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边跑远一边还在时不时地东张西望，银灰色的头发在风里一飘一飘的，张艺兴也忍不住笑了。


然后，低头看到地上枯木似的东西，缓缓地皱起了眉。





……


鹿晗用手指尖挑开纸巾，正看见那截黑漆漆的木头端端正正地摆在里面，张艺兴说的一看就明白，他此时还不是很能理解。


看出他的困惑，张艺兴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他：“闻闻看。”


鹿晗不疑有他，凑上去就猛地闻了两下，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喷嚏和咳嗽……


张艺兴在他快咳到桌子底下之前把人捞上来，一边给顺气一边解释：“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吧，幸好已经被烧得只剩了点儿残渣，不然这么一小根要是流传到外面去，那可是要掀起一阵大风浪。”


鹿晗捂着鼻子用袖管抹眼泪花，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一松手就又是一个喷嚏要打出来。


张艺兴对他这么大的反应也有点儿始料未及，就赶紧把那截木头收回去用纸巾包好，打开窗户给屋里透风。


这样四通八达地吹了好一会儿，鹿晗才稍微缓过来一点，吸吸鼻子又打了一个喷嚏，这才红着眼圈开始说话：“咳！这玩意儿——以前八门里面是不是也种过一棵？”


“是吗？”张艺兴显然不太知道的样子，“可能以前有过吧，我反正没见过，我知道它是因为见过我奶奶收藏的样品，也只有一丁点儿，说不定还没有这块大呢。”


“没了最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鹿晗皱皱眉，一脸嫌弃的神情，“你还真是有勇气，就敢让我这么直接闻，我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啊？”


“我以为您道行这么高……”


“这跟道行有什么关系？我就不能对它过敏一下吗？”


“啊~是是是，晚生草率了。”张艺兴赶紧赔笑，“再说，找到了它，这案子不就离水落石出不远了吗？这可是重大突破啊！”


鹿晗瞥了他一眼，却没见多开心的样子：“吃人柏，你是说有人在窗口点燃了它，引走了他们一家人的魂魄？”


如鹿晗所说，那一截焦黑的植物学名叫做招魂树，小号吃人柏，树如其名，其气味有招魂的作用。寻常的时候这种气味不会轻易泄露，然而一旦在高温的条件下就会变得异常明显，所以使用者多以燃烧或是加热的方式以达到招魂的目的。


寻常人闻了这气味儿，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神志不清陷入昏迷，三四个小时之内三魂七魄逐渐脱离躯体，七个小时之后还不回魂的话，就会确认死亡，无药可医。


天性如此，倒也怪不得这树，只是在世人心中能勾魂的树当然不是好树，所以就算是这大树每年有两季长出蓝蓝紫紫的叶子，观赏价值极高，也不能博得人们对它的一丝好感。


“我是这么认为，这味道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温度稍微一降下来就一点儿也发现不了，确实能做到杀人于无形。”张艺兴摸着下巴，颇有些惋惜的模样，“也不知道这凶手从哪里找来的材料，真想见识一下。”


鹿晗却似乎在考虑别的事情，出了一会儿神才喃喃自语似的问：“那如果他先招了魂，人就死了，相当于目的已经达成了，又为什么要吸血呢？”


屋子里一时无语。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浴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刚一听到声音鹿晗就意识到不对，等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开口阻止些什么就听见浴室门口低沉的男音带着水汽悠悠传来：


“鹿晗，给我件衣服。”





“啪嗒”一声，是张艺兴脑海里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的声音……


次奥，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有点儿唐突。”Kris点头。


张艺兴：“……”


鹿晗敲桌子：“不用跟他玩客气那一套！不严刑逼供什么都问不出来！”


安静。


张艺兴只能又清清嗓子，直觉这一场谈下来自己的嗓子首先要被清坏了：“鹿爷你稍安勿躁……是不是头还晕，不然这里交给我，你先去休息？”


这一回鹿晗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因为某些事情而变得情绪急躁，眼下只能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平静下来：“没事，你继续，这厮狡猾得很，没我看着我怕他欺负你。”


张艺兴拍拍他示意他安心，然后第三次带着职业笑容转向右边：“这样，吴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想必你呆在我们这儿也觉得不舒服，不如就配合些一次性把事情讲清楚，如何？”


“我正有此意，可惜每次一和鹿天师见面他就动手，一点机会也不给我。”说着，Kris朝他抛了个媚眼，“还是张先生讲道理，人和气，又有耐心。”


正当张艺兴陷入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随意地对一个陌生同性做出这种表情的纠结时，鹿晗已经再次按耐不住地砸起了桌子：“废话少说！兴兴不要看他的眼睛！”


Kris无奈地看向他，对他的行为不赞同地摇头：“鹿晗，稍安勿躁。”


“把你的法术收起来。”鹿晗冷着脸比了比眼睛的位置，“这屋子里克制的东西很多，你出不去的。”


Kris耸耸肩，笑着低下头：“抱歉，只是开个玩笑。”再抬起头来，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说来也不见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眼角那一丝总是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


还不甚明白的张艺兴见他俩又不说话了，只能再一次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正式宣布：“那么，咱们开始吧？”


“……人不是我杀的，这个最重要。”


安静了一会儿，Kris终于缓缓开口：“我知道我这么说没什么可信度，但是事实上那天我本来并没有想去山水大道，当我意识到自己走到了那里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张艺兴想了一下，问，“你是说你是莫名其妙就走到了那里？”


“对，当我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那栋房子门口，房子里很黑，一点灯光也没有……”


按照Kris、或者说吴亦凡的描述，他在事发当晚本来只是出门散步，想顺便上超市买点东西，可是走着走着就失去了意识，完全是在云里雾里的状态中跟着直觉向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直至最后出现在了山水大道。


恢复意识以后，他发现这里是相识之人的住址，但院门大开，屋里又黑漆漆的一片，觉得不对，就进去看了看。谁知道一家五口人已经纷纷躺倒在家中各处，都没了生机。


知道这其中大有问题，他本该转身就走。但念在其中有故人在，他没忍心就这样弃之不顾，于是就留在现场稍作‘收拾’了一番，这才离开。


“你如果真有心对他们好，就该一样东西也别动，你这样，无异于破坏现场。”鹿晗听完，悠悠地开口，“而且，这些都还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还是要问，有什么证据或者证人？”


“……有。”Kris想了一会儿，看向他，“你。”

吴亦凡慢悠悠地挪到床边，觉得直接把被子掀开是十分不理智的，于是他后退一步隔开点距离对着那团被子喊：“鹿晗——”


被子没动。


“鹿晗——”


被子扭了扭，又不动了。


斟酌再三，吴亦凡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鹿——晗——！”


被子的形状变了变，也不知道怎么变的，总之终于能从一小团不明物体看出是个人的形状了。但是只动弹了那么几下，就又平静了下来。


在无所事事地闷了大半天之后，吴亦凡惊奇地发现叫人起床是一件无比有趣的事情，反正左右闲来无事，眼下看来能把这个人喊起来今天也算是圆满了。思及此，他忧伤地发现自己竟也会有如此无聊的时候……


尝试性地挪近了一点，他在床边蹲下来，对着被子里可能是头的位置放大音量喊道：“鹿鹿鹿鹿鹿——晗晗晗晗晗——张艺兴被妖怪叼走了！”


“——特么的你烦不烦！”


终于，被子被哗啦一下全部掀开，明显面色不善的鹿大爷僵尸复活一样的弹坐起来：“一大早的就叫个不停你野猫叫春啊！”


吴亦凡早有准备，也不至于被他吓一跳，只是蹲在床边看着他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鬼叫。”


“……是啊！比鬼叫的还难听！”


“我叫的是你的名字。”


“就这两个字好听！”


“而且现在不是一大早，快一点了。”


“才一点？大凌晨的你喊我干嘛？！”


“……”吴亦凡觉得自己败了。


鹿晗扒扒睡得乱如鸟巢的头发，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毅然无视了窗外通明透亮的大好阳光，往后一倒直挺挺地躺平，闷头闭眼管他春花秋月何时了……


只不过刚躺了一会儿——


“鹿晗。”


“……”


“喂，鹿晗。”


“你有完没完啊……你爱上了我了吗？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关门出去谢谢。”


看着他烦躁地翻身朝里，吴亦凡却仍蹲在床边没动，闻言也只笑了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鹿晗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瞬间清醒：“你问这干嘛？真对我有意思？”


仿佛能看出他瞬间的紧绷一样，吴亦凡抱着胳膊站起来，俯视着他的背影：“我看你这赖床的模样……最多不过二十，可是修为远不止于此，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给人收到瓶子里去。”


“那是你自己没见过天高地厚。”鹿晗嗤笑了一声，“你倒是提醒我了，要是你再烦我，我就把你关进瓶子然后在里面浇、醋。”


“咳，何必浪费粮食。”吴亦凡摸摸鼻子，“咱俩本来无冤无仇的，你又何必处处与我针锋相对。”


“你真心想跟我和平共处就不该来吵我睡觉……”


“我只是善意地关心一下，你该起床吃饭了。”


“饭……”鹿晗顿了一下，然后皱着眉把脑袋往被子里埋，“我试过，一个星期不吃也死不掉，不必担心。”


原来修为高了真的会饿不死，吴亦凡理解地点头，适时地开始往外走：“你这房间该通通风了，这味道浑浊的，我都快闻不到人味儿了。”


