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一派安静，只能听得到自己费力的喘息声，他的左手哪怕是戴了指套，也只能软软地摊在腿上，她走得匆忙，甚至来不及将它重新安置在扶手上，也许，若非为了工作，她可能看都不愿意看它一眼。

那扇落地镜他刻意让她留下，此刻就在他面前，映出他的身影，还有他唇角的自嘲。

返回房间时，钟遥一头长发已经洗过吹干，高高束起，杏色的职业装换做鹅黄。

冉墨言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似乎已经睡着，她拿起平板，调出数据一看，轻声笑道：“冉先生，如果不困，没有必要装睡，我们可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不知怎的，他的脸色忽有些发红，钟遥仍是笑笑，道：“比如说，手指功能康复训练，只要你愿意配合，任何形式的康复训练，包括疤痕整形，甚至是社会功能修复，都可以进行。”

“…社会…功能…修复，是什么？”

“就是非复建类康复训练，比如：装饰性假体或假肢佩戴，外出活动，社会交流等等。”

福至心灵，钟遥换了个极为浅显易懂的说法：“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把你收拾得整整齐齐，精精神神，和你一起出门，跟陌生人聊天。”

“…我以为…我的…活动…受限…”

“在公司内部活动是允许的，9号大厦地下有一个公司局域活动中心，完全相当于一个小型街区，那里的人多半不认识彼此。”

仍是甜甜一笑，她道：“冉先生，你可以打扮到自己满意再出门。”

“真的吗？”

“当然。”

“不过，冉先生，我必须事先说明，所有康复训练的辛苦和修复手术的疼痛都是会真实模拟的，为了接受适应数据，相似度100%，治疗体验数据采集起开很重要。”

“…我…明白…”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冉墨言的左眼追着那道鹅黄色的身影：“…我…接受…所有…治疗…每一项…”

体验痛苦，起码好过忍受绝望，他已经品尝到了那种滋味，只是一点，就让他再也不想忍耐。

“很好。”

指尖在平板上轻点，钟遥很快开始安排好治疗以及康复计划，忙碌的时候，她依旧笑着。

“冉先生，你是我见过最配合的体验者，感谢你提供的宝贵数据。”

“…是吗…”

唇边是一个浅浅淡淡的苦笑，他看向她忙碌的侧脸，除了这些公式化的语言，他还想听些别的。

“…钟…遥…”
他咬牙，终究将她的名字唤出口，其他的话再说起来，已仿佛没那么困难：“…你能…陪我…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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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

欣然应下，钟遥自近旁康复训练设备中，取出两个刚刚成型的东西，一件类似于背心，另一件更像玩具。

“先试试这两件小工具吧。”

“嗯。”

再次在躺椅旁坐定，她重新将他虚软无力的身子靠在怀里，将那件特质的“背心”穿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时间足够长久，他尚且完好无损的左脸颊贴上她的颈侧，哪怕依旧无法动弹半分，他却能轻易感受到那里带着馨香的温热，也终于将那句没说完的抱歉讲出口。

“…钟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嗯，我知道。”

帮他将最后一处封扣收紧，她几乎是做了个拥抱的动作，顺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的，这次的体验让你的力气一下小了太多，连喘气和咳嗽都变得很费力，放心，我很专业的，能理解。”

唇边有了丝隐约的笑，冉墨言转动左眼，竭力看向一旁的落地镜，虽然身体毫无知觉，可透过这面镜子，他能看到，她是真的将他抱在怀里。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右手只有短短一截，自肩膀垂下，毫无用处，若是可能，他也想抱一抱她，哪怕一下，也好…

重新在软椅里坐好，钟遥为他固定好头枕和颈托的角度，笑着问道：“这样，有没有感觉踏实一点？”

“…嗯…”

托着他的左手重新在扶手上放好，她将那只“小玩具”塞在他掌心，左手贴上他的手背，引导着他的拇指和食指练习发力。

“会了吗？”

反复动作几次，她问，他看着她白皙的小手，答案只有一句。

“…还…没有…”

“那你接着练。”

“…嗯…”

“还不行吗？”

“…太难…”

