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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活(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一、残延苟喘 首页错误。)
到现在才发觉到这个成语写错了,改为苟残延喘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三十六、最后一程
灵堂早两天就布置好了,确定大伯病逝后,一切都照农村的规矩来办。
首先是大伯的直系亲属挨个在他身旁经过,张沁意的父亲以及他们三个兄弟还健在的大姐(也就是大姑)作为最大的长辈走在最前面。远远在后面观望的张沁意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父亲以及低声哭泣的大姑,他还看到大伯最疼爱的孙女放声大哭,几个儿媳妇也围在大伯身边哭丧,现场偶有的窃窃私语很快也被悲伤的气氛压抑着。
专门操办白事的负责人很快把做法事的道士、和尚都请来了,。
先是请和尚先念了一会儿超度经,然后又是一大堆大多数人听不懂的经文,一大帮亲属时而跟着鞠躬、跪拜,时而跟随和尚沿着门口大路绕一大圈再回来,礼毕后开始烧一大捆金纸,一直到经文全部念完才结束这个冗长的仪式。
接着就是整理大伯的旧衣物、睡觉的木床、坐过的木椅以及身边一些物品,全部运到附近小山丘上,大伯家二堂哥的自留地里烧掉了。
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在场所有人都留下来吃了点煮米粉或者煮面,然后继续进行着下午的法事。虽然经过长时间的融合,佛道两家在这里已经不分彼此了,但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道教的成分会多一些,从民间信仰的各路神仙以及历史名人、英雄、地方杰出人物就可见一斑。所以,很多法事到最后最重要的部分一般都请道士。道士用的是本地方言念经,敲敲打打,用简单的乐器奏着音乐,同时唱着道教经文,但语速飞快,只能听出一些大概,开头念的则是道家各种经卷,提到了好几个道家赫赫有名的神仙人物,接下来就说一些逝者的过往,然后把他在世的兄弟姐妹、孝子(女)贤孙(孙女)和配偶以及他们的子女,等等等等的姓名报了个遍,各亲属在道士的安排下,或七八个或十数个排成两到三行在逝者面前行跪拜之礼。整个法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把大部分人折磨得够呛。
法事终于结束了,除了少许人留下来继续帮忙外,大部分人都回家忙他们的正事去了。
按照这边的风俗,至少也要三天后才能入葬(甚至更早以前要过了“头七”才行),但因为都实行火葬的关系,政府都要求死者能尽快火化,所以很多人顺水推舟,在老人去世后的第二天甚至当天就会送去火葬场火化。法事也不像以前那么讲究了,基本上都是图个安心,走走程序罢了。
因为葬礼是在第二天举行,张沁意那天下午就向学校提前请了个假。
5月29日10点半左右,那天天气还算不错,阴天下的温度不算太热,不会让人感觉太烦燥。人都来齐了,包括远在四川成都的亲哥哥一家也回来送大伯最后一程。
11点,灵车缓缓启动了,在灵车前头,是大伯的长子长孙抱着他的遗像缓慢前行,请来的西乐队和民间乐队互相演奏着,引导着整个队伍。灵车周围,则是大伯的儿媳妇们及他的几个女儿紧跟着,灵车里面则是装着大伯的火葬专用棺材(当时好象还是金属制的,可反复使用),由三个儿子守护着,灵车后面绑着两条长长的大白布条,由其他亲属一手轻轻握住,分列在两边跟着为大伯送行,还有不少相识的朋友或者熟人则简单的在手臂上缠上一个白布条跟在队伍的末尾。
这就是大伯最后的风光吧。
整个队伍一直前行到镇政府前面大桥边才停下来,接下去就是去火葬场了。除了灵车之外,其他要去的亲属分乘两辆火葬场专送车,一起朝着大伯人生最后一站出发了。
张沁意坐的是紧跟灵车的第二辆车,他时不时地听到前面的三个堂哥在喊“过桥了”,初时不解还问了下旁边的母亲,才明白是一种风俗:逝者过桥一定要喊魂,不然怕亡魂不认识来回的路,在某一座桥上走丢了,成为所谓的孤魂野鬼。
一路少话,很快就到达了火葬场。
办完了相关必要的火化手续后,两个火化场工人把装着大伯的棺材抬到了火化炉旁边,像盖房子用的手推车卸载沙子、石块一样的手法,把棺材后面的口子打开,然后就看到大伯的尸体迅速地出现,脚先出来,然后是双手紧贴胸前的躯干,最后是干瘪的脑袋。只听到一个轻声的闷响,大伯僵硬的身体就整个放到了火化炉里出,头朝着炉门。
张沁意就这么一直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害怕,禁不住浑身发抖,连忙转过身,深呼了一口气,才平复了心情。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忍着极度的不适,他继续紧盯着火化工人的操作。只见火化工把炉门一关,然后旁边的点火开关一开,让旁边观看的几个人顿时感觉到一种热气袭来,然后听到炉内传来“辟里啪啦”的声音。约莫十分钟左右,火化工好象调低了温度,然后打开了炉门,检查火化情况。张沁意不由自主地盯着看,然后看到让他刻骨铭心的一幕——火化工拿着一根可能有三米长的铁质操作杆在炉膛内鼓捣着,好象在面对一堆燃烧着的木柴一样,最后他还看到好象是大伯已经烧成炭化的脑袋被火化工一阵敲打,碎裂成一片,看得张沁意阵阵揪心。做完这一切,火化工又重新关上炉门,调高温度,继续尽着他的本分。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30分钟,然后家属退出火化场所,就等着领骨灰了。
回程时由长子长孙双手端着骨灰盒,大伯的子女及媳妇、女婿及孙子、孙女等同坐一辆车,其他人坐另外一辆回程,当然,一路上大家还是时不时地喊着“过桥了”,以求大伯的灵魂能顺利的跟回家。
因为移风易俗的缘故,所以很多人不再讲究入土为安,直接把逝者的骨灰盒放置到安息堂,张沁意也是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由十几层隔板高的安息堂。每层隔板又隔成大小不等的小格子,上面安放着各种各样的骨灰盒,大部分是老人,也有一小部分是小孩子、青年人和中年人,在每个骨灰盒的旁边,写着逝者的出生和死亡日期,有的还出现简单的生平简介。
安息堂平常是非常幽静的,新亡者的出现才打破了这种肃穆的气氛。
接着又是一个简单的法事,众人继续轮流给安放好位置的大伯的骨灰盒鞠躬、跪拜,然后一隈鞭炮声响起,表示仪式的结束。
整个葬礼算是结束了,接下去按风俗还要继续做两天法事,才算功德圆满(也有些人做做满七天),这也就意味着大伯能顺利进入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生活或者轮回转世。
大伯走了,离开了他曾经待了八十四年的世界,永远地走了。
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如果真有来生,愿他一切安好。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三十七、卖田记
时间进入到2009年6月份。
张沁意家发生了一件事,就是他的父母把靠近镇区的最后一块田卖了。这块田地基老早就打好了,本来是留着给他大哥以后有钱盖房子的,之前再怎么困难父母都舍不得卖掉。
而现在突然决定卖掉,说来可就话长了。
父亲还在HZ工作时,在2009年前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听信一个理财顾问的花言巧语,把那几年赚的钱全投入不说,还利用职权便利,偷偷挪用公司的一些应收账款填补理财的亏空,结果财越理越少,到最后后悔想收回资金时,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父亲本想瞒着公司几个月,神不知鬼不觉把欠公司的财务账补上。但公司每个月都要做财务对账,开始还好,可以拖着说下个月再对一对,可越往后数目越大,已经达到了近20万,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到了4月份,公司老总放话:再不把账对上,就要亲自下来一查到底。意思就是,不管是谁贪污了公司的资金,只要还上去,就不再追究。当然如果还是老样子,就休怪他得罪人了。
当时张沁意的母亲一接到父亲的电话,叫她去找一个熟人借高利贷就非常生气,一甩电话就不理他。后来父亲再打电话给张沁意,告诉张沁意实话,说是信了理财顾问的话,买了七七八的的理财产品(主要是用于炒股),结果赔得一塌糊涂。他父亲也是向很多人借了钱,七拼八凑的,还差5万,不得已之下,想到了这个曾经和他上山下乡年间,一起到ZP煤矿工作了十几年的老朋友。父亲要张沁意好好劝下母亲(因为只有母亲认识那个有闲钱的朋友),以便借出足够的钱来填平公司的账目。
张沁意听父亲的意思是要他当一回坏人,骗母亲说是父亲把这几年赚的钱都用来炒股票,不小心被套了,现在股票已经在很低的位置了,极需补仓,减少损失。(张沁意怀疑母亲根本听不懂)
张沁意虽然有点为难,但为了帮父亲解决这个难题,很少撒这么大谎的他豁出去了。看着还在生闷气的母亲,他底气不足地说道:“妈,爸爸不也是想为这个家赚更多的钱吗?炒股票是他心太急了,但他说了,这个钱借来补仓,补仓就是买的股票价位比较低,等升到差不多就卖了,到时多少也能赚回一些,少点损失。”他妈妈虽然对炒股一窍不通,张沁意说的什么术语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态度依然坚决:“他在外面都三年了,一分钱都没赚回来不说,还要倒贴钱给他!要不是有那么一点退休工资,我早就饿死了!去向别人借钱,我还不想让人家笑话呢,我拉不下这个面子。”
张沁意知道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还是很有耐心的继续劝说着:“爸爸已经保证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只要股票涨得差不多,他就全卖了,以后再也不碰这东西,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就帮帮他吧。”
母亲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爸爸以前为了让你哥哥所谓的事业发展起来,都不知道骗了我几次了。类似的话我也听腻了,换成别人做他的老婆,早和他翻脸不认人,还会帮他?我活到现在这岁数,虽然看开了很多,但你告诉他,要他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向别人借钱!”
