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01】
其实一直以来没敢奢望会有女人爱上我。


女性化的外貌在同志圈其实很吃亏，因为不仅一直吸引男性追求，就算想跟T交朋友，
不管怎样死去活来地暗示，T还是会以为我是异女，有时都明示我是圈内人了，疑心病重的T竟然娇羞地跟我说她爱男人……再假啊！


认T做朋友都这么困难了，就甭论跟同为女性化的女人交往难度有多高。


自从高中认知到自己喜爱同性后，到研究所毕业至今四年，算一算竟然也快步入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三十岁大关。但感到欣慰的是，自己一直都坚持走内心想走的路，很辛苦，但这是一种对得起自己的坚持；也不是没想过就利用自己的外型跟男生在一起，但无奈，跟男生走在一起，眼神总是会不经意落在路过的漂亮女孩身上，于是慢慢明白自己期待牵着的，从来就不是手里这双粗大的手，而是跟我一样小巧的手。虽说有这样的坚持，但很无奈地，一直以来，我总处在单恋的位置，爱上的女性化女人，往往都是不折不扣的异女，所以单恋每每以坚定的友谊收场。


相信有许多人会说：友谊才是一辈子啊！但友谊在许多时候仍然比不上情人，若说友谊是心灵上的陪伴与支柱，那情人就是心头上的一块肉，一旦割舍，便足以撕裂自己的心头，痛苦不已。


而我的同志雷达太弱，在那段单恋的日子里，竟然从来没有认出婆过，因此单恋摔得我满身伤，也让我对于跟女性化女人在一起的完美愿景，已到了不敢奢望的地步。


会遇到「她」，一切都是冲动 + 意懒 + 不得不的情况下促成。



单调乏味的上班族生活，使一向在网络上潜水的我，急迫地想在PTT Lesbian板上找寻圈内人一同吃个饭。条件不限，只要是圈内人，陪我吃饭聊个天便好，让我浮出水面呼吸一下，即使一秒的换气，也可以换来更长久时间的潜水。


于是我凭借着这股冲动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内容十分简洁，对于自身仅述明年龄层，对于对方只限定要同为女性的圈内人。文章一发，可能因为内容并无吸引人的真相、外表描述或兴趣等，因此反应如我预期｜第一个礼拜并没有任何回信寄来。而如此也恰好浇熄身为牡羊的一头热。浇熄热血后，我便认命地继续潜水在这异性恋当道的社会中。


或许，最后还是要找个男人嫁了吧。我心想。


但我想不到的是，一个礼拜后，「她」回信了。信里邀请我，要我想吃饭时约她，信里内容一样简洁无聊，只述明自己是女性，然后年龄层与我一样。简洁的内容使我意兴阑珊，虚应故事一般回信，便也没将这信放在心上。

【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02】


「呵呵…十分谢谢妳的回信，下次会约妳 : )」失去热情如我，回信也回得意兴阑珊又简短，此时的自己经过一个礼拜的冷静，霎时不知自己当初从何而来的冲动，竟然愿意承受与陌生人聊天可能冷场的尴尬，并且在晚餐耗上至少一小时；光想象就痛苦地足以倒尽胃口，如何吃得下饭呢？所以，我看日子还是照旧过下去吧。无缘的妳，就这样吧。


我很坏地笑笑，把当初凭着一股冲动发表的文章一键删除，然后继续躲回自己的舒适窝，过着起床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日子。而那封看了毫无诚意的回信，想必也浇了她满头冷水，因为她再也没有回信过来。
规律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一周。


这天，我忽然想起太久没有登入PTT，于是打开计算机，连上PTT后，立马收到一封来信。


点开来，是她。


「大小姐原来都不吃晚餐啊？等妳约等了一个礼拜，想必妳很瘦喔^0^」


我看着这封信愣了愣。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忝不知耻？不是都说会再约她吗？虽然我本来就没打算要约她，但这样寄信来要约也太ＯＸ了吧？这是强迫中奖吗？而且那个^0^是怎么一回事？真幼稚！我翻白眼差点翻到头顶去，但是基于一切的源头始于我，我还是回了一封很多谎话的信以表礼貌。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公司很忙，下班都太晚了，所以才没约妳，抱歉啊。」


回完信后，基于一股好奇心，我偷偷地去查询她的状态。嗯…，状态看信中，嗯嗯…，很好很好，这样总该打退堂鼓了吧？只要每次我都说公司很忙，就可以把这些邀约推托掉了吧哼哈哈哈……当我正得意找到完美借口时，她的状态变为写信中，我的脸一沉。


果不其然，没多久，信件又来了。


「呵，看来平常日妳太忙了，那这样只好约周末啰。」


什、什么？这个人真的太无耻了，平常日约不成，竟然肖想我的周末？不过没关系，本小姐什么没有，有的是出社会后学到的踢皮球技能。


「呵…，可是我周末都不在台南耶。下次有机会我再约妳好了 :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踢皮球技能太高超使对方哑口无言？还是对方不爽明明是我发文章要人陪吃饭的，最后却给人装笑维？不管如何，总之后来信件往返又断了。


