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武馆，一家日本人开设的武馆，主要是提供给军方使用。
明诚跟着冈村一道进来的，内心吐槽着，怎么这么倒霉，居然在侨民区都能碰上她。
冈村心心念念着之前的比武约定，不管明诚如何舌绽莲花，这回是再不肯接受择日再战的建议。
“实在不好意思，我再不回去家里人会着急的。”

“没关系，您可以打个电话回去说明一下。”
“忙了一天了，这个时候比武实在不合适。改天，找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我一定奉陪。”
“上一回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您还提出了三日为限，结果三日之后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了。”
“我不是解释了吗，我受了伤，在养伤。”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
……
最后，动用了武力邀请，几把枪硬是把人请到了武馆。

明楼开了车在路上转了几圈，心知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是没有结果的，阿诚做事素来有分寸，出任务前总会跟自己报备的，当下稍稍宽心。
抬眼见街边有卖糖炒栗子的，心念一动，下车买了一斤，刚出锅的热气腾腾透着板栗的香甜味道，卖板栗的老汉用牛皮纸装了递给明楼，“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楼笑着点点头，想了想把围巾摘了下来包在纸袋外头。
那老汉见状笑道，“这是给家里的太太买的吧？”
明楼一愣，刚想否认，偏又有些不情愿，于是含糊地应了句，“嗯。”
老汉叹道，“太太好福气啊。”
“……是我好福气。”

寥寥数语让明楼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车子掉了头回家。
进屋就听见有人说话，以为阿诚回来了，明楼加快了脚步，“看我带什么回……是你啊。”
来人正与阿香说笑，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眉目间透着股散漫的慵懒气息，正是康子熏，“看见我来就这么失望？手里拿的是什么？”
明楼把拆一半的围巾重新绕回去，“没什么，又不是给你的。”说着往书房走，康子熏老实不客气地跟了进去。
明楼脱了外套边换上家居服，边道，“要结婚的人了，这么闲啊，跑我这来做什么？”
康子熏向外看了一眼后，鬼鬼祟祟地把门带上，略略斟酌了下，“有件事，我拿不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有话直说，少扯这些没用的。”明楼不耐烦他的开场白，非常冷血地直接打断。
康子熏心情颇好，并不计较，反倒凑近了压低声音，“这两天晚上……”话到这停顿了一下，气氛一下子神秘起来，明楼跟着竖起耳朵，只听他续道，“我看见，不，是觉得，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第六感，不是看见听见而是真真切切感觉到的……”一看明楼脸色不善，他不好继续跑题，赶紧讲重点，“我觉得，青明回来过，而且是每天午夜的时候。”
“……”

两相沉默了下，明楼不解，“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明楼不想搭理他了，准备往外走。
康子熏连忙拉住他，“这事很重要，你要是不重视，下回不要求我看病。”末了，大约是觉得威胁不够又加了句，“尤其是你家阿诚。”
死穴！明楼面不改色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重视？我这不是准备出去帮你把茶端进来么？”
“不用不用，”康子熏一把将他按在沙发上，一脸神秘激动又带着窃喜状，明楼暗暗扶额。
康子熏续道，“我就想你帮我参详参详，他为什么都三更半夜回来，回来就回来嘛，做什么只做门口站着？难不成脸皮薄不好意思？”
明楼叹了口气，“你纠结这个有意义吗？别忘了过两天你就要结婚了。”
“……”康子熏像被泼了盆冷水，半天才呐呐道，“我还不是想刺激刺激他，叫他认清楚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别一天天的想去前线。”
“什么？你结婚只是为了刺激他？”这下明楼目瞪口呆。

康子熏斜了他一眼，“别装得跟你无关似的，别忘了之前是你要我跟花慕雪假结婚的，而且你也答应青明他提前退伍的。”
明楼想起来了，王天风放出消息，说左青明的身份可疑，谨慎起见，在没有释疑之前，明楼必须让身边的人避免与他过多接触。当时康左两人几乎腻在一起，要让两个人暂时分开只能出此下策。
至于提前退伍一说，那是明楼为了安抚康子熏而随口答应的。明楼心想，提前多久我可以没有承诺，“那是之前，后来我不都跟你说了，任务取消嘛，谁让你假戏真做的？你这么折腾，当心不好善后。”
康子熏瘪了瘪嘴，整个人蔫了似的，“我这不是……唉。”
“看来这事不简单啊。”明楼说着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倒了一杯递给他，也不催促也不探究，只是静静地等着。
康子熏摇晃着酒杯，像是在研究酒液的挂杯程度。
明楼并不着急，心不在焉地小抿了一口红酒，低头看了看手表，心里有些不满，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康子熏沉默半晌，末了像是下了决心刚想开口，敲门声响起，明楼以为阿诚回来了，快步过去开门。
不料，敲门的是阿香，“大少爷，阿诚哥的电话。”

