬莱,而是散落各地。属下是由先主直接认命的,一直候在纯阳,听任纯阳宫主调遣。如蓬莱异变,宫主去接你的同时,属下也自动继任蓬莱医宗宗主之位。如今少主您根基未稳,尹天赐对于东海三岛尚且虎视眈眈,这时候回蓬莱不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温蘅抬头看了祁郁一眼,继续说道:“何况宫主既是您的师叔,又是先主夫人信赖之人,属下以为目前您待在纯阳是最好的选择,等时机成熟再回蓬莱。按照先主的意思,等您20岁及冠,便赐家主之位。如今虽然提前四年,但家主继任之礼,亦可在四年后举行,毕竟继任是需要在祭坛举行的。这四年,足够您发展自己的势力,名正言顺地回到蓬莱。”
“也好。你先起来吧。”
“谢少主。”
方桐将视线转回床榻,却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目光幽深,他却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能坐上那个位置,经历过的东西又怎会少,祁郁不知道,是最好的。
“既然温大夫已经来了,便帮师叔看看吧,他髋骨疼得紧,先前在马车上又伤了一次。”说罢,他便退至一侧,给温蘅让出位子。
温蘅本就是医者,面对病患倒是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也无,面色平淡地掀开了祁郁衣服的下摆,在他髋骨不同的位置上按了几下。
“呃……”
“宫主此处受损严重,十日之内不宜走动,最好再施以针灸。”
“还能好吗?”方桐看着祁郁苍白的面色,担忧道。
“痊愈的可能性不大,若能坚持调养,平日的走动还是可以的,再要有什么剧烈的动作便不行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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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温蘅先在祁郁髋骨处热敷了一下,而后才开始针灸。
“疼吗?”方桐站在一边,看着温蘅动作,细长的银针扎入骨髓,一瞬间自己身上也仿佛针扎一般。
“还好,麻痒。”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温蘅才撤去银针。
“以后每日戌时,我来给您针灸,如此十日,会好很多。”
“多谢。”说完,祁郁便掩着嘴咳了两声。方桐拉过一旁的棉被替他盖上,说道:“小心着凉,要喝水吗?”
“好。”
方桐走到桌边,看了看茶壶里的茶。小二泡得很浓,不利于祁郁的嗓子,也不利于他休息。
“茶凉了,我去重新沏一壶。”
“好。”
方桐刚刚走出门,正好遇上来送药的祁厌离。
“师姐,能帮我换一壶白开吗?这药我帮你送进去。”
“好的。一定要盯着师父喝下去!旁边的小瓷罐里我放了两颗蜜饯。”说完,祁厌离还朝着方桐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只笑笑便交换了手中托盘。
“师叔,喝药了,正好润润嗓。”
“不毒哑就不错了。”祁郁看着方桐手里的药碗,难得说了句不太符合形象的话。
“喝一碗奖励一颗蜜饯。”
“我不是孩子。”
“大人才不会怕喝药。”
“拿来。”
方桐得逞地笑了笑,递到祁郁面前。祁郁看着黑乎乎的草药,闭眼抬头一口灌下。许是喝得太急,不小心呛着了,整个人都往一边倒去,药碗也几乎端不住。方桐一把揽过他,另一手抢过那碗,放在床头柜上。
“慢些,不急。”方桐轻柔地抚着他的背部,看他咳得厉害,也想不到好的法子缓解。
“帕子……咳咳……”
方桐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帮他擦去了嘴角的涎水。
“好些了吗?”
“嗯……水……”
祁厌离端了茶壶进门,就看到自家师父倚在方桐怀里,通红着双眼,喘得厉害。
“怎么了,又发病了这是?”
“不是,喝药呛着了。”方桐也不管祁郁扯着他袖子的手,问心无愧地把师叔卖了。
祁厌离倒了杯水递给方桐,顺口说道:“要再煎一碗吗?”