这一次，直到落日余晖散尽，冉墨言不承认自己早已学会操控这件小玩具。

他的身体并不适合久坐，哪怕有支具辅助，也是一样，好在他身下的躺椅角度一变，就是一张舒适的床，虽然不宽，但他根本就不会乱动。

将头顶光线调至最暗，调亮壁灯，钟遥控制束带将他的左腿、左手和身子固定妥当，露出右手和右腿残端，开启瘢痕修复程序。

瘢痕切割和人造皮肤植入原本并不会带来疼痛，但爆炸和化学药物带来的影响，让冉墨言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幻肢痛。

狂欢之夜

那种仿佛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在不停啃噬骨头的感觉，听来有些毛骨悚然，却是真真实实存在。

平板上实时采集的疼痛数据，十分惊人，虽然钟遥提前使用了镇痛药物，但显然效果并不理想，冉墨言额上的冷汗一直在以可见的速度增加，甚至连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左腿都开始出现细微的痉挛，她终于被迫按下手术暂停键。

“很抱歉，冉先生，瘢痕修复并不顺利，对我这一次的失算，我表示非常抱歉。”

必须要保证自己经手的各项操作，对被观察者身体和精神所带来的冲击数值在均可承受的安全范围内，钟遥立刻将手术程序改为修复程序。

可即便如此，冉墨言左腿的痉挛还是不可避免地发作了。

右耳听力安全缺失，钟遥的道歉，他听得并不真切，更无力做出回应。

他瘫软无力，连肌肉轮廓都已消失大半的左腿在持续不断的细微颤动越过某个临界点之后，忽然绷直，下垂的足背变作僵硬的反弓，如吃了兴奋剂一般不断地跃起下落，一下一下击打着身下的软椅，发出有节奏的闷响。

今晚还有一更然后就晚安了

第四章 重伤的黑道老大（3）

昏暗的光线下，这样的近乎痛苦的挣扎并没有被遮掩，反而看起来更加阴郁可怕，如同鬼魅附身。

左腿的痉挛不过是个开始，在几秒钟内，迅速蔓延至全身，冉墨言的臀部、腰背、甚至是脖颈迅速变作一片僵硬，甚至是修复到一半的右腿和右手，也脱离机械手术臂的束缚，乱做一团。

如果没有之前的重重束缚，他此刻早已从软椅上跌落，下来，可即便如此，他此刻体验的痛苦，并没有减少半分，幻肢痛、痉挛痛如一道接一道的礼花，在他的大脑里爆炸，炸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而钟遥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在第一时间就控制输液管道对冉墨言投放肌松剂，然后迅速将全身的束缚带全面收紧。

氧气面罩紧随其后，被死死按在他轮廓有些变型的面部，等到他浑身放松下来，立刻有吸引装置连接吸痰管清理他嘴里乱到一塌糊涂的分泌物。

做完这一切，钟遥控制着束缚带慢慢放松，将四周光线调亮之后，她清晰地看到冉墨言全身多处新留下的瘀痕和伤口。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件被她及时处理，并忠实地记录了下来，甚至连每一处伤口的位置、深度、形状都没落下，并留下结论。

幻肢痛实在是见可怕而不可控制的东西。

这一切，冉墨言已经全然不知，他更不知道，等他再次清醒之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他只知道原本自颈部一下根本毫无知觉的身体，如同被人生生将每根骨头通通折断，每一块肌肉通通被生生扯断，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他之前从未体验过，此刻也无法形容。

“…疼…”

破碎的声音，自口中发出，立刻牵扯到喉咙，冉墨言费力的喘息许久，这才压下几乎要发作的咳嗽。

明天继续，更多少全看围观人数

他隐约记得幻肢痛痛苦，还有痉挛发作时的混乱与恐怖，却根本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糟糕，可他知道，自始至终，她一直在。

她的声音远在重重阻隔之外，听不真切，可她的气息，一直在他鼻息之间。

“…钟…遥…”

你…现在…还在吗？

左眼大睁，已是布满血丝的眼球拼命地四处翻转，努力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奈何左冲右突，寻到的只有黑暗，可是，冉墨言并不死心。

终于，在某一次瞳孔翻至鼻侧的时候，动作忽然卡了壳，他的眼皮开始猛烈地痉挛，眼内的抽痛有节奏地冲击着他的太阳穴。明明眼前一片漆黑，他忽然觉得像在放一簇簇绚丽夺目的烟火。

钟遥回到房间的时候，那一场烟火盛宴，刚好接近尾声。平板上剧烈闪着红色的报警数据提醒着她，此刻，是必须介入干预的节点。

“冉先生，请放松，你的左眼肌肉已经在24小时内再次发生痉挛，请尽量配合我的引导，努力保持情绪的平静。”