又这样过了两周。


这天我又想起来要上PTT，于是一如往常登入PTT｜没有任何新信件的通知。此时自己竟有些失落，不知怎么的，我怎么好像在心底暗暗期待她会寄信给我？我摇摇头，拒绝去思考这个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于是继续进入Lesbian板，无所谓地快速翻看这两周的文章，突然一个熟悉的账号映入眼帘。


是她。


她在一周前发表一篇文章，内容在找人陪她去看电影，邀约的内容如我当初发表的文章一样乏善可陈，内容只述明自己的年龄层，然后想看的电影片名，对于对方的要求甚至连提都没提。嘿…这可有趣了，我很疑惑她会接到多少封回信，加上先前我的态度并不十分和善，或许此时寄信给她问候一下也好。打定主意后，我便回信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呵，不太好，因为没人要陪我去看电影。」她一如往常很快回信。


我看了莞尔一笑，当然啊，这种无趣的文章我看了一点也不想回信，同时对于先前自己的邀约文章只有一封回信的处境有些释怀。


「大小姐陪我去看好吗？最近还忙？」正当我在窃笑时，她的信件又寄来了。



我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热流，那热流告诉着我，想看看这个同样无趣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趁着热流尚未退却，再次凭着一股冲动按下回信键。


「好啊。」我回了两个字就马上送出，不給自己猶豫退縮的時間。

【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03】


这天是跟她见面的日子。同时也是我第一次与网友见面的日子。


因为太紧张了，导致我提早半小时就到约定地等她；同时也因为太紧张了，导致停车时不小心卡到路旁坐在机车上玩手机的女生，我赶忙说抱歉，女孩的表情还是很不爽，我在车上小声咒骂那女生。在车上等待的时间，我一边想着等等她出现时我要说什么？一边想着她会长什么样子？我们像是说好般，确定要见面后，谁也没跟谁要真相，只交换了手机号码。


我不自在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先补一下妆，再整理自己的长发，然后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在车上握着方向盘的我，突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太冲动。


我到底为何会在这边呢？


一直以来，就算本身的天性就是冲动，但冲动之余还是会让自己待在理性的范围内。我只容许小冲动，凡是让我偏离轨道的大冲动，我一律敬谢不敏。那么所以，我现在在这边做什么？


一直以来，对于网络的虚无世界，我总是投以不信任的眼光，对于网络的纷纷扰扰，我总是习惯冷眼沉默地看待，消极，却也是保护自己的不二法门。网络的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在今天以前，网络的世界对于我而言仅是那些条条文字。


那么所以，我现在在这边做什么？


我手握着方向盘，想着干脆离开好了。只要我踩下油门，我又可以返回理性的界线里，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了。就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她。


我犹豫了五秒，最终接起电话。


「不好意思，我提早到了，请问你到了吗？」话筒传来她的声音。她的声音细细的，很是好听，不似我的声音，总是低沉。


「嗯…我也到了呢。」下意识清清喉咙，既然来了，就见面再说吧。原本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于是也缓缓松了开来。


「那你在哪里？」她问。


「噢，我在车上，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了。」


「喔，也好，我在停机车这边，身后停着一台烂FIT。然后我穿红色T-Shirt，牛仔裤，长发这样。」


我坐在我自己的车上，看着车外方才被我卡到的不爽女孩，正滔滔不绝地讲着电话。不会吧，不要这么巧吧！我暗自心惊。我见着车外女孩的确穿着红色T-Shirt，牛仔裤，长发，同时嘴上叼根烟，长发挑染着火红，边讲电话双脚不忘抖啊抖的。我见到她脚上的一双Converse。


「呃，你该不会穿Converse吧？」我问。


「是啊！你看到我了？」话筒传来惊喜。


「是啊，我想我看到你了，我就在你身后的车上，哈。」语毕，也不等对方响应，我率性地切断电话，打开车门下车，然后直接隔着车身，对着仍坐在机车上的红衣女孩，故作开朗地打了招呼。


「嗨！」我在女孩身后不远处喊了声。


但女孩并没有回应我。她自顾自地继续滔滔不绝对着话筒说话，我低头望望自己的手机，正当感到疑惑、并想直接走到女孩身后拍她肩膀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在你身后啊，转头一下。」我接起电话笑着。


「……大小姐。」话筒传来她哭笑不得的声音，「麻烦你往右边看，我不是你前面那个女生啦！」


我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我的烂FIT右后方，站着一个女生，一样红色T-Shirt，长发、牛仔裤，也拿着手机在说话。见到我转头过去，手轻轻抬起来挥了挥，脸蛋像是被我逗乐般笑了开来。


啊…，当下我真想直接跳上车，立马油门踩到底逃离现场…！


就是说嘛，我到底在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在拍偶像剧，怎么可能她会这么恰巧就刚好是那个被我卡到的女生啦？天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况且红色T-Shirt配牛仔裤再配Converse，这种装扮路上随便抓也可以抓来一打，我怎么会就这样认为那个脸很臭的女生就是她啊？爱面子的我，枉费了全身精心打扮，还没正式见到面就出丑；出丑就罢了，还被她全程见到我出丑的模样，尤其我那故作爽朗的一声嗨……在烈日下，我感到我的头顶因为羞愧而发热，不用照镜子我都可以明显感受到那股热快速朝耳根散去，耳根子彻底发红。