方桐笑着接过:“多谢师姐。”又转头看向祁郁,把水递到他手中,说道,“师叔,漱漱口。”
祁郁本不太想理他,双份的罪,任谁都不好受。方桐从一边拿过盂盆,一直端在手里,随时准备接着。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方桐还是散漫地笑着。祁郁口中苦味弥漫,不想再遭罪,只好含着水,漱了口。
方桐从罐子里倒了一颗蜜饯,塞进了祁郁嘴里。祁郁也没有推脱,自然地含住,至少在下一碗药来之前,他的嘴里还是甜的。
光是喝碗药,几人就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等祁郁躺下的时候,已经亥时了,方桐看着他睡下,才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中。
一行人回到纯阳,已经是四日以后了。
祁郁刚发过病,在马车上总是恹恹的,加上舟车劳顿,到纯阳境内的时候,还在昏睡着。
方桐不是第一次来纯阳宫,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时不时会带他过来玩,蓬莱纯阳两头跑,倒也没混成不着家的性子,没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眼。
“师叔,我们到了。”
祁郁堪堪醒来,适应了一下酸痛的身体,这才撑着坐起来。
“师父,软轿准备好了。”祁厌离候在马车旁,静待吩咐。
“扶我下去。”马车里就他和方桐,这话自然也是同方桐说的。
方桐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皱了皱眉。他也知道祁郁的性子,在熟人面前还好,可以适当放下一些架子,但在外人面前,要展露虚弱的一面,势必是不可能的。
“好,你慢些。”
方桐搂着祁郁的腰,把他扶了起来。祁郁一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方桐身上,他腰下无力,几乎是方桐在带着他走。
好不容易,方桐把他扶上了软轿,看着他自己坐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众弟子进了纯阳宫。
祁郁是住在梧院的,位于纯阳宫东侧,再往东便是雪竹岭,他的西边便是方桐住的泽园。纯阳宫以北有条瀑布,顺延而下形成了一汪清潭,潭水沿着纯阳宫的中轴线一直往南,隔开了梧院和泽园,祁郁便在中间架了座石桥,桥上设了凉亭,恰是个避暑乘凉的好地方。
侍从将人抬进了梧院便走了出去,方桐看着他们退出去关上门,才把人抱到了床上。
“师叔,最近怎么没瞧见师兄呢?”
祁郁伸手揉了揉胯骨,忍着疼调整了一下姿势,良久才道:“子游吗?在准备剑会吧。”
“剑会?”
“嗯,每年纯阳都会办一次剑会,届时江湖名门都会派弟子前来比试。我记得你小的时候,你娘亲还带你来看过呢,可能时间太久,你忘了。”
“那我能去吗?”
“你要去比?”
“嗯,我想试试。”
“这几年的擂主都是子游。你想试试也不是不可,但你要答应我,注意安全。”
“师叔也去吗?”
“嗯,我组织的,自然要去。”
“师叔在,我就更放心了。”
其实,以方桐的能力,又怎么会比不过祁子游,他不过是想找到一个方法,为重振蓬莱铺好路。这,不过才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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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转眼,方桐到纯阳已经有一个月了,见到祁郁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一来祁郁忙于纯阳事务,剑会又召开在即。二来各宗宗主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纯阳,温蘅私下里带他出去与众人会见过。这几日方桐早出晚归,就是在与各宗宗主商量日后事宜。
“宫主,方少主近日一直在花柳院,跟去的人回报说蓬莱各宗主已经到了。”
“花柳院?他倒是会选地方。”
“另外,听说近日方少主差人往泽园送了好些紫檀木,却是不知作何。”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把跟着他的那些人都撤了,只要不出纯阳,这里还是安全的。”
“是。”
这日,方桐提早回了纯阳宫,门派事务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他给祁郁的礼物就差最后的组装了,他想早些做完,早些给他送去。
泽园的院中有一片竹林,林中有张石桌,还有两个石凳。方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祁郁一手撑着石凳,一手倚在石桌上,旁边也没个伺候的人。
“你怎么来了?想找我直接差人走一趟就好。”
祁郁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回答他的话,只说到:“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方桐也猜不到了,不知道他是有事找他才在这等着,还是根本就是喜欢他这竹林,才在这坐着。
“我不回来,你要在这等多久?”
“我刚来。”
方桐看他微微发白的手,手指已经有些僵硬了,显然是不信的,但也不戳穿,只是拦腰将人抱起,往屋内走去。木榻上他让人铺了软垫,就只将他放在了堂屋,并未进卧房。
祁郁看了看卧房,抿着唇也不说话。方桐正回身帮他倒茶,并未注意到祁郁的神情。
“怎么想到过来?”
“我听人说,你往泽园送了好些紫檀木,是要做什么?”
“就为这个?”