鹿晗闭着眼睛没吭声，直到他走出去，房门被关上，才翻个身幽幽地出声：


“怪不得你死得早，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隔着门听见他的声音，吴亦凡也不在意，只是走到桌前拿起不锈钢瓶子掂了掂，低声笑道：“脾气确实还行，要是不那么别扭就更好了。”





有人不无聊了，有人却再也睡不着了。


房里鹿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总觉得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耳边总是能听见门外有人无聊地走来走去的声音……我嘞个去，这放在半夜就是闹鬼啊。


被烦得吃不消，鹿晗一把掀开被子，穿着睡衣就冲出了卧室，意识到自己果然不该太心慈手软，为了日后安宁势必做到除恶务尽。


气势汹汹地拉开门，结果客厅里空荡荡的一片，只有沙发上的报纸随着过堂风哗啦……哗啦……地卷着边儿。


鹿晗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的确没有人……纳闷地举起桌子上的瓶子看了看，心想难不成让人给跑了？


正出着神，冷不丁听见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这么急着出来，莫非是想我了？”


话不多说，鹿晗啪的一声放下瓶子，转身画符。


也许是由于两顿饭没吃气力不济，这次吴亦凡的反应奇快，居然赶在他一个收鬼符没画完之前就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哎怎么又要动手了？我刚才还觉得你脾气好呢。”


鹿晗被他抓着手腕没动，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我脾气没好过，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


吴亦凡对他眨眼：“刚才，你本人。”


又来了，鹿晗及时自我防护地闭上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搞这么累是何必呢，呼出一口气用力抽回手：“我没力气总是和你折腾，你说得对，我们没必要一直针锋相对，可是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吴亦凡不明白了：“我哪里不正经？”


你哪里正经过吗？！想起昨晚张艺兴说自己最近不冷静的事，鹿晗把这句话憋在心里，尽量温柔地开口：“你、能不能——别老是对人……眨眼睛？或者，言谈正经一点，别老是盯着别人看……要看也可以，表情能不能正常一点，别老是用法术。”


吴亦凡听完，然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鹿晗没得到回应，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很难做到？”


吴亦凡仍旧是一副好像知道了什么的神情，最终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我可以尝试一下……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件事。”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鹿晗也说不上来，索性忽略：“说来听听。”


“有话好商量，别动不动就动武，而且死人也是人，也需要人权的，总是被收到瓶子里关着，有辱斯文。”


“咳咳……”鹿晗干咳了一声，“倒也不难，前提是你不要耍花招。”


“时间会证明我是清白的。”吴亦凡一本正经地说，“那今后我们之间的和谐，就需要你我共同促进了。”


就好像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鹿晗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在哪里吃了亏，却又回不过味儿来，正愁着，就听见吴亦凡再度语气正经地开口：


“为了表示我们之间的和谐，做点什么吧？”

Part 20 喂猫


出于对家里情况的各种不放心，张艺兴忧心忡忡地来到单位里，一进门就遇见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捉急的卞老板。


毕竟是朋友他爹，张艺兴立刻调整好表情，笑眯眯地打招呼：“叔叔来找白贤啊？”


“是啊，我来拿上回宝莱分公司的报表，结果这小子人怎么不见了你说真是……”


“宝莱分公司……”张艺兴回忆了一下，一拍大腿想起来，“叔叔别着急，我记得白贤给过我，我去给您找找。”


“唉好好，赶紧找，今天他们公司负责人上门来催了。”老板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走到电脑前，脸都给憋红了，整个一热锅上的蚂蚁写实版，“你说说看哪有早上六七点就打电话要东西的，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张艺兴被他的捉急给感染了，也跟急行军一样地打开电脑，几个文件夹调出来一翻，没几下就给找到了。


老板见了一下子如释重负，二话不说立刻就开始给客户回邮件，几分钟忙下来，这事儿才终于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松了一口气的老板喝了口茶，拍着张艺兴的肩膀直叹气：“还是你这孩子省心，不像白贤，也二十来岁了还是成天像个野小子一样，出个门还能把眼镜摔坏了，一大早的又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唉……”


“哦，眼镜的事不怪他，是他昨天冒雨给我打饭才摔坏的，这事儿说起来得怨我。”张艺兴不好意思地挠头，“白贤挺好的，平时工作可认真了，这次的报表还是他熬了好几个夜做出来的呢。”


“……他那是白天爱玩！搞得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工作，这样下去不行，我得跟他说说，老熬夜还不把身体熬坏了！”老板满脸一定要好好教育儿子的决心，又在办公室里寒暄了几句就出了门，说是出去找儿子。


可怜张艺兴一来就给整了这么一出，幸好没迟到，紧张兮兮了半天一放松下来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看着卞白贤空着的座位发了会儿呆，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有些方面父母远不如朋友了解孩子，比方说现在，张艺兴沿着地下车库走到单位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墙角不知道在逗什么的卞白贤。往四下里望了望，意料之中的没看见老板的身影。


无奈地摇了摇头，张艺兴慢慢地走近，逐渐能够看清卞白贤对面蹲着的东西——果然就跟描述中的一样，一只白乎乎的小猫，就是瘦不拉几的浑身没几两肉，不太符合张艺兴对宠物的审美。


打眼望过去卞白贤正牵着小白猫的爪子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可能动物的耳朵比较灵敏，老远就听见张艺兴的脚步，那小猫忽然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不知道往哪里一窜飞快地就跑没了影。


卞白贤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张艺兴才明白过来：“你走路咋不出声儿，把白白都给吓跑了。”


“我很正常的走过来的好不？是你的白白胆子太小了。”张艺兴无辜地说着，一看见他脸上新架的大黑框，就随口问，“新配的？还挺好看的。”


“是啊，就是重了点，老往下滑。”卞白贤推推眼镜，“你一大早的咋上这儿来了？我记得我老爸说今天要查岗的。”


“知道他要查岗你还一清早就不见人？刚刚把宝莱的单子交上去，他找你半天找不到，估摸着你回家又要被念叨了。”


“我是感觉到白白在召唤我，怕它没早饭吃啊。”


“你要真把它当宠物养干脆捡回家去呗，省得天天往车库跑。”


“那我得和它商量一下……别笑啊，白白很灵的，我跟他说话我感觉它大部分都听得懂！”怕他不相信，卞白贤说的一脸认真，“有时候问它问题还会点头呢！”


张艺兴一听就笑了：“猫要真会点头，那不成猫妖了？”


卞白贤推着眼镜反驳：“那招财猫还会招手呢，人家还不是猫仙？”


张艺兴词穷了。


“不过我是该给白白找个地方住，在外面难保不给人欺负，”卞白贤皱眉，“刚才我就看见它爪子上好大一个口子，别是给外面的野猫挠的。”

Part 21 棋局


下班的时候，张艺兴还觉得耳朵边上响着嗡嗡的幻音，金钟仁和卞白贤不知怎么着，莫非是八字不合天生犯冲，本来谁也不认识谁结果一见面就为了一只猫吵得天翻地覆，各执一词都说猫是自己的。平常做事挺淡定老成的金钟仁这回不知为何大失水准，吵着吵着底气就愈见不足，最后以白猫硬赖在张艺兴身上不松爪而生生败给了卞白贤选手，赔礼道歉又折猫。


其实在张艺兴看来，如果那猫真的有点灵气能听懂人话，当然是金钟仁养的可能性居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出来给卞白贤抱回家。啧，今天遇上的时候看他对那猫挺凶的，这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带着一肚子疑虑推开家门，本想回了家就能清净的，谁知道一开门就给满屋子的疮痍狠狠地镇住了……





是我太傻太天真，我忘了如今家里养了一对儿天敌——感觉不会再爱了的张艺兴语。





一边往前走一边捡起地上四处散落的衣服，张艺兴再也忍不住一阵胸闷气短：“你们——到底闹哪样？”


蹲在椅子上脱得只剩下裤衩背心的鹿晗严肃地说：“兴兴不要说话，饿了自己找东西吃先。”


和早上一样没什么变化的吴亦凡游刃有余地对他微笑：“抱歉，一会儿我会帮忙收拾的。”


鹿晗皱着眉头以忧国忧民的姿态蹲了半晌，终于谨慎地放下手里的白子：“该你了。”


吴亦凡大略的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棋盘，伸长胳膊落下黑子，然后把被围起来的白子一颗一颗地收起来：“又轮到你了，不着急，慢慢想。”


鹿晗盯着棋盘良久，最终认命地把还没出手的白子放下，苦大仇深地看了一眼吴亦凡，然后闭上眼，利落地脱掉了上身仅剩的一件衣服……


张艺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鹿爷，你这是……”


“愿赌服输。”鹿晗面无表情地解释，然后接过张艺兴捧着的一堆衣服裤子，一股脑全部塞进洗衣机，回来看着衣冠楚楚的吴亦凡，“……今天就到此为止，改日咱们再重新来过。”


“当然。”吴亦凡一脸的好商量，末了打眼扫过他几近一丝不挂的全身，目光最后落在那仅剩的一条小内裤上，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转向张艺兴，“可惜你回来的太早，不然……”


“不然我也未必会输！”鹿晗一拍桌子，底气再足，穿得太过清凉，脸上终归有些挂不住，情绪稍一激动就立竿见影，胸膛的起伏此时清晰可见。


吴亦凡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着他，声音显得越发低沉：“那不如我们继续？不论输赢，我本人对于后果没有任何意见。”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目光却总在那难得一见的胸口和腹部之间上下来回。