“一定一定。”张沁意怕母亲变卦,答应得飞快,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具体是4月份的哪天,他真的忘了,只知道父亲所说的那个朋友就住在他们家附近,算起来也是个远房亲戚。
那天中午,他和母亲一起来到了那个朋友屋前,敲了敲门,寒暄几句之后,就把钱借了。原来父亲已经和他打过招呼,说好向他借5万块钱,5分利,每个月付息,半年之内还清本钱。那个远房亲戚是个退休工人,存了些养老钱,加上子女的孝顺,闲钱还是有的,在高额利息的诱惑下,本来和他父亲关系还不错的他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一借到钱,张沁意马上给父亲回了个电话,要了银行卡账号,就给他转了账,也终于填平了他父亲因为财迷心窍,一时糊涂而差点铸下大错的公司财务账目。
这件事情解决完之后,父亲也是心有余悸,不想在HZ这个公司待下去,没过几天,就找了个理由辞职回家了。
回家也没工作,加上一个极不争气的小儿子,净剩点退休工资,勉强度日。借的那近二十万块钱的利息每个月都要一万多,付了两次利息后就顶不住了,开始想办法看还有没有什么卖的。
仔细一想,还真有。最后一块本来要留给哥哥盖房子的土地,也算是属于镇区,手续什么的老早也办好了,因为这几年没钱,所以只弄了个地基一直没建起来。就是这么一块地,光地皮当时就可以卖一平方米3000元左右,整块地好歹也能弄个30万上下,还完欠债,正好可以把现在住的小平房加盖两层,兄弟俩一人一层,完美。
父母亲商量过后,就告诉了大哥这个决定,希望他能理解他们现在的苦衷。可大哥死活不同意,毕竟那块田卖掉之后的钱又不归他。
几次争吵后,父母亲也干脆,不再理会大哥(当然,事后大哥有过一段时间没理父亲)。他们认为那块田的所有者是属于母亲的,又不用经过大哥的任何实质性的证明,所以就开始寻找适合的买主。
来了不少买主,最终卖给了张沁意的一个隔了三代的表哥(好像是两家的奶奶是亲姐妹),得了28万元。
父亲是个守信的人,一拿到钱,马上把那些债连本带利全还了,还剩下7万多就开始打算加盖两层楼。当时农村盖房还算便宜,加上是加盖楼层那就更不用说了。
说干就干,父母亲请来了一个小包工头,谈好了价钱,就开始拆掉了平房的通往楼顶的的那一层,趁着那几天的好天气开始热火朝天地盖起了楼来。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三十八、混乱之始
廖虹岚肚子里的孩子都四个多月了,正想安心养胎的时候赶上房子加盖,实在是受不了这般吵闹,在开工的第二天早上就把她大哥廖聚金叫过来,坐他的车回了娘家。
张沁意落了个清净,他除了每个星期正常的教学之外,剩余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满怀希望地盼着。毕竟,再怎么说原来这个平房只有三间房,要挤下七口人,实在有点丢脸。
农村建房,讲好价钱后一般不会再有大的变动(除非有钱爱折腾),包工头也非常讲究效率,能尽快建好一家就尽快(因为有时会接好几家工程),所以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如果老天不常下雨,一个月左右就能完工。
因为中间经历了两次台风天气,拖到一个半月之后,也就是7月10日左右,房子终于盖到第三层,总算是完工了,然后就是简单的外装修,和以前的平房相比,气派了许多。
那一天,父母和张沁意一起走到了三楼楼顶,四处张望,欣慰地笑了。
在农村,三层楼房也算是中规中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张沁意顺便打电话给廖虹岚,叫她回来安心养胎。
他老婆一听,当天下午就和他大哥过来了。
久别重逢,张沁意感慨万千:结婚时,他老婆不嫌他平房,不是她不在乎这些物质,而是因为看上他这个人吧。现在虽然只是多加了两层外壳,里面什么也没装修,但整体看起来多有面子。老婆也不会天天抱怨这个家吧。
廖聚金把她妹妹送过来之后,客套了几句话,就赶紧回HA赶工去了,赚钱嘛。
把老婆迎进房间后,张沁意和她聊着聊着,就支支吾吾地聊到他没工作的事情去了。
尽管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尽管拿着这微薄的工资都难以养家糊口,但真正发生之后他还是非常苦闷,一度怀疑自己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六月底学校召开全体教工例会上“宣布”的结果。学校照顾了他最后的脸面,给所有与会人员一张表格,表格上可以填写他们下学期期望教学的科目。
张沁意当时抱有一丝希望的填了一个平面设计软件教学:主要是教授PS和CDR软件。他当时学了一些皮毛,有教学书的话,他有信心胜任这一科的教学。
然后他等了三四天的时间,学校一个回复电话都没有,实在受不了煎熬的他直接和他许久未联系的刘叔叔(刘副校长),对方委婉地给他一个非常明确的答复:一年合同到期,学校不想和他续约。也就是说,他被学校辞退了!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其实他完全也不会去想那么多)情绪非常失落,一整天基本上都躲在房间里上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告诉了父母这件事。父母宽慰了他几句,还说干脆这段时间先不找工作,好好休息,等有合适的工作再做决定。
尽管不绝对,但也八九不离十:有什么父母就有什么孩子。父母无微不至地小心呵护让他无法正常成长、担责,反而使他总有借口躲避在这个小小的港湾。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里,他竟然慢慢平复了失去工作的心情,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直到他老婆的到来。
一听到这消息,廖虹岚倒是很淡定。她早就认定在那学校任教纯粹是混日子,出来也好。但当了解到这几天张沁意得过且过的情况,就变得异常生气,马上指责道:“你难道一点也不考虑到我们的未来吗?难道要你父母这样一直养你?就算他们答应,能养你一辈子吗?”