祁郁点了点头。这几日两人都忙,没时间见面,以方桐的敏锐不会不知道他找人跟踪了他,但就算是方桐生气,他也想来看看。
方桐不以为意,坦然说道:“我想给你做个轮椅,方便出行,过几日便是你生辰,本想趁你生辰送给你。今日提早回来也是因为想提前做好,过几日我不一定有空。就差最后一步了,你若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我想看。”
“好。”
方桐抱着祁郁进了卧房,帮着他脱了鞋将他放在了床榻上,好让他倚着床,身子也舒服些。屋内散乱着木屑和一些初具模型的零件,紫檀闻起来有种淡淡的清香,充斥着整个屋子,格外温馨。
“你要是想看,就看着,累了就睡会儿。”
“我不累,你慢慢做。”
方桐也不再管他,默默动起了手,这轮椅还是他专门去问了木匠,浪费了不少紫檀木才做出来的。后院的地上已经堆了数不清的废品,他寻思着有时间再刻对手杖出来,等他以后身子好些了再让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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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下)
不知是紫檀木有助眠的功效,还是方桐的床太暖和,没过一会,祁郁就眯着眼睡着了,方桐替他盖好被子,又继续做了起来。等到把东西做好,已经是酉时了。
“师叔,醒醒,该用膳了。”
方桐看着祁郁缓缓睁眼,又慢慢闭上,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但还是忍住了。待他完全醒了神,才伸手扶着他起身。
“嘶……”
听他抽气,方桐立马停了手,探到他髋骨处,轻声问道:“胯部疼了?你近日是不是坐久了?温蘅被我使唤了,你就没再找别的大夫给你看看?”
“无碍,你替我揉揉。”
方桐见他如此,只好作罢,运了内力给他活络筋骨。
“轮椅我做好了,你要试试吗?”
方桐不知道的是,曾经祁郁也坐过轮椅,只不过两次以后,他就再没用过,出行都是用软轿。方桐在轮椅上铺好了坐垫,才抱着祁郁坐了上去。
“怎么样,还行吗?”
“嗯,很舒服。”
“走吧,我推你回梧院,师姐已经准备好晚膳了。”
纯阳宫内很少有人行走,多半是因为祁郁身体的缘故,弟子们不会到后面来。除了公务的禀报,纯阳宫内的人不会超出五个。
天已经暗下了,好在一路都有灯亮着,月光皎洁,远处隐隐还有瀑布的声响传来,幽静和谐。
“师叔,剑会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十日。”
“那我该准备准备了。”
“你不准备都比子游厉害。”
“师叔这么信任我?”
“我说的实话。”
“那我不拿擂主岂不是天理不容?”
“嘴贫。”
出门的时候,方桐特意给他盖了一条毯子。更深露重的,着了凉就有的罪受了。方桐推着他,停在了桥边,他朝前走了几步,正对着祁郁,弯下腰来,与他对视。
“师兄是师叔一手教导的吗?”
“是,纯阳的武功我都教给他了。”
“那师叔以前教给我的又有多少?”
祁郁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于他幼稚的想法,他还是解释道:“桐桐,你和子游不一样。你学的是我师父教给我的,我和你娘同出一门,学的是经首道源尹家的术法,你爹教你的是蓬莱术法。如若以后你走出去,用的便不能再是尹家的东西,你要用你爹教你的。”
“师叔,我想问的是,既是术法,慢慢传下来,总会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就好比,我娘的术法虽是尹无乾教的,但多少杂糅了洞天福地康家和元家的东西,那么你呢?你教我的术法有多少纯阳的东西在里面?”
“桐桐,我只能说,子游是打不过你的。上了擂台,你记得手下留情。”
术法这东西,本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也是为什么剑会只允许名门子弟参赛的原因,年龄都不能超过20岁。祁郁让他参赛,多少存了点私心,他想帮他。
方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也明朗许多,果然他是不一样的。
两人走走停停,到梧院的时候,竟已过了酉时。
“子游出关了,刚刚让他去找你们,你们没碰上吗?”祁厌离正等在桌子旁,见人来了,才一个个掀开了盖着晚餐的盖子。
“没见到。”方桐皱了皱眉,说道。
“那可能是临时有事,我们先吃吧。”
几人都没当回事,久违的聚餐,三人都吃了不少。 等到用完晚膳回去,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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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方桐几乎每天往返于纯阳宫和花柳院,那里是他来纯阳之后建立的第一个据点,祁郁也是默许的。
这日,他刚刚从花柳院回来,还没进门,就被等在纯阳宫门口的齐廷叫进了梧院。齐皓正守在书房门前,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些交谈声,依稀还杂夹着几声低咳。方桐整了整衣衫,敲响了房门。交谈声随之结束,里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面前的木门被打开。
这是方桐在祁子游出关之后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人双目猩红,看起来像是刚刚与人吵过架。方桐越过他往里看去,发现屋内只有祁郁一人倚靠在座榻上。至于祁子游与谁发生了口角,不言自明。
“师兄,好久不见。”方桐没必要和他过不去,自然地打了个招呼,祁子游却是像没听到一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方桐也没在意,侧身目送他离开后才进了房门,背着手把门关好。
祁郁正斜靠在座榻上,腰下垫了个软枕,单手掩唇低咳着,另一只手撑着腰部,看起来是酸痛得厉害了。方桐从旁边拿了一条厚毯,盖在他腿部,而后伸手覆在他腰胯上,施了内力绕着细腰慢慢按揉。
“我这边事情快结束了,明天就让温蘅过来帮你看看。以后就让她待在你身边吧,你既然习惯了她的医治,就不必让她跑来跑去了。”
祁郁按住他正在按摩的手,抬起眼眸摇了摇头说道:“温蘅本就是你的人,何况她是四宗宗主之首,若是再让她跑到我这边,你又要如何向下面的人交待?”