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打量，本来不过是被同性看几眼完全不是问题，可鹿晗此刻就是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好像都被看透了一样各种不对劲，又硬撑着不愿表现出来，便冷笑一声：“继续就继续，又不是输不起，倒是你，披了一层假皮，扒光了也不见的有看头。”


闻言，吴亦凡这才把周游在各处的目光和他的眼睛对上，笑得颇有些跃跃欲试：“不如我们来试试？我这一层假皮也未见得就没有看头，实践出真知，试过才知道。”


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人的节操沦丧至此，鹿晗深吸了口气，继续艰难地挣扎：“……你这模样，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吴亦凡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说，我照着改改。”


鹿晗骑虎难下，反倒豁出去了似的一挑眉：“怎么，你真对我有意思？”


“你下午说的话我考虑了一下，反正你条件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介意年纪稍微大一点。”吴亦凡认真的说。


鹿晗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气急了也就笑了：“哈，真是承蒙您青眼……那请问你不喜欢什么类型？我也照着改改。”


“但凡是美人，我没有不喜欢的。”吴亦凡遗憾地叹口气，“让你失望了。”

鹿晗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插进来：“请问两位……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被忽略的张艺兴终于彰显了自己一家之主的存在感：“你们想讨论这方面的问题，烦请移步房间，关上门……我还小，真的……”





本来鹿晗和吴亦凡打的赌是，下棋输一盘脱一件衣服，并且在第二天到来之前不准穿回去。鹿晗一直没肯说自己是怎么同意打这个赌的，最终以张艺兴嫌他一身白肉太晃眼为由给披了件浴袍。


晚饭期间，除却不能沾五谷浊气的吴亦凡之外，两个人埋头在饭桌前小声交流着一天的成果。


“我今天没查到什么，因为中间出了点事儿……”一想起今天一整天的遭遇张艺兴就头疼，干脆直接略过，“所以木料的事还是得改天再去查，不过这事棘手，就算认真去查了也未必能查出什么结果。”


“反正先试试吧，招魂树这么罕见，一旦查到点线索说不定就能水落石出了。”鹿晗咬着筷子想了想，“这种树喜阴喜湿，一般都长在山的背阴面或者是那种古老的大宅里，咱们这儿应该是没有。”


这就有些麻烦了，世界这么大，山这么多，一个一个翻过去不是大海捞针？


“其实树的事情倒是其次，首先还得把陈先生那边解决了，等了这么多天他要急坏了吧？先给他点预防吃人柏的东西，安抚住才行。”


“你的意思……先不告诉他真相，表面上先把这案子结了？”


“是，这次的事情看起来水挺深，我们又不缺钱花，没必要真的惹祸上身。”说到这，鹿晗有些严肃下来，“我们动静不能太大，树的事我们自己慢慢来。”


“嗯，我也这么考虑。”张艺兴点点头，“那用什么东西能克制吃人柏？”


“嗯……”鹿晗沉吟了片刻，有点困难地回忆，“应该是个什么能中和它气味的植物……唉我有点记不起来了，以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八门里头很齐的。”


“跟招魂的植物相克，那就是固魂的东西吧。”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吴亦凡突然开口，“东海誓缘枝，九死还魂草，西南雪里见，不都是么？”


鹿晗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你可以说慢一点的，我马上就会想起来了。”


吴亦凡放下报纸朝他笑：“我怕你想的太辛苦。”


张艺兴差点一头栽进饭碗里。


“你们……今天相处的不错？”


“那是……”刚想笑一笑表示赞同，吴亦凡又在鹿晗的瞪视下硬是把表情恢复成正直沉稳的模样，“是因为鹿晗真的很好沟通。”


毅然无视了他，鹿晗把头扭回来：“那咱们过几天去弄几棵回来？九死还魂草就是卷柏，花鸟市场里应该能找到。”


张艺兴咳嗽了两声应道：“那干脆就早点去，把这事了了也少一桩心事。”


“花鸟市场一般几点关门？你下班来不来得及？”


“这几天恐怕来不及，”张艺兴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吴亦凡，“这几天单位里账特别多，我可能都要回来的晚一些。”


鹿晗点点头：“那我明天自个儿去逛逛，然后直接给陈先生送去？”


“好，不过鹿爷，还有件事儿……”张艺兴到一半，似乎有点犹豫。


“咋了？”


“我今天碰见金钟仁了。”


“……”


“他说过两天请你去吃饭，你看就……”


鹿晗放下碗筷，仰天看着灯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Part 22 长街


A市的花鸟市场也给近似开发成了个旅游项目，长长的一条步行街，说来也巧，位置刚好离山水大道不远。


鹿晗给自己调了个九点的闹钟，结果愣是折腾到十点半才艰难地爬起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人也变得越来越嗜睡，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偏偏又睡不踏实，搞得大脑整天昏昏沉沉的，好在除了困乏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不良反应。


推开门又看到吴亦凡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真不知道一张电视报究竟有啥好看的，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爱不释手……也没见上面有哪个女明星的写真啊。


鹿晗看了一眼，不想跟他说话，就径自去浴室洗漱。刷完牙发现镜子前的耳钉少了几颗，才猛地想起刚才沙发上的吴亦凡穿戴整齐，已然又换回了自己之前的衣服。


忽然有种预感，鹿晗匆匆摸了几把脸就走回客厅，对着沙发上淡定翻报纸的人问：“你……干嘛又打扮成这样？”


吴亦凡放下报纸，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今天不是要出门么？衣服洗干净了当然要换回来啊，之前那件衬衫又小又紧腰上还短一截穿着多难受。”


你这是间接黑了张艺兴的身高么= =，不过鹿晗听了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谁说你今天要出门？”


吴亦凡的表情更莫名了：“不是说要去花鸟市场么？”


“哟，你还真是会自说自话啊，”鹿晗笑了，“别忘了你如今还是嫌疑人，我去查案见雇主，带着你做什么啊？”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吴亦凡说着，又拿起了报纸，“我以为你会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为什么要不放心，门窗上有我亲自写的禁咒，你能怎么样？”


“我是不能怎么样，反正我打不过你。”翻了一页报纸，吴亦凡无所谓地说，“但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别人……鹿晗忽然心里一紧，卷柏并不是特别常见的观赏植物，再加上之后还要和陈先生见面，他这这个点出门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张艺兴在这之前回了家，让他单独和这只鬼呆在一起……


吴亦凡看着手上的报纸“哗啦”一声被抽走，了然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一天没出去透气了，我可真难过得紧。”


“还是那句话，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鹿晗眯了眯眼，考虑过后手指一划不知道从哪里隔空取出来一团红线，二话不说就捆在了吴亦凡的手腕上。


吴亦凡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并没有反抗，过了一会儿，举起右手打量着绑在腕部的七窍活结，笑道：“绑这么复杂的花式，看不出你这么不想跟我分开。”


鹿晗牵着红线的另一头，随意地在指尖绕了几圈，打了一个响指，那连接在两人之间的红线就凭空不见了。


“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介意和你呆得久一些。”鹿晗也笑了笑，用那根缠了红线的手指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反正你也不难看，带出去遛遛我也蛮有面子的。”


吴亦凡顺从地抬起头，目光却扫视过他全身：“但愿别人真能看出是你在遛我……”


“……”鹿晗木然地抽回手，想了想，毅然决定今天出门前不刮胡子了。








时下不是旅游旺季，花鸟市场显得有些冷清，可是每天下午还是有很多闲人带着宠物来这里遛弯。鹿晗看了眼慢半步走在自己身后的吴亦凡，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说是被关了一天想出来透气，可真正出来以后鹿晗发现吴亦凡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兴奋，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就闷着头走路，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样一来，鹿晗的成就感瞬间就少了大半，你看主人好心带着宠物出来遛弯宠物居然还没精打采的，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走了半天也没发现想要的东西，他就回头说了一句：“你也帮忙看着点，看见卷柏就吱个声。”

“嗯？”吴亦凡抬起头，一副从神游天外回过来样子，“哦，我还没看见。”


真是没意思……


看着头顶上的太阳，鹿晗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继续一个个店铺看过去。对于他来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花花草草实在是缺乏吸引力，所幸还有不少出售鸟兽的店铺，看着那些灵智未开的小家伙卖卖萌也是不错的。


可走了大约有半条街，一路上悄无声息的，他实在是没有耐心再一家家看下去了，就想着随便找了位路人打听了一下，刚打算落实就听见身后吴亦凡悠悠地开口：“我记得再往里些有一家店，东西还挺全，应该有卷柏。”


鹿晗一顿：“你来过？”


“嗯，替人置办园艺，来过几趟。”





不早说……鹿晗暗自琢磨了一下路程，想来是要再走上老半天，就随口问：“你在A市多久了，本地人？”


吴亦凡虽然不在状态，回答得倒也及时：“挺久了，有一二十年了吧，我不是这里人。”


“你果然死了挺久……”鹿晗挑了挑眉，随口又问，“那你是哪里人？”


“你是问我在哪里出生，还是死在哪里。”


“……都说说看吧。”


“我生在阳城，离这里不远，至于死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吴亦凡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死在了哪里，大概是长江下游的某个地方吧。”


听到这，鹿晗停顿了一下：“淹死的？”


“不算是吧，”提起自己的死因，吴亦凡倒不怎么在意似的，“大概在掉进江里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我也不清楚，反正都成现在这样了。”