明楼拿起话筒，碍着阿香和康子熏都在场，只能压着内心的急切，“喂……”声音四平八稳。
“……”电话是接通的，却没有声音。
“喂，阿诚，是你吗？”明楼微微皱眉。
“……”依然静默，明楼疑惑地看向阿香时，话筒里传来明诚的声音，“大哥……我过两天……就回去。”
刻意掩饰，却依然听得出声音难以为继，明楼的心一沉，“出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

最怕这种沉默，究竟是说不出话了还是情况更糟，短短几分钟，明楼的心口闷得难受，“阿诚，在听吗？”
“在，在听……”
“受伤了？”明楼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明诚犹豫了下，“被下药了……”


下药？这……明楼心情复杂来，迷药还是毒药，只怕情况都很不好，“快说！你在哪里！”
“在……樱花会所。”
“我马上过来。”

明楼挂了电话拽了康子熏就走暂且不提，单就明诚这厢，情况实在不妙。这还要从冈村软施硬磨地缠着明诚比武说起。
以明诚的性子，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硬逼着他比武，明诚顶多敷衍了事。谁知冈村居然下跪跟明诚道歉，尽管知道日本人有说跪就跪的传统，但在中国，讲究的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是女人下跪也是了不得的，明诚过意不去，满口答应了下来。
一交手，惊觉这女人竟然是练家子，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打趴下，明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战。跟女人交手，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且不说赢了也胜之不武，单就这下手的地方，哪哪都很不合适。一掌到胸口哪里敢拍下去，临阵停手往往吃大亏，好在冈村性格倒是磊落，几个回合便看出端倪，内心更是欣赏明诚的君子风范。她知道这么个比法总数有失公平，索性停手，邀了明诚喝酒。
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明诚也就欣然同意。

冈村到上海不久，哪个地方酒好她不知道，但哪个地方可以免费喝酒她却是很了解的。
端木恒那家伙不是开了家樱花会馆吗，此时不宰更待何时？于是一搭明诚的肩膀，“我知道一个喝酒的好地方——不用花钱的。”
明诚很不自在地把她的手拨下来，“咱喝酒不是陪酒。”
冈村讪讪地收回手，“抱歉。”

樱花会馆的妈妈桑认得冈村，而且从常客们口中得知，端木大人非常倚重冈村家，因此殷勤接待自不必说了。直接安排了最豪华的包间，备了酒菜，又指了歌舞姬助兴。
东瀛乐曲从留声机里缓缓淌出，身姿曼妙的女子踩着拍子轻声起舞，颇有一番异域的风情曼妙。
明诚觉得新鲜有趣，多看了两眼，过会儿，冈村嫌太吵，全都打发了。
有亦可无亦可，明诚并没太在意，倒是那妈妈桑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厉害，瞧在眼里，眼珠转两人身上转了转，便有了主意。于是，借故拉了冈村在低声问道，“少佐阁下，今天要不要来点助兴的？”
冈村不解，问道，“什么助兴的？”
妈妈桑悄悄地往看了明诚一眼，笑得隐晦而神秘，比划了个喝酒的动作，然后笑问，”需要么？“
冈村只道是她珍藏的好酒，立刻点头，“要！当然要！”

冈村把盏替明诚把酒斟满，犹豫再三忍不住问道，“明诚先生，请恕我冒昧，虽然论拳脚功夫，我们没有分出高下，但以刚才的切磋，我觉得您的功夫并没达到传说中武圣那种刀枪不入的境界。”
明诚顿时觉得她天真得可爱，“你都知道是传说了，当不得真的。”
“可是那天在山上，我分明见过你中弹后，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击力掀倒了，可回头又一点事都没有。”冈村不解。
明诚的内心咯噔了下，若然告诉她自己得了件防弹背心，只怕会多生不少事端，搞不好大哥送的这件礼物很快就要被人惦记上了。这年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当下摇摇头，“你说的是上次啊，说来惭愧，那天流弹擦着我头皮过去，真把我吓了一跳，一时没留意脚下，就给摔了。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么精彩。”
冈村一脸狐疑，“自己摔的？”
明诚叹了口气，“我骗你做什么？”说着把酒一饮而尽，“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说完一脸落寞。
冈村顿时有些愧疚，“是我错了，我自罚三杯。”说着连饮三杯。
明诚觉得她的性格颇为有趣，也陪了三杯。

