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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谍战小说《海上之盟》

楼主:两界过客  时间:2020-09-02 17:17:39
宋金之间签订“海上之盟”联合灭辽,一时间波谲云诡,血雨腥风,兵连祸结,宋、金、辽三国之间谍影重重。
楼主:两界过客  时间:2020-09-02 17:17:39
第一部 跨海结盟

楔子:雪夜奇冤

辽乾统八年冬,午夜,风雪交加,天地肃杀。
辽国南院大王萧思显府邸被宫分军甲士重重包围。府门前,一个面白无须、内监模样的中年人尖声尖气道:“圣上有旨,萧思显谋逆,满门抄斩。”
跪在廊下接旨的萧思显猛然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愤懑,其身后的兵卒霍然举起屠刀,斩落!
宫分军是御帐亲军,负责辽帝行宫宿卫,灭门抄家对他们来说是少有的美差。士兵们涌入院中,见人就砍,见财物就抢,场面混乱不堪。
耳听到外面恐怖的喊杀声,萧夫人在屋中巡视片刻,突然起身打开衣柜,将怀中的女孩塞入其中,急切地叮嘱道:“师师,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切勿出声。”
一个黑影如大鸟般越过院墙,墙下负责警戒的士卒猛然抬头,困惑道:“哪来的一阵怪风?我好像看到有东西飞过去。”
旁边的士兵怪声道:“你是见鬼了吧,这么多人都看不到,就你眼神好!”
被取笑的士兵揉了揉眼睛,不出声了。
房间中,萧夫人已横尸在地,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人犹豫着打开衣柜,将紧缩在里面的女孩抱了出来。女孩双眼紧闭,全身瑟瑟发抖。
“嘭”的一声巨响,本来紧闭的房门突然暴裂开来,沉重的门板向内横飞,重重砸在青衣人背上,将其压倒在地,他怀中的女孩落在一旁。门外风一般冲入一个黑衣人,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室内,迅速上前伸手抱起蜷缩成一团的女孩。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顾不得查看门板下的青衣人,抱紧女孩飞身穿窗而出。
院内一片混乱,黑衣人击倒两个迎面扑来的兵卒,然后向庭院暗处一抖手,“轰”的一声,十余丈外的花丛中冒起一团火焰,将周围士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黑衣人没有丝毫迟疑,飞身纵起,如一道轻烟飞越院墙,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三日后,自宿醉中清醒过来的大辽天祚皇帝下诏赦免萧思显。可惜为时已晚,萧氏夫妇人死不能复生,仅有的一个女儿下落不明。原本诺大的萧府无人居住,逐渐荒芜。

子时正,宋辽边境驿站的一间客房依然亮着灯,室内之人大概四十多岁,灰髯拂胸,头发略微斑白,面现儒雅之色,气概不凡,人才一表。看起来,他似乎在等什么人,神态略显焦虑,不时放下手中的书卷,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中年人面露喜色,急忙起身打开房门。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黑衣人匆匆踏入房中,怀中抱了一个熟睡的小女孩。
“燕青,总算等到你了。老夫明天一早就要上路了,误了公事,老夫可担待不起。”
被称为燕青的汉子年约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脸颊透着红红的健康色,留着剪得短短的八字胡。一双明亮的大眼中流露出精明、机警、灵活的神色,但并不凌厉。
“张叔,事情有变,小侄又带着个孩子,白天不便上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中年人是大宋官员、任右司员外郎的张叔业,刚刚完成出使辽国的重任。他盯着燕青怀中的孩子道:“这孩子似乎是萧师师……”
燕青面色黯然,沉痛道:“没错,正是萧大王的遗孤。”
张叔业大吃一惊:“竟然真的被我不幸料中了!”
“可惜,小侄赶到萧府之时,萧大王夫妇已经遇害!”
“唉……”张叔业长叹一声,接过女孩道:“可惜,是个女孩。”

回到汴京之后,张叔业将幼女托付给好友太学教 若冰。李若冰夫妇膝下无子,甚是喜爱这个小女孩,视如亲生,易姓为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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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张叔夜:字嵇仲,开封人。出身官宦世家,曾祖父张耆曾任侍中。

大观年间(1107-1110年),张叔夜出使辽国,宴射中,张叔夜首先射中目标。辽人惊叹诧异,想查看他所用的弓。张叔夜以无前例为由拒绝。出使归来后,张叔夜画出辽国的山川、城郭、服器、仪范共五篇资料,上呈宋徽宗。

宣和元年(1119年),宋江在河朔起事,起义军转战十郡,官军不敢触其锋芒。宣和三年(1121年)二月,宋江率军转战至海州,张叔夜预设埋伏,宋江军大败,副帅被擒,宋江被迫投降。不久张叔夜被加任为徽猷阁直学士,并改任济南府知府。在任期间,因斩杀数千盗匪而升任龙图阁直学士、青州府知府。

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大举南侵,张叔夜上章请求拨给骑兵,与诸将并力截断敌人归路,但这一奏议未能得到批复。随后张叔夜被改任为邓州知州。朝廷增设四道元帅,张叔夜兼任南道都总管。不久金兵逼近京都开封,宋钦宗下手令催张叔夜入京保卫。张叔夜接令后立即自己统率中军,儿子张伯奋率领前军,另一子张仲熊率领后军,共三万人。在尉氏与金人游兵遭遇,张叔夜率军且战且进。十一月十五日到达京都,钦宗升其为资政殿学士,令他带兵入城,不久任签书枢密院。在金兵进一步对京都围攻后,张叔夜接连四天与金兵大战,斩杀金兵金环、贵将二人。宋钦宗派遣使者出京传递檄文,告示全国各道,宣扬褒奖张叔夜的战功,令各州郡长官率兵勤王,但仍没有军队来勤王。开封城陷后,张叔夜受伤,父子仍竭力作战。宋钦宗驾车出城准备前往金营投降,张叔夜叩马而谏,钦宗执意前往。

金人打算另立异姓为帝,张叔夜对少傅孙傅说:“现在的事态,只有一死而已。”随后写信给金兵两位元帅,请求立太子为帝以符民望。金兵两位元帅大怒,追到宋军中问罪,但张叔夜仍然抗请如初,于是被金兵押着随二帝到北方金国去。张叔夜在途中不吃饭,只不时喝些汤而已。到达白沟时,车夫说:“过了界河了。”张叔夜突然惊起,仰天大呼,随后不再说话。次日,张叔夜自缢去世,终年六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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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衅起海疆

1,童贯使辽

北宋政和元年,童贯西征,与西夏缔结和约。回朝后认为辽国可图,上书奏请出使辽国以探虚实。道君皇帝以端明殿学士郑允中担任贺生辰使,童贯为副出使辽国。朝中有人反对:“以宦官为使臣,岂不令辽廷笑我大宋无人!”道君皇帝袒护童贯道:“童贯大破羌贼,辽廷也有风闻,不少辽人想亲睹其人。童贯久历边事,顺便察看辽国虚实,可助边防军备。”   童贯至辽,辽人相聚指笑道:“这就是南朝的人才!”辽天祚帝喜好宋廷玉帛珍玩,童贯奉献多件珍奇玩物,极得其欢心。
宋廷使团驻地外面,每天都有一个人悄悄打听消息。
一日酒宴过后,童贯自辽廷回到馆舍,不觉眼前一亮:对面酒肆前拴着一匹白马,神骏异常。童贯久在军中,对骏马有着特殊的爱好,不觉移步上前细看。
这匹高头大马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全身闪闪发亮,如同披了一挂银丝,马身的每个部位都搭配得完美无瑕,柔和健美,眼中却透出桀骜不驯之色,肌肉之中似蕴藏着无穷潜力。
童贯不觉低声吟道: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马侧忽然转出一人,自语道:“纵是骏马,套上金络脑之后也迈不开步子。”
此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透出一股辽人少见的稳重气质。衣衫虽然老旧,但干净整洁,仍可看出其质料上乘。
童贯听其话中有话,于是问道:“如此神骏,也会无法展蹄?”
那人落寞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对方竟然能诵出韩昌黎的这段话,童贯不由刮目相看,于是邀其到舍内一叙。问及姓名,对方答是燕人马植。
马植见识不凡,器量深远,很快博得了童贯的好感和信任。他为童贯分析天下大势,将其比作三国时期:宋、辽、女真三足鼎立,只要打通海路,女真与宋既可互相牵制,也能合作共同灭辽。
童贯疑虑道:“辽立国两百余载,疆域辽阔,沃野千里,兵强马壮;女真本不过是其辖下蛮夷,地贫人稀,资源缺乏,兵不满万。虽然辽廷高层不和,但以女真的实力,迟早要被辽国荡平。”
马植详细分析辽与女真之间的形势,盛赞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英明神武,天祚庸碌无为,预测道:“不出十年,辽境必为女真所有。宋廷应趁此千载难逢之机,恢复故土,太尉也可立不世之功。”
童贯不解道:“先生本是辽人,何故如此?”
马植坦然答道:“天祚昏庸无道,不辨忠奸,以致国家靡败。此策如能奏效,不仅可验证在下稍具远见,太尉也可平辽封王。如果他人先献此计,太尉悔之晚矣。”
期望建不世之功的童贯茅塞顿开,叮嘱马植暂在辽境收集情报,待时机成熟再南入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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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小无猜