这直击心灵的三个问题让他招架不住,但男人的所谓自尊或者说是大男子主义让他跟着高声反驳:“我这几天不也是在人才网找工作吗?我也打电话去HL几家工厂问过了,人家暂时不需要办公室人员!”真实情况是他只是在人才网搜索一下招聘信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但人争一口气,阵势不能输,哪怕是胡扯也要硬着头皮吵架。
然后又是你一言我一语无休止的争吵,动静越闹越大,终于成功地把父母亲“吸引”过来。
父亲训斥张沁意,说他长这么大还不懂事,明明是自己不对还硬有理说别人,骂完他之后转头再讨好似的对廖虹岚说:“我这儿子经历太少,不太会为人处世,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找工作这件事是我叫他别太着急的,毕竟HL这小地方,要找到适合他工作的不太容易。”
母亲跟着说张沁意不会体谅老婆,万一让廖虹岚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之类的话。
本来就强词夺理的张沁意瞬间哑口无言,只得沉默下来忍受三人的指责。
那天的晚饭吃得索然无味,他随便吃了一碗之后就回了房。
他虽然还有些不快,但冷静下来后想想也对,就算是混吃等死也不能这么干坐在家里啊,总得找事情做。
所以,他认真地在人才网上寻找着HL这边相关公司的招聘信息。
还真别说,找到了一个他觉得非常适合的公司——富足装饰,一家从事室内设计、装修一条龙服务的公司。
有一年多没接触过室内装饰这一行业(其实他对这一块也只是略知一二,谈不上精),他却自信满满地想去应聘工程监理(现场经理)。天知道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他对现场这一块几乎是一无所知。
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当时他的状态:无知者无畏。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三十九、久未谋面的“老熟人”
在动身之前,张沁意还是有点犹豫的。因为他看到招聘信息里面的联系人写着陈小姐,通话之后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象好几年之前他还在QZ做室内装饰跑业务认识的一个人。
尽管嘴硬,但他很清楚他现在其实混得很差,所以能避免碰到熟人就尽量避免,省得到时问起现状让自己很尴尬。
2009年7月15日上午10点。
既然都联系上,说要应聘,硬着头皮也要去,毕竟能找点事做总比一直窝在家里强。怀着这种并不美好的愿望,他来到了HL江滨别墅群——富贵装饰公司的所在地。
江滨别墅群其实就是他小时候来大桥边下面玩的沙滩草地。物是人非,二十几年过去,竟然也填土建房,成为当时HL最为豪华的一处小区。
来不及感慨,他来到一幢唯一的非别墅型办公楼,摁了摁一楼铁门的门禁202,一两秒后接通,说明来意,随着“啪”的一声响就放行了。
张沁意忐忑不安地爬上二楼,看到门口贴着四个大字——富足装饰,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足了勇气,推开了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张沁意!果真是你!好久未见!”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伴随着笑意扑面而来,真的是她——陈丽玲。这让他一阵眩晕,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多前刚在QZ一家装修公司当业务员碰到她的场景:也是满面笑容,说话又好听,让当时才二十四岁的他都有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通过一番交谈,了解到她竟然是HL隔壁HM镇,是一名正式的小学语文老师,兼职跑装修业务,难怪口才十分了得。
因为那时两人聊得比较久,所以虽然事后从来没有再见面,但却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这次意外的相遇虽然对张沁意来说有点尴尬,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迅速调整情绪,回以一个微笑,恭维道:“五年了,没想到你都是老板了,女强人啊!”
“哪里哪里,这公司是我老公开的,我只是帮帮忙而已。”陈丽玲笑着回应着,紧接着有点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回HL了?要来应聘现场管理?我以为你应该自己都开公司了呢。”
张沁意半真半假自嘲着:“没本钱没本事的,在QZ我也没用心去做,对装修这一块其实很不熟悉。回老家本来在MS工程中专学校教着书度日,本想混个两三年再说的,谁知才一年,学校就不要我了。然后就在人才网上找工作,结果看到你这家公司在招人,就来看看了。”言语中透露出一种底气不足。
陈丽玲好像没察觉到他的自卑,反倒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貌似诚恳地说:“我们要招的这个现场管理和以前跑业务的可不一样呢,虽然沟通也十分重要,但不是光靠嘴巴会说就行了,要对装修的工艺、材料非常熟悉,还要协调好水电工、泥水工、木工以及其他装修工人的关系,对装修业主的情况反馈等也要有良好的回应等等。你能行吗?”
本来就畏畏缩缩的张沁意更加不安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带着一种讨好的商量口气说:“虽然之前在装修公司做过好几年,但说实在话,我对现场这一块确实很不了解。但可以学啊,相信给我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适应的。你看怎么样?”
“这有点不好办,我们公司这段时间发展比较快,好几处工地都在进行装修,没有一个好的现场管理,只能让我老公继续辛苦地跑来跑去了。”陈丽玲委婉拒绝着,想打消张沁意这种无用的坚持,接着,她试探性地问了问:“不然,你重新做业务员怎么样?基本工资加抽成,这边利润不高,但也可以给你2个点。对你来说,业务不是难事,HL这地方虽然小,很多靠熟人关系,但客户资料还是有一些的,你平常可以打打电话联系有效客户,空闲的时候可以跑跑HL及周围乡镇的小区和楼盘,顺便可以学学现场管理。”
当时如果张沁意接受她这个中肯的建议的话,或许就是他人生旅途中另一个发展方向了。但没有如果,他认为自己的业务水平其实一般,也厌倦了这种和人打交道的方式,所以,客气地回绝道:“太久没做业务了,到时好几个月没单,白拿公司的钱(其实基本工资没多少),我会不好意思。”
然后,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陈丽玲好象下定决定,开玩笑似地说:“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我丑话说在前头。头两个月HL就近的两个工地你帮忙去看头看尾,但没有工资,你能学多少算是你的本事。如果你能适应的话,从第三个月开始算你工资,600块,接下去每个月工资递加100,一直到过年。过完年后我们再商量你的工资待遇,行不?”
“我是没意见,但还是要回去和我老婆商量商量,得尊重她一下,明天就给你明确的答复。”张沁意内心有点激动,表面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回应着。
他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到在今后几个月的时间内,好好地把装修的方方面面学透,然后多和那些装修师傅们认识认识,搞好关系,以后自己也能接单,搞自己的装修了。所以,工资待遇怎么样就不是他考虑的重点了。
这就是他很干脆答应陈丽玲提出的近乎苛刻无理的条件原因。
张沁意站了起来,礼貌性地和她道了个别,就离开了。
一走到路上,他有点失去理智的头脑清醒了过来。糟了,现在的难题就在于回家怎么和廖虹岚交待。这近乎不可理喻的工作,尤其是工资待遇非常让他难以启齿,怎么跟她说都行不通。张沁意思索了很久,除了可以在工作上学到现场管理的东西这个干巴巴的借口外,还真的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注定,这件事对他们夫妻俩来说肯定又是一次不可避免的争吵。但他不想整天再呆在家里除了上网之外无所事事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做!
所以,他所谓的“商量”其实就是告知,也就是告诉廖虹岚,他要去工作了。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四十、倔倔相对
结过婚的人大多深有体会,婚前婚后大不一样,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
婚前大多会展示自己的优点以及不真实的美好一面,隐藏自己的不足甚至恶习;婚后先是一个或长或短的碰撞期,如果双方都有意走下去或者觉得这么痛苦的碰撞太累了就进入到调整磨合期,到最后不管关系好坏都算是包容或者习惯期了。
张沁意和廖虹岚是网上相识,他们俩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分析判断对方就匆忙结婚,也就是所谓的闪婚。婚后两人各自的倔脾气一开始还没表现得很明显,相处还算融洽。但自从这次短暂悠闲的教书时光结束后,两人矛盾就越积越深,断断续续地冲突了起来。
张沁意中午回去的时候还不想告诉廖虹岚他的决定,他再傻也清楚,这事不好说出口。一直拖到晚上在廖虹岚不断逼问下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一听完他断断续续叙述完这件事情,她马上就是一句怒吼:“你疯了吗?!”然后又是一阵连珠炮似的发问:“两个月没工资?接下去600、700、800......这样子不要说我们三口人(肚子里的孩子),连你自己都没办法养活了!你不觉得丢脸吗?”