“那为什么不进轮回，舍不得人间？”


这次吴亦凡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总把生死看得很重，这么多年过下来，觉得好像有没有身体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拖着那么个东西有时候还挺累的，反而不如现在来得轻松。”


他这番话看似只是无意地抒发感想，可听在鹿晗耳朵里却不免有了别样的意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抿住了唇。


“你呢？”冷不丁吴亦凡又发了问，“我听闻鹿家以前在旧都有不少产业，祖上也不乏政界名流，你应该是个少爷才对，怎么落得要自己出来打零工干活这么凄惨？”


……少爷？


鹿晗听了呵呵笑了两声，抬了眼看向远处。


“你对鹿家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可惜你没跟上时代啊……旧都都不再是都城了，鹿家还会是原来的鹿家么？”


“怎么，家道中落了？”


“中落……”鹿晗喃喃地重复着，继而笑着摇了头，“才没有中落呢。”


“那是——？”


随手拾起经过摊位的小饰品把玩了几下，鹿晗又把东西放回去，依然笑着回答：“不是中落，是死了——全都死了。”


吴亦凡骤然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继续悠然向前的背影。


鹿晗走了几步，不见他跟上来，便回过身朝他招招手：“走快点啊，别拖拖拉拉的，我要早点收工回家的。”


停顿了一刻，吴亦凡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你倒是挺豁达，跟一个陌生人讲这些。”


近距离地站在一起，鹿晗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豁达又能怎么样，反正现在都成这样了，虽然我还拖着个有点累赘的身体，但日子总得过下去，再说我也觉得现在比以前轻松不少。”


下午的阳光偏向金色，从东西走向的步行街斜斜地打落下来，将周围事物的影子映得很长。


仿佛有默契一般，两个人相对静默了许久。


“……这么说来咱们观点一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低头注视着他，吴亦凡也渐渐地笑开，“之前一直没发现，你的眼睛真好看，比寻常人亮很多。”


鹿晗笑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我算看出来了，你是真看上我了。”


“是，”吴亦凡大方的点头承认，“自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看上你了。”

part 23 长跑


当买好了传说中固魂的九死还魂草送到山水大道陈先生的住处时，已经是傍晚的事情了。


为了避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冲突，鹿晗让吴亦凡老实地等在院子外头，自己进了别墅和陈先生交代若干事项。


依照之前和张艺兴讨论过的决定，这次来主要的目的是息事宁人，好在近日并不曾听说同城有别的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但愿这次的事情真的只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活动，随着时间的迁移能够被慢慢淡去。


“也就是说，有了这棵盆栽，我们就不会被那个什么邪气的树影响，完全不会有危险？”


看着陈先生期盼中带着怀疑的脸，鹿晗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绝对：“卷柏的确能抵御招魂树的气味，无论凶手是何方神圣，都违反不了自然规律。”


“可是如果下次那妖魔用别的方式害人呢？”陈先生还是一脸的不放心，“小晗先生，你不能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啊，我可是付了你们大价钱的，鹿大师还没有捉到凶手么？”


听到小晗先生四个字鹿晗差点没给口水呛着，是了，上回张艺兴带着他来也没说自己姓什么，左右鹿这个姓是不能用的……那小晗就小晗吧……


“陈先生不用焦心，凶手的事我们已经有了眉目，目前张师兄和鹿大师都在全力针对凶手，只有我得了闲来给您送这盆九死还魂草。”观察着对方的神情，鹿晗尽量表现得胸有成竹，“况且，您并非只拥有这一盆卷柏，上回我来时给您画的那些符咒，还在吗？”


“在在！”陈先生连忙点头，“我信得过鹿大师的高徒，那些咒符都好生贴在家中各处。”


“那便好，还望陈先生妥善保管那些符咒，我并非信手所画，所用的材料也是上乘的朱砂，有它们在，寻常妖魔绝不敢冒犯。”


“寻常妖魔？那不寻常的……”


“陈先生放心……”鹿晗忍住了才没扶额，“它要是不寻常，断不会借助招魂树害人，定是自己没那个本事才不得不躲躲藏藏，再过些时日，等鹿大师和张师兄擒获了它，我自会亲自和您联系。”


陈先生这才显出稍许放心：“哦……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辛苦小晗先生了，我们以后还要常联系，嗯一定要常联系……”








经过如此一通安抚，鹿晗为表示自己技术过硬高深莫测，到了最后差点连文言文都用上了，饶是这样，等他离开别墅的时候天色还是黑得几乎没几抹光线了。


好说歹说推辞了陈先生留自己吃饭的心意，鹿晗一出院门就狠狠地吸了口气，一面感慨着赚钱真是不容易，一面往周围搜寻着吴亦凡的踪迹。找了半天，却没看到人。


反正绑了红线，鹿晗也不担心他跑了，就摊开手指跟着感应一路往前走，可才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当机立断的想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殊不知，傍晚正是陈先生遛狗的黄金时段，隔了老远鹿晗就听见狗叫的声音，随即传来保姆的一声惊呼，再后来……没有后来了，那位不知道给哪路神仙开了灵智的西藏犬神猛地甩脱了保姆握在手里的链子，神勇无比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短暂的几秒当中，鹿晗脑海中闪过几种不同的方案——跑，还是不跑？


不跑的话，他这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恐怕就要被狗爪撕碎了；可是如果要跑，那岂不是做贼心虚么？一次也就罢了，你说犬神每次都追着你一个捉鬼的跑，这是什么道理？


正考虑着不如干脆放个技能收了这犬神，忽然就察觉到身边刮过一阵风，吴亦凡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正好杵在他和不断逼近的狼狗之间。


当鹿晗还在发愣的时候，就见对方忽然朝着自己的方向拔腿飞奔，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喊了句：“愣着干嘛？追我！”


心怀鬼胎之人做事总是一拍即合的，区区六个字，此时的鹿晗瞬间就心领神会，眼看着狼狗不剩几米就能扑上自己，他当机立断地转过身，冲着越跑越远的吴亦凡大喊一声：“那个那个——妖孽哪里跑！”

Part 24 起床

当晚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进屋时张艺兴正一个人坐在客厅开着电视等门，一见他们两个都有些狼狈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神情就略有些微妙，酝酿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叮嘱了句外面不安全，以后早点回来……

洗漱完鹿晗实在困了，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就迷糊了大半，朦胧中听见张艺兴询问今天的事情顺利与否，意识飘忽间勉强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之后的事情就再没有了印象。

张艺兴喊了他好几次得到的都只是含糊不清的回应，听间他迅速均匀下来的呼吸声，无奈地笑了笑，便熄了灯。


距离案件发生已有数日，立夏前的第一波热浪如期而至，第二天张艺兴去上班，鹿晗一如既往的起不来。昨日刚摆平陈先生那头的事情，想是短时间不会再有波折，一笔酬金到账，两相清净。

按说昨日与吴亦凡当街狂奔，两人应是建立起少许**友谊了，可一进了屋，每当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彼此找不到话说。

本以为艳鬼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但经过相处之后鹿晗却觉得不尽然。比方说现在，时间早就过了下午，连他都再也躺不住地起了床，出门一看亦凡的房门竟然还关着，也不知道前几天嘲笑自己赖床的家伙是谁。

鹿晗有点意外，但也没管他，相反的，心想着睡就睡吧，要是这人一天到晚都这么安生就好了。

好不容易捞着一天自由支配的时间，本想趁此机会把几天落下的微博和游戏刷一刷，却被张艺兴急火火的一个电话打断：

“鹿爷鹿爷！你看到陈先生家的狗了么？”

他这么一问鹿晗就知道不对，愣了一下，有所保留地回答：“昨天晚上见过，怎么了？”

“在哪儿见过？”

“就，山水大道附近啊……出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陈先生发现那只狼狗没回家，就带了人在附近寻找，结果在离家不远处发现一滩血迹，以及……”

不好的预感被落实，鹿晗抿了抿嘴唇，轻咳了一声：“你直说吧。”

那边张艺兴停顿了一下，才说：“以及一只狼狗的尸首，但不完整，缺了头……也没有陈先生栓上去的狗链，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狗，他说昨天他的狗和你一起走了。”

“是……我昨天回来得晚就是因为被它追着不放，可是它离开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啊……”心里明白大事不妙，鹿晗想了一下，问，“陈先生找你了？你怎么说的。”

“他刚才打电话给我，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他就问你人在哪里，我觉得不对，就说你出去了还没回来，所以他现在没办法联系上你。”张艺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鹿爷，你再好好想想，那只狗最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真的没有……尸体在哪儿？”

“在陈先生家，说是请了别的专家来鉴定。”张艺兴叹了口气，“出了这档子事，他恐怕对咱们不大信任了，恐怕之后还会找你要解释……不过没关系，只要事情与咱们无关就行，先别去掺和了。”

意识到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正在发生，鹿晗沉吟片刻，说了句有情况再联系就挂了电话。

这一挂，也再没了休息的心思。

是不是太巧了？昨天狗才追过他，第二天就死了，还没有头，说是不能认定身份，但当事人大致心里都清楚，便是那邪气不侵的犬神无疑了。

没有头……这摆明了是什么阴邪之术。

本来这事已经告一段落，这个节骨眼上，又闹了这么一出，什么道理？

他坐在沙发上静默了半晌，只觉得越想越不对，却想不出什么环节上有问题。最终，他把目光移向了那扇关上的房门。


吴亦凡的房间本来就是书房，之前鹿晗晚上就是睡在这里，也没有床，只有一张可以两用的折叠沙发，因为鹿晗并不常住，所以张艺兴特地买了来，不占地方。

窗帘很厚，拉严实以后，几乎透不进一点光线。鹿晗进了门，适应了一下才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景象。