她朝我走来，脸蛋笑盈盈地，我的脸则是臭到不能再臭。爱面子的我，内心暗暗祈祷她不要一开口就嘲笑我。


「哈啰！我是Ｐ！」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着。


「嗯…我是艾比，你好。」相较于她的落落大方，我则是明显拘谨许多。


「那，走吧。」她似乎听到刚刚我内心的呐喊，竟然完全没有着墨在我方才的糗态，简单利落地一句「走吧」，便走过我身旁，径自朝售票口走去。


我闻到了她走过我身旁时遗留下的香味，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一下。



到了售票口，她排队排在我前方，两人无语。


我站在她身后，此时心情逐渐恢复平静，这才开始偷偷观察起她。她蓄着全黑直发，浏海随意以夹子往上夹起；红色T-Shirt衬出她纤细的身材，还微微透出深色肩带的颜色与形状；再往下是LEVIS细筒牛仔裤，那双修长的腿提醒着她高我近半颗头的事实；再往下则是常见的白色Converse帆布鞋。总的而言，是十足休闲的装扮｜但是却女人味十足。


其实我十分抗拒休闲装扮，因为那样的休闲装扮会使我的女人味丧失，举手投足间也会不自觉充满男子气概起来；但眼前这个女人穿着如此休闲，却可以站着等买票也散发出女人味。如此有女人味的女人，写出来的文章与站内信却利落到不行，利落到在见面前，我一直将她想象成T的模样。因此刚刚见到她走过来时，长发随着她走动摆动的弧度往后飘扬时，我有点无法置信。


突然间，我的脸蛋又燥热起来｜我在干嘛？


我竟然像个痴汉躲在这女人背后偷偷打量她，我自己就是女人，我竟然在偷看她的全身上下，连内衣肩带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可耻的是，我还一直偷偷深呼吸闻着她身上飘散出的香味。


我到底在干嘛？


「你很热吗？」她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惊讶。


「呃、没…没有啊，普通热而已。」我没料到她会忽然转过头来，只好板起一脸假正经。


「是喔，可是我看你脸很红。」她开始很仔细地端详我脸上的红晕。


我只能哈哈干笑，接着赶紧抬头，假装观看售票口上方持续播放的电影预告，话题总算终止。


唉，今天真的不该来的。很明显地，跟网友见面的确是不智之举，我并没有我想象中乐于与陌生人聊天，而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很会聊天的人。看来今天这场电影会很难熬，但该庆幸的是看电影不需要想话题，这期间至少我可以放松两小时，电影结束就散会回家吧。


「你今天上班？」她又丢出话题，我此时才发现她也跟着我抬头看着电影预告。


我低头看了自身装扮：盘起的长发，蕾丝滚边白纱上衣，搭配细筒牛仔裤，然后细跟高跟鞋。这身装扮站在她身旁的确明显正式，两人看起来更为格格不入。


「…这就是我平常的装扮。」我不得不嘴硬，才不想告诉她这身装扮是为了今天的初次见面；看见她如此随性的服装，对比自己身上这件特地采买的白纱上衣，加上刚刚故作爽朗的那声「嗨」，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自己像个**？


「哇，你平常就这样穿啊？大小姐架式喔！」


这个女人也很奇怪，其实若论大小姐规格，她应该比我更适合这样的称号。她的脸蛋长得比我细致，看得出平常有修眉习惯的整齐细眉，一双绘着完美眼线的大眼，我此生永不可得的直挺鼻杆，然后覆着水汪汪唇蜜的薄唇，再配上她散发出的女人味，平心而论，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正妹了。而具有这种规格的女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有男子气概呢？


「不过你这样穿也好，可以造福我的眼睛，呵呵呵。」她嘻嘻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说起话来跟外表完全不搭啊？我有点错乱，愣愣地看着她。


这时售票口小姐对她挥了挥手，她走了过去，说了电影片名张数后，便利落地拿出信用卡刷下去。


「多少钱？」我赶忙翻出自己的皮夹。


「不用了啦，让大姐姐出吧，小妹妹刚出社会要学会存钱喔。」又是一个笑盈盈的脸蛋。


虽说她的确长我四岁，但对于好友我都不轻易接受请客了，何况眼前这个漂亮的陌生人。


「不行啦，我不喜欢欠人情。」我坚持要付钱。


她微微皱眉，「小妹妹真坚持啊……好吧，既然这样，等等再给你付吧。」


「喔。」我顺口答应，然后收了皮夹，接过她递过来的电影票后，突然觉得怎么怪怪的？


等等，什么等等？她刚刚说什么等等？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老大姐已经自顾自地往影厅走去，我赶忙跟上去。


