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二
蓝曦臣一把拦住欲倒的江澄，唇边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下，你跑不了了！”

……

金光瑶有些愣神的看着被重重阵法围住的祈愿祠，慢慢踱步走近，然而在靠近大门时，余光却瞥见走来的江澄。

“江家主？”

江澄头靠在蓝曦臣的臂弯处，极其困难得睁着眼看着头顶模糊不清的人脸，额上尽是冷汗。

金光瑶皱着眉看着动作机械又缓慢的江澄，仔细打量起他的脸来，同样的，江澄的脸上也是极其木讷，双眼无神，脸色有些苍白……

这明显……

金光瑶一把将缓缓走近祈愿祠大门的江澄拉住，左右看了看，立刻看到离大门不远处又一个呆愣站在原地的人。

确实有问题！

复杂的看着被他牵着一动不动的江澄，心下犹豫要不要掺这一脚，毕竟……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金光瑶了，不是那个金家的仙首了，自然这种事于他也无多大关系……

只是——大哥还在里头，外头的人都已经出事了，想必里面也不安宁！

……

而内部阵法内的蓝曦臣却笑的及其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灿烂，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江澄，我不知原来你也……”

“泽芜君，我细想过了，其实魏无羡说的也不错，横竖我是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姑娘了，倒不如和泽芜君成为一段美缘。”

蓝曦臣眼中闪过笑意，盯着江澄问：“我是知道你极其厌恶，断袖，的！”

那断袖两字拖着音，且一字一字，用那蓝曦臣温润的声线说出来，竟带着几分蛊惑……

江澄闻言一顿，看向蓝曦臣，又重复了一遍：“泽芜君莫不是在怀疑我在寻你开心？”

“不……只是,有些意想不到罢了。”

敛下眸子，蓝曦臣笑意不减，心中却已了然，他是进了幻境了……

正想着如何办时，却听到幽幽的琴音。

哎，有些麻烦了！

……

金光瑶拽着不受控制往前走的江澄，向一边走去。

心道：“连江澄都可以困住的幻境，恐怕里面那人的修为，极高！大哥怕是有危险。”

离呆愣着站在原地的人近了，金光瑶才一眼认出那是蓝思追，只因先前有着阵法罩着，倒是没看清楚。

只不过，细看之下，蓝思追的状况显然要比江澄好的多，至少前者的双眼还很清明。

那就从蓝思追这边下手吧。

封住江澄的穴道，不让人乱跑。看到蓝思追随身的佩剑，便毫不犹豫的抽出佩剑，向蓝思追的眉心刺去。

幻境中人，只有眉心之痛，连着丹田，才能将其唤醒，况且，蓝思追还没有陷入太深。

坐在冤魂对面正想着怎么办的蓝思追却蓦然丹田一痛，让他狠狠抽了口气，下一秒，就感觉自己坐着的椅子晃动起来，抬眼看去，周围的景象仿佛都浮动了起来。

在眼黑之前，他看到那冤魂大惊失色。

“嘶——”

蓝思追捂住自己的额头，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个极重的东西压倒在墙上。

“顾着他，我进去看看！”

“那人……”

望着匆匆离开的背影，蓝思追低头看清楚了怀中的人。

“……这要怎么办，总不能让他扶着一个人守阵法吧？！”

拂尘三
金光瑶还记得，从他出生开始就不断严格要求他成为人上人的女人……

她不让自己学一些琴艺书画，却叫人教习自己……以及那些囫囵的修习。

“娘，我想弹琴。”

小小的精雕的人启着朱唇，望着倚在窗台不知在眺望些什么的女人。

女人长的极美，身在这污杂的地方更显出清梅之气来，只是那黯淡无神的眼平白毁了那分恬淡。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甚至金光瑶都不清楚自己来到这世间到底是为了什么，看着眼前所谓的母亲，从开始的心疼到现在的迷惘……

“娘，我想弹琴，我，我学不懂那些……”

“闭嘴！”

小小的金光瑶立刻熄声，有些冷漠得盯着女人。

女人回过神来，看了看孟瑶，又转头向窗外看去，许久，才幽幽轻叹一口气：“我的儿，你不该像我的，只能琴棋书画有些何用，你该找他去，你该有出息，他定不会忘了对我的誓言，儿啊，你不能怪娘，娘……不过是颜衰名过的妓罢了……”