“老张，你上次跟我说，你是怎么捡到这块木头的来着？”


正在办公室敲键盘的张艺兴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怔，尽量轻声地离开座位，等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才问：“怎么了么？有什么新发现？”

那边鹿晗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招魂树的气味遇到水会被稀释，你记不记得，你捡到木头的那天，下过雨。”

……

张艺兴捡到木头的当天已经离命案发生不止一天了，当天又下过一场大雨，他下班走得早，到达山水大道的时候，雨刚停。

招魂树的气味在经过那样一场大雨之后必然会变得很淡，可当鹿晗闻到的时候，竟反应强烈咳嗽不止，这说明什么呢？

“木头本来不是在那里的，我之前就去查过，如果一早就有这么个东西在那个窗口，我一定能看见。”鹿晗笃定地说，“艺兴，你想一想，你捡到木头的时候，它是干的还是湿的？”

毕竟已经时隔几天，张艺兴回忆起来也有些模糊了：“我……不太记得了，应该不是很潮湿吧，我记得上面的棱角还很尖锐，不然也不会划破人的手腕……”

“你说你那天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他是怎么出现的？”

经他这一提，当时的诸多细节也渐渐回到了张艺兴的脑海中。的确，细细想来，那个少年出现得的确有些古怪。说是迷路，从南大街一路迷路到山水大道，岂不是要把腿走折了？而且张艺兴的耳力不算弱，可他出现的时候，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冷，张艺兴有些迟疑地描述：“我当时在观察那栋房子，没有注意到身边有没有人，他……可能我没注意到他靠近吧。”

那头鹿晗也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思路：“他有什么特征，你还记得吗？”

“就……年纪不大，个儿挺高的，比我高，有一米八吧……头发染得不知道灰色还是银色，可能还有点偏金色吧，然后脸上……”

回忆着记忆中少年的长相，张艺兴逐渐地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相对清晰的轮廓，一边描述着一边浮现出隐隐的熟悉感，记得当初交谈的时候就觉得少年笑起来的模样有些眼熟，奈何却有些飘忽，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对象。

那边鹿晗听着也觉得糊涂，干脆就问：“你确定长这个样？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呢？”

电话那边顿时就没了声息。

鹿晗给这诡异的安静搞得有点犯怵，只能喊他：“老张？你在听么？”

“鹿晗……”张艺兴迟疑地接话。

“我在。”难得听见他这么认真地念自己的全名，鹿晗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说得对。”

“……”

“他跟你长得很像……我之前以为是小孩子叛逆期，现在想想，就连发色……也很像。”

Part 27 夜谈

张艺兴不在家的日子，有好也有不好。好在就算玩通宵也不会有人管，不好在肚子饿了也没人管饭。

粉红猪里的钢镚儿不少，可鹿晗又懒得出门，家里有泡面，看了一眼又没心思煮，于是决定挨一晚上饿，反正第二天有好孩子请客。

窝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调来调去也没见个有意思的节目，偶然看见某台正在重播红了十多年的格格戏，还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久。

边上装文化人看书的吴亦凡总是被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打断，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部剧至少播了有一二十遍吧，你怎么还找得到笑点？”

“啊？是么，我第二次看。”鹿晗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影响你看书的话你回房间去吧，关上门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吴亦凡看了眼墙上的钟，干脆合上了书：“算了，反正也没多久了。”

鹿晗笑得正开心没空理会他说的是什么，继续跟着电视里的人哈哈哈地直乐，乐着乐着，冷不丁电花一闪，主角大声念台词的声音和灯光同一时间消失，整个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诡异的沉默。

然后黑暗里传来鹿晗迟疑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也没多久了？”

“停电啊，”吴亦凡把书扔上茶几，“楼下停电通知写了好几天了，你不会一直没看见吧？”

鹿晗瞬间明白了张艺兴不着家的原因。

黑暗中窸窸窣窣了一阵，吴亦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既然黑了就去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去么？”

鹿晗摸黑抬头看他：“提前说好了，明天我出门不能带上你。”

吴亦凡一听就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天到晚闹着要出门。”

鹿晗自顾自地点点头，点了半天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清清嗓子说道：“那你去睡吧，我再玩会儿。”

吴亦凡本来已经转身要进房间，听了他这话反而停了下来：“也不早了，这么晚还不睡，怕黑啊？”

鹿晗嗤笑：“是啊，我还怕鬼呢，你要不要来咬我一口啊？”说完就觉得胳膊被人一拽，刺痛的感觉瞬间就传入了中枢神经，鹿晗条件反射地抽回手，出手如电地一把扣住对方的后颈，“叫你咬你还真咬啊！狂犬病没治好啊？！”

吴亦凡被他摁着脖子倒在沙发上，黑暗中也不忘笑道：“这么黑你还看得见我？视力不错呀。”

没理会他的话，鹿晗只管用力制住他，歪过头对他眨眨眼：“你说你这人，想对你好点儿你又不识相，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招惹我就皮痒，真真儿不见瓶子不落泪。”

“话不能这么说，上回我为了救你被狗咬了一口，现在上你这儿还一口，有什么不应该？”

“狗又给你弄死了，算两清了，干嘛又来惹我？”

“喂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分青红皂白的算在我头上？那五个人和那只狗真的都不是我杀的好么？”

“那五个人我不管，可最后看见狗的只有你和我，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我么？”

“说不定呢？你怕那狗有朝一日说出你的秘密，告诉别人鹿天师其实是个……唔呜呜——！”

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鹿晗一下子把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人从沙发上提起来，拉近到面前，舔了舔嘴唇悠悠地说：“有胆量，你就把后面的几个字说出来，然后就等着尝扒皮拆骨的滋味儿吧。”

整片小区都停了电，窗外连路灯都不剩一盏，唯有远处工地上吊塔的太阳灯使屋子里不至于全然漆黑。

凭着十分有限的光，吴亦凡看清了眼前鹿晗的样子。

是熟悉的模样，就跟前两次在巷子里时一样，眯着双眼，长睫之下漆黑一片，仅剩两道弯曲的长线。同样是笑，却与先前看电视时的模样判若两人，说不出的鬼魅，这人精分不成？

短暂的安静之后，捂住的嘴的力量稍微减弱，吴亦凡在他的五指之下轻笑：“你这架势，倒是比我更像鬼。”

鹿晗也看着他笑：“但我还活着，你羡慕不来的。”

“你的确还活着，”看着近在眼前的瘦削五指，吴亦凡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言谈之间舌尖轻轻扫过了指腹，看着鹿晗闪电般地缩回了手，便笑得更开了，“活着的人都要吃饭，你不饿么？”

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稀释下来，一反常态的，鹿晗被占了便宜却没生气，只是一把松开他把人扔回沙发，理理衣服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君子远庖厨。”

吴亦凡不慌不忙的爬起来：“哦，原来张艺兴不是君子。”

鹿晗瞪他。

吴亦凡看着他耸肩：“我也不是。”

……

一刻钟之后，鹿晗趴在厨房的桌子上，冷眼看着吴亦凡从热水里捞面。

这算是一副极其违和的景象了，黑灯瞎火里，只有炉灶上闪烁着幽蓝的火苗，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围着围裙站在锅子边上，娴熟的……煮泡面。

鹿晗打了个呵欠，看了半天还是觉得怪异，就没精打采地问他：“你煮个泡面为什么要分两锅。”

把煮熟的面条沥干热水装在碗里，吴亦凡洗了锅又朝里添水：“你就看着吧，顺便学着点，活了这么多年连煮面都不会，也不怕小孩笑话你。”

“……谁说我不会，”吃人的嘴短，鹿晗想了想还是没跟他吵，“我不是在问你干嘛分两锅么？……兴兴煮的时候都是一锅就行了。”

“他那是图方便，面饼上防腐剂太多，先过一遍水比较好。”

看水差不多开了，吴亦凡撕开调料包，合着冰箱里仅有的几片菜叶子放进去，锅铲和弄了几下，看锅开了就关了火。把一锅纯粹的汤汁均匀的浇在面上，顺手拿过筷子一起摆在他面前。

鹿晗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跟这人用不着客气，就拿起筷子开吃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起来确实跟以往泡面的味道……不太一样。

“你又吃不了东西，怎么会这些？”

“以前认识过一个女孩，很擅长烹饪，她教给我的。”吴亦凡坐在他对面，用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欣赏他吃面的样子。

鹿晗吃面的动作一顿：“你还这么小清新过？我以为你的口味儿一直是葛敏那样的。”

“那女孩挺好，葛敏也不错。”吴亦凡回味似的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他，“都很漂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面的味道瞬间给这句话弄得寡淡了一半，鹿晗低下头专心吃面，不再理会他。

他不说话，算是因为嘴巴忙，吴亦凡却空得很，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又说：“你力气好像很大，我听说鹿家有一门绝学和这个差不多，你学过？”

“你真是接二连三的让我意外……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说实话。”面吃到一半，鹿晗放下筷子抹了把嘴唇，“你对八门的事了解的这么多，到底什么来路？姓吴，和八门吴家有关？”