「欸，等等。」我叫住她。


「嗯？」她回了话，双腿却仍自顾自走着，她不只腿长，脚程更快。


一前一后的我们途经一片玻璃门，玻璃模糊倒映着我们，我见到努力追在她后方的我，活像个狼狈的小矮人。我有点生气这女人一点都不贴心，走路竟然都不等人的，尤其我又穿着高跟鞋，着急地跟随她的结果，是小拇趾开始有点刺痛。


她见我都没再回话，终于停下脚步。


「怎么啦？你刚刚不是叫我？」又是个笑盈盈的脸蛋。


「没事。」我气疯了，小拇趾持续传来的疼痛感一再刺激着我的火山。这女人，这女人！要不是念在她与我是第一次见面，要不是念在她真的有点漂亮，要不是念在她身上这么香，我真的会立马破口大骂！


「喔。」而她丝毫没读出我的情绪，转头又继续走。


又来了，我翻了白眼，决定慢慢自顾自地走，不再跟随她。待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时，她老大姐正捧着爆米花吃得开心。


「你刚去上厕所啊？要不要吃？」她靠过来问我，嘴中传来焦糖爆米花的气味。


「……。」我气到不想理她，但又为了不要失礼，我假装整理自己包包没听见她说话。


两人自此无语，电影开播了。


然后，电影结束了。



等着散场时，我内心更加确认今天见面百分之百就是个错误。我搞得自己满肚子气，爱车还被说是烂FIT，小拇趾还在微微疼痛中，肚子因为没半颗爆米花下肚，也在咕噜咕噜叫。不过幸好电影总算结束，我等等就要开着我亲爱的FIT回家（才不是烂FIT呢哼），然后舒舒服服洗个澡，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什么浮出水面呼吸一下啦，什么潜水啦，什么漂亮女人啦，这些东西我突然都觉得可笑，一点都不重要。


总而言之，这次会面太糟糕了，以后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嗯，就这么决定了，跟她说声再见就散会了吧。打定主意后，我转过头去，才发现她正专心地注视着我。我吓到，一秒之前打定的主意马上烟消云散。


「…你在想事情啊？」她轻声问着。


真的不得不说，她的声音真的好好听，轻声时的声音更好听。我心中无名火灭了一半。


「没有啊。」我口是心非。


「是喔。那你一定很饿，对不对？」她摇了摇电影途中她放在我身旁的爆米花，因为我一口也没吃，爆米花几乎剩下一半。


「………是有点饿啦。」在她的柔声询问下，我有点不情愿地承认了。



她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那走吧，去吃晚餐。」

【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04】




当她骑着机车时，跟在她后方的我感到有点轻飘飘的。


从车内看着她，她的长发在她身后飘呀飘的，我的思绪也跟着那一缕一缕的长发跳跃着。
一直以来，我都是十分严谨、或许可说是刻板的人，同时也是情绪十分外放的人。开心难过愤怒尴尬，我的表情总是明白说明一切，对于我不赞同或不喜爱的事物，也总是不顾对方情面直白地表达。那所以我现在又在干嘛？
我明明就打定主意电影散场后就要回家，从此与这女人形同陌路。我的小拇趾还在疼痛中，想来是破皮了，但我却还在开车跟着她。所以我现在在干嘛？
而我现在就在质疑我的所作所为，但我双手却还是跟着她的骑车路径转动方向盘，所以，我到底在干嘛？


她停下车，举手示意我到了。我从车窗望去，差点没晕倒——是一间隐密的lounge bar。
前面说了我是很刻板的人，所以对于酒吧夜店之类的场合我都抱以负面的看法，对于酒精这种容易使人丧失理性的饮料，我也从来不给予肯定。如今她竟然带我到lounge bar用晚餐？这女人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吗？今天是我的大报应吗？
我铁青着脸停好车后，这才发现她一直站在店门口看着我。
「妳的车真好看欸。」
「啊妳不是说是烂FIT吗？」我不客气地回应。
「……大小姐，妳耳背吗？我说蓝FIT，哪有说烂FIT？」
「喔喔，呵呵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呵呵。」发现自己理亏，我赶忙堆笑起来。
「呵呵，原来妳是因为我说妳的车是烂FIT在生气啊，既然说开就没事啰！」她又满脸漂亮完美的笑，接着径自以很快的脚程走进店内。


这女人，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啊？


我跟在她后方进了店内，一开门，先扑上来的是满店的烟臭，随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的心直接沉到谷底。而她并没有询问我的意见，直接找到一个空桌坐下。虽然今天才初次见面，但她已经充分表现出自我的一面，了解到这个人个性可能就是这样后，我已不像在电影院那般恼怒。我跟着坐下后，我们开始翻看菜单。但其实我根本看不到字，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黑暗。
「妳要喝什么？」我感觉黑暗中的她视线正对着我，我很好奇她真的看得到菜单跟我吗？
「呃，可乐好了。」不想承认我的眼睛不好，于是随意胡诌了一项应该是餐厅必备的饮料。
「……大小姐，这边一杯可乐要150元耶！妳不点酒精类吗？」
「啊！还是妳不知道这边哪种酒好喝？」
「我跟妳说，她们的ＯＯＸＸ（抱歉酒名忘光光）超好喝的！」
「什么？妳说妳不会喝酒吗？啊，安啦！ＯＯＸＸ才不会醉好不好！」
「那只能说是饮料，不是酒！」