每每女人这么说，孟瑶柔和的眼便会覆上几分渴盼和绝望。

两者矛盾，却在孟瑶心中扎根，扎破心底，用心血寄养着，直到平淡的从金陵台上滚下……

……

“娘……”

破门而入的金光瑶不可思议的望着坐在屋檐上安然抚琴的女人，这个本该埋在地下永远不可见的女人，此刻……竟……

“儿？”

孟诗听到许久不曾听到的唯一的称呼，有些怔然的向门口看去，却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却意外有些熟悉的脸。

“不……”金光瑶下意识否认，撇眼看到站在旗下的魏无羡，忽略那副探究的目光，跑到同样看向他的魏无羡身边。

“怎么回事？”

一问出口，金光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算了，你现在无缘无故突然问这个作甚，平白引怀疑。

果然……

魏无羡挑了挑眉，扫了眼孟诗，勾了勾唇，指了指北边“聂家主在那。”

金光瑶脚步一顿，抿了抿唇，又看了看屋檐上看着他满眼希翼的女人，不禁头疼起来。

他不知为何母亲会在这里，现在细想来左右是跟她母亲有关，包括那个阵法和在屋外听到的断断续续的琴声……

罢了……先去找大哥。

孟诗望着自家儿子，皱了皱眉，干脆把琴扔向一边，飘下屋檐，幽幽飘到魏无羡的身边。

“……？”

孟诗笑眯眯问：“小子，那个长的那么漂亮的孩子是谁？”

？？？

我怎么知道!……魏无羡看着孟诗，细细打量着。

“来来，小子，把你那破旗子收收，咱们来好好聊聊。”

魏无羡颇有些诧异，他听闻孟诗虽是勾栏之人，但行为举止颇比得上大家闺秀，现在与他哥俩好的行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死了后，性子也变了？

“如此看我作甚？我只是想了解下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的儿，过得怎么样……”

拂尘四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儿，是不是受了很多的苦……”

魏无羡看着孟诗脸上多出的几分悲凉和愁苦，心中哀叹。

“我也不清楚呐，我死的比较早。”

“……”

孟诗怪异的看着突然叹息的魏无羡，撇撇嘴，伸出一根手指，道：“你跟我说，只要是有一件有关我儿的事，我就放一个人，怎样？”

“……”魏无羡默默想了下当初被强行共情时看到的画面……捂嘴咳了咳，“我觉得你这个得问守在北边阵法的那位。”

“……”

本来还笑眯眯的孟诗却突然一脸煞气，死死盯着魏无羡，阴沉道：“你当我傻子不成，阵法由我起的，布下幻境的是我的人，我还能不清楚每个进入幻境的人发生的事情？”

魏无羡一愣，扯了扯旗子，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刚刚就被忽略了。

“刚刚那谁……去阵法了，他……”

“那是我儿子，你们肉眼凡胎的只能看到那副皮囊，我还看不出那寄着的魂魄，那我就白活这么久了。”

“……”魏无羡有些语塞，看了看孟诗，心道：果然死了太久智商会下降，就像当初他打死都想不清楚为何忘机那么早就认出了自己。

“我不能去找我儿，他刚刚明显还不知道我已识破他，所以我才问你的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事……牵涉甚多，且繁杂不清，我……”魏无羡瞄着孟诗的脸，突然间想起什么来，“敛芳尊去找赤峰尊了？！”

……

“大哥！”

金光瑶冲到后院，第一眼便是寸草不生毁的一塌糊涂的周围，以及赤红着眼的聂明玦。

这……怎么会儿？“大哥？”

金光瑶对这一幕记忆犹新，脸色有些煞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眼看着聂明玦突然抬起手要往自己天灵盖上去，金光瑶吓得一个步子扑了过去。

本以为能扑到聂明玦，却不料周遭环境一变……

他站在了曾经替大哥抚琴的地方。

“……”

熟悉到不能的地方……金光瑶抿了抿唇，手颤抖得拨开稀稀的竹，向一边看去。

没有聂明玦的身影，却一眼看到地上被鲜血裹着的他。

“不……”不是他，不是他。

地上的金光瑶似有所觉，睁开原本死死闭着的眼，转着毫无灵气的眼珠子，向他瞟来。

“看看，来了个谁？敛芳尊……么？”

地上的金光瑶笑的诡异，缓缓从地上做起来，带起那血丝丝拉拉的，十分黏糊，看着十分恶心。

金光瑶皱着眉冷冷看着地上冲着他灿烂笑着的自己，启唇道：“你是谁？”