一日,汴京城南武学巷李若冰宅中,好友周邦彦携幼子周翰飞到访。两人交谈时,外面传来阵阵琴声,周邦彦不由停下话头凝神细听。
生机勃勃的柔和音符充沛于天宇之下,悦耳的琴声在空间萦回,舒缓的节奏、清丽的泛音一转而为活泼灵动,充满了生机与欢跃。其音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回环盘旋,绕梁三匝。最后,复归于和谐恬静,意境苍茫恬淡而又生趣盎然。
周邦彦脱口赞道:“好一曲《平沙落雁》。”
“美成兄还能听得入耳?”
周邦彦评价道:“虽略有生涩,但意境深远,弹奏之人胸中自有丘壑。”
李若冰笑道:“承蒙夸奖,小弟代小女谢过。”
“不知伯宗兄还有一女,芳龄几何?”
李若冰略一犹豫,道:“年方七岁。”
周邦彦惊讶道:“小小年纪竟然奏出如此意境,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她苦练此曲三月有余,不足为奇。”
“大晟府中的许多年青人,花整整一年才能熟练弹奏此曲。”
周邦彦是宋廷最高音乐机关大晟府的主管,负责谱制词曲,供奉朝廷。才华横溢,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为后来格律词派词人所宗。
李若冰谦虚道:“弱冠少年,心思难免杂乱,不似髫年孩童心无旁骛。”
两人正在交谈,外面走进一个小女孩,高额、大眼,面目如画,却不似一般女孩柔弱,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
李若冰道:“师师,这段时间练琴常常饭也不吃,你娘又责怪爹爹呢。”
李师师道:“孔子学琴三月不知肉味,孩儿不过是误了吃饭的时间。”
周邦彦笑道:“看样子,书也读得不错。”
李若冰道:“师师,这是爹爹的好友清真居士,快叫周伯伯。”
李师师向周邦彦敛身一礼,道:“周伯伯好。”
周邦彦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子,捻须微笑道:“好俊俏的女娃儿。”
他招呼在一旁看书的周翰飞过来,道:“你们两人年纪相差不太多,以后可以多亲近些。”
两个孩子默默注视着对方,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周邦彦注视李师师良久,道:“若冰兄,你有个好女儿。小弟对面相小有心得,侄女看起来外柔内刚,恐非池中之物。”
李若冰面露得色,道:“小女虽然有些冲动,但临大事颇能沉得住气。有一天晚上,我写字时烛火引燃了纸张,一家人手忙脚乱,这小丫头却异常冷静,端起盆水就把火浇灭了。如果是个男儿就好了,足成大器。”
周邦彦捻须道:“此女英华外露,未必不如男儿,李易安不就是一例。”
“易安确是才女……”李若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说到这里,兄弟有一不情之请。”
周邦彦道:“不妨道来。”
“美成兄博学多才,诗文领袖群伦。元丰初年,人人传抄《汴都赋》,一时汴京纸贵,神宗皇帝亦为之倾倒。如能指点小女一二,不胜感激。”
“若冰兄身为太学教习,学富五车,何必让小弟献丑。”
“美成兄多虑了。引经据典,小弟尚有自信;但美成兄的文章诗词,小弟望尘莫及。何况,古人易子而教的初衷,美成兄也该有体会吧?”
周邦彦哈哈一笑,爽快道:“也好,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不亦乐乎!”
李若冰与周邦彦谈完事情,一起去看孩子相处得如何了。到了堂屋,发现两人正在下棋。
李若冰道:“这两个孩子虽然相差数岁,相处却毫无隔阂,正好可以作伴学习,免得孤单。”
周邦彦点头道:“正是。”
两人悄悄走进观看棋局。
此时已入中局,竟然是执黑的李师师占优。周邦彦不觉露出惊讶之色:爱子周翰飞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皆为同龄人之冠,怎么可能输给比他小了许多的李师师?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李夫人的声音:“老爷,师师,吃饭了!”
李师师恍若未闻,李若冰上前道:“师师,该去吃饭了。”
李师师头也未抬,道:“这局结束再吃。”
李若冰不悦道:“你这孩子,自己不吃也就罢了,周家哥哥是客人,怎生如此怠慢!”说完,上前一步抬袖轻拂,搅乱了棋局。
李师师气呼呼道:“下完这局再去吃嘛,爹爹赔我这局棋!”
周邦彦柔声安慰道:“吃完饭再下,好不好?”
李师师嘟着嘴道:“这局没下完,我就要下完这一局。爹爹赔我!”
李若冰哭笑不得,道:“这如何赔?”
周翰飞忽然道:“没关系,师师妹,哥哥记得形势,这就帮你复原。”说着,抬手飞快将棋盘上零乱的黑白子摆回到原来的位置。
李师师的目光从棋盘移到周翰飞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
李若冰看了一眼周邦彦,见其目光慈祥,并无惊讶之色,于是转而目注周翰飞,逐渐露出欣慰之色,悄声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周邦彦和李若冰对视一眼,不由会心一笑,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李若冰道:“美成兄,令郎才气横溢,更难得少年老成,将来继承你的衣钵,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邦彦叹口气道:“如今世道乱象已呈,我倒想让他弃文修武,将来好为朝廷出力。”
李若冰沉默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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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李师师:

李师师,北宋末年色艺双绝的名伎,她慷慨有快名,号为“飞将军”。她的事迹在笔记野史、小说评话中多有记述。较早的可见张端义《贵耳集》、张邦基《墨庄漫录》、宋代评话《宣和遗事》。相传李师师还为保护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画卷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根据推算,李师师约出生于公元1090年左右。

据张邦基《墨漫录》说:“政和间,李师师、崔念奴二伎,名著一时”。可见政和年间(1111-1118)年,李师师红极一时。而师师“门第尤峻”,像张邦基这样的人已无缘叫局而一亲芳泽了,只得写了两首诗酸酸地“追往昔”。

李师师生平记述最为详细的,当数南宋无名氏所作的《李师师外传》,文中言及李师师与宋徽宗赵佶相遇于大观三年(1109 年)八月十七。直到宣和二年(1120年)宋徽宗又去找李师师。为了来往方便,赵佶在张迪的建议下修了条“潜道”直通李家。有一次宫内宴会,嫔妃云集,韦妃悄悄地问赵佶:“是个什么样的李家姑娘,令陛下如此喜欢!”赵佶说:“没什么,只要你们穿上一般的衣服,同师师杂在一起,她和你们会迥然不同,那一种幽姿逸韵,完全在容色之外。”可见,李师师并不只是容貌美,更重要的是有一种气质美。

传说,周邦彦词《少年游》就是为她填写的: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1125年,宋徽宗禅位给太子赵桓,太子尊徽宗为道君太上皇帝,住在太乙宫内,专奉道教。不久,金兵大举入侵,宋军节节败退,宋徽宗与宋钦宗在靖康之难成了金人的俘虏。

宋朝南渡后,李师师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捐出家资助宋军抗金,自己在慈云观出家做了道士;有人说她被金军掠走,她蓬头垢面,不肯盥洗更衣去见金人,乘人不备,吞金簪自杀;也有人说她随便嫁了个商人为妾,后来在钱塘江淹死了。



关于李师师,还有另外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版本:

李师师是东京城内经营染房的王寅的女儿,天生一副好嗓子,不满15岁已是“人风流、歌婉转”,在首都各教坊中独领风骚,高树艳帜。根据各种资料来看,和李师师有过交往的历史名人中有北宋著名词人张先、晏几道、秦观、周邦彦以及宋徽宗赵佶等人。李师师最擅长的是“小唱”,所唱多“长短句”,即今之宋词。

有记载,张先曾专为李师师创作新词牌《师师令》并有一词云: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

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於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词中描述,当时的李师师尚属未成人的小姑娘,假设此时李师师为12岁;而张先生于990年卒于1078年,终年89岁,即使他于85岁高龄时作的《师师令》一词,那么李师师最迟于公元1062年出生。不论如何,李师师初出道时,张先足有80余岁高龄了,秦楼歌坊中又多流传他的词作,年老望重,由他专为李师师创作新词牌《师师令》,如同著名音乐制作人要捧红一歌坛新人,自然毫不费力,何况李师师本身也灵心慧质、能歌善舞。据以上推测李师师在公元1080年前后就红极一时了。此时秦观(1049-1100)30岁左右,文采风流名动一方,李师师对他也曾一度迷恋,二人交往比较频繁。

晏几道曾作《生查子》词写李师师的色容: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又作《一丛花》词赠李师师:

“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

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秦观之后,和李师师交往最密切的文人当数周邦彦。初见李师师时,周邦彦便觉相见恨晚,即填了一首《玉兰儿》记录他对李师师的印象:

“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

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大宋宣和遗事》)



周邦彦:(1057年—1121年),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北宋著名词人。

宋神宗赵顼元丰初,在汴京为太学生,写了一篇《汴都赋》,描述当时汴京盛况,歌颂了新法,受到赵顼的赏识,被提拔为太学正。以后十馀年间,在外飘流,作过庐州(今安徽合肥市)教授、溧水(今江苏省)县令等。宋哲宗赵煦绍圣三年(1096年)以后,又回到汴京,作过国子监主簿、校书郎等官。宋徽宗赵佶时,提举大晟府(最高音乐机关),负责谱制词曲,供奉朝廷。又外调顺昌府、处州等地。

周邦彦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词派词人所宗。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正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或“词中老杜”,是公认“负一代词名”的词人,在宋代影响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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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榷场遇险