“我也是想学点东西嘛”,张沁意心虚地小声回应,“这几个月熬过去,可以的话我就能接单自己做。”
“哼,我可是看得清,做装修这行,没有长时间的积累是不行的。时间我们耗不起,人家提出那样的待遇要求明显是不想要你,你还去凑啥热闹?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廖虹岚没好气的说道。
这几句话激起了张沁意的无名怒火,他本事没有,脾气倒是挺大,跟着大声说道:“我什么不行?我好歹也从事过装修业务工作,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的!你不要看不起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就是要去!”
“你去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就不要过了!”......
两人争吵得越来越激烈,赌气的话越说越多,父母亲赶紧过来劝和。
父亲先是严肃地训斥着张沁意:“你找这样的工作,没和你老婆商量就一口答应人家,是很草率的行为,你知道吗?你自己不会判断,这样的待遇很不理想?和你上次在学校本来就不好的待遇相比,更是差了一大截,你到底图什么?干脆不要去,过段时间我帮你问问我那些朋友。”
见张沁意一声不吭,又转过头来劝廖虹岚:“你也不要太生气,我这个小儿子,不懂事,考虑不周,但脾气比较倔,硬着来没用,你让他试一试,说不定一两个月他自己觉得累或者无趣就打退堂鼓了。”母亲也在一旁附和着父亲的话劝着廖虹岚。
局面慢慢缓和了下来。廖虹岚冷眼看着还是默不作声的张沁意一眼,淡淡地应道:“你们也太溺爱他了,难怪他这样子,
张沁意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想反驳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只好作罢,光顾着生闷气。廖虹岚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寒酸他,就叹了口气说:“要去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太实在了。没几个钱,就不要太拼了。”
张沁意当时还理解不了他老婆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劝他,不要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他却认为老婆不懂得看长远,自己能去那个富足装饰当现场管理,用不了多久,马上就可以学有所成,然后就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才华,用强大的能力和魅力征服客户,为自己带来滚滚财源了。
老婆说这些丧气话,太扫兴了,他“哼”的一声,以示不屑,然后宁可在电脑上网打发时间就再也不理她。
父母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他们也清楚没办法说服这个性格倔强又头脑简单的小儿子,只能对着廖虹岚苦笑一下就走了。
看着张沁意烂泥扶不上墙又心高气傲的模样,廖虹岚恨恨地说道:“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要不是怀孕,就今天你这副模样,我早就离开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我也懒得管你。”说得他心里酸酸的,让本来就脆弱的心再次受到打击,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但仅此而已,他还是铁心要去那上班,实现所谓的梦想。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入睡的,但两人却都背对着背,无声地彼此抗议着这种无法化解的疙瘩,直到第二天的黎明。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四十一、又过了一天
2009年7月16日上午8点。
准确点说,张沁意早到了几分钟,也就在门口多等了那么一会儿。
就在那么短的时间他都觉得无聊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开门的人——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李曼丽。他礼貌性地问了声好之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陈丽玲及她老公的到来。
当然,他也没完全闲着,而是稍微瞄了瞄这个公司几眼,发现内装修就和普通居民房一样,只不过几间卧室全都改装成了办公室、设计室及材料室。就厨房比较特别一些,装修风格类似一个品牌橱柜的复制品,非常精致典雅,各种摆放也挺齐全,但看起来公司上下没有人在这里煮过饭菜,这使整个房间始终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让人有一种舒适感。
粗略浏览之后,张沁意装作非常专注的样子,拿出了他以前在QZ上班的一本笔记本看着。里面有一些内容确实是他之前为公司拉到的业务之后,在业主家的装修现场学到的一些知识,当然也只是皮毛而已,但聊胜于无,总不能在等待的时候自己拿起手机看电子书或上网吧(当时他拿的手机配置挺寒酸的,也只能做到这两样了,玩不了游戏)。
正当他把里面不多的内容看得都快会背下来的时候,陈丽玲终于出现了,后面跟着她的老公林明颖,长得瘦瘦高高,有点小帅,但一脸平静、不露声色的表情好像在表明,休想和他套近乎。
张沁意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笑着对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人坐定之后,林明颖娴熟地拿出一包茶叶,烧起了开水,准备泡茶,一旁的陈丽玲倒是很会说话:“抱歉,有事来晚了些。”不等回话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你先去聚源大厦1202工地去看下,如果泥水师傅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李曼丽,她除了负责公司财务之外也负责材料的调度。以后熟悉的话,可以去和公司合作的建材店买,能赊账。”
没有多少客套话,这让张沁意准备要闲聊大半天的话都没法说出口。他只能频频点头称是,又问了些那个工地进展及客户怎么称呼就下楼坐着他的电动车出发了。
聚源大厦就在新大桥旁边,其实离公司也就两百米的距离。到了楼下,车停放好之后,向楼下的保安说明情况并登记完之后就乘着电梯上楼了。
找到了门牌号上的1202,发现外面的简易防盗门关着,就重重地拍了几下,然后听到一个HA腔的人应道“来了”,门就开了。
映入张沁意眼帘的是一个铺了一半地砖的大客厅,他笑着对那个师傅说:“你好,我是公司新来的现场管理,姓张,你叫我小张好了,怎么称呼?”对方愣了那么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忙说:“我姓王,你可以叫我小王,或者阿小都可以。里面那个搅拌水泥的小工是我老婆。”顺着王师傅的手指的方向,张沁意看到了一个典型的HA女,对方抬头对着他礼貌性地笑一下又继续认真做着她的工作。
因为以前在QZ从事装修业务的时候也碰过不少现场师傅,虽然因为当时很少和那些师傅有过多少交谈,但张沁意自认为和他们的沟通交流没啥问题(当然这是他自以为的优秀的能力,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故作轻松地问着工地进度,有时也会向王师傅请教一些专业的泥水工匠技术——这些都是一些施工技巧和力气活,他饶有兴趣地听着师傅一边说一边做事,自己也时不时地在整个工地走来走去,看看之前水电工的施工:布局合理,管线也很有序。在HL这里能做得这么规范,说明公司长期有续经营的决心和信心。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接到了财务李曼丽的电话:“你去东大路的顶好木业建材店载一些木龙骨(300×300毫米规格)过来,我已经有跟他们说过你了,你到那里再和他们说下。如果他们不肯给你木龙骨的话,叫他们打我电话。”张沁意一口应了下来,就兴冲冲地坐着电动车出发了。
到半路上他突然想到,这么些长长的木龙骨不是需要要请三轮车(HL一些载客三轮车也会载货)来载吗?叫他一辆电动自行车怎么载?