方桐见他推拒,便将手撤去,转身坐在不远处的茶案旁,因此也并未看到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几天我就是在处理这件事。你可有听过玄天阁?”
乍一听这个名字的确有些熟悉,自脑海中搜寻一番之后,祁郁才想起来他说的玄天阁是什么。
“有所耳闻,听说是几年前刚刚兴起的一股势力,不过纯阳向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了解的并不多。我只知道玄天阁归属于浩气盟,阁主应该是十二连环坞的总魁首宫傲的弟弟,宫云清。不过十二连环坞向来与恶人谷浩气盟互不干涉,怎么会投入浩气盟?”
方桐嘴角微翘,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宫云清其实是我的人,三日前他已经到了纯阳,我打算让他替了温蘅。明面上玄天阁有一批医师,治病救人,妙手回春,赏金极高。但暗里,除了寻常的护镖和寻宝委托之外,玄天阁还会接一些暗杀任务。宫云清掌管玄阁,而我掌管的是暗阁。”
祁郁面色微变,视线在方桐脸上几番逡巡。他本以为,自己为他铺好一条康庄大道,无需他再去经历什么,四年后就能领着他光明正大地回到蓬莱。却没想到,其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有了自己的势力。
方桐品着茶,观察着祁郁神色的变化,忽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虽说如此,玄天阁毕竟只成立了两年,根基尚未稳固。相比于经首道源尹家的势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个中利害,祁郁又怎会不懂。宫云清的背后是十二连环坞,既然他加入浩气盟,就说明十二连环坞同样投入了浩气盟。他伸手从旁边的小匣子中取出两卷宣纸,递给方桐。方桐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说起来本就是他差人将自己唤过来,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倒是把底细交待了个一清二楚。他起身走到那人身侧,接过那两卷宣纸,一一展开。
“这是明月轩和听雨阁的地契,你来纯阳我还未曾送过你什么,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还小,不必整日往那烟柳之地跑,恐日后遭人口舌。”
青楼向来是打听情报的好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这样一个地方作为据点。虽然茶楼也是达官贵人常去的场所,但他毕竟初来乍到,银两有限,自然要选一个风险最低,利润最高的据点。
既然祁郁给了他,他便没有不收的道理。至于原因到底是怕他遭人口舌,还是私心不想让他去,方桐现在还不想深究。他之前就说过,他会用时间证明自己的心意。
“多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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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祁郁还想再说什么,却因为喉间突如其来的痒意,即将说出口的话也变得零零碎碎,不甚清晰。
“你……我……嗬……不……不必……”
“好了,先别说话。”
方桐也不管他先前的推拒,将人揽入怀中,从旁边的小药箱中取出他常用的药粉,拆开了放在他鼻下。
祁郁紧抓着他的手,将药粉凑近了些,猛吸了两口。方桐皱着眉,伸手在他喉结上上下摩挲,希望能帮他缓解一些。
“要不要喝点水?”
祁郁微微点了点头,双手仍是抓着他的手臂,一点没有放松的意思。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祁厌离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想来也该是吃药的时候了。方桐将人喊了进来,又请她给祁郁倒了杯温水。
祁厌离看着祁郁苍白的脸色,心下也猜到了方才发生的事:“师父又发作了?”