政和四年十一月,辽国都统萧嗣先、副都统萧兀纳率领诸路大军进攻女真,集中于鸭子河北。阿骨打率三千七百女真士兵于辽军渡河之时迎头痛击,辽军大溃。不久,阿骨打率铁骑与辽军在出河店相遇,恰逢大风,尘埃蔽天,女真乘势进击,大败辽兵,掳获大批车马及兵甲、武器。阿骨打把俘虏的辽兵编入女真军伍,女真铁骑扩展至万人,实力益强,军威更盛。
身在辽国南京析津府燕京的马植得知辽廷将有不利于宋廷的举动,于是将情报送至与童贯约好的辽境新城榷场,宋廷派职方司都头王玄武前往榷场取回情报。
职方司隶属枢密院,是负责宋廷与辽国外交往来的事务机构,具体职能包括选派外交使团成员及阅习外交仪范,接待辽使,保管国信礼物,管理外交文档等。另外还有一项重要职能,就是收集辽国情报,包括地图测绘、军机档案等。
王玄武三十出头,世家子弟,在职方司任都头已近十年,经验丰富,但不谙边境形势,因此到雄州附近的宋军大营向大将杨可世借人协助执行任务。
杨可世看完公函之后,吩咐亲兵道:“去虎卫营,叫周翰飞来。”
过了片刻,外面有人禀告:“周翰飞到。”
杨可世道:“进来。”
来人相当年轻,最多二十出头,身材高大,肩宽手长,一双虎掌结实宽大。虽不十分魁梧,却异常精干。面貌生气勃勃,相当俊逸,脸色红润略带古铜色,鼻梁挺直,双目炯炯有神,不似寻常武夫般粗旷,反而透出一股士人的内敛之气。
王玄武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悄声对杨可世道:“这么年轻?”
杨可世笑笑,道:“别被外表迷惑了。他十六岁入军营,至今已有五载。充任虎卫三载,多次以密谍身份进出辽境刺探军情,遇事随机临断,骁勇果毅,足以独当一面。”
王玄武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杨可世对周翰飞道:“你已三载未离军营,这一次任务完成之后,你送王都头返京,可以顺便省亲,休息一段时间,陪伴家人。”
周翰飞感激道:“多谢将军。”
出了军营,王玄武介绍两个下属陆子赫、刘大勇与周翰飞互相认识。刘大勇人高马大,外表粗犷,与王玄武有几分相似;陆子赫白晰文雅,冷静深沉,与周翰飞气质相仿。三人年龄差不多,相谈甚欢。
王玄武道:“这次任务很简单,只需从榷场取回一份情报。”
陆子赫不解道:“既然这样,随便派一个人来就好,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王玄武道:“也许上方另有考虑吧!”
“接头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王玄武耸耸肩道:“上方只是说,进榷场之后自然会有人将情报交给我们。”
“这就是说,对方认识你了?”
“可能吧……”王玄武猜测道。
刘大勇道:“也许,上方把你的相貌特征告诉了送情报的人。”
陆子赫提醒道:“如果是这样,万一走露了风声,辽人可能在暗中设下圈套,我们难以分辨,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
王玄武叮嘱道:“你们都小心些,进了榷场不要乱拿东西。只要不落下把柄,他们不敢把我们怎样。”
周翰飞道:“王都头,进出榷场都要搜身,信函之类的物品查验得非常仔细,要想带出情报,未必容易。”
王玄武道:“情报传递的途径必然极为隐秘,应该不会被注意到。”
周翰飞道:“那些牙人时常私吞客商货物中饱私囊,如果情报藏在货物之中,万一被他们顺手取走,就麻烦了。”
王玄武闻言,不由一楞,勉强道:“上方肯定知道这些情况,想必有万全之策。”
周翰飞提醒道:“边境细作很多,此行当小心谨慎。”
“不会吧?”
“自太平兴国年间至今,两国之间就没间断过刺探军情,不过时松时紧而已。”
见王玄武不停看日头,陆子赫问道:“王都头,是不是快到接头时间了?”
王玄武答非所问:“午时到达榷场,里面的牙人多在吃饭,不会太注意我们。”
榷场已遥遥在望,道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有骑马骑骡的,有推车的,也有步行的,全都在散布四周的辽兵监控之下。遭受盘问及搜身的客商,只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老实从命。
榷场,是宋辽官方设置和管理的互市场所。宋初,太祖皇帝听任宋辽沿边贸易,不设官署管理。太宗太平兴国三年,宋廷置雄、易、镇、霸、沧等五州榷场,作为在京榷场的分支机构,管理与辽贸易。后因两国交战,河北、河东榷场互市时开时罢。真宗景德初年,“澶渊之盟”过后,宋廷在河北沿边陆续开放雄州、霸州、安肃军、广信军四榷场,历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四朝互市不绝。辽廷也在南京道之新城及西京道之朔州南境等地设多处榷场,与宋廷互市。双方都在榷场设置专职官员监督贸易,征收榷税。交易商品,宋以茶叶、香药、犀象、苏木、缯帛、漆器、瓷器、秔稻为大宗;辽以羊、马、橐驼、镔铁刀、北珠为多。双方各立违禁物品,不准交易过境。
榷场要求零散商人十人一组交易,因此,王玄武等人沿途搭讪了另外六名客商,凑够一组结伴同行。
道路两旁及四周荒野间有零散的辽兵在巡逻,一个个神情专注,扫视着路上过往的客商,如同猎人在等候随时出现的猎物。
陆子赫、刘大勇不禁放慢了坐骑行进的速度,王玄武低声道:“从容些,我们现在是普通客商,怕什么!”
周翰飞奇怪道:“警戒比平时森严。”
王玄武点点头,提醒道:“小心些就好。”
榷场大门外的马棚前坐着一个干瘪老头,似乎在晒太阳,面容苍老,胡须斑白杂乱,怀中抱着根竹杖,身上的袍子本应是白色的,因多时未洗已变得灰黑,一双混浊的老眼半睁半闭,目光触及到逐渐接近的王玄武时,眼皮忽然一跳,随即恢复原状。
等他们走近了,老人忽然起身对王玄武道:“诸位客官,怎么此时才到?早来的客商都已经走了。”
“现在也不算晚。”白光一闪,王玄武随手抛过去一物。
老人抬手便接住了,动作相当灵活。摊开手掌,是块圆球状的银锭,这种形状的银子还真少见。
老人掂了掂,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给我的马添加上好饲料。”
“要不要酒?”
“来半角陈年女儿红。”
老人道:“只有自酿的烧刀子。”
王玄武下马向外走去:“留着你自己喝吧。看好我的马鞍,别让人换走了。”
他的雕鞍异常华丽,底座宽大,银饰繁杂,图案细致,看上去绝不会比马的价值低。
“放心吧。”
榷场门口的官衙之中,几个牙人正在翻检客商交易的货物,其中一个骂骂咧咧,从货物中拿起一包茶叶,大摇大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玄武见状,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他们登记完毕,将所带货物留下一半,剩余一半随身携带进入榷场。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吩咐道:“冯胖子,你陪他们去转转。”
出了官衙,王玄武悄声道:“这些牙人之中,便有辽国情报机关的人!”
周翰飞接口道:“你说的可是坐在右边第二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吗?”
王玄武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皮肤白晰,与其他牙人迥异。看我们时目光闪烁,如鹰隼在寻找猎物。其他牙人都麻木不仁,对我们视若无睹。还有,那个头目说话前总是不自觉地看他一眼,似乎拿不了主意,在征询他的意见。”
王玄武叹道:“你只瞧了一眼,想不到竟能入木三分。”
周翰飞道:“我时常入辽境执行任务,如果招子不亮,恐怕活不到现在。”
王玄武不由对周翰飞刮目相看:“杨将军说的不错,你果然是把好手。”
周翰飞悄悄道:“看这形势,似乎辽人得到了风声,知道有情报传送,或是了解到都头的真实身份,因此防范森严。”
王玄武自语道:“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
牙人官衙对面有一间小屋子,房门紧闭。此刻,一双眼睛正自里面通过隐蔽的狭小窗口向外探视,眼神如狼似狐。
周翰飞等人没走多远,他口中所言穿黑衣的年轻人走出官衙,若即若离跟在了王玄武身后。他脚步敏捷,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气,薄薄的嘴唇紧抿在一起,显得坚毅果决。
一组十人逐渐分开,各自去寻中意的货物。见黑衣人似乎对自己几人特别留心,周翰飞向偏僻的一处货店走去。黑衣人稍一犹豫,随即跟了过去。
王玄武目送黑衣人远去,转身走进一家摆满珍奇宝玉的铺子。陆子赫、刘大勇则在左右徘徊,眼神不时留意周围动静,暗中帮王玄武警戒。
铺面上摆满了各式珍珠美玉、犀角麝香。珍珠洁白无瑕,晶莹夺目;美玉光滑细腻,油润亮泽。
王玄武的目光停留在了墙上挂的一幅字画上,缓缓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好诗,好画,好字!”
店主是个白净中年人,身体略微有些发福,大冷的天,手里却玩弄着一把折扇。他目不转睛注视着王玄武,问道:“客官是位雅士呢,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庄晓梦。”王玄武边答话,边摸弄着腰间悬挂的玉佩。
店主眼神一亮:“庄兄身上这块物件看起来相当名贵,可否借在下一观?”
王玄武解下玉佩递了过去。
玉佩晶莹圆润,碧绿通透成半月状,雕有黻纹缀麟图。
店主道:“果然是件宝物。磨之成粉,服之可避瘴气。”
王玄武笑道:“要想避瘴气,方法多多。将此佩磨粉为药,无异焚琴烹鹤。”
店主笑了,转移话题道:“庄兄想购些什么物件?”
王玄武道:“贵店摆的这些物件都是寻常货色,我要的是稀罕物。老兄如肯将不轻易示人的珍藏之物取出,也许在下有中意的。”
“庄兄是行家,小弟这就取几件小玩意来,看是否入得了庄兄法眼。”店主说完,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王玄武回头一看,见黑衣人正匆匆向这里走来,他不由眉头一紧。
店主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双手端了个托盘,上面摆着五、六件玉器,从成色看,显然都是古物。王玄武赞许道:“果然是好物件!”
店主道:“只是有些年头而已,品质未必上佳。”
黑衣人已进了铺子,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旁观二人对话。
王玄武同店主扯了一盏茶的光景,两手空空离开了铺子。黑衣人似乎成了他的影子,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一个多时辰之后,王玄武等人将带来的茶叶、绸缎、瓷器等物换成了人参、辽珠、犀角等贵重药材。
牙人清点货物时,黑衣人站在一旁注视着周翰飞等人的表情,偶尔亲自拿起件货物查验,同时观察他们的反应。
王玄武换回的是人参、羚羊角,黑衣人似乎很感兴趣,拿起根羚羊角掂了掂,见王玄武似乎有些紧张,于是举到眼前,用手指拨弄着中间的洞孔,查看里面是否塞了东西。
包裹里有数十支羚羊角,外形看起来一模一样。他检查了几支后,忽然问王玄武道:“客官是做什么的?”
王玄武忙道:“在下是药商。”
“一次购买这么多贵重药材,客官的生意想必做得很大?”
王玄武陪笑道:“马马虎虎,只有三、四家店面。”
“以前来过榷场吗?”
“这是第一次。”
黑衣人目不转睛盯着王玄武,道:“那也应该知道榷场的规矩吧?只能带走一半货物。”
“这倒是听说了,还有一半留在了商家店中。”
黑衣人点头道:“那好。”他转头吩咐身边的牙人:“和他一起去,把剩下的一半货物拿来。”
王玄武惊讶道:“难道可以一起带走?”
黑衣人不耐烦道:“别废话,快去。”
王玄武满脸不高兴,在牙人的拉扯下走了出去。
片刻,两人抬了个木箱回来。黑衣人打开木箱,翻了几下,吩咐道:“把里面的货物取出来,两份对换。”
王玄武讶然道:“这是为何?”
黑衣人盯着王玄武,淡淡道:“两份是一样的,互换又有何妨?剩下一半你下次来取,又不会少。”
王玄武不停搓着双手,嘴里喃喃道:“这又何必,这又何必……”
黑衣人忽然问王玄武道:“不知客官是否懂得医术?”
王玄武停下搓手,愕然道:“略知一二。”
黑衣人放下手中货物,抬头道:“那你看看,我气色如何?”
王玄武打量黑衣人片刻,道:“官爷印堂有薄黑之色,隐现网纹,是肾气亏虚之兆;眼白角上微黄,说明肝气消耗过度;嘴唇泛青,缺乏血色,则属脾胃不健。官爷步行过久,是否感觉脚跟酸软疼痛?”
黑衣人露出惊讶之色:“确有此事,可有良方?”
“恕在下直言,官爷正当年少,只要远离酒色,不出三月,必然神清气爽,健步如飞。”
见周围的客商及牙人都忍不住偷笑,黑衣人不由面色涨红,怒道:“小小药商,一派胡言,快滚!”
王玄武等人刚走进马棚,官衙对面小屋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悄无声息走出一个三旬左右的汉子,锦衣华服,国字脸,浓眉大眼,神情不怒而威,显然是个手握大权的人物。他看到王玄武等人牵马出来,眼神一动,突然叫道:“奚良,你过来一下!”黑衣人答应一声,跑了过去。
王玄武等人牵着马匹出了马棚,正准备离开,黑衣人奚良忽然匆匆赶上前去喝道:“站住。”
王玄武闻声拉住坐骑,露出诧异的神情。
奚良缓缓走近,绕着王玄武的坐骑转了一圈,道:“好华丽的马鞍,垫在屁股下面,感觉一定不错吧!”
王玄武陪笑道:“官爷过誉了,不过是副普通鞍子。”
奚良道:“携带如此贵重的物件走南闯北,你就不担心?”
“天下承平已久,路不拾遗,宋辽又是盟友,有什么好担心的!”
奚良冷冷一笑,道:“这可不见得。前段时间边境上连续发生数起劫案,劫匪至今仍逍遥法外。你竟敢明目张胆炫耀财富,实属不智。”
王玄武淡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奚良上前轻抚马鞍,露出爱不释手的神情,道:“我出一千两银子,你把这付马鞍卖给我,回去的路上也安全。”
王玄武楞了片刻,猛然大声道:“一千两银子,连手工费都不够!这副马鞍是我祖父专门请汴京第一名匠雕制的,刻工就花了整整一千五百两银子,耗时两年!”
“那我出两千两。”奚良毫不犹豫将开价翻倍,似乎志在必得。
以奚良的身份,一年的薪俸最多不过百十贯。两千两银子,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周翰飞心中一动,暗想:难道情报藏在马鞍之中?这倒颇为出人意料,辽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榷场内的宋人身上,榷场之外的马匹无人关注,正好可以用来传送情报。如果真是这样,又是谁把情报放进去的呢?   “非常抱歉,这是家传之物,如果由我手中流出,实在愧对先人。”王玄武婉言拒绝。
奚良见王玄武态度坚决,更觉马鞍可疑,于是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可否取下来容在下欣赏一下名匠的手艺?”
王玄武不便反对,但心中不乐,沉着脸将马鞍取下,递给奚良道:“官爷,请勿耽搁太久,我等还要赶路呢。”
奚良接过马鞍,翻来覆去检视良久,似乎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王玄武紧紧盯着奚良,生怕他不小心弄坏了马鞍。
奚良未能发现可疑之处,只好向华服大汉投去询问的目光。大汉微微颔首,奚良方才叹了口气,将马鞍交还给王玄武。
周翰飞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众人上马离开榷场,陆子赫悄声问道:“东西是否取到了?”
王玄武匆匆道:“别多问。形势难测,速离此地。”
周翰飞急忙阻止道:“不要急,慢慢走。我们再快也逃不过他们大队人马追击,反而会引起怀疑。慢慢离开,说明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背后,华服大汉眼中疑云挥之不去,目送众人渐行渐远,忽然,他向身边的奚良悄身耳语了几句。
奚良听完,恭声道:“是!”便匆匆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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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榷场:榷场是宋辽金元各在边境所设的互市市场。场内贸易由官吏主持,除官营贸易外,商人须纳税、交牙钱、领得证明文件(关子、标子、关引等) 方能交易。宋初同南唐通市,在汉阳、郸口等地设置榷署。宋太宗赵光义太平兴国二年 (公元977年) 后在镇、易、雄、霸等州设榷务同辽贸易,辽也在南疆设榷场同宋贸易。南宋与金在边境设立榷场,贸易比较发达。元灭宋前,双方也于边境设榷场贸易。管制较严,地点、货物、交易方法都有限制,而且兴废无常。榷场贸易的兴衰与国家商税收入相联系。