“那怎么敢高攀？吴家怎么会和我这种孤魂野鬼沾亲带故？”吴亦凡笑着冲他抬抬下巴，“我就随便问问，你吃你的，一会儿凉了。”

鹿晗慢慢地拿起筷子，却没急着吃：“我既然问了，当然不会毫无因由，实话跟你说，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

吴亦凡放下撑着的下巴手，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故人，也是八门里的？”

“……不算是。”鹿晗缓慢地摇摇头，随即就继续低头吃面，“时间这么久了，他的样貌我其实已经记不大请了，可能只是有点像罢了，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对于他的自问自答，吴亦凡未置可否：“之前你一再对我网开一面，就是因为我长得像他？”

“你也知道我对你网开一面呐？”鹿晗笑着，下一刻就冷下脸，“那你还这么不识好歹。”

“……我这不是给你煮面了么？”

“我这么好打发？”

“那我该为你做些什么？”吴亦凡问得挺真诚，“不然我试着学一学你那故人的样子，让你睹物思人一下？”

鹿晗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便摇了头：“算了，你学不会的。”

“很难？”

“其实我和他并不算相熟，时隔几十年，只记得他是个很素净的人，跟你不同。”

正当吴亦凡努力理解‘素净’这个词的含义时，又听鹿晗说道：“他年纪不大，人很瘦，个儿却高，家世很好，读过不少书，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也挺静的，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洁身自好。”

都这样了还说记不清楚？吴亦凡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勉强开口：“除了最后一点，其他的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鹿晗一听就笑了：“所以没指望啊，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皮相，气质要是变了，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你不是在试探我吧？”把这句话体会了半晌，吴亦凡说，“鹿晗，面对现实，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该对我怎样就怎样，犯不着客气。”

“当然，要是他变成你这样，那不管死了活着我都要打断他的腿。”鹿晗放下筷子，把空碗搁在他面前，“再说我也没跟你客气过。”

吴亦凡低头看着那油迹斑斑的碗筷，摇着头笑了：“面都煮了，还在乎洗个碗吗？”说完就端起来走到水池边，半点不情愿的意思也没有。

鹿晗坐在桌前，安静地看着他娴熟的洗完碗，擦拭干净，再整齐摆放进柜子。良久，轻声自语道：“你果然不是。”

吴亦凡整理完东西，回头见他竟愣愣地看着自己，这可难得，便故作惊讶地问：“看呆了啊天师大人？你别是也看上我了？”

没再跟他计较，鹿晗揉了揉吃饱的肚子：“别误会，你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吴亦凡擦干净手，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反正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就因为我好看？”

“这就够了。”

“……我不拦着你，有胆就试试吧。”

鹿晗说完就起身离桌，没再看他的表情。


有一天，一只艳鬼对我说喜欢，你说我要不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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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跟上了大部队OTZ。。。。

Part 28 赴局

张艺兴这一天上班的时候都有些不带劲，原因无它，昨天住卞白贤家里浴室用不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灌了点儿水进耳朵，搞得一整天听声音都有半句没半句的。

昨晚和卞白贤打游戏打到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对方说什么也不打了，理由是白白困了要睡觉，不能吵着它。

彼时张艺兴才注意到一直窝在窗台上眯着眼吹风的小白猫，一时也没多想，就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这猫搞清楚公的母的没？”

卞白贤走到窗前把睡得晕乎乎的小猫抱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底下毛茸茸的肚皮：“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啊，公猫春天的时候叫得特别厉害，声儿还特别大，你家白白没反应么？”

“是吗……没有啊。”

“哦？”张艺兴托着下巴以一种学术性的目光打量着他怀里的猫，“我听说有一种猫确实是不会叫的，你这猫不会是被……”

话没说完，本来睡眼惺忪的白猫忽然全身一震，精神抖擞从卞白贤怀里抬起头，一双冷绿的猫眼儿十分不友善地盯住他。

“呃……”张艺兴被盯的一哆嗦，讪讪一笑转了话题，“你家白白真聪明，你看我话还没说完它就听懂了……”

卞白贤颇为骄傲地一抬下巴：“那是，我就说我家白白是猫仙，还会自己拆薯片吃，吃完了还知道扔进废纸篓，别家的猫哪有这种技能。”

哦你那么骄傲的表情是为什么啊，你难道不觉得你家这猫聪明得太过分了么这不是猫仙这是猫妖啊π_π！张艺兴泪目了。



卞白贤家够大，于是两人不用挤一间房，临进房前张艺兴见他还抱着猫，就问：“你跟猫睡啊？”

“对啊，白白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的，我给它洗过，所以绝对不存在你刚才说的问题。”说到这儿，卞白贤和他怀里的猫统一地以一种→_→的表情看向张艺兴。

张艺兴囧了，正想关门进屋，目光扫过至今属性未知的白猫时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稍微一想就恍然大悟，忙问：“哎不对啊，你这猫前几天爪子上不是还有伤么？怎么才这么几天就不见了？”

他这一问白猫就没动静了，垂下脑袋用头顶上几撮白毛对着他，唯有竖起的耳朵却不着痕迹地动了两下。

卞白贤捋着它的背毛打了个呵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动物好的比较快吧。”

比较快？这才几天啊，再快会快得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么？张艺兴越想越觉得不对，刚想再问点什么，就见卞白贤摆摆手，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哎艺兴哥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就这样，张艺兴的千言万语都被‘嘭’的一声挡在了门外。

关了门，卞白贤把白猫放在床上，自己也钻进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关了台灯，看见自觉在枕头边团成一个雪球的家伙，卞白贤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明天下班我想去超市给你买点吃的，晚上回来的会比平时晚，我猜普通的猫粮你一定不喜欢吧？”

白猫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晃了晃脑袋。

“那你喜欢什么呢？可惜你又不能说话……”卞白贤摘掉眼镜，有点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那我就随便给你买点儿我喜欢的吧，原味薯片怎么样？”

白猫非常坦然地点了头。

卞白贤忍不住笑了，最后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就翻过身闭上眼睛。

“艺兴哥说的对，你果然是只聪明的猫。”声音说的很轻，就像是喃喃自语一样。



第二天下班，卞白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嗖的一声钻进了张艺兴的车，两眼放光地东摸摸西看看：“哦我终于又能坐你的车了，跑车就是跑车，人往里头一坐就心旷神怡！”

张艺兴晃着钥匙坐进来，哭笑不得地发动引擎：“出息点儿成不，你有多少小金库我还不清楚？趁早自己买一辆省得看着心痒痒。”

“我爸不让我买啊！说开跑车的男人都花心！”

“啊？你说什么？”张艺兴掏掏耳朵，以实际行动表示洗澡进水后遗症很严重。

“咳、咳咳……老人家的观念都比较保守，你别往心里去，我就觉得开跑车的男人都倍儿帅气！”卞白贤一脸乖巧地蹭过来，“你看天这么热，咱们就开个敞篷呗……”

张艺兴不忍直视地把他摁回原位：“免谈，我一会儿要回家接我哥们儿，他不喜欢吹风。”

“哦，鹿晗是吧。”卞白贤一听也老实下来，可还是不甘心，“那下次你带我出去兜风，一定要敞篷！”

“好好好~真是跟小孩儿似的……”张艺兴无奈地摇头，“你去哪家超市？”

“就α路新开的那一家吧，我还没去过。”

“哟，那正好跟我吃饭顺路，就先去我家接了我哥们儿再一起去？”

“好啊，一直久闻你哥们儿大名，终于要见着真人了！”

张艺兴笑笑，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家楼下。熄了火，刚掏出电话就看见鹿晗从楼道里走出来，穿得整整齐齐还背了个书包，亚麻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泛着暖光，打眼儿一瞧就是个标准学生党，欧美小正太的那一种。

鹿晗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车，小跑过来刚想开门却发现前排有人，愣了一下坐进后座，刚关上门就见着前排戴着眼镜的男孩回过头乖巧地笑着：“鹿晗哥你好，我是卞白贤。”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鹿晗对着男孩眨眨眼睛，随即也笑开：“你好，经常听艺兴提起你，今天也一起去吃饭吗？”

“哦不不，我就搭个便车去买点东西。”卞白贤挠挠头，忽然压低了声音，“谁要去跟那个家伙吃饭啊……”

“嗯？”

鹿晗没听懂，张艺兴却笑了：“没事儿，俩小孩有点过节，还记仇呢。”

鹿晗依旧似懂非懂，呆呆地问：“有过节？金钟仁？”

“是啊，大街上公然抢一只猫，从早上吵到下午，引了好多买菜的阿公阿婆围观来着，何等的盛况啊……”

“是他欺负我的猫在先，我当然要讨回公道！”一想起当时的情况卞白贤就不自觉地捞起袖管，“不过是个还没断奶的小P孩，眼睛都睁不开，敢跟老子抢？”

“咳咳，”见他又不自控地热血上脑，张艺兴不禁清清嗓子，“白爷，文雅点儿。”

这才想起后排鹿晗还在呢，白爷一秒钟变小白，卞白贤立刻拽下袖管作乖宝宝状腼腆地笑笑：“哎其实也没多大事儿，我不和他一般见识，鹿晗哥见笑了。”

鹿晗也被他俩逗笑了，笑过之后戳了戳张艺兴的座椅靠背：“抢什么猫呀？”

只当他在好奇，张艺兴开着车也没在意，就挺笼统地描述：“挺普通的一只白猫，前头我还以为是波斯猫呢，结果两只眼睛都一个颜色，可惜了。”