她一连串劈哩啪啦地讲，我愣愣地听，感觉好像慢慢可以看出她的轮廓。然后在我愣愣地听的当下，她一样没有征询我的同意，又顺便帮我跟店员点了两杯调酒，还有一些烧烤。不出太多时间，菜肴全上桌了，她开心地先喝了一口酒，然后拿起串烧啃着吃。模样很是惬意，跟在电影院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不禁怀疑她是酒鬼。


「咦，所以妳在妳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喔喔，所以妳们公司真的都是米虫吗？」
「欸欸，妳别光是说话啊，快喝酒啦，好好喝喔！」
她不只模样变了，连个性也变得健谈开朗起来，我被她的多样性搞到有点模糊，但也多多少少沾染到她的好心情，沉到谷底的心情终于有些回升。我顺着她的意，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股轻透凉顺着喉咙滑下，酒精随着气泡在嘴里化了开，真的满好喝的，我有点惊艳。但惊艳维持没几秒，我就感觉到酒精直窜脑部——不出几秒，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了。我内心暗叫不好，我果然不能随便碰酒啊，等会可得怎么开车回去？我感觉自己的表情又渐渐沉了下来。
「欸欸，我的好好喝喔！妳快喝喝看！」语毕，一个玻璃杯就凑到我嘴边。
我皱眉，又不好推托，只好浅尝一口。不尝还好，尝了我就知道她那杯酒精浓度更高，因为下肚没多久我便开始感到心脏怦咚怦咚急跳，然后双颊透红，耳根热透。天啊，我才喝了两口酒，串烧只吃了一支，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应该来赴约的啊…。我内心无力地喊叫，已经不再有任何力气生气。
纵使感到自己已经全身无力，但对于初次见面的她，我却怎样也不肯轻易示弱。因此我拚命压抑住倒头就睡的醉意，硬撑着陪她聊天说话，还要时不时浅尝几口酒以表现出从容的感觉。这样一直硬撑的结果，是我感到我的头愈来愈重，眼神也愈来愈飘忽不定…。
她低下头来吃串烧时，我直接不客气地往她领口内看去；她抬起手呼叫服务生时，我直接不客气地朝她袖口内看去；她跟我说话时，我直接不客气地盯着她水润的薄唇；她整理自己的长发时，我直接不客气地盯着她涂着指甲油的手指。然后我短暂惊醒，天啊我在干嘛？但酒意太浓，短暂惊醒后她又低下头，我又直接窥伺到她领口内浑圆的双乳。


「嗯，我要回家了。」感到自己愈来愈不受控制，我终于打断她的话语。
她对于我粗鲁的打断有点愣住，但随即点点头。
我付完帐后，我们一同走出店外。
「天啊！妳脸好红！」在路灯的照耀下，她这才惊觉我的状况不妙。
「我喝酒本来就这样了，没事的。」我刻意假装没事，掏出钥匙准备开车，钥匙却从无力的右手滑落。
「妳确定妳可以开车回家？」她在旁边微蹙着眉，担心问道，「我看…妳来我家吧？我载妳？」
我有听错吗？跟她回家？个性拘谨如我，连好友的家都没怎么去，如今怎么可能去一个陌生人的家，又是在我喝醉的情况下，就算她也是女生，怎么想就是怪啊！
「不了吧。」我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不然，妳走这条白线试看看，妳可以直线走完我就让妳开车回家。」
她竟然开始强势起来？拜托，她谁啊？她竟敢管我要开车还是不开车？就算我内心很反抗，身体倒是乖乖地走到她指定的白在线，而且不出我所料，我连直线都没办法走好。


「唉。」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妳看吧，姐姐带妳回家过夜吧，妳等等开车撞死人就不好了。」她口气无奈，似是十分勉强。
「不要！」我坚持，一边拿起手机，打算叫出租车。她在旁以一种读不出的表情看着我。
「喂…，出租车行吗？不好意思，我要叫车，对对，我在中华西路上，是，好，谢谢。」就算头热涨到感觉要爆炸，我仍然可以有条不紊地叫车。
她摇摇头，笑了一下，「真没看过这么矜的女生，来我家睡一晚又不会怎样？」
出租车很快就来了，我上车，她则骑机车停在我窗边。
「到家后跟我说一声吧！」她的声音隔着口罩听仍然不减魅力。我默默地点点头。
「我先走了！」她没等我回应，油门一催就从我的视线消失。