他很想再打电话问下李曼丽确定一下,但又怕让人家笑话这么简单的事都处理不了,索性就断了这个念头,继续寻找那个叫顶好林业的店。
HL不大,东大路建材店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家店,说明来意并打电话给李曼丽确认之后,店家很快给他拿来了两捆木龙骨,每捆各6根,目测每根有三米长。
张沁意一开始尝试左手抱着木龙骨,右手单手开着电动车。但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一个原因是两捆木龙骨有点沉,手酸;另一个原因是这样的状态,导致重心不稳,很难保持平衡,整个人差点摔倒。他赶紧停了下来,把龙骨放到一边,再次来到那家木业店,要来两条粗麻绳,固定好电动车之后,一边一捆龙骨绑好固定后才安心上路。
头一次载这么长又有点重的东西,他不太习惯,只能把速度尽量开慢一点,以便保持平衡。在东大路这条交通要道上缓缓前行,紧绷神经,谨慎躲避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花了近十五分钟才走完了这段不到一千米的危险行程,平安到达聚源大厦。
车停好,双手抱着这两捆木龙骨,有点吃力的走到电梯(电梯无载货载人之分,混用)门口,斜着放了进去,按了12楼的按钮,中间来了两拨人,又停了两次,才来到1202门口。
拍了拍门,王师傅过来一看,诧异地说道:“上次木作材料不是都载过来放到主卧了吗?木龙骨也有啊,难道数量不够?你自己搬上来的?没叫那个载货司机帮忙?”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有点喘气的张沁意招架不住,他喝了口水,缓解一下情绪,苦笑道:“可能这么一点东西,公司不好意思叫送过来吧。”心里却暗骂:不到100块的东西,害老子累得半死,也不让叫辆三轮车,10块不到的运费还可以帮忙抬上来,这都省,抠门到家了。
见他都这样“为”公司着想,王师傅也不好再说什么,帮他抬着那些木龙骨,放进了主卧,然后继续去干他的铺砖活了。
而张沁意一看时间都快11点半,就和王师傅他们说了声“走了”,回到公司报个道,就回家吃午饭去了。
他老婆还是不理他,他也懒得去缓解这种冷战的关系,草草吃饱了饭,然后回房休息了半个小时就继续去聚源大厦找王师傅闲聊。当然,嘴巴说得很好听,要尽快熟悉装修的方方面面就要争分夺秒,不浪费时间。实际上,他的言行举止都让人清楚的看到什么是“打肿脸充胖子”、“死鸭子嘴硬”,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浪费生命。
最了解他的父母对他劝得最多的还是,“干不了就不要硬撑了”之类的话。
他今天又听到了类似的话,“嗯”了一声就去“上班”,整个下午就一直呆在聚源大厦,直到王师傅他们都把地面铺砖活全部干完,准备墙面抹灰及贴瓷砖的活。这倒是一门很赚钱的手艺,虽然很辛苦。他其实非常羡慕这对配合默契的夫妻,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学到一门稳定的赚钱的手艺就好了。
傍晚六点左右,他又到公司报道,正好碰到陈丽玲,她假装特意地问他:“还习惯不?”,他也跟着故作轻松地回答:“学到了很多。”
其实张沁意也很迷然自己今后到底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他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能走的路好像越走越窄,甚至走到最后都无路可走了。
但除非生命不再,生活总得继续,他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活着,然后幻想着虚无飘渺的美好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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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老婆在行动
2009年7月20日晚上7点多。
冷战了好几天,老婆终于要有话对他说了。
看着她在房间里欲言又止的神情,张沁意很得意。他想:想耍威风跟我斗,不行了吧。最后还不是你要先开口和我说话。
他心里乐开了花,以为廖虹岚即使不会说些道歉的话,也会找些其他软话来打破两人的僵局时,却听到了这么一句:“我想把盖好的第三层楼给简单装修一下,尽快搬到上面住。”
他愣了了会才缓过神来,问道:“钱呢?”
“你从来都没有一个正经规划,我早就想好了,你爸妈给我的3万块钱彩礼我一分钱也没花过,再加上我从XM那家公司办的离职手续也拿到将近一万块(产假工资补贴等),够了。我已经和爸妈商量好了,明天去请个小包工头来做,你上你的班去,不用你操心。”
明显是不想张沁意瞎搅和,正好趁这段时间他出去上所谓的班,不常在家,自己拿主意了。
其间廖虹岚还和他说了一大通话,什么到了三楼,住得舒服,对快出生的宝宝也有好处之类的话,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先和他商量,这让他很生气,于是有点赌气地说道:“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了,到时钱都花没了,小孩子的开销怎么办?”
廖虹岚忍着的性子随之爆发:“钱?你还好意思说钱!跟着你这段日子,我有好过吗?整天跟着你的爸妈吃着一成不变的白米粥(早餐),我都快吃吐了。 惯过这种日子,我可受够了!”
这句话重击着张沁意的内心,他这几年确实太依赖父母,当然个性是主因,这也导致了他任性地走到今天这一几乎无法收拾的局面。
他沉默许久,终于难得地妥协了一次:“简单装修一下就可以了,能省则省。”廖虹岚回应这求和的信号,轻声说道:“我早有打算,材料钱连工钱尽量控制在3万块。每一笔开支我都会记在笔记本的,你也可以帮忙参考参考。”
算是给他一个尊重,给他一个台阶下。张沁意听完之后很受用,舒心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七点多,他没有等到施工队的到来就跑到聚源大厦(早上可以不用去公司报道,直接去工地)找王师傅闲扯了。
到的时候他发现,多了两组人马:水电工姚师傅和他儿子,木工林师傅以及他的两个龙岩老乡。
这是因为业主一直催着要在过年之前住新房,所以,能同时进行的施工可以一并进行,加快施工速度。
三个师傅说话时都笑呵呵的,比较好沟通,施工时彼此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话,张沁意反倒像一个局外人,很少能插得上话的,只是默默地看着。
偶尔需要他稍微帮忙一下的,他也会尽力去做,一整天的时间就在那个工地混完了。
傍晚回到家时看到三楼的装修进展也很快,墙壁抹灰基本已经完成,有几个小工还在忙着清理现场,准备明天的地面找平(原始的水泥砂浆地面找平,也就是铺上一层水泥砂浆,使地面平整度达到一定的标准)工作。
廖虹岚有点邀功似的得意劲,冲着上来察看的张沁意笑道:“怎么样?快不快?顺利的话,20天之内就可以完工,然后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搬上来!”
张沁意顺着她的话说:“希望如此,到时也省得你老抱怨这抱怨那的。”
言外之意还是觉得她老说这家里什么都不好,看什么都烦。廖虹岚这次倒是懒得计较他这些扫兴话,而是在潮湿的三楼的各个房间里走走看看,满脸洋溢着浅浅的笑容。
一直到妈妈来叫吃饭,两人才走了下去。
吃饭时,廖虹岚还在自我陶醉,不管他和父母有没有回她话,依然滔滔不绝、自顾自地说着装修的安排和规划,对她来说,生活好不容易有一个小盼头,难免会激动。
张沁意也希望她能过得开心点,好让他能减轻点负罪感。因为他对未来已经绝望,以致于从以前得过且过的心态变本加厉,对现状更加无所谓了。他内心其实很想改变,也只是想罢了,想完之后继续这种颓废的状态。这让他觉得愧对廖虹岚,尽管表面他还是非常的强硬,甚至表现出所谓的大男子主义。
既然现在能让她感觉到开心,不管能持续多久,总归是一件好事。他看着许久没笑得这么美的廖虹岚,受到了感染,憨憨地跟着笑了起来。爸妈也因为小夫妻俩略有神经质的笑声而停止了交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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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没事找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来到7月30日中午12点多。
三楼的新家在廖虹岚不辞劳苦、上下奔波、精打细算下简单装修完毕。
张沁意一点忙也没帮,虽然这样子,他也没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相反,他得意洋洋地跑上去参观,还大言不惭地品头论足起来。搞得跟上来准备炫耀一番的廖虹岚有点生气,把他骂了一通才解气。
气氛有些沉闷,张沁意草草看完新房之后,找个借口说要去公司上班就赶紧离开了。
聚源大厦泥水部分大体完工,只剩下收尾的部分要等到工程最后再进行。所以,王师傅和他老婆已经在收拾工具准备前往下一个工地了。木作工程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吊顶已经全部完毕,墙壁装饰只剩下一下客厅电视背景墙及电视柜还在进行中,水电工姚师傅和他儿子则紧跟在后面配合进行着布线。和效果图有所出入,但整体看来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看着人家的装修效果,张沁意羡慕至极,紧接着却是悲从中来。这家业主,四十不到,开了好几个服装厂,据说一个月光毛利润就有三四百万,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再看看他自己,都快三十岁,没多少本事,还要爸妈养活,经常还被老婆嫌弃(多年之后,他才算是真正明白廖虹岚的良苦用心),真是草包一个。
他在角落无人的地方,狠狠地甩了甩头,试图暂时忘却这可怕的真相。可不良情绪一旦上头,就充斥在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全方位的打击着他。
张沁意索性不再反抗,只是强压着忧愁,挤出一丝笑意看着施工师傅们忙碌着。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然后就是无聊地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整个下午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张沁意有点无精打采地来到聚源大厦的装修工地。
一想到要过段时间才能看到至少有些话聊的王师傅,张沁意开始觉得这样呆下去没意思,但又没其他去处,略显郁闷的他看到业主家的大门敞开着,从里面传出一股浓浓的油漆味道。
不用想也知道,其他施工组都撤了,油漆施工开始了。