中原及江南地区向北方输出的主要是农产品及手工业制品以及海外香药之类。辽、金、夏地区输往南方的商品则有牲畜、皮货、药材、珠玉、青白盐等。

榷场贸易受官方严格控制,官府有贸易优先权。

榷场领辖于所在地区的监司及州军长吏,又另设专官,稽查货物,征收商税。

宋金榷场制度,小商人10人结保,每次携一半货物到对方榷场交易。

榷场商税是官府一笔不小的财政收入。还有官牙人评定货色等级,兜揽承交,收取牙税。交易双方须由官牙人从中斡旋,不得直接接触。

各政权对榷场交易的商品种类也有严格规定。如北方的战马,南方的铜铁、硫黄、焰硝、箭笥之类军用物资,一般都严禁出境。虽然当时民间走私贸易十分活跃,榷场贸易仍是不同政权各地区之间经济交流的重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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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不远,刘大勇忽然道:“没想到庄大哥医术竟也如此高明,真是多才多艺!”语气中充满敬佩之意。

王玄武笑道:“我哪懂什么医术,只是善于察言观色,又听多了算卦先生的套辞,看不惯黑衣人那副嘴脸,捉弄他一下而已。”

刘大勇不解道:“你说准了他脚跟酸软疼痛的症状,难道是瞎蒙的?”

王玄武道:“你可记得,我原话是怎么说的?”

“这……”刘大勇似乎记不清楚了。

陆子赫接上道:“你当时问他‘步行过久,是否感觉脚跟酸软疼痛?’”

王玄武点头道:“没错。”

刘大勇不解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周翰飞忍不住笑道:“我还没见过走多了路,脚跟从不酸痛的人呢!”

刘大勇楞了半晌,恍然大悟道:“这是大实话啊,就像一天不吃饭,肯定会饿一样!”但继而仍露出迷惘之色:“脚跟酸痛虽然是肾虚的症状之一,但未必只有肾虚才会导致。那人听了怎么当真认为自己肾虚了?”

王玄武笑道:“此人年纪轻轻,从其表现来看,平时应该十分勤奋。面色暗黄,显然是忙于公务,休息不足。我前面所说都是铺垫,他听起来觉得相当专业,无形中认同了我的权威性。到最后,我通过他亲口承认的症状暗示其肾虚,他也觉得可能是真的了。”

陆子赫不由赞道:“姜,果然是老的辣。”

周翰飞道:“那家伙其实很精明,只是性情过于执拗,才一时不查受了愚弄。”

王玄武瞥了周翰飞一眼,缓缓道:“不错,这个毛病不改,他以后还会吃亏的。”

离开榷场的范围之后,王玄武等四人与结伴的客商分手,快马加鞭南下宋境。连续奔驰了半个多时辰,马匹体力渐渐不支,周翰飞指着数里外的一座山丘道:“翻过那座山,就是大宋地界了。”

来到山前,只见荒凉的山坡上孤零零停着一辆马车,泛着凄凉的味道。一具男人的尸首趴在车前座上,一支手臂垂在空中,随着寒风来回晃动。从侧面可以看到他满脸皱纹,颌下留着花白的胡须,显然年事已高。一具妇人的躯体从车厢中探出,上身下垂到了车轮旁,头部歪斜,微微张开的双唇间不时滴下一丝口水,脖颈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将头颅与躯体完全分开。她的身边还有个三、四岁孩子的尸体,一双圆圆的大眼空洞地张开着,面孔因过度痛苦而扭曲得变了形。从衣着打扮看,他们显然都是宋人。

两名辽兵正在车厢中翻找物品,一个瘦高,一个矮壮。听到马蹄声渐近,两人急忙下车警惕地注视着来骑。

周翰飞勒住坐骑,沉声问道:“这几人是怎么死的?”

矮壮辽兵喝道:“不关你的事,快滚!”

周翰飞眼中寒光一闪,翻身下马,走上前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几人是我大宋同胞,我要知道惨死的原因,也好给他们的亲属一个交代。”

刘大勇见状也想下马,却被王玄武用手势阻止了。

瘦高辽兵道:“他们偷越边境,企图盗取我大辽财物,死有余辜!”

周翰飞目光在几具尸体上扫过,道:“盗取大辽财物?是这小孩子,这妇人,还是那个老人?”

瞥了一眼仍然端坐马背的王玄武三人,瘦高辽兵生硬道:“不要自寻烦恼,走你的路,大爷对你已经很容忍了。”

周翰飞道:“这里距边界只有数里,他们也许是迷了路,并非存心越境。你手中的包裹里是什么物品?”

瘦高辽兵怒道:“关你什么事!”

矮壮辽兵暴吼道:“罗嗦什么,干脆把他一起做了,省得麻烦。”说完,抽出腰刀猛地砍向周翰飞。这一刀力大势沉,落在身上恐怕会将整个人劈为两半!

周翰飞身躯半转,神态安祥自然,从容不迫。

“呼”的一声,刀刃稍差半分贴着周翰飞背心劈空。矮壮辽兵用力过猛,身躯因惯性作用向前俯冲,栽倒在地。

他背上的包裹碰到地上忽然散开,“哗拉拉”一阵乱响,里面的金银首饰等物撒落一地。

周翰飞面沉似水,冷冷道:“这些财物才是他们致死的真正原因吧!”

矮壮辽兵狼狈地爬起来,骇然失色向同伴叫道:“一起上!”

瘦高辽兵抽出腰刀,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挥刀扑向周翰飞。

周翰飞蓦然退后半步,手中多了把长剑。剑芒吞吐,宛如闪电灵蛇,几乎在同一瞬间刺入两名辽兵的胸膛,鲜血飞洒!

两名辽兵只觉得胸口突然一凉,随即浑身失去气力,踉跄两步仆倒在地。

王玄武脱口赞道:“好身手!”

周翰飞神色萧索,在辽兵外衣上擦干剑身的血迹,收入鞘中,然后走到车座前抱起老人的尸身,轻轻放入车厢。

王玄武有些担心,催促道:“快走吧!”

周翰飞目注王玄武,冷冷道:“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同胞曝尸荒野,任野狗分食?”

王玄武不觉一楞:“你想怎样?”

“我要把他们带回宋境,入土为安。”

王玄武局促道:“不行!事有轻重缓急,我们还在辽国境内,遇到麻烦耽误了正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刘大勇也道:“是啊,刚刚在榷场那人说附近常有盗贼,说不定还有出来打草谷的辽兵,万一碰上了,我等恐难以脱身。”

辽军出征时,没有专门的后勤保障,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被辽兵称作“打草谷”。

周翰飞坚持道:“这里距边境不过十余里,赶这辆车一起走,耽误不了多久。”

王玄武厉声道:“你忘了此行的任务了?”

