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小单元即将结束，来一个意料不到的结尾绝不承认是烂尾

第六章 重伤的黑道老大（5）

撤去洗头池，钟遥替冉墨言仔细吹干头发，重新帮他戴好颈托，固定头枕，第一时间开始数据自检，寻找他耳聋的原因。

结果回报来得很快，程序模拟和真实还原之间，存在数据计算冲突。

简单来说，就是程序加载预期和最后的结果不一致。

“进行原因回溯。”

按下耳中隐藏的控制器，钟遥下达命令，一个合成电子音回应道：“是，原因回溯中。”

看着她在身边走来走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歪着头面无表情，口中不断喃喃自语，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冉墨言心中一直以来的憋闷居然少了些。

这样生动的钟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钟遥…坐下来…好吗…坐在…我左边…”

大口喘着气，他越来越能明显感觉到全身瘫痪带来的影响，时间越久，他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讲话，甚至是呼吸，都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尽管他本来能做的事情，就已经很少。

“好的。”

在软椅近旁坐下，钟遥耳中刚好有结果回报，她看向冉墨言，神色有些复杂，后者也看向她，定定地，带着专注，看着看着，他眼中有了一丝恳求。

“…钟遥…抱一抱我…好吗…”

“好。”

“…嗯…”

终于看懂钟遥的口型，冉墨言忽然笑了，他的左眼弯弯，右边空荡荡的眼窝也勉强扯出一个向下的弯月。

她解开他的束缚，像之前一样，托着他的后背，扶着他的后颈，小心将他软绵绵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身上，只是这一次，她收紧了双手，将他真正环住，拥在怀中。

对于一个全身瘫痪的人，这样的姿势其实非常没有安全感，但冉墨言并不觉得，他枕在钟遥肩上，有熟悉的香气一丝一缕地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脖颈全然不受控制，此刻他咬紧牙，用下巴撑着脑袋微微转了个角度，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其实，他原本是想要咬上一口的，可是，他只是在那里轻轻蹭了蹭，他舍不得。

也许是的力气太小，动作太轻，钟遥的身子很稳，呼吸很稳，就连颈侧的血管搏动也很稳，冉墨言大口喘着气，心中是一阵一阵的闷痛。

身边的平板忽然有数据飘红，钟遥正要将怀中的人重新放回软椅上坐好，却是听到他的小声的哀求：“…再…抱…一会儿…就好…”

“好。”

明知道冉墨言听不见，钟遥还是开口应下，她怀中的身子孱弱消瘦，像一件易碎品，哦，不，或许是一件残次品。

刚才主系统发来的结果很简单，这一次针对冉墨言的身体改造程序最初加载顺利，适应良好，却在观察过程中发生大量数据偏差，其根本原因在于被观察对象对于观察者产生了超出阈值太多的情感。

钟遥花了许多时间，终于理解了这段话的含义，由于冉墨言对她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异常深厚，他刻意在她面前压抑自身痛苦的感受，以至于承受了太多超出他承受范围之外的事情，这种情况直接导致数据溢出。

事情的发展已经无法按照预先设定好的剧本完成，他的耳聋就是一件不可预料，却又必然发生的结果。

事实上，经过数据计算，不只原本一个月内完成康复训练，重拾社会功能的计划成为泡影，距离这次加载的体验程序的彻底崩溃，也不过只有短短一周。

当然，每一段体验程序的终结都意味着数据的重载，可系统缓慢崩溃对被观察者带来的影响将是不可知的，就如同，在身体里埋下一颗未知的定时炸弹。更何况，在那之前，他的身体机能随时随地，随处可能出现故障。

可是，观察还在继续，作为一个观察者，钟遥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那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当然，除了忠诚的记录。

“冉先生，请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冉小墨果然是被玩坏了

钟遥知道自己说的话，冉墨言再也听不见，那么有些话，说出来，也无妨。

“冉先生，其实，我天生便没有感情系统，无法认知，更无法理解，对不起，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东西，可是，对此，我只有抱歉，其他的回应，我没办法给，更不知道该怎么给，所以，还是让我做我的本职工作吧…”

感觉到她隐约的声带振动，大段大段，不知又是什么专业的长篇大论，冉墨言轻声笑了笑，等她说完，缓缓开口。

“…钟遥…你…那些…我都…听不懂…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好吧，如果，这就叫喜欢，我可以在观察档案上记下一笔。”