方桐点了点头,看着那人紧闭的双目,知道他不想多提。
“明日我会把温蘅叫过来再帮你看看,虽然剑会在即,忙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总归身体要紧。就算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见他不答话,方桐也没逼着他,接过祁厌离手里的温水,递到他嘴边。
“先喝点水,润润喉。等你舒服些了,我们再吃药。”
方桐一手喂他喝水,另一只手拂开他散乱的发丝,露出了那一双眼角带泪的桃花眼。许是方才难受得很了,竟逼得他落了几滴泪。在眼角那颗小痣的衬托下,愈发惹人心疼。
吃过药后,为了让他躺得更舒服些,方桐抱着他躺到木榻上,帮着他盖好薄被。虽然不想他再费心思,但最近的一些事情,他又不得不问清楚。
“听说最近枫华谷匪寇横行,你打算怎么处理?”
祁郁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但知道玄天阁的存在之后,方桐能知道这件事也不难解释了,只回道:“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可以帮你……”
祁郁知道他是怕自己分身乏术,但毕竟方桐尚且年幼,势力单薄,他不想让他再踏进这趟浑水中。
“我会处理好的,你专心安排门派事务,当下对于你来说,稳固人心才是最重要的。纯阳的事,你不必插手。”
大概是说的话太多,祁郁又开始低咳起来,方桐看得心里不是滋味。虽然气他独自逞强,但到底不想违背他的意愿,也不好再劝,只是走近了些,单腿跪在木榻前,帮着他按揉胸口。
“最近我在市面上寻了一件护腰带,已经让人拿去温蘅那儿了。若是有用的话,明日她会带过来。”方桐将手移至他腰腹处,寻着几处穴位缓缓按压。
“嘶……本就是旧伤,不必太过忧心。”
听着他的丧气话,方桐掌下故意多用了些力,恨恨道:“就是因为你不当回事,才会如此严重。那日明明可以让别人把我带上来,你又何必自己下去?”
祁郁抬手将方桐眉间的褶皱抚平,轻抚着他的脸颊说道:“如果不是我下去,你会这么轻易跟着上来吗?那天你是存了杀心的,对不对?”
方桐不再言语,因为祁郁说得并没有错。那天他出手极为狠厉,确实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的。
“我……”
“好了,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我的伤就是值得的。无需想太多,知道吗?”
方桐还想说什么,就听得齐皓在门口通传:“师父,该用膳了。要传膳吗?”
“就摆在正厅吧。”祁郁掀开软毯,双手撑着躺椅准备起身,一旁还蹲着的方桐快速地护住他的腰部,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帮着他坐稳。
“今日,你就在梧院用膳吧。”
听得祁郁开口留人,少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正想抱着那人去正厅时,却被他伸手拦住。
“帮我拿一下那边的手杖。”
方桐探了探他的腰部,那处还有些僵硬,显然他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起身走路。
“就只有一小段路,我抱你去不行吗?”
祁郁叹了口气,借了方桐的手臂缓缓站起,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方桐朝着门口喊了一句,“齐皓师兄,能不能帮忙拿一下手杖。”
等接过齐皓递来的手杖,那人才开口道:“过几日就是剑会,我总不可能躺着去。”
言下之意方桐也懂了,等到了剑会那日,不管他身体如何,都是不能叫人看出异样的。只有从现在开始锻炼,才能在那日不出任何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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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从那日在书房和祁子游见过一面之后,方桐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的人影。祁郁也因为剑会和枫华谷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管这两人的恩怨是非。
转眼间,就到了剑会当天。纯阳街上一改往日的冷清,各家子弟带着小厮从城东逛到城西,最后再往南到达纯阳宫东侧的太极广场,正正好将纯阳的风景遍历了一番。
卯时起,整个纯阳宫就已经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剑会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方桐一早洗漱完毕之后就去了梧院,彼时祁郁也刚刚好穿戴整齐,被齐皓搀扶着走出卧房。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方桐几步上前,替了齐皓的位子,扶着他走到正厅的餐桌旁。
“昨晚你差人带话,让我来你这用早膳,想着你待会应该会很忙,就早来了一些。”
今日,祁郁穿的是一袭青墨大袖衫,披风后面刺的是九天白狐。而方桐穿的是此答交领襦裙,白色的大襟衫,青墨色的交窬裙,腰间别一把柳叶剑,看起来要比往日干练沉稳得多。
“流光?”