地上的金光瑶歪了歪脑袋，嘴上的血就往下面滴，看得金光瑶忍不住要反胃。

“你快走哟，大哥他疯了呢，你看看，”说着，金光瑶一把扯开衣袍，露出一大块白骨森森的胸膛，漫不经心的道：“他现在见谁都想杀，你赶紧跑吧。”

金光瑶目光转移到那血迹模糊的胸膛，冷冷道：“你怎么看出我是金光瑶的？”

说罢，地上的人就哈哈笑开了，仿佛听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用沾着血的手指着他，语气分外阴冷：“咱两不过是一类人，你比我多一副肉身而已，你的皮囊早就毁了，你的魂也不该存在，就该跟我们一样，飘着飘着就散去，哈哈哈哈……”

金光瑶眯了眯眼，刚要张口。

“砰……”

地上的金光瑶又躺了回去。

金光瑶转头，只见双目赤红的聂明玦提着刀，屹立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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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隔一
北边的阵也破了……

薛洋眯了眯眼，眼神有些阴鸷。

“还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呢……道长”伸手抚了抚早已睡着的脸，薛洋脸上闪过眷念。悄悄下床把床脚的安神香熄灭，人却不上床，就这么坐在床沿看着晓星尘，一动不动。

仿佛幻境中也有日夜之分，耳边总有阵阵蝉知声，唤醒了凝着不动的薛洋。

耳边听着守了八年尸体的人突然间有了的沉稳呼吸，他的眼眶有些红。

“八年，你丢了我八年，让我一个人待在一个空城里八年你还真是狠心。”

伸手抚上晓星尘的鼻翼，感受着淡淡的热气穿在他的指尖，心中空了的地方仿佛一下子满的快要溢出来。

“多好，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

“小时候不管多苦多累受多少白眼和拳打脚踢，我薛洋都过来了，没有一件事能放在心上，除了狠，除了怨。”

“呐，若我当初少一分狠怨，不去屠那宋子琛的道观，不去剜那双眼……不对，若你不瞎，肯定见到身受重伤的我肯定就地正法了我……对了，若是我不杀了宋子琛，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决绝，肯施舍留点残魂给我……？”

“我真的很坏，坏透了！”

薛洋盯着晓星尘蒙着的白布，眼中闪过一抹悲凉，纵不见往日的桀骜和邪气。

“我真的……很想你呐。”

“我听那些文邹邹的小书生说过，风花雪月动人时，最难忘重逢故人，我怎么瞧着你一点都不想着我这故人，刚见面就嚷着要收了我……嘿嘿，那就收了呗。”

“收了我多好，呐，你肯为那人销魂自灭，干嘛不为我忘却前尘？”

“道长，我想给你存一辈子的糖……”

撤了安神香，屋内有些冷寒，薛洋念叨着，趴在边上竟也睡着了，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

许久，才听到浓浓的夜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伴着浓浓的无奈。

“忘尘，么……”

伤隔二
薛洋醒来时，就见晓星尘坐在床边，蒙着白布的眼看着他。

愣了愣，薛洋弯了弯眉，笑道：“怎的一大早就这么看着我？”

晓星尘并未回话。

薛洋盯着晓星尘的脸看了半晌，慢慢挪了挪身子，靠到晓星尘身边，见人依旧没有理他的迹象，心中一阵诧异。

“道长？”说着把手覆上晓星尘露在被子外的手。

晓星尘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动了动手，却奇迹般的没有抽离，另外一只手摸上了眼上的白布，缓缓道：“薛洋，我要出去。”

“……”薛洋闻言眉间似染上戾气，身子慢慢凑近晓星尘的，每挪进一寸，属于晓星尘的清冽气息就浓郁一寸，就像刻进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让他依恋……

“你为什么来问我？”薛洋脸凑近晓星尘，在嘴唇快要触碰上那淡粉色的唇时堪堪停住，笑道：“虽说这是我布的幻境，但……”薛洋伸出手指戳了戳晓星尘的胸口，语气渐带温柔：“这是道长心中的魔，究竟破不破，能不能出的去，是道长你自己的意思了……”

晓星尘身体能感觉到薛洋的靠近，不自觉的用手抵住一寸寸靠近的人，在感觉到鼻翼间交缠的呼吸时整个人都僵了僵。

“道长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

“你放不下我，你还记着我。”

“胡说八道……你！”