周翰飞不为所动:“这样好了,你们先走,过了边境再说。我尽量在后面赶车跟上。”

王玄武暗暗气恼,但一来周翰飞并非自己下属,对其态度不宜过于强硬;二来周翰飞所言也令他心生敬意,难以反驳。正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处理,陆子赫道:“反正离边境不远,带上这辆车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还是一起走吧。”

见王玄武没有出声,周翰飞知道他默许了,于是快步上前,将女人及孩子的尸身都摆放入车厢内,然后,将两名辽兵的尸体也扛了上去。

刘大勇惊讶道:“这些辽兵残害我同胞,死有余辜,暴尸荒野好了,管他做甚。”

周翰飞面无表情道:“人死了,一了百了。”

见王玄武和陆子赫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刘大勇也不再出声。

周翰飞将载着尸身的马车赶到山坡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条浅沟。他将辽兵的尸体丢入沟中,从车身拆下一片木板,将附近的沙土推入沟中掩埋尸体。

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蹄声很急,从沙尘飞扬漫天的情状看,来骑一定不少。

来骑奔驰如飞,很快便进入到几人的视线之内——是辽国骑兵。

王玄武等人变了脸色,此时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不想引起辽兵的注意,急忙下马闪在路旁,让出道路。

十数匹铁骑如一阵狂风掠过,王玄武等人被劲风带起的灰沙弄了个灰头土脸。刘大勇舔了舔嘴唇,吐出一口带沙的唾液,低声骂道:“这群辽狗,太张狂了!”

王玄武正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场祸患,领头的骑士突然勒转马头,在一阵“唏聿聿”的马嘶声中,十几匹战马同时奔回,左右一散,瞬间便将王玄武等人圈在了中间。
楼主:两界过客  时间:2020-09-02 17:17:39
气氛骤然紧张,陆子赫、刘大勇面现惊惧之色,王玄武强自镇定,紧了紧背上的包裹,默默打量着四周马背上的辽兵:全是腰粗膀阔的彪形大汉,一个个面目狰狞,表情强悍,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领头的骑士豹头环眼,络腮胡须,示意属下将周翰飞也赶入包围圈之中,然后叱喝道:“几个蛮子,你们是干啥的?”   王玄武急忙陪笑答道:“我们是做生意的,刚从榷场返回。”   头目的眼光在几人身上扫视一圈,问道:“交易了什么货物,拿出来检查。”   王玄武忙道:“不过是些药材。”
一个满脸横肉的辽兵吼道:“罗嗦什么,快把背上的包裹取下打开,让我们查验。”   几名辽兵催动坐骑,缓缓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
王玄武见状,急忙带头取下包裹,放到地下摊开。
头目见包裹中都是人参、珍珠、羚羊角等贵重物品,露出贪婪之色,道:“这些都是违禁之物,统统罚没!”
王玄武大惊,急忙道:“军爷,我们是本分生意人,这些都是榷场中正常交易的货品,无一违禁。”
头目不予理睬,大声道:“我数十下,如果你们还不快滚,杀无赦!”
四周的辽兵发出阵阵狂笑,并无让出通道让他们离开之意。
“一……二……”
王玄武急忙拿起一包珍珠,捧上前道:“军爷,小本生意不容易,请您高抬贵手,放小人过去。”
头目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数着:“四……五……”
王玄武急得满头大汗,向周翰飞使个眼色,道:“我们现在就走,军爷,您数慢点儿。”
“六……”
周翰飞领头向外走去,对面的几个辽兵吃吃笑着,并无让开之意。
“七……”
周翰飞已经来到了辽兵马前,举手拨动马头,似乎要从两匹马中间挤出去。
马上的辽兵叱喝道:“小子,敢动我的马,找死!”说着,抽刀便砍。
四周的辽兵哈哈狂笑。
周翰飞闪身缩头避过刀锋。那名辽兵用力过猛,收不住势,一头自马上栽了下去。
他似乎摔伤了,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笑声嘎然而止,辽兵头目也忘了计数。
周翰飞连声道:“军爷,您摔坏了吗?我扶您起来。”说着,弯腰伸手去搀扶那名辽兵。
“八……”头目见状,继续计数。
忽然间,刀光连闪,周翰飞面前的两名辽兵栽下了马鞍。
其他辽兵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周翰飞人化狂龙,刀光四溢,射向了周围的辽兵。
本以为轻轻松松吃一票肥羊,没想到眨眼的工夫就失去了三个弟兄,悚然震惊之下,辽兵头目大吼道:“围上去!”   叱喝声中,他自己率先催马上前,抡刀便砍。周翰飞上身后仰,以不可思议的姿势避开攻势,手中刀闪电般探出,将对方刺落马下!
王玄武大吼一声,抽出背上长剑,同陆子赫、刘大勇一起加入战团。
周翰飞势不可挡,转眼间又有三名辽兵横尸其刀下——辽兵人数方面的优势正被迅速蚕食。
忽然,王玄武的坐骑猛地跳了起来,继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它的右眼中,端端正正插了一支羽箭。王玄武的一条腿被压在坐骑身下,一时难以脱身,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吃力地抵挡辽兵斩落的腰刀。
周翰飞目光一转,发现一名辽兵远离战团,正在弯弓搭箭对准自己。他一声大喝,手中刀如长虹经天,自那名辽兵前胸透入,将整个人撞得飞了起来,落于马下。
没有丝毫耽搁,周翰飞长剑出鞘,挡在王玄武身前,数招之间连毙两名辽兵。陆子赫、刘大勇身手也都不弱,合力杀死数名辽兵。片刻之间,十余名辽兵尽数横尸在地。
周翰飞三人来到王玄武身侧,一同抬高马身,王玄武抽出腿站起身,扫了一眼周围,吩咐道:“你们检查一下,一个活口也不留!”说完,他绕到马腹前,猛然一刀刺入马的心脏。
周翰飞惊诧道:“你这是干什么?”
王玄武恍如未闻,竟用腰刀剖开马腹,将里面的肠胃拉了出来。那匹马尚未毙命,发出阵阵撕心悲鸣,猩红的血液流淌遍地,惨不忍睹。
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刘大勇瞧得几乎要呕吐出来,忍不住阻止道:“王都头,快住手,我们要赶紧离开了!”
楼主:两界过客  时间:2020-09-02 17:17:39
王玄武没有理睬他,发疯般在马的肠胃中不停摸索,一双手臂上全是粘稠的血液。
刘大勇向周翰飞抱怨道:“如果不耽搁时间,避开这伙辽军,王都头就不会如此失常了。”
周翰飞道:“难道你没看出来,这群辽军就是来追杀我们的。我们的坐骑已经力尽,跑不过他们的。”
忽然,王玄武停止动作,爆发出一阵大笑。
陆子赫紧张道:“王都头,你怎么了?”
王玄武转过身来,道:“果然不错,我找到了。”
三人不禁感到奇怪,不知他在马腹中找到了什么。
刘大勇忍不住问道,“王都头,你在马肚子里找到了什么?”
王玄武道:“就是此物。”
他摊开手掌,周翰飞三人瞧见掌心之中有个板栗大的圆球。
刘大勇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玄武蹲下身子,用死去辽兵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将圆球举到三人面前,用力一捏。小球忽然裂成两半,里面滚出一粒蜡丸。
王玄武大笑道:“现在,你们总该明白了吧!”
陆子赫惊讶道:“原来,情报是藏在马肚子里的!”
“不错。辽狗再是狡猾,也没想到此招。”
周翰飞点头道:“即便他们有此猜测,也无计可施,总不能无缘无故把我们的马扣住吧。他们不敢冒险,如果杀马求证,却找不到证据,如何收场!”
陆子赫埋怨道:“王都头,你也太冒险了。连我们都瞒着,刚刚形势那么危急,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恐怕都来不及告诉我们这个秘密。那样的话,这次行动就失败了。”
王玄武道:“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对我们此次行动,辽人似乎已有觉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密的危险。离开榷场之后,应该已经安全了,就更不必多说了,谁能想到会再生波折。”
陆子赫道:“是谁把蜡丸塞到马腹中的,莫不成是看管马棚的那个老头儿?”
王玄武模棱两可道:“只要是进入马棚的人,都有机会接近我们的马匹,将蜡丸送入其腹中。不必追究是谁送的情报,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得到了。”
陆子赫抱怨道:“既然早有妥善安排,何必折腾半天,搞得我一直紧张,惟恐出差错。”
王玄武哼了一声,道:“你进职方司也有几年了,怎么还说这种幼稚的话?”
陆子赫一楞,不明所以道:“我哪里幼稚了?”
“如果我们不做做样子,恐怕未必能这么轻易取到情报。”
见陆子赫似乎仍然不解,周翰飞道:“把水搅混,辽人摸不清虚实,我们成功的机会才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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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武没有理睬他,发疯般在马的肠胃中不停摸索,一双手臂上全是粘稠的血液。
刘大勇向周翰飞抱怨道:“如果不耽搁时间,避开这伙辽军,王都头就不会如此失常了。”
周翰飞道:“难道你没看出来,这群辽军就是来追杀我们的。我们的坐骑已经力尽,跑不过他们的。”
忽然,王玄武停止动作,爆发出一阵大笑。
陆子赫紧张道:“王都头,你怎么了?”
王玄武转过身来,道:“果然不错,我找到了。”
三人不禁感到奇怪,不知他在马腹中找到了什么。
刘大勇忍不住问道,“王都头,你在马肚子里找到了什么?”
王玄武道:“就是此物。”
他摊开手掌,周翰飞三人瞧见掌心之中有个板栗大的圆球。
刘大勇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玄武蹲下身子,用死去辽兵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将圆球举到三人面前,用力一捏。小球忽然裂成两半,里面滚出一粒蜡丸。
王玄武大笑道:“现在,你们总该明白了吧!”
陆子赫惊讶道:“原来,情报是藏在马肚子里的!”
“不错。辽狗再是狡猾,也没想到此招。”
周翰飞点头道:“即便他们有此猜测,也无计可施,总不能无缘无故把我们的马扣住吧。他们不敢冒险,如果杀马求证,却找不到证据,如何收场!”
陆子赫埋怨道:“王都头,你也太冒险了。连我们都瞒着,刚刚形势那么危急,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恐怕都来不及告诉我们这个秘密。那样的话,这次行动就失败了。”
王玄武道:“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对我们此次行动,辽人似乎已有觉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密的危险。离开榷场之后,应该已经安全了,就更不必多说了,谁能想到会再生波折。”
陆子赫道:“是谁把蜡丸塞到马腹中的,莫不成是看管马棚的那个老头儿?”
王玄武模棱两可道:“只要是进入马棚的人,都有机会接近我们的马匹,将蜡丸送入其腹中。不必追究是谁送的情报,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得到了。”
陆子赫抱怨道:“既然早有妥善安排,何必折腾半天,搞得我一直紧张,惟恐出差错。”
王玄武哼了一声,道:“你进职方司也有几年了,怎么还说这种幼稚的话?”
陆子赫一楞,不明所以道:“我哪里幼稚了?”
“如果我们不做做样子,恐怕未必能这么轻易取到情报。”
见陆子赫似乎仍然不解,周翰飞道:“把水搅混,辽人摸不清虚实,我们成功的机会才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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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翰飞回到汴京,见父亲周邦彦日见苍老,因此不想远离京城。在王玄武的推荐下,转入职方司任都头。