不管是客厅、餐厅还是卧室都铺满了一层厚纸板,做好的衣柜、餐柜、电视柜等其它木作装饰也用报纸包了起来,保护得很好。
一入眼,张沁意就看见两个油漆工踩着自制的木制人字梯在粉刷第一遍乳胶漆。看样子,他们来得比较早,都已经快把墙面刷完了。两人的旁边还有一个瘦高个师傅看着,偶尔会和他们开开玩笑,看样子很像一个小包工头。他看到张沁意,笑着随口打了声招呼就不言语了。
张沁意倒不是很在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闲扯着。也没聊出多少实质内容,只知道他姓黄,就称呼他小黄(有时会开玩笑地叫他“黄总”或“黄老板”),做油漆施工七年多,对装修很熟,又善于和业主沟通,公司有意让他往现场管理这块去发展,在公司有一定分量的话语权。干活的一个师傅和他同村,四十多岁,都叫他老黄,也确实名副其实,总喜欢开黄腔,做事倒实在,就是嘴碎,太唠叨。另一个师傅家住司都村(那个村王姓占绝大多数),人人都叫他小王,性格相反,只有别人问他或者他感兴趣的话题,否则不轻易开口说话,据说家里还是信基督教的(在QZ信这种教的不多),多少在村里会受到区别对待。
张沁意眼睛看着他们上下翻动着刷着油漆,本想好好了解他们施工的方法和手艺,耳朵却不时听到老黄三不五时的黄色笑话,虽然无奈,他却刻意假装很受用,偶尔也会回敬一两句。
没想到这个老黄越说越起劲,竟然开起了财务李曼丽的玩笑:“小张,公司那个曼丽都结婚好几年、生过孩子的人,身材保养得真好,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每次看到她来工地,都害得我差点直留口水。你天天在公司碰见她,会不会把持不住?”
被这个老黄一说,张沁意也勾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当然也只能是想象。首先是道德,更重要的是法律约束着绝大多数人,包括他自己。所以,他也只是想想,然后就散了这个念头。但既然人家老黄都说得这么高兴,好歹也人配合一下。
于是,张沁意顺着笑道:“她是陈丽玲弟弟的老婆,我可不敢乱来,会被打死的。”
“孬种,有机会我一定干她!”老黄笑得很正经,那样子仿佛要让人相信他说的是一件多么正义的事情。
正当张沁意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时,小黄出口结束了这场粗俗的对话:“黄大富,收敛点,不要吓着人!”老黄这才得意地笑了几声,继续讲着他不知道是看来还是听来的黄色小笑话,一旁的小王憨憨地听着、笑着。
张沁意有点感激似的看了看小黄,然后借口要去其他工地走一走,破天荒的头一次在早上十点左右就回到了公司。
好巧不巧,公司竟然只有李曼丽在电脑上忙碌着。想起了刚才老黄的话,他有点脸红,心虚地向她问道:“曼丽,聚源大厦现在刚油漆施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没有其他工地需要我帮忙送材料?”
张沁意本意是没话找话,缓解内心的慌乱,没想到李曼丽一瞬间惊讶之后迅速反应过来,顺口说道:“我正愁找不到人,林明颖、陈丽玲在KM雪峰农场的一个厂房工地那边。那工地装修好了,保洁阿姨叫了7个,已经在清理现场。你带些天那水和一捆抹布,还有一盒刀片,帮忙把地砖和玻璃上面那些透明胶布留下的胶痕去除。东西都在这,辛苦你了。”
一听到这话,张沁意内心已是万马奔腾。他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领着那一小堆东西,坐上他的电动自行车,慢悠悠地找到了那个工地。
林明颖夫妇对他的出现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看来曼丽已经告诉他们他会来了。
张沁意不得不套上一副橡皮手套,用抹布粘着刺鼻难闻的天那水,努力表现出辛勤工作的样子,认真地和保洁阿姨们清理着地面。
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多才把地面以及玻璃上的杂质清理完毕,他才有勇气对林明颖夫妇说要回去吃饭了,下午可能会晚些来。
结果也只是晚到半个小时,一点半又到那个KM工地,跟着保洁阿姨做着该死的清理工作,一直做到将近五点才结束这份自找的苦差事。
回家的路上,他发誓,再也不没事找事。
当然,后来他也一直违背誓言。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四十四、令人失望的儿子、女婿、丈夫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在八月和九月的大多数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他以前呆在QZ最后的时光。
没有一分收入,麻木地混日子。
他在HL、KM、MS几个镇的工地胡乱跑着,看起来很忙,实际却是公司最大的闲人。虽然每天至少有一次公司会叫他帮忙送材料或者去工地看头看尾,这也只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用处,但已经激不起内心的任何乐趣了。
来这个公司上班的最大目的就是逃避问题。因为老婆现在看他越来越不顺眼,觉得他一无是处(目前他的表现正是如此),与其长时间呆在家里被廖虹岚说教受气,不如到外面眼不见心不烦。
除了廖虹岚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提醒他快要当爸爸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了。
所以,两个月没工资他也不急,反正有父母养着,吃得差点,也饿不死。至于以后的生活打算,他压根没有想得那么远。
九月底的一天,岳父和她大姐廖桂岚过来看看廖虹岚过得怎么样。那天下午三点多,廖虹岚打电话给张沁意,说她爸爸和姐姐已经 HL车站,要他去接一下。
张沁意正好在HL的一处工地,和久未谋面的泥水工王师傅乱扯一通,正在兴头上被打扰,有点不高兴,没好气地应道:“我正忙着呢,他们不会问路?或者你辛苦一点,走慢一些,去接他们。”
廖虹岚被他的不近人情气得直吼:“我老爸好久没见我,难得来一次,你不尽点女婿的责任?再说我现在行动不便,你连这点都不会体谅吗?没挣钱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你什么了,连这做人的基本道理你都不懂,你真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这个刺激太大了,张沁意不得不赶紧回应马上出发去车站接她爸爸和大姐。
也就几百米的路程,十分钟不到就看到站在车站前面的两个人。
他挤出一丝笑容,用一种十分勉强的口气打着招呼:“爸,阿姐,你们来了。”
岳父廖伟忠不在意张沁意的怠慢,反而是饶有兴趣地说道:“嗯,也才刚到几分钟,HL很久以前我来过,还被称作‘小香港’,现在虽然没那么发达,但车来人往,挺热闹的。”
一旁的大姐可能经常听廖虹岚对他的不满,默不作声、不善地看着他,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
虽然心里不爽,张沁意还是耐着性子带着岳父和大姐回到家,然后如释重负般地甩下一句:“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的自我和自私已经到达一个极端的程度,从他待人接物就可看出一二。
看到岳父愣愣的眼神、大姐厌恶的表情以及廖虹岚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张沁意心里暗叫不好,赶紧不等他们其中一人回话,头也不回地跑了。至于会被他们看得多扁,那已不重要。
回到工地继续和王师傅夫妻俩闲聊,无意中得知王师傅的老婆竟然是所谓的“童养媳”。也就是一开始当养女上户口,后来再通过一系列操作竟然能顺利和王师傅结婚生女。所以,有时王师傅的媳妇和张沁意开玩笑时会说,如果她撒谎的话就跟王师傅姓(户口本都姓王),简直令人无语。
他们女儿张沁意也见过,刚上幼儿园不久,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过几天国庆节放假的时候就会来这边的工地和他们呆一段时间了。
王师傅不像很多HA出来打拼的男人那样,他既不抽烟喝酒,也不会赌博。他老婆,则是HA女典型的持家好手,能帮丈夫赚钱(当小工,打下手),能好好照顾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倒也舒适。
从他们夫妻的交淡中,张沁意感受到一种幸福、和谐。
这正是他所羡慕的普通人的生活。
他希望有一天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但总是空想却不付诸行动。
就像今天迎接岳父这件事,本来作为一个女婿,他应该是好好表现,改变廖虹岚对他固有成见的一个好时机。他却搞砸了,还很无所谓的样子。
包括平时的言行举止,都让他在老婆的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种子,生根、发芽、生长,最终开花结果。而他近乎不讲理的固执性格注定不会退让,与今后和廖虹岚的不断争吵中,总想逞口舌之快,有理无理都不饶人,造成了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关系。
至少目前,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女婿和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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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又一次争吵
那天傍晚一回家,张沁意就预感不妙。
岳父和大姐不到四点就回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招待不周怎么也说不过去。
廖虹岚脾气本来就不好,加上张沁意这一次做得实在过分,所以一看到他回来就对他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令人惶恐不安,他小心翼翼、默默地吃完了晚饭,就上了三楼房间。然后,竟然,又若无其事地上网。
不一会儿,廖虹岚有点吃力地跟上来,继续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眼神充满着轻蔑,他虽然有些愧疚不安,但表面上硬撑着不张嘴。
两人都不知道争吵过多少次,都吵出经验了,都在等待谁先开口。
一二三,木头人,谁先说话谁就输。
就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两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火,只待谁先打开这个发泄的口子。
终于,性子较急的廖虹岚首先发难:“今天下午你是怎么回事?我爸爸和大姐难得来看我,你这么不会做人?换成你爸妈去我家,我这么对待他们,你乐意吗?”