“…我…喜欢…你…”

“好，我知道了。”

“…真的…”

“好。”

“…遥遥…”

“…嗯。”

冉墨言的声音渐小渐止，钟遥抬手轻轻拍着他消瘦的后背，一旁的平板上数据跳动，她知道他是睡着了。

所以，她刻意加大了镇静药物的剂量，她想让他睡个好觉。

今天结束第一单元

这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入夜，冉墨言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寻找钟遥，奈何迎接他的只是一块冷冰冰的显示器。

‘冉先生，很抱歉，你的模拟程序出了些故障，听力丧失被判定为不可预知的结果，无法修复，非常抱歉。’

这样专业而生硬的语气，一看就是钟遥，冉墨言心口一阵发闷，他想，他大概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心痛，无论是哪一种，落在她眼里，怕是都激不起半点波澜。

他之前强求的那个拥抱，他说的那些心底深处的话，应该也都是一样…

这样想着，胸腔内本就少得可怜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不再够用，冉墨言费力地喘息着，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好在有人及时为他戴上吸氧管，他才不至于就这么晕厥过去。

手中的平板之上，数据如同跳舞，钟遥微微歪着脑袋，眼神迷茫，落在冉墨言的眼中，是一个疑惑不解的神情，比起一成不变的笑容，这样的神情，很可爱。

对此，钟遥并无自觉，随着她指尖轻点，显示器上不断有新的文字显示。

‘冉先生，由于数据故障以及匹配不良，你的心肺功能将进一步恶化，我将会根据情况给你提供不同程度的呼吸支持，提高体验的舒适度，请尽量放轻松，保持平静的心态。’

一长段话输入完成，钟遥回头看去，恰好同冉墨言竭力转过来的视线重合在一起，如果她没猜错，她刚才的话，他应该一句都没看。

拉过屏幕挡在自己脸前，钟遥继续。

‘冉先生，请试着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助听器对目前的情况并无帮助，所以…’

“…所以…遥遥…你可以…说慢…一点…”

‘你会读唇？’

“…不会…但…我…可以…学…”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呢…

指尖停止，迟迟没有语句再落下，钟遥看向，主系统发来的最新报告，里面的结论轻轻楚楚，体验者冉墨言加载程序已经呈现断崖式崩溃，随时可能出现感官退化、器官衰竭，甚至出现濒死状态。

程序崩溃倒计时

眨了眨眼睛，钟遥做了一个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移开屏膜，她坐在他身边，托着腮，道：“冉先生，我不懂你。”

“…不懂…吗？”

她饱满的唇瓣就在眼前，带着芬芳的气息，其实，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起身，他就能尝到，可是，他做不到。

尽管钟遥并未多做解释，但是冉墨言有感觉，他这副身子已经快要撑到极限，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与他似乎都是一种挑战，而他偏偏还在肖想。

他在想她，疯狂地想她，他要得到她，吻遍她每一寸肌肤，尝尽她全部的滋味，如果他能动，他也许早就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可是，他不能，他什么都不能做。

心中的灼热燃遍全身，身体的某处有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抬头，赶在那处的变化更加明显之前，冉墨言强迫自己移开注意。

“…假肢…已经…好了吧…我想…穿上…试试…”

“当然。”

起身在他右侧站定，钟遥将他的上衣解开，露出右肩，弹性绷带一直包裹至肩，假肢像是一件衣服，覆盖他整个右肩，而右腿的假肢束缚带则是一直延伸到腰部。

“好了。”

为冉墨言整理好上衣和裤子，钟遥想到了什么，自一旁拿过一只小盒子。

“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

“义眼。”

打开盒盖，取出小圆片一样的结构，钟遥将它按进冉墨言空空荡荡的右眼窝内。

骤然而来的异物，让他下意识地就想眨眼，可事实上，他的右眼皮不过只轻轻抖了两下。

“好了。”

“…好了？”

“嗯。”

移开屏幕，钟遥拉近一旁的落地镜，贴近他身前，道：“冉先生，怎么样？”

“…谢谢…”

镜中的人坐在软椅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身体孱弱，连呼吸似乎都很费力，却是比之前残破不全的模样好上许多，哪怕只不过是假象，冉墨言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钟遥，问道：“…我…可以…站起来…吗…”