女真派使者到汴京抗议,说己方商人在海上遭遇宋人袭击抢掠,要求宋廷在两个月内交出凶手,否则断绝贸易往来,如有宋商越海前往其境内,后果自负。同一时间,登州府也接到数起宋商遭遇抢劫的事件,幸好,那些自称女真人的海盗只是求财,并未伤及宋商性命。

由榷场传回的情报显示,面对咄咄逼人的女真铁骑,辽国屡战屡败,于是想在海上制造事端,引发宋与女真冲突,以缓解正面压力。宋廷官员猜测,抢劫女真与大宋商人的海盗,未必如其声称的那样是宋人或女真人,很可能是辽人。

职方司接到枢密院指示,受命限期查明此事。新任都头周翰飞孤身前往登州府面见知府州冯升,呈上公文,表明需要对方协助,提供人手、船只出海。

冯升道:“周都头,刚刚接到一伙商人报官,说他们至女真经商,在海上遭到抢劫,对方声称是女真人,不仅劫财,还痛下杀手。赖同行的保镖武功出众,侥幸脱身。本府正要上奏朝廷,断绝与女真来往,以免更多客商遭遇不测。”

周翰飞道:“朝廷得到密报,在海上屡屡制造劫案的很可能并非女真,而是辽人。他们不仅冒充女真抢劫宋商,还冒充宋人抢劫女真,以此造成双方不和。下官此来,正是要缉拿疑凶,查明真相。所以,还请尊府暂勿封锁海面。”

冯升略感惊讶,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本府自当协助。”

周翰飞挑选了十余名熟悉水性和海上生活、相貌平常、身手高明的捕快,扮作商人出海。

他们驾驶的是一艘双桅帆船,半新不旧,船员显然都是久经海上生活的操舟老手,熟练地将船驶离码头,平稳顺当地进入大海的怀抱。

船舱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堆放食物货品清水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上面一层除了供众人一起吃饭的舱室之外,还有六间舱房,可供船上客人及十多个船员住宿。

船员各自忙着本职工作,周翰飞立于船尾,直到海岸逐渐远去,看不到模糊的陆地了,方才走向船头。

扮成客商的捕头吴奇问道:“周都头,此行成功的可能性大吗?”

周翰飞沉默片刻,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吴奇叹道:“一个多月的时间,想在海上找出辽国细作,无异大海捞针。”

周翰飞提醒道:“对了,吴兄,你要习惯我们之间的新称呼,免得急切之间出岔子。”

吴奇脸色微红,道:“好的,周大少。”

海面上波浪荡漾,船身随之起伏不定。身子紧靠船舷,周翰飞眺望远方,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出海,在如此辽阔无边的水面上飘荡,脚下没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连连点头,吴奇道:“许多第一次出海的人像你一样。打眼望去,四面都是无边无际的水世界,连个能垫脚的东西都没有。上不着天,下不沾地,脚下无根心里慌。其实,不必如此紧张,你只是还未习惯,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翰飞点头道:“你说的对。”

次日一早,周翰飞醒来后发现海面之上浓雾漫天,分不清东南西北。站在船首,四周混沌一片,连脚下的船板都看不到,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仿佛与世界隔离开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恐慌。

直到午后,大雾方才逐渐散去。

一名船员慌慌张张冲进舱内,惊慌失措道:“不好,我们偏离了预定的航线。”

吴奇简单吩咐道:“尽快回去。”

“回不去了。”

吴奇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什么?”

“遇到暗流了。”

“暗流?”周翰飞露出不解的表情。

“是一股突然出现在海面之下的古怪水流,于不知不觉间将我们推向东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感觉行驶的方向不对,于是,不断调整尾舵和风帆。可是,无论如何调整角度,都无法改变船身漂移的方向,甚至可以看到,船身在横向移动!我们奋力摇桨,却毫无作用——这股暗流力量巨大,人力与其相比微不足道,如螳臂挡车。”

“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海底某处发生了地震、海啸,或是不同海域间的水温差异较大,引发了这么一股暗流。只能怪我们运气太差,恰好撞上了。”

周翰飞同船员一起试图找出暗流的规律,尝试各种方法脱离困境,却始终无法摆脱暗流的控制,被牵引着向东北漂去,距原定航线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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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茫茫大海上漫无目标漂泊了两旬,食物和淡水越来越少,已经快要耗尽了。两月的期限也越来越近,周翰飞焦急万分,担心无法及时完成任务,导致宋廷与女真不和,那样的话,后果非常严重——女真会断供宋廷亟需的马匹,甚至成为大宋的敌人。

浩瀚的大海蔚蓝而深邃,时而有几条鱼跃出水面,溅起细小的浪花。周翰飞目光无意识地四下游弋,忽然,海面上漂浮的一件东西映入他的眼帘——一段干枯细长的树枝。

“水面上有树枝,说明距离陆地不远了。”他兴奋地瞪大眼睛,翘首向远处眺望。过了不知多久,他失望了,颓然坐回到甲板上。

几声鸟鸣将神游体外的周翰飞拉回到现实世界,他的目光触及空中滑翔的海鸥,内心再度燃起希望——他忽然想起,海鸥不会远离陆地觅食,附近一定有岛屿供其落脚!

不知何时,吴奇出现在他的身侧,目光随海鸥而移动。

远方海平面上隐隐出现了一丝隆起的黑线,周翰飞兴奋地奔到船头凝神眺望:不错,确实是陆地!幸运的是,船身也正在朝那个方向移动。

周翰飞急切地对吴奇道:“快告诉船员,靠岸。”

吴奇道:“不用吩咐,他们早做好准备了。”

周翰飞目不转睛凝视着缓缓接近的陆地——原来是一座孤岛!他略带失望道:“可惜,只是一座小岛,不知上面有没有水源。”

吴奇倒是比较乐观:“即便没有水源,对我们也大有帮助。我们可以停下来,不被这股暗流带着继续走远了。暗流消失之后返航时,能节省很多时间。”

周翰飞问道:“暗流会消失吗?”

“会的。暗流大多与季节和水温有关,并非一直存在。”

很幸运,岛上的低洼处有水潭,应该是下雨积聚而成的。

他们每天注意海水的流向,祈盼暗流尽快消失,以便早日返航。平时无事,周翰飞便在岸边捡些贝壳、珊瑚之类的小玩意消磨时间。

又过了一旬左右,暗流终于消失了,他们急忙返航。

计算一下返航所需要的时日,周翰飞估计此次出海要空手而归了。本来有月余时间在出事频繁的海域游弋,很有机会遇到可疑船只。现在两月限期所剩无几,只能在返航途中顺便经过那片海域,没有时间过多停留,这就大大缩小了发现可疑船只的可能性。



返航的第三天夜间,周翰飞在睡梦中突然被吴奇唤醒:“周大少,前面发现可疑船只!”

周翰飞猛然坐起,吴奇不由吃了一惊。

“带我去看。”周翰飞顾不上多说,披上外衣匆匆走出船舱。

借着一弯新月洒下的银光,周翰飞可以看到远处船体的大致轮廓。也许船上的人都在休息,对面海船一点动静都没有,漂浮在水面上像个幽灵。

周翰飞低声吩咐道:“靠近些。”

两艘海船越来越近,只有数丈之遥了。

在周翰飞示意下,一个船员喊道:“喂,对面船上是什么人?”

对面船身突然一阵微晃,船舱中传出轻微的响声,但是没人回应。

船员继续喊道:“对面船上的伙计,回话啊!”

对面传来了回答,是大宋官话:“我们是旅客,正要返家。”

船员按照事先演练的程序继续问道:“我们是客商,你们当中有没有做生意的?”

对面的话语有些生硬:“我们船上都是旅客,装不下多余的货物。”

周翰飞大声道:“在下有事相询,可否请船家一见?”

“夜间不便,请勿打扰。”话音未落,对面的船员已经开始划浆,向远处驶去。

周翰飞身后扮成客商的几个捕快放松了下来,悄声道:“不是抢劫的。”

一旁的船老大忽然道:“似乎不对,很少有人经这段海路旅行。”

周翰飞对此一无所知:“哦……”

船老大又补充道:“海上航行异常寂寞,许多天看不到生人,所以,客商、船员在海上相遇,通常都会互相打招呼。”

“你的意思是说,这艘船有古怪?”

“感觉不正常,”船老大挠挠头:“但是,他们遇到我们调头就跑,应该不是劫匪。”

吴奇猜测道:“也许,这是负责侦察的船……”

周翰飞断然道:“追,我要上船检查。”

吴奇跃跃欲试道:“周大少,我们一起过去。”

周翰飞拒绝道:“夜间情况不明,万一出了变故,难以相互照应,我一个人脱身容易。”

船员运桨如飞,两船逐渐接近。目测了一下距离,周翰飞扬声道:“出门在外,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在下有事要问,请勿相拒。”

说完,他飞身跃了过去。

“你,你怎能这样……”对面船舱中传出惊叫声,一阵忙乱过后,几个人冲上舱面,手持腰刀棍棒涌向周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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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翰飞指东打西,片刻之间,那几人的家伙全部脱手落入海中。

“住手!”周翰飞大喝一声。

见周翰飞身手如此高明,并且没有拔剑伤人,对方领头之人双手一伸,将同伴拦在了身后。

周翰飞和气道:“在下并无恶意。因为近来海上不太平,担心贵船遇上海盗,所以上来查看。”

那人困惑道:“阁下身手高绝,如果想骗我等……”

周翰飞截口道:“我是保镖。”

那人松了口气,道:“我们都是客商,听说近来海路不安全,时有盗贼抢劫财物,因此尽量避免同生人接触。”

“原来如此。”周翰飞道:“打扰了,多有得罪。”

周翰飞回到船上,吴奇不解道:“周……周大少为何不叫我等一起过去,进船舱查个仔细?”

周翰飞道:“没有必要。他们都是本分人,何必令其不快。”

“你怎知他们不是海盗?”

周翰飞微微一笑,道:“如此拙劣的身手当强盗,那才真叫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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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空逐渐发白,太阳升起来了,耀眼的亮光透过云层直射海面,波浪晃动,金光闪闪,绚丽无比。

船老大忽然匆匆下到舱中,道:“周大少,左侧发现一艘船,似乎正向我们驶来。”

周翰飞道:“保持航向,继续行驶。”说完,他起身登上甲板,向左侧望去。果然,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帆船,正在逐渐驶近。

船老大道:“这船有问题。”

周翰飞问道:“有什么不对?”