作为本来就理亏的一方,张沁意很好发诠释了什么是死鸭子嘴硬。他生硬地顶嘴道:“当时不也和你们说了吗?公司有事,我也是和头家说一会儿就回工地帮忙的。总不能说话不算嘛!”他内心挺佩服自己能这么无中生有并说得煞有介事,说得自己差点都信了。
廖虹岚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但好像又挑不出毛病,只得恨恨地回应道:“不管怎样,今天你这么对我家人实在过分,我希望没有下次。”其实她已经在找台阶下,并努力地给他们创造一个缓和的余地。
可惜张沁意当时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有点得‘理’不饶人,继续用一种硬梆梆的口气说道:“要想没有下次,你脾气得改改,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发火,谁受得了?!”
廖虹岚的暴脾气再也压抑不住,彻底骂道:“你个没用的男人,有资格说我动不动就发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在这种公司里做的什么狗屁现场管理?说什么学习管理经验,学到了什么?学到的都是他妈的无所事事、偷奸耍滑!!!按你这种做事态度,有哪个公司会要你?也就你厚着脸皮说头两个月不要工资人家勉强才收留你!现在你自己都顾不了,我都不指望你能养活我们一家了!”说完之后一阵气喘,整个人显得极度愤怒。
按理,张沁意这时正常的作法是低声求和才对,但他一点也不体谅怀胎八个多月的老婆,反而以更大的声音回应:“你凭什么说我没用?我现在不是在学东西那是在学什么?你等着瞧,我早晚会出人头地!”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但除了声音极大之外没有一丝说服力。
廖虹岚懒得再理会他,一旁气哼哼地只顾着说出一些发泄情绪的话语,张沁意则只要自己听得不爽的,不管有理无理,都会强烈反驳一番。早就闻声上楼的父母亲好像也习惯了这种场景,不再好言相劝,而是等他们俩人吵累了才安慰一番就下去了。
两人争吵了二十几分钟,分不出胜负,最终归于冷战,谁也不理谁,再也不开口说话,早早地默默回床睡觉。
所有的往事,如过往烟云,时而浮现,忽又散尽。
曾经的美好过往不过是一瞬间,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大多数夫妻要面对的首要问题,然后更重要的养育孩子,为之奔波劳碌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其间是非曲直谁能说得清?
那一夜,相背而眠,彼此都很难入睡,但没人想先服软,就这么耗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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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600块工资
2009年10月1日,国庆节。
或许是觉得占了张沁意太大的便宜,有点过意不去;或许觉得张沁意这两个多月做得还行,想鼓励一下;或许……
反正让他觉得有点惊讶的是,陈丽玲提前给他发工资了——本来按公司规定,每个月15号前后给员工发放薪水或者给施工师傅结算酬劳。结果,为他破例了,尽管这一点钱实在是有点寒酸。
那天早上九点多,张沁意被叫到李曼丽的办公桌前,看着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他,说道:“丽玲看你这两个多月干得还不错,人也实在,给你提前发工资了。”尽管她是微笑的眼神看着他,说得好像也蛮真诚,但张沁意还是从中感觉出一种怜悯的味道。
好吧,至少比没有强。他内心叹着气,表面故作坚强,伸出双手,硬挤出一丝笑,讪讪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也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谢谢你,也谢谢他们。”然后把信封折了一下,直接塞进口袋,装作很激动的样子,继续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工地了。”李曼丽点点头,应了一声,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一下楼,他按捺不住好奇,迫不及待地把信封拿出来,抽出里面的几张钞票数了数,确认真的只有600块。好嘛,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谁叫他答应人家那个苛刻得不像话的条件,人家真敢提,他也真认了,找谁说理?
他长叹一声,把钱放好,坐上电动自行车,装备找个就近的工地去消磨时光。
也是,人家当初并不是很想接纳他,有点故意似的提出这么个工资条件,人家哪里料到他竟然会接受。
有便宜不占那真的是王八蛋了,开公司的人精明着呢,谁还管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辛苦奔波——尽管都是买欠缺的小材料,等业主,帮现场施工人员解决一些小问题等细枝末节的事情。
这就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他一路上各种失神,越想越难受,以致耿耿于怀,甚至心底里还愤愤不平起来:自己在公司虽然可有可无,但好歹也有点作用,为什么就这么对待他!
可身无一技之长,不善沟通的他又能到哪去?