钟遥公式化的声音，在冉墨言听来，有如天籁，他下意识地就要循着这声音，控制眼球转向外侧，奈何他的左眼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在他的鼻侧约陷越深，他感觉直到一只小手轻轻掀开他的眼皮，在他眼内点入冰凉的液体，又用柔软的指腹轻轻为他按揉眼周，缓缓疏解肌肉的痉挛。

“冉先生，你配合得非常好，如果可以继续控制情绪，我判断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概率很低。”

“…谢谢…你…钟遥…”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冉墨言却觉得心中平静而安稳，钟遥看着平板上跌回绿色的报警值，松了口气，道：“不用谢，冉先生，我是你的跟踪记录专员，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是吗？”

再没有其他原因了，对吗？

他的声音忽有些浮沉，路遥理解为疲惫。

“冉先生，现在已是午夜，原本就是该休息的时间，如果你觉得困倦，我可以用镇定剂帮你入睡。”

“…不…不用…”

匆忙开口，冉墨言几乎要咳嗽起来，大口喘息许久，他强迫自己再次平静下来。

“…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当然。”

笑着应下，钟遥接着道：“其实，我也想告诉你一些事。”

“…你说…”

“冉先生，晚间你发作的幻肢痛，不甚引发全身痉挛，打断了右侧残肢的瘢痕修复，在使用镇定剂和肌松剂处理之后，你自发陷入沉睡，我通过计算发现，选择这个时机进行全身麻醉下的瘢痕修复再合适不过，所以自作主张，对你右腿和右手进行了手术，同时对你右侧脸部进行了修复，结果很顺利。”

“…是吗？”

“没错，瘢痕组织完全切割，残肢的神经瘤也已切除，化学烧伤的部分一并清楚，伤口愈合明天就能完成，介时可以进行残肢取膜，装饰性假肢，很快可以出炉，你脸部的容貌，也能得到很大改观，到时，你可以自己对着镜子好好检查。”

“…自己…检查？”

眼前是浓稠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冉墨言疑惑，他真的，可以吗？

“当然，哦，对了。”

猛然想起什么，钟遥拿起手边另一种眼药水，掀起冉墨言的左眼皮，轻点几滴，再仔细为他合上眼皮道：“之前发作痉挛的时候，你的左眼眼压过高，导致暂时的视力减退，但用药及时，根据我的计算，明早就会有好转，不过，由于附加程序的叠加，你的视野缺损会进一步严重，到时会更加依赖眼球的运动代偿，所以，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非常重要。”

“…是吗？”

到了此刻，冉墨晨终于真正松了口气，唇边多了丝苦笑，却原来，竟是他想多了。

看着逐渐向好的数据，钟遥最后一问：“对了，冉先生，你现在还觉得身上疼吗？”

“…已经…好多了…”

“看来某些研究接近是对的，所以幻肢痛来说，陪伴和交谈的疗效，胜于止痛药。”

听着她用词准确，讲得头头是道，冉墨言心中微酸，钟遥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待工作，对待他始终是最专业的。

可是，她会一直陪着她，就如此刻，至少在这最黑暗的两年之内，她都会一直在。

“…钟遥…”
“我在。”
“…帮我…个忙…好吗…”
“你说。”
“教我…练习…指力…好吗？”
“你还没学会？”
“…没有…太难…”
“好吧，冉先生，你今晚，真的不准备休息了吗？”
“…还…不困…”
“好吧。”

意识转醒之时，他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得到些许微弱的光亮，他希望那是清晨第一道光，更希望在那道光里，他能找到她的身影。

努力睁开左眼，眨了眨，再眨了眨，他嘴唇不自觉抿紧，原本缺失大半的视野，已经缩小成一只不规则的洞，停留在中心偏左下方少许的位置，在那里，有一个隐隐约约影像，似乎是谁的侧脸。

而那道近乎贪婪将视线很快被发现，钟遥取出新的助视器帮他戴上，对着他甜甜一笑。

“冉先生，早安。”

“…早…”

“今天是观察的第二天，你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首先，你需要尽快习惯体位改变带来的感觉。”

身下的躺椅靠背逐渐升高，熟悉的眩晕如期而至，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冉墨言的错觉，他并不觉得十分难以忍受。

“很好。”