“这艘船速度快,吃水浅,显然没装多少货物。”

跨海贸易耗时长久、成本巨大,所以,客商每次都尽量多交易些货物,以便摊低成本。海盗船则不同,尽量少载重,即便遇到麻烦,也可以借轻便速度快的优势逃离险境。

对面船头出现一个身影,紧接着,就听他用大宋官话喊道:“我们是女真商人,遇到风暴耽误了行程,水用完了,你们能给我们一些吗?”

“可以。”

两船越来越近,周翰飞发现,对面船舱的窗口后面有一双眼睛,正警觉地注视着自己。喊话者是一个穿黑衫的中年人,体态矫健,双目精光四射。两船交错瞬间,黑衫中年人纵身一跃,飞过丈余空间,稳稳地落在了周翰飞身旁。

双方互通姓名,中年人自称孟远,是居于长白山的生女真,他问道:“周兄可是宋商?”

周翰飞道:“孟兄猜的不错,我等越海自女真收集了些紧俏货物,正在返航。孟兄船上载了什么货品?”

孟远似乎心不在焉,随口道:“都是些皮货。”

周翰飞想起船老大的话,不由提高了警惕:如果是一船皮货,必然相当沉重,船吃水会很深。

这时,对面船上抛过一条缆绳,将两艘船拢在了一起。

周翰飞道:“我这就让人把水送过去。”

孟远急忙阻止道:“不必麻烦,我让人来取好了。”

周翰飞目注对方道:“怎么,不欢迎外人上船吗?”

孟远陪笑道:“我们船上有个病人,担心传染你们。”

周翰飞笑笑道:“无妨,在下略懂歧黄之术,也许可以帮得上忙。”说完,不等孟远答话便跳上了对面的船。吴奇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孟远略现惊慌之色,急忙回身向自己人使个眼色,然后匆匆拦在周翰飞身前,道:“两位,麻烦告诉贵船上的人一声,允许我们过去取水。”

“没问题。”吴奇给船老大打过招呼之后,孟远方才陪着两人走下船舱。只见靠里阴暗处支了张简单的木床,上面躺着一人,头发蓬乱。此刻不过仲秋,这人身上竟盖着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全身都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周翰飞见那人虽然面孔削瘦泛黄,但微睁的双目却精光外露,不像是个重病之人。他心中起疑,走上前去道:“这位仁兄患的什么病症?”

孟远急忙上前,有些局促道:“是伤寒。”

周翰飞环顾四周,抽了抽鼻子,然后道:“如果是伤寒的话,舱内空气浑浊,不利病人恢复。可否让在下为他把一下脉,也许有帮助。”

孟远急忙挡在周翰飞与黄脸汉子之间,紧张道:“不必了,我们船上有郎中,已经为他诊治过了。万一传染了周兄,那就麻烦了。”

见对方如此,周翰飞也不好坚持。他扫了一眼通往底舱的楼梯,道:“在下也做皮货交易,可否一观舱中货物,如果合适,彼此可以交换。”

孟远冷淡地答道:“不好意思,我们的货物都已经有了买家,委实没有多余的。”

就在此时,从甲板上下来一个汉子,走到孟远身边悄声耳语了几句。孟远听罢,对周翰飞道:“不好意思,小弟有些私事要处理,二位请回吧。”说完,叉手为礼,转身匆匆去了底舱。

在汉子的引导下上到甲板,周翰飞没有立即返回自己船上,而是暗中观察视线范围内的几个船员。他们个个都是粗壮结实的壮年汉子,面孔宽阔,肤色黝黑,显然长年在海上讨生活。

周翰飞轻声道:“你注意到没有,他们的动作有条不紊,配合丝丝入扣,看起来,似乎在一起共事很久了。”

吴奇道:“确实,一看就是老手。更难得的是他们都能管住嘴,在海上单调的时间久了,有些船员遇到生人总喜欢喋喋不休……”

周翰飞闻听此言眼神一变,向单独立在船尾的掌舵大汉走去,恭维道:“老兄动作娴熟,巨型海船在你的操控下竟然如游鱼般灵活,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大汉微微一楞,继而自豪道:“这位客官,小人十六岁起就在海上营生,今年三十四,快二十年了。时间久了,自然熟练。”

周翰飞点点头,向周围扫了一眼,道:“你那几位同伴技术也都相当过硬!”

大汉脱口道:“当然了,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好手!”

周翰飞顺口问道:“是怎么筛选的?”

大汉不由一怔,急忙解释道:“不是什么正规挑选,村里人自己互相比试而已。”

周翰飞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表情,随口问道:“哦,不知老兄仙乡何处?”

大汉呐呐道:“莱州……”

周翰飞继续问道:“莱州什么地方?”

大汉窘迫道:“就在海边……”

“哦”了一声,周翰飞没有再追问下去,转移话题道:“船上的货物是不是有买主了?”

大汉似乎松了口气,道:“这个我不知道,你问货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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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两侧各有一名水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平面,周翰飞有些困惑——他们在寻找什么?陆地还是小岛?对这些船员来说,他们多年在海上生活,对这片海域内的情况应该了如指掌,大可不必如此专注。难道是同另一艘船约好了在海上会面?也不太可能,海面不像陆路,船只即便在同一航线上相向行驶,碰面的机会也是百不得一。周翰飞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在警戒,查看有无船只出现。   忽然,周翰飞觉得脖颈发凉,似乎有一股冷风自背后吹来。他眼神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不经意地转身,见丈外有个人正注视着自己,眼神森冷凌厉,令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猛兽盯上了的猎物。
见周翰飞注意到自己,对方眼神立时转为柔和平易。这人身材瘦高,穿着考究,年纪虽不甚大,两鬓却已斑白,一张清癯瘦削的脸上带着三分倦容,看起来像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周翰飞走上前去,问道:“老兄,你是货商?”
那人稍一迟疑,勉强答道:“是的。”
周翰飞客气地问道:“都有些什么货品?”
那人冷冷道:“我的货都有买主了。”说完,转身自顾自走了。
回到自己船上,周翰飞对吴奇道:“那些船员腰板笔直,行动利落,显然曾经长期在军中服役,身手必定不凡。”
吴奇冷笑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周翰飞道:“也不用太担心,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制造事端,不是杀人越货。只要不危及自身安全,他们不会下杀手。”
吴奇道:“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客商、水手,而是训练有素的细作。可是,他们怎么还不下手?”
周翰飞猜测道:“我们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辽人可能得到消息,知道客商已有防范,因此行动时更加谨慎。”
“那个叫孟远的人急冲冲过来,应该是探风的。”
“没错,我都能感觉到他跃跃欲试的心跳了。”
见对方甲板上的几个船员态度闲散,吴奇不解道:“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手的迹象?”
“也许,另外有人发现了潜在的危险。刚刚我们在对面船舱中时,有人向孟远传话,很可能就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吴奇闻言点点头,建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先下手吧!”
周翰飞瞪了他一眼:“我们是来抓贼的,不是来做贼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看这样子,他们好像不准备动手呢。耽搁久了,即便掌握了真凭实据顺利返回,也会误期,女真就和我们翻脸了。”
周翰飞在舱内踱了几个来回,缓缓道:“我估计,他们是觉得没什么油水,风险又大,因此不愿下手。”
“我们有货物啊。”
“海上贸易都是以货易货,很少涉及金银。货物又重又多,不仅携带不便,也难出手换成现银。所以,他们不想下手。”
“那该如何是好?”
周翰飞沉思片刻,忽然道:“不是还有几颗北珠吗?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对方的船加够了水,孟远再次过来道别:“周兄,水加够了,多谢!”
周翰飞道:“不用客气。经常出门在外,难免有不便之时。”
船身忽然一晃,周翰飞惊叫一声,身子歪倒,怀中掉出一个小盒子,落在船板上“啪”的一声裂成两半,里面滚出一颗珠子。
是一颗足有桂圆大的明珠,灯光下看起来晶莹夺目,显然是价值不菲之物。
“好漂亮的北珠!”孟远脱口赞道。
周翰飞急忙爬起来捡起珠子,道:“这是朝廷大员定购的,专门供给官家。”
“北珠”,是女真向辽国进贡的一种珍珠,产自混同江、乌那水等冷水河中。宋廷河北都转运使梁子美为讨好道君皇帝,出钱数百万自契丹购买北珠进贡。此后,诸路漕臣纷纷效仿,争进“羡余”。辽廷为获重利,逼迫女真捕捉驯养海东青获取北珠,加深了双方的矛盾。
孟远注视着周翰飞戴在手上的羊脂玉扳指,露出贪婪的神情:“周兄,这也价值不菲吧?”
周翰飞毫不在意道:“值个几百贯吧,同北珠相比就差远了。”
目送孟远离开,吴奇道:“看起来,他好像有些恋恋不舍。”
周翰飞笑道:“这么肥的一票白白放过,肯定不甘心。”
孟远回到自己船上,并未将捆绑在对方船上的缆绳解开,而是直接进入了船舱。
“姓孟的去召集人手了。”吴奇紧张地注视着对面的船身,右手不由自主伸入衣内,握住了腰间的匕首,道:“弟兄们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他们过来了。”
“不要急,沉住气,千万别露出马脚。”
“放心吧,弟兄们都躲到舱底了,甲板上没人。”吴奇兴奋道:“对面船上那些船员都不见了,应该是去船舱中拿家伙了。”
等了许久,终于,对面船上出现一个人影。可是,事情并未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那人解开缆绳,将两船分开,便回到舱中去了。
见对面帆船越来越远,周翰飞露出失望的神情,喃喃道:“难道不是他们?”
吴奇也有些纳闷:“这些人看起来绝非善类,难道是海盗?”
周翰飞断然否定:“不可能!如果是普通海盗,反而会毫无顾忌地对我们下手。正因为他们不是海盗,而是辽国细作,怀疑我们不是普通客商,所以特别慎重,不敢下手。”
逐渐驶离的帆船舱室中,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正在密谋。一个是孟远,一个是肤色白晰的精瘦汉子,一个是同周翰飞打过照面的中年客商,还有一个,竟然是原本卧床不起的黄脸汉子,此时看起来精力充沛,毫无病容。
精瘦汉子道:“我们比他们人多,个个身手不凡。他们那些船员都是普通百姓,最多有把子力气,交手肯定不堪一击。”   中年客商摇头道:“你别太乐观,我看那个年轻人目光炯炯,精华内敛,肯定不是普通客商,何必冒这风险!”   精瘦汉子不服道:“头儿咋这么胆小怕事了?我们的行动哪一次失手过?何必杞人忧天。”   “这是慎重——久走夜路必撞鬼,小心驶得万年船。”   除了中年客商,另外三人意见一致,各陈己见,极力劝他改变主意:“从目前的形势看,根本没必要谨慎。双方的实力已经摆在台面上了,茫茫大海,他们不可能有后援,还能有什么手段?”
“我们在海上这么多日子,风吹日晒,担惊受怕,收获也就那么一点点。好不容易遇到一票肥的,岂有放过之理!”
“那客商随身就带了几颗北珠,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呢,一颗便价值百万。干了这一次,我们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中年客商训斥道:“宋廷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也许他们正挖好了坑等我们跳呢。安全第一,何必飞蛾扑火自讨苦吃!”
黄脸汉子道:“知道消息未必会采取行动,宋廷官场腐败,哪有人关心千里之外的海事!”   “宋廷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们那艘船吃水很深,明显载有许多货物,应该是正常客商,不可能是宋廷的诱饵。”
中年客商摇头道:“别做美梦了!如此贵重的货物,押运之人必定不是庸手。”
“那又怎样!大不了豁开了干。”
“如果真碰到硬点子,恐怕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见三个下属都在坚持,中年客商的态度也不坚决了。
黄脸汉子眼中放光:“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风险,怎么可能有收获。”
“底舱那些士卒都是奔着发财来的,否则,何必到茫茫大海上来冒险。遇上风暴,九死一生。为了十两银子,他们会毫不犹豫挥刀杀人。这么大一笔财富摆在面前,值得拿命来赌。”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头儿,你就别犹豫了。”
“以前遇到的货物,数量虽大却不值钱,交易不便,所得寥寥无几。在海上漂泊数月,能遇到这么一次暴富的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如果白白放过,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既然宋廷已经得到情报,我们的任务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捞外快的机会了。”精瘦汉子露出不满的神情。
中年客商见下属语气越来越不满,不想激起众怒,于是道:“万一不成功,事情泄露,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自己不说,谁会知道?难道那些宋人还能胜过我们不成?况且,朝廷现在与女真战事不利,人心惶惶,哪有工夫管这些琐事。”
精瘦汉子道:“头儿如果担心那年青人,我们可以不和他斗力,设计智取。”
中年客商怀疑道:“哦?你有把握?”
“只要用点心机,他一定可以乖乖就范。”
黄脸汉子不耐烦道:“头儿,别再犹豫了。”
中年客商勉强点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有把握,我也不好过于固执己见。”   “那就好!”三人相视一笑:“头儿,放心吧。交给我们三个,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一定谨慎从事,做最坏的打算。”中年客商郑重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孟远忽然问道:“如果真像头儿所说,这是个坑,那该怎么办?”
中年客商沉吟片刻,道:“只要不暴露身份就好。”
“那就免不了流血。”   中年客商叹了口气:“希望无此必要,皆大欢喜。”   精瘦汉子露出一丝怪笑:“但愿如此。”