“人家的猫，你还想拿过来估个价不成？”鹿晗笑着，目光转向车窗外，“那它眼睛其实是什么颜色？”

“绿色，不过也挺好看的。”

鹿晗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神色未变。

Part 29 夜宴 上

半道卞白贤就下了车，依旧露着一口小白牙乖巧地冲俩人挥挥手，然后就提着购物袋一蹦一跳地跑进了超市。

目送着他跑远，鹿晗把目光收回：“你这小同事倒是挺讨人喜欢。”

“唉，甭提了，刚跟人认识的时候整天卖萌，时间一久就本性暴露了，总得来的还算靠谱。”张艺兴一边倒车一边说得感慨，“就那天例外，一见着金钟仁就跟炸了毛似的，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

听见金钟仁的名字，鹿晗微微垂下眼：“金钟仁是小金家的孩子，那如今大金家的境况如何？”

张艺兴扶着方向盘的手指一顿，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你知道大金小金本来就是一家，后来因为利益才分了家，不过那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归根到底，都还是姓金的。”

“所以大小金又重归一脉了？”

“那倒不至于，小金家前些年做生意亏了不少钱，幸好得了大金家的扶持，承人恩惠不能不看人几分脸色，所以相当多的时候，小金家都是按着大金家的意思做事。”

鹿晗了然地点了头：“所以金钟仁代表的，其实是大金家的意思？”

“可以这么说……但难保其中有没有小金家自己的打算。”张艺兴说着，微微侧过头，“不过不管大金小金，跟咱们都不算一路，只能说小金家立场相对不稳而已。”

从后视镜里对上他的目光，鹿晗轻巧地笑了：“我明白。”




金钟仁选的饭店在近郊，地段一般，景色却很好，常有些富贵闲人开着车来喝喝茶钓个鱼什么的。

饭店整体设计得像个民国的大庄园，房屋外墙都仿旧式填涂上旧漆，大片的常春藤爬满半墙，价值不菲的古树参天点缀了整个院落，服务员穿着旗袍走得摇曳身姿。

鹿晗一下车，迎面的景色悉数撞进眼帘，恍惚间时空倒错，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张艺兴停好车走过来，见他发呆，还以为他不适应这种场合，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咋了鹿爷？”说完往四下里瞧了瞧，心下了然，“触景生情啦？”

鹿晗迟缓地回过神，无意间扫视过身边经过的一个服务员，竟是摸着鼻尖吹了个口哨：“这儿的妞腿都真长。”

张艺兴傻了。

挑起半边唇，鹿晗笑得游刃有余：“不过这排场虽大，到底没有当年旧都的风光，没办法，政策不同了，那种奢华的气派大底一去不复返了。”说着，还摇头晃脑的“啧”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还不见张艺兴跟上来，便侧了头喊他，“还愣着干嘛？”

“……哦哦。”张艺兴忙几步跟上去，却仍是不住的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借着傍晚的灯光，几缕光线打在那张年轻的脸上，三分斜度的侧影，光暗正好，隐约一丝笑意，不温不凉，虽不合时宜地一身短袖仔裤双肩包，可有那么一刻，张艺兴却仿佛看到了八十年前的鹿晗。

那年鹿家盛极一时，舞殿冷袖经久不衰，家主将门之臣，战场上横刀立马，风月场上亦挥金如土。

说起来，那年的鹿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从来都不曾知道。


等他终于走上来了，鹿晗顺手揽过他的肩膀，目光却仍徘徊在周围的建筑物上：“选这么个地儿，小金家这孩子，挺有心啊。”

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名气势所笼罩，张艺兴有点不自在地开口：“鹿少，您是瞧上这儿的房子，还是这儿的妞？”

听出这话有些不对，鹿晗如梦初醒地察觉到自己举止的出格，下一刻放下揽着他的胳膊，整理好神情，先前从容不迫的气场瞬间烟消云散：“我还是喜欢自己在家煮泡面。”

见他恢复过来，张艺兴佩服这收放自如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那个，说起来昨天晚上我不在，你怎么解决温饱问题的？泡面？”

停顿了一下，鹿晗不大自在地哼哼了一声。

张艺兴却惊了，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您什么时候学会煮泡面了？”

Part 30 夜宴 下

他顺着鹿晗的意思改了称呼，和张艺兴一样称‘鹿晗哥’，不论是听者还是说者，交流起来的确方便不少。

鹿晗喝了口饮料，迟疑了一下，态度谨慎地回答：“不是我有意推辞，但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过旧都，至今连各家家主分别是谁都不尽搞得清楚，回去见了面……只怕也尴尬。”

“这倒不必担心，家中长辈也不是全无见过您本人的，只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断不会让您觉得生疏。”

“长辈？小金家的几位叔叔早年见过鹿晗？”张艺兴忽然问。

“我本家的确是没有……不过艺兴哥的祖母据说早年与鹿晗哥相熟，听说她老人家也是日夜盼着重聚的。”金钟仁笑着看向鹿晗，“鹿晗哥，该不会让艺兴哥的家人失望吧？”

这药下得猛，张艺兴是不好说些什么了。鹿晗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提起筷子夹菜：“不好意思啊钟仁，我昨天只吃了一顿，再多叫几个菜你不介意吧？”

金钟仁一愣，不知他忽然跑题是卖什么药，不过很快顺着点头：“当然当然，鹿晗哥尽管吃，你能喜欢这里的菜色当然最好。”

“这样啊……”鹿晗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一个长辈吃你的，倒叫你破费了。”

“不会不会，”金钟仁赶紧摆手，“我工资还算可以，您只管吃，谈钱太伤感情了。”

见话题成功被转移开，张艺兴见缝插针地接话：“对了钟仁，你毕业后就一直在A市工作，还没问你在哪个单位呢？”

金钟仁知道话题被错开，心里有点着急，却也只得先顺着接话：“我啊……就在大学当当辅导员，平常也挺清闲的，还有双休日，我个人没什么追求，也就安于现状了。”

“辅导员啊，是挺不错，”张艺兴点着头，“不过我记得你大学不是念的物理么，没考虑过努力一把做个讲师？”

“短时间就没这方面的计划了，当老师要先读研，我眼下还要管一些家族里的事，怕是没这个精力……”

“哦对了，你现在是在A市有房子还是住在旧都家里？”

“在本市有租一间小套。”金钟仁低头笑笑，“家在旧都，哪能天天回去。”

鹿晗一面吃菜一面听着两人扯皮，听到这儿忽然出声：“我记得小金家的孩子都是要学神行术的，你家长辈曾把缩地成寸连得炉火纯青，恐怕吃完晚饭消食的工夫就能围着地球跑一圈了。”

“……那都是祖辈时候的事儿了，神行术如今我们还是要练，却苦无天分学而不精，像我，就只能天天搭公交上班。”金钟仁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对了，说起来八门里流传下来的术法已经有些失传，如今唯有艺兴哥家的控尸之术保留得比较完善，不知鹿晗哥的拿手绝活是什么，我也想长长见识。”

鹿晗打了个饱嗝，笑着摆摆手：“你别看我活得比别人久一点，其实我年轻时也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家里的法术全是些打打杀杀用蛮力的，我不感兴趣，就没学会几成……跟你们一比就贻笑大方了。”

“鹿晗哥太谦虚了……而且，这次朝会也不是像过去那样切磋术法，其实这次大家都希望您回去，也实在是因为这事牵扯到您本身。”再度把重心引回先前的话题，金钟仁放下碗筷，带了几分慎重地开口。

张艺兴听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金钟仁留心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

“艺兴哥可能还没听说，旧都政府最近看中了八门旧宅附近的几块地皮，想收购了去，家中长辈们见那旧宅久无人居早已颓败，所以最近想派些人去收拾收拾尚可用的物件，我听说……鹿家旧宅里还存着不少昔年之物，这些东西八门中一直无人动过，如今仍然归您所有。”

想是吃得撑了，鹿晗也不再一味地大快朵颐，筷子放下的同时抬眼看向他：“你们希望我能回去亲自处理这些家产？”

“的确如此。”金钟仁微笑点头。

“鹿家旧宅快有一百来年了吧……”鹿晗叹了口气，“一百来年，我从没回去过一趟，暂不提如今早已破败不堪，里面纵使有金山银山，我也没个确数。”

他这话金钟仁乍一听没明白过来所指为何，只当他在试探所余财产的多少，便赶紧保证道：“鹿晗哥放心，鹿家旧宅中的一草一木几十年来绝对无人动过，早年被……那些匪兵掠走的东西我们也都悉数取回，物归原样……如果鹿先生割舍不下，也可以暂不出售，我们其他几家定然会竭尽心力地替您保全下来。”

这算是明着卖人情了吧？鹿晗闭了闭眼，脸上却带着笑意：“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

“钱不是问题，只要——”

“谈钱多伤感情？”

“……”

看着金钟仁被先前自己的话噎住，鹿晗笑着转向张艺兴：“我都忘记问了，帼瑛近来可好？”

帼瑛是张家祖母的名讳，多年来鲜少听鹿晗说起，他这突然一提张艺兴一时竟愣住了，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奶奶身体一直很好，精神矍铄。”

“那便妥了，”鹿晗点点头，托着下巴看向金钟仁，“我与帼瑛素来交好，虽多年不见也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些年鹿家的旧事全是由她为我料理，鹿家的那些旧物，便都交给她吧。”