几杯酒下肚，冈村的脸色红了起来，突然她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大杯茶水喝下。
明诚见她喝水喝得匆忙，笑道，“怎么，吃到辣椒了？”
冈村却摇摇头，说了句失陪，连忙跑了出去。明诚一脸愕然，拿起酒杯时不由地顿了一顿，只觉得这清酒后劲未免也太足了，才这么几口就有些上脑了，莫非……
明诚拿起酒壶低头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甜腻气味涌向鼻尖，没猜错的话，多半是下九流的长乐散。
见鬼了！一来屋里的熏香太过浓重，以至于盖过了酒中的气味；二来明诚觉得冈村性格坦荡，所以未多加提防。明诚暗骂自己太过大意。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要说冈村下的药，她怎么自己也喝了？难道诱敌一千自损八百？
正当明诚百思不得其解，冈村回来了，鬓发衣领皆是湿的，显是刚洗了脸。
“真是，不好，意思。”冈村话都说不连贯，抓起茶杯又是狠狠灌了一口，心想，这酒醉的滋味真是难受！
明诚见状，推测冈村可能真不知情，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付自己？或者要对付的其实冈村？明诚微微皱眉，只觉脑袋沉重，已经不能很有条理地分析问题。凭着直觉判断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谁知，冈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眼通红，一脸乞求地央道，“别，别走。”
明诚看她这模样，心知她中招颇深，只好耐心道，“那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冈村并不松手，反倒树獭一般直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一样，“我陪你一起去。”

原本打电话只是脱身之计，哪知冈村喝多了居然跟个孩子似的走哪跟哪，明诚无奈，只能拨了家里的电话。这个时候明诚已经有些思维混乱了，原意是不想让大哥担心，准备找个托词，哪知在明楼的逼问下，什么都说了。或许潜意识里，就没有瞒着明楼的打算。
明诚受过抗药物训练，意识还是有几分保留着。想比之下，冈村的情况就更严重些，整个人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副醉鬼的样子，偏还不安生，愣是抱着明诚的胳膊不放。

明楼挂了电话，二话不说拽了康子熏就走。康子熏对此颇有微词，“樱花会馆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我这么正派的人去了，有辱斯文。”
明楼专心开车，闻言斜了他一眼，“别讲得跟真的似的，你这是惦记着午夜会情人吧？”
康子熏不满地瘪了瘪嘴，“知道还耽误我时间。”
“阿诚被下药了，如果他有事……”明楼顿了顿并没有说下去，但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康子熏倍感压力，当下干咳了一声，非常仗义地说道，“事关阿诚，刀山火海都得去，必须去！”
明楼脸色这才稍缓。

没多会儿，康子熏开始在车里左翻右翻，明楼纳闷，“在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伪装的道具，贴个胡子，戴个假发什么的。”说着康子熏翻出一条黑色围巾，很搞笑地在自己身上各种绕，转眼就围得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几缕散落的卷发，乍一看居然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怎么样？还看得出是我么？”
明楼扫了他一眼，“你只管这副打扮去见青明，你要敢靠近他一米之内……保准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康子熏悻悻地解下围巾，“ 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堂堂经济司高层跑到樱花会馆闹事，回头怕是不好交代吧？”
“交代？”明楼冷哼一声，“连阿诚都敢下药，该是他们得向我交代吧。”
康子熏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表示同意，“当汉奸当得这么嚣张，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谢谢夸奖。”

话说这樱花会馆跟海军俱乐部一样是会员制，需要有会员卡才能进。会员卡之类的东西向来是明诚这打理，明楼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地方的会员卡。
远远瞧见侍应守在门口查验会员卡，明楼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将手探入口袋。
“你不会想拿工作证进去吧？”康子熏笑道。
明楼动作一顿，掏出的却是钱夹，抽出一叠大面值的钞票，“有些东西比会员卡有用。”
康子熏摇摇头非常无奈，“你别动不动就拿钱来砸，虽然我很欣赏，但我希望被砸的人是我。”
明楼心念一动，这财迷属性……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康子熏说完，很无耻地将那叠钞票接了，塞进自己口袋，“看我的。”


门口的侍应一见他二人的穿着打扮，立刻殷勤鞠躬招呼，“先生，请出示会员卡。”