薛洋翻了个身把晓星尘压在身下，双手深深锢住晓星尘欲挣扎的手按到柔软的被子里，语气有些低沉：

“胡说八道？其实我也蛮奇怪的，本该以为你是第二个破了这幻境出去的人……”

“……第一个？”

“蓝忘机。”

晓星尘心一抖，有些不可置信，不是不信蓝忘机的修为，而是……不可置信原来自己真的……

薛洋盯着晓星尘渐渐抿紧的唇，像要到了糖的孩子，双眼弯成月牙，语气添上了几分撒娇意味：

“道长，你心中清楚不是么，蓝忘机等一人数十载，终是将人带回了云深不知处，如此又是数十载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心魔可言，心爱之人在身边，念甚痴甚？独独那些望而不得的，痴而无出路的，心魔越见生长……”

晓星尘闻言狠狠挣脱了被箍住的手，推了薛洋一把，眉头深深皱起，语气带了点急切带了点恼意，道：“笑话！人家蓝忘机为魏无羡做了什么，肯为他做那么多……”

“道长是在埋怨我对你不够好么！”薛洋打断晓星尘的话接道。

“……什么？”

薛洋握住晓星尘推他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语气带哄：“道长，我，我等了你八年，守着一座空城，留着一抹残魂，我只希望你能陪着我，我哪知道你那么决绝，我本以为……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中的……”

薛洋目光凝着晓星尘的眉眼，道：“……可我薛洋晓天晓地，却独独失了你，晓星尘！”

伤隔五
“呃……”

明明是青天白日，为什么现在情况会变成这样？

晓星尘双目凝着床顶，全身乏力，尤其腰股间，小时候被罚蹲木桩三天三夜的，都没有此刻来的酸痛。仿佛身体被拆成一段段，无法拼凑。

薛洋心满意足的搂着那劲瘦的腰缓缓揉捏着。情事后的声音带了点慵懒沙哑，眉间藏不住的爱意，眼中满满都是晓星尘。

久久无话。

晓星尘任由着腰上的手按揉着酸痛的地方。

两人如此一折腾，晓星尘也不知薛洋到底困不困，但他却是抵不住汹涌的困意，加上真的累坏了，渐渐便瞌了双眼……

薛洋吻了吻身边人汗湿的发鬓，温柔道：“困了就睡会儿吧，我在身边呢。”

薛洋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心中万分得意，却也懊恼。刚刚若不是晓星尘实在坚持不住了，，恐怕他也不会节制自己。

不过这种事来日方长……

道长，是他薛洋的了，谁都抢不走！

想到这，薛洋不禁嘴角勾着一抹巨大的弧度。

然而，当目光扫向周围时，薛洋又沉了目光，盯着房屋内虚空的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陪着道长呢……可是自己现在，啧！”

……

聂明玦扶着金光瑶意味不明的看着孟诗……

孟诗虎着脸瞪着聂明玦，一把推开欲上前查看阵法的魏无羡，哼道：“把我儿子给我！”

“……”聂明玦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金光瑶，复又看向孟诗。

“看什么看！你还想勾搭我儿子啊！”

“……”金光瑶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孟诗的眼光有些不善和陌生。

被推的踉跄了几下的魏无羡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聂明玦走动的范围并没有出了阵法，这才稍稍放下了心，随后才想起金光瑶来，细细打量了，心道现在这模样可比之前那便宜脸好上几倍不止了。

“聂家主别出了我圈的范围……”魏无羡出言提醒道。

“嗯。”聂明玦点头，紧紧搂着金光瑶竟盘腿坐了下来，顺道将金光瑶揽到了自己的腿上。

“……”我想我的蓝二哥哥了……魏无羡咬了咬牙心想。

“……”孟诗心想完了，这小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我儿不保了……

“……聂，家主，你放我起来吧。”

聂明玦闻言看着怀中的人，脸色阴沉了起来，皱了皱眉头道：“你喊我什么？”

金光瑶语塞。

“看样子魏公子也知晓了罢？”魏无羡不是傻子，孟诗的儿是谁？都清楚不过，怕是这事瞒不过去，身份早晚都要曝光，不如现在就光明正大了……“喊我大哥或者其他什么都无所谓！聂家主不是你喊的。”

“……大哥吧。”金光瑶老觉得若是不喊大哥，会有更羞耻的称呼等着他，别问为什么，自从聂明玦醒来后，就没正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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