祁郁看着方桐别在腰上的那把剑,觉得似曾相识。这会才想起来,那是自己在他6岁生辰时送给他的流光剑。说来,那日在密室中,方桐用的应该也是这把,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注意。
“嗯,当年你送我的。”
方桐的目光过于灼热,祁郁也不想深究他眼眸中蕴涵的深刻含义。只是从胸口的衣襟里拿出一个方形小匣子,递到他面前。
“就当是提前祝贺你拔得头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方桐接过小木匣,掀开上面的盖子。里面躺着一块玉佩,圆形的白玉中间雕刻着两条对称的鱼,白玉圆雕上系着一条玄色配绳,恰恰与他今日的着装相配。
“甚是欢喜。只是剑会上恐怕不能戴了,万一损坏了岂不是白费你一番心意。”
祁郁无奈地笑了笑,将玉佩取出,帮他系在了青墨色的腰带上。
“若是损坏了,再送你一个便是,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再说,以你的武功,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小小的玉佩?”
方桐低头看着那人认真给自己佩戴玉佩的模样,不知不觉自己的目光也柔和不少。既然他都帮自己戴上了,他便没了再摘下来的理由。
“话说回来,自从我决定参加剑会开始,你好像从未怀疑过我的剑术。我们唯一的交手也只是在密室那次,你怎么肯定我一定可以比过师兄呢?他可是你的亲传弟子,而我只是幼年时跟在你身边学了些皮毛而已。”
祁郁抬手在少年的脑门上轻轻敲了敲,笑骂道:“皮毛?你学的可是尹家的独门心法。这个大陆上十二个门派的心法,尹家若是排第二,可没人再敢排第一。你爹和万花谷谷主东方宇轩,以及十二连环坞总魁首宫傲,都是师承蓬莱岛岛主方哲。我想这十年,你爹应该教过你不少东西,只要你能将你所学与心法融会贯通,这世上就再找不出和你相同年纪,且能够打败你的人。”
方桐将祁郁面前的茶水换掉,倒上温水,递到他面前,就听得那人继续道:“何况,子游是什么水平,我自然知晓。这次的剑会又有年龄限制,报名的世家子弟都是历年参加过的,我自然知晓每个人的水平。”
“那我岂不是走了后门?”
祁郁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尽管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但依旧正色道:“只要你是凭自己的努力获得的胜利,就没人敢说你。”
“那如果是不在名单上,年龄也在20岁以内的,可以在中途参赛吗?”
祁郁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因为历年来从未有过中途参赛的选手。
“如果是中途参赛,原则上只要符合条件,临时报名也是可以的。你在打什么算盘?”
方桐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显然是并不打算告诉他,只说道:“到了剑会上,你就知道了。”少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早已都写在了脸上,祁郁也好心地没有戳穿他,继续吃着早膳。
像是想起什么,方桐放下碗筷,伸手探入那人腰间,在他腰腹上按了按。
“之前温蘅说,护腰带可以用的,这几日你试过没?”
祁郁看着他没羞没臊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只得伸手撤去他作乱的手。
“你都多大了,做事还不知轻重。要是到了外面,别人看见你这副模样,还以为你是个浪荡子呢。”
方桐撇了撇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小声地嘀咕着:“我也没在外面摸啊。”祁郁差点又被气得发病,抬手在他脑门上就是一个爆栗子。
声音听着虽响,但真正敲到脑门上并没有多痛,方桐乐得享受这种“待遇”,嬉皮笑脸地讨好那人:“好了,这不是没有外人么。真的到了外面,就算我不要面子,我也肯定会顾着你的面子的。”
祁郁不想再搭理他,再聊下去,真不知他还会说出什么口没遮拦的话。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十章
剑会开始的时候,先由齐皓宣读赛制规则。
齐皓和齐廷本来也是祁郁的弟子,年龄都要比祁厌离大。年满以后本该回到自己的门派,但因为这两人都是孤儿,又执意要留下来,祁郁就留他们做了贴身侍卫,所握的权力也要比祁厌离和祁子游大。
所有参赛人员被分成八个队伍,第一队和第二队的成员配对,第三队和第四对,以此类推。两人一组,进行比试。获胜的人员自动划分成一个小组,第一轮结束之后,将有四个小组留下来,进行第二轮比试。同理,三轮之后,会留下一个小组的人,两两分配进行比试,能够撑到最后的就是此次剑会的擂主。
显而易见,能够撑到最后,不仅要有高超的武艺,还要有很强的耐力。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尽全力的情况下,撑过四轮的,况且越到后面,难度只会越大。
看台上,祁郁坐在正中央,两边是受邀前来的各路侠士,他们都来自于十二门派,在各派中都是颇有威望的人,参赛人员中也有好一部分是他们的子嗣。
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比完了三轮。赛场上仅剩下一个队伍,总共十人。大部分人在三轮比试后多少挂了点彩,但站在中间的两人却是依旧风度翩翩,而这两人正是方桐和祁子游。不知是运气还是人为,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没遇到过。