“可以体验直立体位，但我不建议…”

“…我想…站起来…可以吗…”

并没有看懂钟遥口中复杂的话，冉墨言其实只是想任性一次。

“好吧。”

看着他瞬间变作满足的表情，钟遥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懂他。

操控软椅上的束缚带层层叠加，收紧，固定好全身一切松动的关节，最后连脖颈和额头都不能放过，钟遥缓缓调节软椅各部位的角度，将冉墨言的身体被动舒展成一条直线，继而做出直立体位。

视线逐渐升高，还来不及恢复到原来习惯的高度，冉墨言的呼吸已逐渐变得困难，及时按下暂停，加大给氧，才让他一度发紫的唇色稍稍好转。

“…我…没…事…”

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冉墨言发现自己说每一个字似乎都在用尽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可是，他并不想停下来，他知道这样的站立并非真正的站立，可他想试一试，太想了。

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他的气息已然微弱，左眼在眼眶中来回转动，却再寻不到他想看见的人。

平板上的数据红做一片，系统濒临崩溃，钟遥猜测，他这一刻，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遥遥…过来…近…一点…”

沉默着上前，钟遥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他的气息已然极度微弱，这一刻，确是尽力笑着。

“…你看…我…站起了…”

钟遥没有再说话，因为她说什么，冉墨言都不会知道，但他还想说：“…我想…吻你…可以…吗…”

心中无波无澜，脚下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不稳，钟遥身子一歪，侧脸划过他微凉的唇瓣。

“…吻到了…我…赢了…”

像是个得了礼物的小孩子，冉墨言眼中一瞬间有光彩绽放，可也就只有这一瞬间，下一刻，这点光彩如燃尽的火柴，熄灭地不留痕迹。

“警告，系统崩溃，体验者生命体征不能维持，将自行进入休眠模式，请开启重载程序，恢复原始设置…”

“命令执行。”

“确认完毕，命令执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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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感虚化

“报告，体验者重载即将程序完成，情感数据溢出，严重影响程序运算。”

“解决方案？”

“加载情感虚化程序，将不耗损体验者记忆数据，仅仅对情感数据进行混淆，体验者将仍记得发生的一切，但失去情感数据的感知精度。”

“难以理解。”

“以体验者冉墨言为例，他将记得与观察者钟遥在一起度过的所有时光，但无法理解自己对钟遥产生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明白，立刻执行。”

“程序确认，开始执行。下一项身体改造主程序同时开始执行，改造完成达到50%，将启动体验者唤醒程序。”

“明白。”

“提醒，观察者，钟遥，是否进行情感清洗？”

“不需要，我没有情感系。”

“明白。”

时钟早已指到凌晨，临风渡口9号大厦灯火通明。

55层一处看似普通的房间内，钟遥抬手理了理肩上滑落的长发，自口袋中取出一只发夹，她似乎想把头发高高竖起，却又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随即作罢。

轻点手中平板，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倦容，皮肤白皙剔透，眸子明亮有神，一身浅蓝色的职业装，上面没有一丝皱折。

一旁的软椅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眉心紧缩，应是在沉睡，脖颈以下全部落在透明光罩之内，其内，有程序运转的电流声时不时响起，那人全然不知。

情感虚化了可能吗

猜猜这一次是啥猜对了加更

时间缓慢流过，那人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许久之后，终于唤出一个名字。

“…遥遥…”

自平板之上移开视线，钟遥走近软椅，检查程序加载进程。

“情感虚化程序完成进度95%，身体改造主程序完成进度30%。”

念出这项结果，钟遥疑惑，这个时候冉墨言既不该被唤醒，也不该还对那个有些亲呢的称呼抱有执着。

正要增加镇静深度，她无意间的一个低头，正对上一双不知何时悄然睁开的眼睛，黑如墨，深如潭，带着欣喜和一丝朦胧，盛着的是她的身影。

“遥遥，我就知道，刚才梦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梦？什么梦？”

眼前的这一切，早已超出钟遥的理解范围，好在耳中主系统的报告，如期而至。

“构建梦境是系统重载的一部分，加载情感虚化程序后，会对特定的细节进行模糊处理，起到混淆目的，目前情感虚化程序完成进度100%，效果待评估。”