明楼不信他不花钱能搞定，一边看他即兴表演，一边留意是否有喝醉的客人出来，好让自己能“借用”一下。

只见康子熏优雅从容地掏出钱夹，明楼心道，你还不也是拿钱砸？
康子熏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回头笑看了他一眼，优哉游哉地从钱夹里头抽出了张黑色的会员卡，故意在指间晃了晃。
两人跟着身着和服的侍应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康子熏熟门熟路地点了些酒菜后吩咐免打扰，这才关了门，向明楼介绍起樱花会所的布局，”总共三层，一楼是敞开式的，二楼是普通包厢，三楼才是日军要员的包间……喂，你怎么从进门到现在，一言不发？”
明楼这时候才悠悠开口，“我是无话可说，要不是进出的人有所不同，还以为回了你的医院办公室呢。”
康子熏一点也不介意这样的调侃，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之前不知道听谁说的，这里藏污纳垢，有辱斯文。”
“没错啊，这种地方……”康子熏嫌弃地摇摇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明楼叹了口气，提醒他，“回正题吧。”
康子熏一愣，“是哦，”说着神色一正，“我估计阿诚多半在三楼，你想，敢招惹他的，肯定不是一般角色。”
明楼点点头，“那还等什么？”

只见明楼将酒水倒在帕子上，飞快地抹在脸上、脖子，又故意洒了些在衣服上，末了还倒了一杯漱了漱口，顿时整个人酒气冲天。康子熏一看，马上依葫芦画瓢，笑道，“说到底你还是留了一手。”
明楼抹了把脸，一双眼睛居然瞬间朦胧了起来，甚至脚步也跟着虚浮起来，醉酒似的晃了两步一手勾在康子熏的脖子上，笑得神经兮兮的，“有备无患嘛。”
康子熏像是受到感染，也笑得贼兮兮的，“都醉成这样，不闹点事说不过去啊。”
两人相视一笑，格外叫人毛骨悚然。

两个“醉鬼”醺醺然地上了三楼，迎面就有个敞着领口的一身酒臭的汉子摇摇晃晃地撞了上来，明楼忍着恶臭一把扶着他，“我送你回去吧。”说着递了个眼神给康子熏——分开来找。
康子熏会意，拉开一旁的包厢门，笑嘻嘻地冲里面大声招呼，“我们继续喝……”


康子熏这头才被轰了出来，明楼那边送了醉鬼回去却被热情地拉着喝酒。

明楼遇上了一屋子热情洋溢的酒鬼，刚坐下来就有人把酒送到跟前，更有甚者，直接勾肩搭背过来敬酒。明楼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这满屋的酒鬼都是新调防的海军军官，而其中一个不断闷头喝酒的年轻人似乎失恋了，一众同僚或调侃或开解，都不能让他有半点反应。
“美智子连端木大人都对她有意思，你就不要想了。”
“你难道就不怕冈村将军？就算你追到了，她哥哥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对了，我好像看见美智子带了个男人过来喝酒……你要是有勇气的话，这个时候就过去表白。”
……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明楼倒了杯酒坐到那年轻人身边，“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把他抢回来……”
年轻人闻言似乎有些心动，抬头看了明楼一眼。
明楼的声音淹没在一众大嗓门中，音量只有临近的两人才听得清楚，他继续蛊惑着，“就算失礼，也情有可原，否则等她成了别人的新娘……”明楼看出他还有一丝犹豫，于是又加了句，“女人都喜欢英雄。”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效了，年轻人霍然站了起来，虽然脚步不稳，却直接冲了出去。
众人先是惊愕，随即也跟了出去。

明楼压根不知道美智子是谁，他只想制造些麻烦出来，好浑水摸鱼。一窝蜂地拥了出去后，明楼居然发现角落里康子熏单手按墙，把一个艺伎圈在怀中，另一手正拿着叠钞票往那艺伎的领口里塞，没猜错的话，那叠钞票原本是待在自己的钱夹里的。
明楼忍不住咳了一声，康子熏会意，放开那艺伎赶到明楼身边低声笑道，“搞定。”
搞定什么，明楼没问，他正忙着制造更多的混乱，例如，故意推了一把端着酒菜的侍应，那托盘里的东西飞碟而出；或者再踩了其他客人一脚，撞一肘，引得各种鸡飞狗跳。狭窄的通道上一下子挤了那么多人实在不容易看出哪个是肇事者，于是各种谩骂、还手、推打……更多的人加入了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