她从来不知道的是，那晚我在出租车上时，脑袋却是无比清晰。我内心其实渴望着她更强硬地要求我去她家过夜，我竟然有种想为这个人不理性一次的感觉。但这种想法随即被我否定。我无法忘却单恋的痛苦，无法承担付出真心后却一无所获的结局。过去成长的岁月里，一次又一次无法获得对方同等的爱的经历，我已经厌烦、也不想再次承受那种痛苦。
所以我到家后，并没有跟她说一声，反而果断地将她的号码自我的手机删除。跟她的这一晚，就当作是维持当初征求文章的初衷——仅是浮出水面呼吸一下。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继续潜水在这个异性恋当道的社会；我要假装成异性恋，跟女人谈论男人，要假装爱男人，要忍受同事长辈自以为的介绍异性。反正已经习惯这一切了，其实真的没什么困难。
本来我有点担心若她打来或传讯来的话我该如何应付？但她似乎可以读通我的心意，竟也没任何讯息捎来；我反而开始有点担心她是否有平安到家？她长那么漂亮，会不会晚上骑机车回家路上遭受狼爪？一思及此，我赶忙登入PTT偷偷查询她——还好，她还是照常在浏览PTT。
确认她安全无虞，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是更大的失落感——她为何没有问我是否安全到家呢？我不禁开始否认自己，或许她当时叫我跟她回家，或是到家跟她说一声，仅是逢场作戏罢了吧？或许我真的长得很丑，才会让对方对我无关紧要吧？我看我还是就继续潜水在异性恋当道的社会，我要假装成异性恋，跟女人谈论男人，要假装爱男人，要忍受同事长辈自以为的介绍异性。反正已经习惯这一切了，其实真的没什么困难……但话说如此，我的心情还是因此低落了好一阵子。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一个简单的电影及晚餐约会，竟会搞得我自信全失？

三天后。
这天下班，我照常骑机车准备回家，此时停在公司门口的一台CR-V忽然对我猛按喇叭。我感到一头雾水，这时CR-V的车窗摇下，有一个女人直冲着我笑。那女人把长发盘起，浏海是很适合往左旁分的长度，脸上的妆十分细致，嘴上抹着口红。
是Ｐ——！
我内心惊叫，差点认不出她。她的妆容正式却不失活泼，浏海随意往左旁分，底下的长发则看似随性盘起，气质十分优雅，和当天随性看电影与喝酒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妳快点把机车骑回家！」在我开口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之前，她已经先下令了。
蛤…？正常人会一开口就命令人的吗？不是至少都会先寒暄几句吗？譬如嗨、等妳好久、好久不见、最近好吗之类的吗？
「妳快点把机车骑回家啊！」她好像没搞懂我疑惑的原因，又在车上对着我重复命令了一次。
不想在公司门口被太多同事见到我与她的互动，我只得顺从她，暂且先把她放着，然后骑着机车回家——结果她老大姐竟然开车跟来。个性拘谨如我，对于好友都没怎么透露我家住址了，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为何要跟踪我呢？我感到十分不自在，于是趁着停等红灯的空档骑到她车窗边。
「嗯哼？」她摇下车窗，车内传来吵杂重金属的摇滚乐。
「妳干什么跟来啊？」我不客气问道。
「大小姐，不然请问我要怎么载妳？」她连反驳我都可以很优雅，还带着一个完美的微笑。
「啊？载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号志灯又转为绿灯，她老大姐飞快把车窗关起，油门一踩又开走了。…正常人会在跟车的情况下，还自己先开走的吗？而我竟然还担心她开迷路，只得赶紧骑机车跟上她。


纵使内心数百个不愿意，她还是跟着我到我住处楼下了。我停好机车后，才看到她正摇下车窗看着我，而且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总觉得她好像很喜欢趁我不注意时看我？想到自己在不经意时不晓得会不会做些挖鼻孔抓屁股之类的动作，我就感到一阵窘迫。
「快点上车！我带妳去一个地方！」又来了，又是命令句。
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有人会这样对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说话吗？况且我根本对这女人认识不深，我真的要上她的车吗？
「妳要带我去哪里？」我充满警戒。
「说了就不是秘密啦！快上车啦！」她开始有点不耐烦。
秘密…？什么跟什么？我一向最讨厌在理智外的秘密跟惊喜了！而且她竟然连不耐烦的声音都这么好听，而我竟然就这样乖乖上车了。


上车后，第一眼就看到她光滑白皙的大腿。我竟然有想要摸摸看的感觉，我下意识赶紧将视线转开；然后我闻到了车上满布着她身上的香味，那股香味像迷幻药般地一瞬间满盈在我脑海，我突然有种插翅也难逃的感觉。
「妳们上班都要穿裙子喔？」我看着窗外，随便找个话题，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哼，没有啊，我爽就穿。」她一边随着音乐节奏点头打节拍，一边转动方向盘，看起来心情十分好，还一边跟着音乐声轻哼着。啊，连随意哼着音乐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对了，妳怎么知道我公司在哪里？」我转头问她，一眼又瞧见她的大腿，我只好赶紧又撇头看向窗外。
「啊？妳上次自己跟我说的啊！」她很爽朗地回答。
「什么？真的假的？」我愕然。
「骗妳干嘛？妳上次在lounge bar自己跟我说的啊！」她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什么？真的假的？我怎么完全不记得？我那天真的有醉成这样？我竟然会随便跟陌生人说我的公司地址？等等…，该不会连我的住处地址我都说了吧？不然她刚刚跟车怎么还可以跟到自己开到我前面？好像一切都合理了？天啊……我到底还说了什么？
一向最注重隐私的我，差点没晕倒。