按下停止键，椅背固定在45度的位置，钟遥及时将束缚带加压，保持他的全然无力的上半身不至下滑，调整好颈托和头枕，最后，在他左手掌心放入一枚控制球。

“冉先生，相信经过昨天持续不断的练习，你操控这枚控制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面上微微一红，冉墨言来不及开口，眼前已多了面显示屏，不大不小，不远不近，恰好将他仅有的视野填满。

“这个显示器的屏幕可以通过你手里的控制球进行操控，我在房间内各个角落安装好摄像装置，通过这个屏幕，你可以看到房间里的全景，等你熟练控制，还能借助这个装置操控电动轮椅，在这个房间内随意活动。”

“…是吗…”

这样问着，冉墨言第一时间控制摄像头扑捉到了钟遥，影像不断拉近，清晰，他神经质地想要将她面部所有微表情完完全全的收藏起来，据为己有。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此刻，他只想犯罪。

今天非周末，更多少呢，全看大家的

第五章 重伤的黑道老大（4）

“当然。”

冉墨言的这些小动作，钟遥并不会在意，她理了理肩膀垂落的发丝，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唇边的笑容没有半点变化。

“冉先生，接下来我会为你的右手和右腿残肢取模，你可以继续熟悉控制球，这台显示器的主机联入公司内部接口，里面有一部分资料和新闻是对你开放的，可以随意选择调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监督我的工作。”

说着，她对着摄像头的方向眨了眨眼，放大的影像落在冉墨言的眼中，直直闯入他的心口，他的左眼布满血丝，瞳孔的形状并不规则，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里的人，有的只是贪婪。

他，想要她。

低着头，钟遥唇边依旧笑着，她不再解释，在摄像头下，直接将冉墨言上衣解开，露出他半个胸膛还有整个右肩，指尖无意之间划过他苍白的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你…”

眸色骤然加深，冉墨言忽有些口干舌燥，他的身体本该毫无知觉，可看到这一幕，他全身的皮肤似乎都在战栗。

“冉先生，请放心，这是身体瘫痪之后导致的皮肤的自主反射过敏感。”

第一时刻猜到他的问题，钟遥解释道：“轻微的触碰就会产生，过一段时间便会自动消失。”

“…是吗…”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给他当头一棒，他一时有些清醒，更多的是空荡荡的感觉。

她手中的动作不曾有丝毫的停顿，缠在他右手上的层层纱布，被她快速揭开。烧伤的瘢痕被切下，新愈合的皮肤只有薄薄一层，带着红色，绷在这团巴掌大小的肢体末端。

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冉墨言苦笑，是了，他连手都没有，当然什么都抓不住。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去抓，哪怕只能有轻微的触碰。

看着那团肢体安静地躺在她掌心，一动不动，无知无觉，他咬紧牙，缓缓闭上眼睛，他多想那团无用的东西可以动一动，哪怕不能动，感受一点那里的温度，一点点就好。

然而，他竟然真的有了些模糊的感觉，霍然睁眼，盯着眼前的屏幕，她十指纤细灵活，一圈一圈为他缠绕起弹力绷带，自末端包裹上来，直到将他整个右肩完全固定。

这一刻，之前模糊的感觉忽然变作实质，那是一种饱满而紧实的压迫感，自四面包围而来，经由视觉的刺激放大，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转向屏幕一角的某个画面，逐渐放大，冉墨言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心里却是多了些难言而隐秘的兴奋。

没错，他的身体某处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他也控制不住。

忽然开始开车

而此刻，钟遥已操控取模装置将冉墨言的右肩整个吞并在内，组织包裹和挤压带来的丰富感觉沿着他手臂残存的神经一路向上，奈何道路被毁，经过重重阻隔，彻底失真，传递给大脑的感觉信号，被错误地安插在了别处，薄毯之下，两腿之间，逐渐有复苏趋势的某处。

这一刻，他想要压抑，却根本控制不住，想要释放，又完全不行，全身如在冰火中一同煎熬，左耳开始嗡嗡作响，他死死咬住嘴唇，控制着不让饱含欲念的呻吟溢出。

“好了。”