“明白。”

“体验者冉墨言已经自主清醒，是否继续进行身体改造程序？”

“继续。”

这一段简短的对话，冉墨言自然不会知道，他此刻只是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将她的沉默理解为疑惑。

他想，她应该不知道，她偶尔犯迷糊的样子，有多可爱。

“遥遥。”

冉墨言再次出声，他的声音已然恢复原本的模样，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而完整，他想起契约书上的一处细节，每一段体验结束之后，体验者都会经历程序重载。

那他是不是已经能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真真正正地拥她入怀？

来呀，快活啊

这样想着，冉墨言已经开始尝试了。

他先是转了转头，发现并没有问题，他此刻平躺的地方正是原先那张软椅，他很熟悉。

再试着动了动身子，他感觉也没有问题，他的皮肤甚至能觉到衣料摩擦的细微感觉，最后动了动手脚，都很顺利。

轻轻松了口气，冉墨言用力抬头，打算一个翻身就要从躺椅上坐起，才终于察觉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他费尽全力，也只不过将将能把脑袋抬高些许许，他的大半个脖子、肩膀、身子、胳膊、双腿，整个笼罩在光幕之中，任由他如何指挥，完全没有丝毫要动的样子。

额头逐渐有汗水渗出，虽然知道也许无果，他并没有停下，赶在手中平板之上的数据变得更糟之前，钟遥终于开口解释。

“冉先生，请试着放松身体，现在你所经历的，是所谓的感觉接管，你身体的一切感觉，都是程序预存的，对于正在进行改造的那部分身体，你暂时没有控制权，在程序加载过程中，这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机制。”

骤然脱力，冉墨言大口喘息着，很久之后，低声笑道：“遥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冉先生，你可以叫我钟遥。”

唇边的笑容无懈可击，钟遥此刻的态度无比专业：“这是我的名字，唯一一个。”

“遥遥。”

面对这个无情至极的女人，冉墨言气极反笑：“你应过我的，我知道。”

“冉先生，在失聪状态下，可能会产生幻觉，甚至记忆错乱。”

丝毫不为所动，钟遥一本正经地进行科普：“那些记忆，可以是你自己根据喜好编造的。”

“也可以，是人为篡改的，对吗？”

眸色骤然变作幽深一片，冉墨言冷声道：“我刚才的梦境，是你编的，对不对？”

“冉先生，你猜错了。”

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钟遥一双眼睛望过来，看得冉墨言的胸口忽然一窒，心脏忽有一瞬间地漏跳。

其实，只要她的眼里有他，他什么气闷，什么愤恨，什么抱怨，统统都不会有的。

“遥遥，我…”

“冉先生，那一套程序并不是我编写的，而是主系统推荐的，我只不过给予权限罢了。”

冉小墨要原地💥

笑着陈述完毕，钟遥听到了主系统的报告。

“情感虚化程序评估完毕，混淆度0%。”

得到这个结论，她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进行测试，平板上提示体验者的身体改造主程序进度50%，为了减少计算数据的繁冗，她可以开始工作了。

不再去理会冉墨言一时的沉默不语，钟遥直接开启观察者模式，声音平淡无波，她笑容专业而正式。

“冉先生，你好，我是你的观察者，钟遥，这是你的第二次体验，本次体验的主程序是，截肢。”

“…是吗？”

面色阴沉，冉墨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钟遥，似乎这样就能将她灼伤，烧疼。

“具体是怎样的设计呢？说来听听。”

“好的，请稍候。”

冉墨言的态度近乎冷漠，钟遥却觉得理所当然，当即翻开程序记录，讲解道：“本次模拟程序仍旧采取随机抽签模式，抽取的真实案例是一位著名的舞者，他擅长芭蕾，身材修长，得过许多著名奖项…”

“钟小姐，请说重点。”

冉墨言唇边的一丝笑，带着嘲讽，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直到现在，他竟还是不死心。

“抱歉，冉先生。”

唇边依旧是完美而得体的笑容，钟遥接着道：“由于命运的不公，这位舞者不幸罹患了恶性骨肿瘤，肿瘤的位置就在他左腿膝盖下方不远，为了保命，他接受了截肢手术，截去了膝盖和左小腿，但这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