「哪，到了。」在我恍神的同时，不知不觉来到了她所说的「秘密」。
她下车后，那双光滑白皙的腿毫无遮蔽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竟然偷偷吞了口水——怎么在她面前，只要一不小心我就变成痴汉？


随后映入我眼帘的是花园夜市。
「这个…就是妳说的『秘密』？」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两个长发样女生的故事05】


随后映入我眼帘的是花园夜市。


「这个…就是妳说的『秘密』？」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嗯哼，我想说既然妳不会喝酒，所以就带妳来逛夜市啊，不要跟我说妳连夜市都不能逛喔。」她笑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嗯，其实她完全说对了。个性刻板又拘谨的我，连饮食也是尽量清淡养生，夜市的饮食几乎都是油炸与酱料的天下，空气混杂着油烟味、人们的汗臭味与垃圾的发酵味，最终成了呼吸起来都觉油腻恶心的气息。如此恐怖的地方，自我大学尝过一次后便没有再踏入过；如今她却带我来到这个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间炼狱，我的心又沉到谷底。
而她老大姐也理所当然地完全没把我的表情看在眼里，又像上次一样，自己转身就快步走入人群。纵使她穿着高跟鞋，但脚程完全不受任何影响；而我一样脚穿高跟鞋，却一开始就远远跟不上她，因此很快就被人群挤到后面。她很快地发现我被人潮冲散，又回头回来找我，我的脸已经臭到不行。


「妳走好慢啊！」而她第一句话竟然是嫌弃我。
但在我开口反驳前，她已经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走。
——我没有意料到她会如此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一时无法反应，竟也就这样让她牵着。
她的手非常细致又柔软，原来，这就是女生的手牵起来的感觉啊…。我的手则是因为紧张而明显僵硬，甚至因为感到困窘而渗出手汗。等到我们走到比较少人的地方时，我才默默将手抽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把手抽离，还是因为牵手导致的尴尬，我们两人又无语了起来。在此时我竟然开始有点喜欢起夜市，因为周遭的人太多，即使无语，也不会显得尴尬。我的手机简讯在此时响了起来，我打开来查看，是烦人的同事。


「怎么？女朋友传简讯来查勤？」一直走在我前方的她转过头来，口中正啃着炸鸡排。
「我单身五年了欸。」话刚说出口我就开始后悔，我怎么一说话就把自己的底泄光光了？而且这样听起来真的好没行情，天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喔，对喔！妳上次也有说。」她像想起她家垃圾没有倒一样，恍然大悟。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拉茶喷出来。什么？我竟然连这个都说？天啊我到底还说了什么？我内心惊讶到不行，头顶轰隆轰隆巨响，感到我的小世界已然崩坏，而崩坏的那一角，她的一双眼睛正透视进来，我开始感到不妙。
「嗯，是啊。」我强压住心中的波涛汹涌与强烈不安，假装从容。
「那妳呢？」并且假装优雅，承接住她的话，回投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直球给她。


其实事情发展至此，我好像开始明白我有点喜欢这女人。不仅是因为她出色的外表，同时也是因为她是十分奇妙的人，她一直打破我内心严守的成规，却又不致于使我厌恶。我兴起一种一直想要与她相处下去的感觉。
这是爱吗？我不觉得。但又很矛盾地，我很想知道她是否单身，尤其她又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咦？这我上次不是就有说了吗？我也单身五年啊。」她毫无所谓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啃着炸鸡排，并且顺手塞了一块到我嘴边。
我顺从地吃下她的鸡排，一方面却惊喜：这女人，这样的条件，竟然跟我一样单身五年？莫非她跟我一样都是纯情又专情的人？我对她的好感度大为提升，并且由心底而升一股我不想去解读的兴奋情绪。我感到心情大好，突然觉得鸡排很好吃，拉茶很好喝，牛排摊的椅子一点也不油腻，臭豆腐要排队等也不会不耐烦，盐酥菇入味又酥脆…。天啊，我怎么长到这个岁数才发现夜市的美好呢？

「小心！」突然间，她从身后压住我，我从美好的气氛中惊醒。


原来是走在她后面的女生绊倒，连带使她倒向走在前方的我。下一秒，我感觉到两团柔软压在我背上。随后有一股热流急速往我头顶猛冲，接着我竟有种想要流鼻血的感觉。
——我这又是怎么了？我怎么表现得像个精虫充脑的男人？平常骑机车若有机会载到女同事，两团柔软压在我背上的情形也是很常见的，但为何她的压在我背上我竟然有种想流鼻血的感觉？我整个人犹如惊醒般，内心暗叫不行。我的氛围明显冷淡下来，应付她大约一小时，看她差不多吃饱后，我假装抬起手看了手表。