进厂做普通工人,就算他能拉下面子去干,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行政办公职员,他也有想过,也找过,可自卑的性格,不敢说点大话,太实在让他连第二次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电脑软件设计,在电脑培训学校学成之后确实有做过实习设计(室内装修),但没有耐性坚持下去,终于错过了最开始最好的时期……
还有很多很多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事情,罢罢罢,堵得慌,他拼命地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杂念甩掉,发现丝毫没有作用之后,就开始用一种自我安慰的方法来帮自己解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自己现在只是时运不济,一切都会好起来。
张沁意最终平复了情绪,来到这个座落在HL东溪边上的一个小区旁。
这个小区楼房分两种,一期非电梯房好几幢连在一起早早就建好了,现在卖的就是一期房;二期房是一幢三十多层的电梯房,也就只剩下一个外装修和电梯的安装拖着,小区的绿化还好,整体环境不错,适宜居住。
当初开发商在这里拿地搞房地产开发的时候可能对这块HL镇一个万人同姓黄的大村庄集体地皮的特点不太在意,以为只要搞定了镇里、村里那些相关领导人就行了。谁知建得差不多的时候,有类似于地头蛇之类的人放话出来,除非来这里买房的人跟他们一样姓黄,否则不让买,然后在开发商搞预售的时候就开始纠集一大群人来闹事,弄得满镇风雨,那群人还很执拗,时不时的来这个小区搞巡视、监督。搞得房子也不好卖了,两年多的时间里才卖掉四十多户,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售楼人员自己买来炒房的(当时都流行这样子,售楼人员看好的楼盘又有资金来源的会买过来,过一段时间卖掉赚差价)。地段虽好,房价却因此老是上不去。
工地在三楼,业主姓戴(要么是不怕事的,要么是不知情的),好象就在附近的助友鞋厂里当什么总经理助理,收入不错,装修要求简约大方,所以装修速度很快。
张沁意几个星期前有来过一回,因为泥水部分不是王师傅,就懒得再来。现在一看,都已经进行到油漆施工后期。
还是熟悉的三人组,张沁意推开门又看到了猥琐的老黄、安静的小王以及有点小领导派头的包工头小黄。他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不等老黄开黄腔就走了。原来是老黄没有多少新内容,经常拿公司那些女人说笑,久而久之竟然听腻了。如果他们没有特别要帮忙或者油漆材料少了几件必须购买,张沁意一般就是看了一会儿就走开,去下一处工地。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一看时间也快11点了,他干脆去MS镇一个比较大的工地当作散心。那个工地是一个挑高层店面,听说前几天刚签完合同,林明颖、陈丽玲正在现场和水电工姚师傅和泥水工王师傅一起边看施工图和效果图,边探讨施工方案。
张沁意对这一带的楼盘比较熟,加上李曼丽有跟他说过这个工地的具体位置,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
看到张沁意出现在这里有点惊讶,陈丽玲问:“怎么来这了,这个地方要过两天才开始动工,HL那几个工地你没都去吧?”张沁意不知道她的意思是责怪他工作不上心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赶紧找了个借口,说:“那几个工地师傅都在忙,不用我帮忙也不用买什么材料,闲来无事,想多学学,多看看。”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其实是:你们就给我这么点钱,我想不开也看开了,叫我做事我就做事,没事做我也不想多费力。
林明颖保持对他一以贯之的冷漠,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和师傅们交谈。陈丽玲因为职业习惯加上外向的性格,倒是会和他聊上几句。也没多久,张沁意一看都快十二点了,赶紧识趣的找个理由溜之大吉。
他本想趁机当面好好谈谈这个工资待遇的问题,可鼓起的勇气、想好的话,一看到他们,就通通消失不见,想想都觉得自己好懦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他的自我评价,也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楼主:qinyizhang  时间:2021-02-27 05:55:02
四十七、遇到老同学
富足装饰在聚源大厦接了不少业务,陆续开工了不少工地,10月5日上午,公司安排张沁意到一处准备装修的业主家(房号805)等候水电师傅和泥水师傅(赶工的时候,水电和泥水可同时进行)。
尽管他比公司的上班时间提前近1个小时,也就是七点刚出头就早早赶到工地,但还是低估了HA师傅做事的时间习惯。张沁意还没到门口,就看到老熟人王师傅和他的老婆,他们开着玩笑说道:“迟到了,要扣工资的。”
张沁意略显歉意,赶紧拿出钥匙开了门,随后把钥匙交给他们。不久,负责水电的姚师傅和搬运工也来了,水电材料、水泥、沙土开始搬了上来,他们也开始各忙和的,无暇说话。
八点左右,林明颖过来检查现场,并带来设计图纸,对围拢过来的王师傅和姚师傅详细说明施工细节,不时抬头看看四周,比划着手势强调着一些装修重点。张沁意在近旁似懂非懂地听着,不时跟着点了点头,认真的样子装得自己差点都信了。
林明颖眼神闪过一丝不快,有点厌烦地看着他,顿了三四秒后,又回到图纸上跟两位师傅交待一番才放心离开。
除了他刚进门时有跟张沁意点了一下头之外,两人之间再无任何交流,这无声的嫌弃真令人恼火。张沁意目送林明颖走出门口后,想到之前因为林明颖的冷漠而让他产生的种种不快,心中的不爽达到一个顶点,但又不敢随意发泄出来。
自己目前这样真的是混日子,工地上他的作用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索性出去转转算了,反正也没多少工资,公司如果看他不顺眼要开就开吧。
抱着这种心理,张沁意等了一会儿,就跟着乘电梯下去。他想到处走走,消磨完上午的时间。
谁知,下楼后的电梯门一开,出现了一位熟悉的老同学——黄智仰。他们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
张沁意一愣,但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打招呼:“老同学,好久不见。”
黄智仰带着奇怪的表情问道:“你住这里?还是来买房?”
“哪里哪里,都快没钱了,在富足装饰做现场管理,正要去材料店走走。”张沁意现编了一个小谎,笑盈盈说道。
“哦,工资很高吧,怎么不来我这坐坐,不然来帮我啊?”黄智仰话里有话,让他感觉不到是真是假。
张沁意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如实说他的工资待遇,转移话题道:“我刚呆在这家公司不到一个月,对现场这块还不太了解,想先学习学习。你在这里也有工地吧?”
“那是,有三处,两个是高中同学,一处是朋友介绍的,都在施工,我过来瞧瞧进度。”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想当初,张沁意还在装修公司当业务员,黄智仰刚接替他的父亲——HL镇一个小包工头的施工队在努力打拼,两人还在QZ的时候,刚开始经常聚在一块,张沁意还帮他拉了装修公司不重视的几个小单。
当时的张沁意还有点冲劲,幻想着通过努力有一天自己也能开家公司,给业主设计方案,装修房子;而黄智仰则比较现实,努力做出自己良好的口碑,以信誉赢得客户,当然,HL的同学很多都在QZ买房也是他来这里打拼的最大原因。
慢慢地,张沁意没有目标地生活着,得过且过;黄智仰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踏实,小有成就。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淡薄,直至不相往来。
五年多过去了,他们也有这么久没见面了,双方现在的差距越拉越大,明显地分出两个层次。
看着有模有样的黄智仰,张沁意除了妒意之外,更多的是佩服,才高中毕业的他,硬生生闯出了名堂,而自己,还在……
黄智仰没注意到他微微发皱的表情,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在HL这两年的变化。在QZ小赚了几年之后,黄智仰回到HL,挂靠在他父亲朋友一家小房地产开发商的名下,从事着同学、亲戚、朋友等熟人的室内设计和装修业务,做得也是风生水起。
“发达了,这里都有三处,其他地方再加起来,一年少说也能赚个二三十万了。”张沁意顺着他说道,心里却暗生忌妒。
听着张沁意略微奉承的话,黄智仰故作谦虚道:“很多客户的尾款都没收回来,没那么多,也就够温饱罢了。你有没有空?等下到我公司坐坐,好好聊一聊。”
一听这话,张沁意有点尴尬,去吧,真不知道还能聊什么,他的这位同学可不是专门来听他讲这几年自己的糟糕经历,自己也没那么大脸皮卖惨;不去吧,人家都再三发出邀请了,当面拒绝岂不是很不给人家面子(且不论对方是不是客套话)。想了好一会儿,只能打着马虎眼说:“有空一定去,你还是那个号码吧?”
“对,从来没换过,要来时记得先打电话给我,年底都是装修旺季,比较忙,很少呆在公司。”
“好的,一定!”张沁意刻意提高了音量,表现出爽朗干脆的样子,心里却在想: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双方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也不知道是刻意回避还是巧合,从此就各走各路,再无交集,直到2017年他们的高中毕业班同学20周年聚会才又一次见面,这是后话。
张沁意又一次无聊地闲荡着,竟然就走到了小溪边。他先看着水里的鱼游来游去,目光再转向岸边,几个大姐、阿姨正就着溪水洗衣服,最后被两条溪中的小渔船吸引。
看渔船来回行驶,船上的一个渔夫拖着小渔网,手上还拿着一个类似电鱼的设备浸入水中,小鱼小虾不时蹦出,被另一个渔夫小网兜捞到,放到了船上。
此情此景,别提有多惬意。可惜他只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回到现实又是杂乱无章的生活。

楼主:qinyi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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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5-08 20:28:31

更新时间:2021-02-27 05:5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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