未时,比赛继续,赛场上却多了一个人。按照往年的惯例,第四轮开始之前获胜的成员需要介绍自己的门派。新上的那人,正是十二连环坞的新任魁首宫云清。方桐没有介绍自己的门派,所以在外人眼里,只当他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英豪。
江湖上的人,对宫云清这个名字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就算不认识他,只要说出十二连环坞的名字,再结合上一任魁首,就能知道台上之人是何身份。
没有任何意外的,五轮过后,台上就仅剩下方桐,宫云清以及祁子游。三人之间,看起来最云淡风轻的就要数宫云清了,毕竟他只比了两轮。对于他来说,只要动动手脚,就能将人踢出赛场。
第六轮的比试是通过抽签决定的,盒子中有三枚木签,其中两枚刻着“比”字,剩下一枚是空白的。最后结果就是,祁子游不需要进行第六轮比试,比赛场地交由方桐和宫云清两人。
明面上,这两人素不相识。但两个当事人目光流转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由方桐先发制人,剑尖直指宫云清的心脏。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从第一轮开始就没有人真的下过死手,没有人会真的要了对方的命。但眼前的两人就表现上来说,确是奔着对方的命去的。
甚至连坐在看台上的祁郁都眉头紧锁,他应该是在场除当事人之外唯一知道两人关系的。这种痛下杀手的打法应该也是两人之前就想好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引导舆论。如果没有宫云清的出现,那么仅仅是他和祁子游两人的比试,并不足以让整个江湖的人都记住方桐这个名字。
而宫云清的出现,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只要将十二连环坞魁首,玄天阁阁主宫云清败于方桐之手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么江湖上的人都会记住有一个人叫方桐,无门无派,以一人之力打败了宫云清。这就是之前方桐的计划,回到蓬莱的第一步。
场上的两人,每一剑都直指对方的要害,就连祁郁看了都不得不为他们捏一把汗。
招式变换间,宫云清的剑尖直指方桐的腹部,本来这一剑他是可以躲过去的,但他腰带上正巧系了先前祁郁给他的玉佩。若是快速转身,玉佩就会随着力道扬起来,下一秒就会碰上宫云清的剑。
方桐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与其锋芒毕露,倒不如这一剑就让宫云清刺上,只要自己打赢了他,那么擂主依然是自己的,只不过在旁人看来,也许这就是自己的运气。毕竟未来还有四年,若是一下子把自己暴露于人前,恐怕经首道源的人就会直接找上门来了。
所有的思考都在刹那间,下一秒,方桐只是微微侧了个身,躲过了腹部的要害,但剑身依旧擦过他的腰侧,划开了一道口子。因为事先没有跟宫云清商量,就算他发现后及时收了手,但依旧划出了一道血痕。虽然不深,但也确实是伤到了。
借着宫云清愣神的时机,方桐将手中的剑换到另一只手上,直接将剑尖抵在了宫云清的脖颈处。
宫云清很快反应过来,轻笑一声,扬声说道:“我认输。”
目睹了全程的祁郁,恨不得将上面的人拉下来,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明明开始之前他都告诉他了,就算是碎了,自己也可以再送一个给他。现在他真的敢弃生命于不顾,如果对面的人不是宫云清,而是祁子游,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还有没有命留着都难说。
齐皓同样是将场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尽管他不知两人的关系为何,但方桐受伤是事实。他看了眼自家师父,暗道不好,只好宣布第七轮马上开始。再晚一些,恐怕自家师父会忍不住直接上去把方桐拽下来了。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人物关系:
纯阳家主:祁郁
大弟子:祁厌离 二弟子:祁子游
小侍:齐皓 齐廷
方哲弟子:“天下第一”方乾,万花谷主人东方宇轩,十二连环坞总魁首宫傲
宫云清:宫傲弟弟,玄天阁阁主,十二连环坞新魁首


楼主:残月细语  时间:2020-04-19 01:48:14
第十一章
最后,毫无疑问,擂主落在了方桐头上。拿完奖赏之后,方桐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温蘅拉回了纯阳宫中,他甚至都来不及找宫云清叙旧。
温蘅将他按回泽园,推着人躺好,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衣服。方桐被她粗暴的方式吓了一跳,一个蹿身就朝里躲去。
“好姐姐,手下留情,我自己来。”
“行,那你自己来。把伤口留出来给我上药就行。”
方桐观察着温蘅的脸色,知道她是受了祁郁的吩咐,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叔怎么样?”