「嗯？妳赶着回去吗？」她注意到我刻意明显的举动。
「嗯，对啊，明天有会要开，简报都还没有准备。」我随意胡诌一个理由。
「啊，那可不好，快点回去吧！」她赶忙开车载我回住处。
其实见到她如此急，我对于她我行我素的印象有些改观。其实她也是会替人着想的大姐姐呢。
「妳…到家跟我说一声好吗？」想到她又要自己开车在路上，我总是会不放心，不晓得我在不放心什么？
「再看看啦，因为上次有人答应我要报平安也没说啊。」她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一时不知如何响应，只能呆在原处。
「闹妳的啦！我会报平安。」她对我眨眨眼，我对于她的美丽有点看晕头。

「不过…，条件是，下次妳要邀请我去妳房间。」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老大姐充满魅力地轻笑一声，油门一踩又消失在我眼前。

回到住处后，我立马冲进浴室，急着洗去附着在身上属于夜市的气味。同时，也急着洗去晃荡不安的心情。




在朦胧氤氲的水汽里，很快地我的身体清净轻松下来，心情也终于慢慢平缓，我总算可以心平气和地开始思考事情。我细数今晚的种种：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在跟妳初次见面就要妳跟她回家，然后见过一次面就这样莽撞地开车到妳公司门口等妳下班，载妳去逛夜市还牵手，最后还要妳邀约她进妳房间？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长那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是我太避俗吗？还是她这个人太怪？




洗完澡步出浴室，打开手机，她传来的简讯早已躺在收件匣。
「我到家啰，下次再带妳出去晃，啾。」
我盯着那个「啾」良久。
天啊，这个啾是什么？是亲亲吗？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在跟妳见过两次面后，就这样传简讯啾妳？而且我竟然还…有点窃喜？当我察觉到我正在窃喜时，我赶紧让自己清醒。早已答应自己，绝对不要再那么轻易掉进以前那个痛苦的轮回里。暗恋，暧昧，告白，失恋，疗伤。我浪费太多岁月在这些轮回里，我实在好累好累，不想、也没有体力再踏进去了。
我瘫坐在床上，盯着那封简讯良久。最后，我删除了她的简讯，刻意不礼貌地不回传简讯。




「老板，我觉得是妳太避俗欸。」郑淇说。
虽说前一晚我将她的简讯删除，但一整晚仍难逃辗转难眠，脑袋全是她的笑容、她的双腿、她柔软的手，与她的那声啾，还有那两团柔软。
于是隔天上班时，虽然千百个不愿意，我还是求助郑淇了。




郑淇是我的助理，当初在面试助理时，她的中性装扮马上吸引我的注意，并且在我的私心下，我让她顺利成为我的助理，也成为我在公司内唯一的圈内人同伴。其实详细数数，我长到这个岁数，熟悉的圈内人朋友竟不超过六人，对于这个圈子的恋爱生态我也一无所知；与我相反的是，郑淇谈过她自己也数不太清楚的恋爱经验，而这些恋爱经验也间接造就她潇洒的气质与细腻的观察力，以前我对于她这种恋爱专家不以为然，如今她却成为我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
「我这哪叫避俗？」本来期待郑淇会说出是Ｐ太怪话语的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我这叫正常好不好？正常人谁会传这种简讯啊？」说着，我将Ｐ昨晚传的简讯内容述说给郑淇听，「妳评评理，妳会对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啾』吗？」




郑淇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两秒，然后闭起眼睛轻点一下头，宛如大师般简短又肯定地开示了。
「我觉得是妳想太多。」
「真的吗？」我霎时无言。
「是啊，首先呢，」郑淇边说边拿出纸笔与手机，一副打算分析给我听的专业模样。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禁有点感慨地想，若她平时替我做事有这么认真的话该有多好。
「女生之间说啾真的没什么，不信妳看。」语毕，郑淇马上滑手机登入她的脸书给我看。
映入眼帘的是她一群好友在她个人专页上的留言。
郑淇，生日快乐~爱妳，啾！
爱死妳噜~啾——与郑淇
宝贝~生日快乐唷！……………………




「妳看，这些几乎都有啾我，有的连爱妳都说得这么露骨了，有的还叫我宝贝，但她们都只是我的普通朋友啊！女生都马会这样！妳是第一天当女生喔？」
虽然内心感觉怪怪的，但她说的好像还颇有道理？
「然后啊，带妳上她房间纯粹担心妳酒驾危险，至于见过一次面后就开车到妳公司等妳下班，这也还好啊！我也很常这样做啊！逛夜市牵手？这也还好啊！我以前对我有意思的女人，都马直接搂腰，所以牵手真的没有什么啊！最后要妳邀请她去妳家？这很正常好不好？如果我对对方有意思，早就约她去汽车旅馆了，才不会去她房间呢！妳也对『房间』这个地方太执着了吧？」她连珠炮似地反驳我，我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对喔…，听她这样讲下来，虽然有感觉不出的怪，但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我说，老板，」突然话锋一转，郑淇托着下巴望着我，「我感觉妳喜欢上那个妳说的漂亮姐姐了耶。」
啊？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得到这种结论，顿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