取模完毕，钟遥重新替冉墨言把上衣穿好，指尖偶然的触碰，带来却是异常的灼热感觉，她抬头看向他，他也恰好努力转动着眼球，将变形的瞳仁对准她的方向。

微微歪着头，钟遥脸上难得有了个疑惑的表情。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冉墨言整个人已像是从水里拎出来，脖颈以上，所有能出汗的部位，皆是湿漉漉一片。右半侧脸刚做完手术，被纱布遮盖，看不到，他的左边脸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眉目被水洗过，薄唇紧咬，几乎滴血，眼中雾蒙蒙一片，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宠物偶遇狠心遗弃自己的主人，迷茫之中，竟有几分可怜。

“冉先生，你这是…”

话未说完，钟遥手边平板上的数据一直上下波动的数据终于红成一片，直指某处终于藏不住的地方。

掀开冉墨言覆在腿上的薄毯，她认真看了看他双腿之间忽高忽低的小帐篷，点头，恍然大悟：“嗯，原来是这样。”

早已忍到几欲昏厥，冉墨言只能看着钟遥在最短时间内从容地确定他的问题所在，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羞愤交加，他大口喘着气，耳边中如火车开过，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晕过去。可事实上，他眼睁睁地盯着屏幕，看着她仔细带好手套，按着他的小腹，排干所有小便，然后干脆利落地拔掉了他的导尿管，换做接尿器。

被接尿器含住的时候，他的下身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许久之后，原本拼命竖起的，逐渐软下来，断断续续地吐出黄白色的液体。

能不能看就看手速快不快了这一段车

大家想看都抓紧吧有预感和谐不远了

忍耐许久，终于得到了释放，冉墨言有种整个身体忽然被掏空的感觉。大口喘着气，他左耳的嗡鸣仍在继续，眼前一阵阵发黑，屏幕之上，路遥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周遭的一切忽明忽暗，他隐约看到她似乎是在为他的右腿取模，那一截残肢经过修复，变得更加短小，紧紧缠绕的弹性绷带在她手中一直向上延伸，裹至他腰间。

此刻，他根本分辨不清她的动作细节，又或者他的视觉已经发生了错乱，更有甚者，是因着心底最隐秘的渴望，他觉得她手中握着的，不是那一截丑陋无用的肢体，而是他的分身。

取模结束之前，他又释放了两次。

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气味，冉墨言看着钟遥整理好他的下身，为他整理好腿上覆着的薄毯。取下手套，她眼中的笑依旧完美无暇，她的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他耳边嗡鸣声渐消，换做一片寂静，她说的一切，他都听不到。

冉墨言知道，自己应该是聋了，可是，此刻，他真的不再想从钟遥口中听到任何专业的公式化的语句。

平板上的各项数据继续上下波动，逐渐远离报警值，钟遥满意地笑着。

“冉先生，取模已经完成，装饰性假肢最快在今天晚些时候就可以成型，介时，你可以通过显示器观看整体佩戴效果。”

起身走到他右手边，钟遥俯身检查过他有脸上的纱布摇了摇头。

“这一块纱布已经不能用了，我要取下来，随后为你洗脸洗头，你看，这样可以吗？”

说完，她看向他的左眼，他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边有一个浅浅的笑，不言不语。

得不到答案，她笑容不变。

“冉先生，既然你同意，就这么决定了。”

潮湿的纱布之下是泛着红色的人造皮肤，与正常的左脸泾渭分明，路遥用最柔软的仿生材料配着温水为冉墨言清洗完一整张脸，再帮他一点一点拭干，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过一句话，她并不在意。

做完这一切，钟遥调低躺椅靠背，拉过洗头池，为冉墨言取下头枕和颈托，用掌心托着他的脖颈和后脑，小心枕上洗头池底的软枕。

温水顺着头皮滑下，她柔软纤细的手指在他脑袋上不同的穴位做着按摩，冉墨言舒服地闭上眼睛，这一刻，是他签订卖身协议之后最安稳最平静的时刻，他张了张嘴，终是说出一句：“…钟遥…我喜欢你…”

一句终了，他心中忐忑，不敢睁眼，然而过了许久，头顶温热的水流落下的轨迹没有任何改变，她指尖下压的力度如旧。

唇边的笑容变作惨淡，冉墨言睁开眼睛，竭力看向钟遥笑容依旧的侧脸，轻声道：“…钟遥…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忽然觉得小墨被钟·无情·遥玩坏了

左眼骤然有水滴溅入，冉墨言下意识的闭紧眼睛，刺痛袭来，他唇边的笑却深了些，他知道如何打破她的专业了。

一招反客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