温蘅翻了个白眼,阴恻恻地看向他:“你还记得你有个师叔呢?他还在外面招待宾客,看样子气得不轻。你还是想想回头怎么跟他交代吧。”
方桐完全没了初得擂主的喜悦,神色恹恹地趴在床上,机械地将上身的衣衫脱下,露出修长挺直的脊背。
药粉轻撒在细长的伤口上,一瞬间的刺痛之后就是清清凉凉的感觉,加上他伤口本来就不大,涂过药之后意外的舒服。
“温姐姐,你这药是什么?还挺好用的,回头给我来一瓶呗。”
“人参磨成粉制成的,你要一瓶做什么?”
祁郁凉薄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吓得方桐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朝旁边的被子里滚去,却被祁郁一个巴掌按住了腰部,使他动弹不得。
“师……师叔,你怎么……怎么来了?”
“怎么,几刻钟不见,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不……不是。”
祁郁用透气的纱布裹住伤口,这才放他动作。方桐三两下将衣服披好,乖乖坐在床头,委屈地看着自家师叔。若是此时的他能有点演技,恐怕已经两眼汪汪了。
“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我……”
祁郁看着他腰间的玉佩,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给他的。他伸手想去碰,却被方桐一把捂住,那样子仿若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叫人碰不得,也摸不得。
“你……你已经给我了,不能拿回去。”
祁郁叹了口气,收回手。
“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玉佩,若是坏了,再送你一块就是,不必要真的拿命去护。再者,你以为尹天赐不知道你在这里吗?他的势力只在东海三岛,也不会蠢到单枪匹马地就找到纯阳来。我既然敢让你参加,就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你只需要安安心心比完赛。该是你的荣誉,一分都不会少。你这样的年纪,本就该是耀眼的。放在人群里,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方桐隐约觉得他最后一句话里有另外的意思,但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自卑呢,从小到大,他眼中的祁郁一直就是站在最高峰的,让人望尘莫及的。
祁郁伸手捋了捋少年散落的发丝,帮着他盖好薄被,这才扶着腰慢慢起身。
“你先休息一下,太极广场各派的人还没走,我还要在那待一会。若是饿了,就找齐廷传膳,他就在门口。”
看着那人抬腿就要向外走去,方桐掀开被子,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袖,急道:“要不我陪你去,我的伤没事的。反倒是你,你已经在外面坐了一天了,难不难受?”
祁郁从没觉得他有这么粘人的时候,转身将他的手拉开,无奈道:“你让宫云清刺你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我会不会难受?桐桐,你已经长大了。你爹娘更多的是希望你平安快乐地成长,而不是一心只想着复仇,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祁郁腰胯本就有所损伤,方才急着过来看他伤势,还用了一段轻功。现下只觉得下半身都是麻的,甚至站稳都有些困难。方桐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当即穿好靴子,往铜镜处走去。
“你再等我一会,一刻钟,马上就好。”
没到一刻钟,方桐就已经换了一副面容,一副装束,完全就是小侍的模样。祁郁看着那完全陌生的面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你从哪里学的易容术?”
“宇轩师叔教的。”祁郁知道他说的是万花谷谷主,但想着少年不止一个师叔,心里就不是滋味。
“当初是谁教你叫我师叔的?”
“没有人教啊,因为你和宫傲差不多大,我叫他师叔,自然也叫你师叔啊,不然叫师舅吗?太难听了。”
说话间,祁郁已经被方桐拦腰抱了起来,施展了轻功朝着太极广场而去。
“方桐!你放我下来!”
“等到了山脚再说,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
路上的确没什么人,这个点应该都在太极广场招待宾客。祁郁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没想到十年过去,他的轻功早已出神入化。
“你的兵器只有一把流光吗?”
世人皆知,蓬莱的武器向来都是伞。但从他第一次见到方桐之后,就没见他用过。
“嗯。爹的寒魄玉心被尹天赐拿走了,我自己一直用的流光。”
没一会,两人就到了山脚下,方桐把人稳稳地放在地上,几步退后,跟在他后面,俨然就是一个侍卫的模样。
“等过两日你生辰的时候,我送你一把凌仙引,流光就收起来吧,你毕竟是蓬莱的少主,再用它的话不符合你的身份。”
“好。”方桐一口应下,喜不自胜。

楼主:残月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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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月儿爱海天

发表时间:2020-03-08 22:31:00

更新时间:2020-04-19 01:4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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