张艺兴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默默半晌，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

金钟仁也有些措手不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几圈，惊讶之余仍不放弃地劝道：“可……那虽是旧宅，财产的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是可观，于我而言，也真的就只能观一观。”鹿晗毫不在意地朝他笑笑，“帼瑛数十年如一日地替我料理家事，我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声谢谢，想想还真是有些对不住了……那些旧物我并无可恋，留与她，做个念想，我想再为妥善不过。”

说罢，拍拍一直抿唇不做声的张艺兴，回头对金钟仁眨眨眼：“钟仁，你说是吧？”

勉强对他笑了笑，金钟仁无言地沉默下来。

“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不愿回去，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放开张艺兴，鹿晗重新坐直了看向窗外，“我先前就与艺兴说过，我早些时候曾在外地和别人有约，客户那边我签了合同的，不好推延，所以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A市了……实在是迫不得已，等你们回了八门可得跟各位家主解释清楚，可别叫人以为我自持辈分不给大家面子。”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立场已经分明，饶是金钟仁再说什么，鹿晗已摆明了站在谁身边。

此话一出，张艺兴有点诧异地看他一眼，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桩事，便接了话头对金钟仁说：“这倒是真的，客户还是我给联系的，对方开价挺高，合同也签得严，真不好钻空子。”

要真有这个合同之前你咋一个字都不说？金钟仁很想在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也只得妥协。可是费了这么大劲儿，什么也没谈成，不、甘、心、啊……

“这样的话……那真是可惜了。”勉强笑了笑，金钟仁摸摸鼻子，闭眼沉淀了一会儿，忽然说，“既然如此……那鹿晗哥艺兴哥你们还有什么想吃没有？或者吃饱了想不想听个曲儿？听完曲儿不如再去外头温泉泡个澡？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鹿晗和张艺兴面面相觑，不知他在唱哪出。

金钟仁看着他俩的表情，终于找到了点儿成就感：“不用客气，谈钱太伤感情，再说不就是这点儿钱吗？算个啥？”

说完，也不顾两人的反应，站起来就大手一挥：“服务员，再来一桌菜！对，别愣着了，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全给我上一个！”

豪气震天的吼完，金钟仁呵呵地笑开了……你们谁都别管爷，爷就是想自虐怎么着!

他这话金钟仁乍一听没明白过来所指为何，只当他在试探所余财产的多少，便赶紧保证道：“鹿晗哥放心，鹿家旧宅中的一草一木几十年来绝对无人动过，早年被……那些匪兵掠走的东西我们也都悉数取回，物归原样……如果鹿先生割舍不下，也可以暂不出售，我们其他几家定然会竭尽心力地替您保全下来。”
这算是明着卖人情了吧？鹿晗闭了闭眼，脸上却带着笑意：“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
“钱不是问题，只要——”
“谈钱多伤感情？”
“……”
看着金钟仁被先前自己的话噎住，鹿晗笑着转向张艺兴：“我都忘记问了，帼瑛近来可好？”
帼瑛是张家祖母的名讳，多年来鲜少听鹿晗说起，他这突然一提张艺兴一时竟愣住了，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奶奶身体一直很好，精神矍铄。”
“那便妥了，”鹿晗点点头，托着下巴看向金钟仁，“我与帼瑛素来交好，虽多年不见也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些年鹿家的旧事全是由她为我料理，鹿家的那些旧物，便都交给她吧。”
张艺兴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默默半晌，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
金钟仁也有些措手不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几圈，惊讶之余仍不放弃地劝道：“可……那虽是旧宅，财产的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是可观，于我而言，也真的就只能观一观。”鹿晗毫不在意地朝他笑笑，“帼瑛数十年如一日地替我料理家事，我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声谢谢，想想还真是有些对不住了……那些旧物我并无可恋，留与她，做个念想，我想再为妥善不过。”
说罢，拍拍一直抿唇不做声的张艺兴，回头对金钟仁眨眨眼：“钟仁，你说是吧？”
勉强对他笑了笑，金钟仁无言地沉默下来。
“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不愿回去，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放开张艺兴，鹿晗重新坐直了看向窗外，“我先前就与艺兴说过，我早些时候曾在外地和别人有约，客户那边我签了合同的，不好推延，所以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A市了……实在是迫不得已，等你们回了八门可得跟各位家主解释清楚，可别叫人以为我自居辈分高不给大家面子。”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立场已经分明，饶是金钟仁再说什么，鹿晗已摆明了站在谁身边。
此话一出，张艺兴有点诧异地看他一眼，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桩事，便接了话头对金钟仁说：“这倒是真的，客户还是我给联系的，对方开价挺高，合同也签得严，真不好钻空子。”
要真有这个合同之前你咋一个字都不说？金钟仁很想在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也只得妥协。可是费了这么大劲儿，什么也没谈成，不、甘、心、啊……
“这样的话……那真是可惜了。”勉强笑了笑，金钟仁摸摸鼻子，闭眼沉淀了一会儿，忽然说，“既然如此……那鹿晗哥艺兴哥你们还有什么想吃没有？或者吃饱了想不想听个曲儿？听完曲儿不如再去外头温泉泡个澡？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鹿晗和张艺兴面面相觑，不知他在唱哪出。
金钟仁看着他俩的表情，终于找到了点儿成就感：“不用客气，谈钱太伤感情，再说不就是这点儿钱吗？算个啥？”
说完，也不顾两人的反应，站起来就大手一挥：“服务员，再来一桌菜！对，别愣着了，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全给我上一个！”
豪气震天的吼完，金钟仁呵呵地笑开了……你们谁都别管爷，爷就是想自虐怎么着!

Part 31 撞破

再怎么说三人当中都是金钟仁年纪最小，鹿晗和张艺兴难得良心发现，也觉得白吃人孩子的工资太不厚道，最后只围着整个庄园转了转就各自道了别。

目送着他俩走向停车场，金钟仁揪着头发痛苦万分地蹲在墙角画圈圈。冷不丁肩上被人一拍，他被吓得一蹦跶，回头正对上一明一暗的一双阴阳眼儿，刚刚运转过渡的大脑一滞一下子就尖叫了一声。

面前的少年对着朗朗夜空翻了个白眼：“你继续叫，看看保安一会儿来不来请你喝茶。”

被这么一吓金钟仁也清醒过来，一见是他也忘了之前的破财之痛，一把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一通狂摇：“说！你小子刚刚为什么不来！我一个人和他们两张嘴谈我战斗力严重不足啊！这下好了吧，鹿晗摆明了要帮张家，我就这么被KO了！”

吴世勋被他摇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情急之下拿脚一踹，嫌弃地看着他满地蹦跶：“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怪我好不好？而且你也不看看，我这个样子能出现么？”少年说着指向自己颜色不同的两只眼睛，“别人会以为我是妖怪的好么！”

“你本来就是妖怪……”金钟仁小小声。

吴世勋没力气和他计较，揉了揉黑色的那只眼睛，用另一只夜晚闪着绿光的猫眼看着他：“我出来得急，隐形眼镜掉了一只，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又不能给人看见我这只眼睛，一路上我都是一只眼摸黑走过来的好么？”

心里清楚这事不能怪他，金钟仁叹了口气，垂头认命。

“是我之前太轻敌，把这两个人想得太简单了。”金钟仁双手抹了把脸，低声反省，“之前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故意认错了，鹿晗一百岁了怎么可能是那么孩子气的一个人……谁知果真道高一尺，我也算得个教训。”

“的确自找苦吃。”吴世勋倒是不怎么在意，“你也不想想家主为什么同意让我出来，如今八门里金家这边的，除了我，还有谁更熟悉他？”

气氛一时陷入在沉默里，过了一会儿，金钟仁张了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想着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正想换个地方就听见张艺兴的声音传来：“钟仁？你没事吧？”

次奥！怎么又回来了！

显然吴世勋也听见了，整个人僵了一下，可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的当口只能赶紧遮住绿色的那只眼睛，和金钟仁一起齐刷刷地抬起头。

张艺兴走到墙角里，一见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愣了一下，左右瞧了半天还是先转向了金钟仁：“我跟鹿晗刚走，结果他说听见你尖叫，我就过来看看……”说着，又看向挡着半边脸的吴世勋，“你们……认识啊？”

“我们认识——”

“不认识——”

安静。

金钟仁捂住脸，这神一样的默契……诡异的气氛里，张艺兴最先忍不住笑了。

吴世勋悲凉地叹了口气，斜了眼自己毫无默契的队友，主动站了出来。想想还是没把手拿下来，就用一只眼睛对着张艺兴笑了：“是你啊，谢谢你上次给我指路。”

张艺兴笑完，也正了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见招拆招：“没事没事，举手之劳，倒是你……”说着，目光移向他完好如初的右手，“伤这么快就好了？”

吴世勋一僵，随即把话题岔开：“我身体一向不错，世界真是小，你也认识金老师？”

金老师？张艺兴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吴世勋单手拉过一直表情僵硬的金钟仁：“还是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在A市上大学，平时不怎么出门，金老师是我的辅导员。”

胳膊被使劲一掐，金钟仁被伤透了的大脑终于开始迟缓地运转，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唔唔，没错！我刚才叫就是被这小子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张艺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明摆着有什么问题的两个人，却没戳破，只是放心似的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好，你鹿晗哥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说着又转向吴世勋，“那还真是巧了，能再遇见也是缘分，不过你的眼睛又怎么了，干嘛一直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