周翰飞和吴奇正在船舱中叹息失望,忽然,船老大跑下来道:“那条船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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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北珠:指产于我国北方地区的珍珠,为淡水珠,因其颗粒大、珠光强自古以来一直是高品质珍珠的代名词。北珠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实远胜岭南北海之产物”,因而备受皇室赏爱。

北珠的采珠史可追溯至后汉,几乎和《后汉书》上所载的“合浦珠还”同一时间。早在三国时期,人们即知美珠多出于夫余国,夫余国即东北。辽时小国铁离曾用珍珠、貂皮等物品和辽国易货贸易。此后的渤海国,也以珍珠向汉室朝贡。到北宋神宗熙宁年间,“朝贵已重尚之,谓之北珠”。据《梵天庐丛录》记载:“牡丹江上游,宁安城南,其余巨流中皆有之”。

北宋末期,梁子美任转运使期间,用税款3百万缗买来“北珠”讨好徽宗。因北珠出产于女真族居住的地方,梁子美从契丹人手里购买,契丹人为图其利,役使女真族人捕获“海东青”以获得北珠,女真族不堪忍受奴役,奋起反抗。梁子美向皇帝进贡“北珠”,成为女真抗辽、抗宋三国之间战争灾害的祸端。宋徽宗崇宁年间,各路漕运大臣向皇帝进奉“羡余”——搜刮勒索来的财物,梁子美为始作俑者。这是梁子美为后人所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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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奇急忙吩咐道:“他们果然放不下,通知弟兄们都躲到底舱,做好准备。”

周翰飞提醒道:“绝不可有丝毫大意。这一次,他们说不定要杀人越货。”

两船并拢之后,过来两个人,一个是孟远,一个是精瘦汉子。孟远满面笑容,道:“不好意思,再次打扰。”

周翰飞热情道:“不知何处可为孟兄效劳?”

“那个病了的客商说他携带的货物有多余,委托我们来看看,是否可以交换。”

周翰飞道:“好啊,我们还有些剩余的银两,如果货物中意,也可现银交易。”

孟远还带了坛酒,递给周翰飞道:“已是正午,两位仁兄,我们不妨边吃边谈。”

周翰飞道:“孟兄太客气了。”

他接过酒坛,对随从道:“天气寒冷,烧点热水温酒。”

随从答应一声,接过酒坛放在旁边的案子上,然后匆匆去了船舱后部。

吴奇取出鱼干、肉脯之类的下酒菜摆在桌上,同周翰飞一起陪两个客人天南海北聊了起来。

孟远和精瘦汉子似乎并不饿,没有动筷子。

周翰飞笑道:“两位别客气,尝尝我们这边的海产。”

孟远笑道:“不急,等酒来了再说。”

随从回来了,拎着壶热水,倒在盆子里,然后将酒坛置于水盆之中。

周翰飞道:“你们的都是皮货吗?”

孟远道:“还有些山货。我想看看老兄这边有什么稀罕货,也好交易。”

周翰飞客气道:“船上载的货品多是受官员所托采购,我们自己的只占了小半。既然老兄问起,倒是不妨看看。这些物品都是你们那里的特产,我们不是很在行,还请老兄品评。”

说完,他自旁边的柜中取出一个匣子,里面是根已成人形的野参,主根粗实,一尺多长,下端像树枝一样有许多分叉,凑近了能闻到浓浓的参香味儿。
楼主:两界过客  时间:2020-09-02 17:17:39
孟远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目不转睛盯着匣中老参。

周翰飞道:“这根是样品,我们一共采购了百十根。”

孟远露出贪婪的神色:“果然是好东西。”

随从将温好的酒注入杯中送了上来,孟远端起酒杯,对随从道:“小哥,这是我们女真特制的美酒,你也尝尝。”

随从忙摇头道道:“这怎么敢当。”

周翰飞一摆手道:“既然客人一番好意,你就不用拘束了。”

随从于是自己也倒了一杯。

孟远举杯道:“相见也是有缘,来,先干一杯。”

见周翰飞等人喝干了杯中酒,孟远向精瘦汉子使了个眼色,露出欣慰的表情。

周翰飞拿起筷子,对两人道:“大海茫茫,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怠慢二位了。这些都是我们自制的海产,两位不妨尝尝。”

孟远笑道:“周兄太客气了。”

两人各自夹了块鱼干送入口中,连声夸赞味道不错。

周翰飞满面春风,兴奋道:“这一趟收获不小,回去之后,梁转运使必有重赏。”

孟远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你恐怕得不到重赏了。”

周翰飞不解道:“为什么?”

孟远将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随从,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随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局促道:“这位大爷,您盯着小人做什么?”话音未落,似乎突然变得浑身无力,倚靠着舱壁软绵绵倒了下去。

周翰飞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随从手指酒杯,努力道:“酒中有……”

周翰飞吃了一惊,“啪”地一拍桌子,对孟远怒目而视道:“你这混蛋,竟敢暗算我们……”

精瘦汉子得意地笑道:“你现在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吴奇身子一歪,喃喃道:“酒……酒里有毒!”

孟远对周翰飞笑道:“你也要倒了。”

周翰飞想站起来,却身不由己,同吴奇一样歪倒。

孟远好整以暇地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道:“这厮一脸精明,大爷担心你有防范,所以陪你们喝同一壶酒,只不过我俩早已服下了解药。”

周翰飞道:“你……你们为何如此?”

精瘦汉子道:“你只当我们是普通客商吗?告诉你,大爷是海盗,你们船上这么多值钱的货物,岂有白白放过之理?”

周翰飞道:“近来海上频繁出事,都是你们下的手?”

孟远道:“正是!”

精瘦汉子轻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道行,害得我们开始都没敢出手……”

孟远使了个眼色,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开口道:“老实告诉你,我们族人现在和辽廷开战,物资缺乏。船上的这些货品,就当是你们宋人赞助的吧。”

周翰飞愤愤不平道:“你们使用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和大爷放手一搏。”

孟远笑道:“也许你很了不起,不过没用。咱们早知你不是善茬,明着来徒增死伤。现在多好,兵不刃血,只要乖乖交出值钱的货物,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周翰飞瞪大了眼睛盯着孟远,道:“是你的主意?”

孟远洋洋自得道:“想不到吧!”

周翰飞问道:“你给我们下的是什么药?”

孟远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了药性之后,自行配置解药?”

精瘦汉子道:“别做梦了,这种药是特制的,具体有什么成分我们都不知道。只要一个指甲盖的份量,就能令一条壮汉全身发软,再也没有丝毫力气。”

吴奇道:“你……你放在酒中的就是这种药?”

孟远笑道:“不错。这种药非常难得,我们临行前只讨得一小包备用,刚刚都混入酒中了。可惜,用在你身上实在有些不值。”他将视线转移到周翰飞身上,缓缓道:“此药主要是用在这位兄弟身上的,我对他颇为警觉。”

周翰飞有气无力道:“承蒙老兄看得起,不胜荣幸。”

孟远微笑道:“周兄英华外露,绝非凡品。虽然我等一贯的原则只是劫财,但这一次,如果放虎归山,恐怕会有后患。”

周翰飞淡定地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孟远道:“放归大海,自生自灭,如何?”

吴奇惊叫道:“你们不能这么残忍!”

周翰飞镇定自若道:“孟兄竟然如此狠心?”

孟远道:“心肠不硬,发不了横财。”

精瘦汉子道:“这小子身强力壮,虽然中了迷药,你还是小心为上。”

孟远起身,缓缓绕过桌子向周翰飞逼近,冷然道:“我下了双倍的份量,就算是一头牛,喝了之后也会倒下。”话虽如此,他的神情却并未松懈。

周翰飞突然大笑道:“孟兄真以为在下已被你那迷药制住了吗?”

孟远冷笑道:“哦,难道你百毒不侵?”

周翰飞带着怪笑道:“在下年纪虽轻,却久走江湖。一见你们就知道不是善类,怎么可能不加提防?你们喝了酒没事,我喝了也未必有事。”

精瘦汉子愕然道:“你,你不可能有解药!”

孟远目光闪烁,道:“若未被药所迷,你又怎会倒下?”

“老兄难道连这道理都想不通?”周翰飞解释道:“如果不这样,你们怎会露出本来面目?”

孟远道:“我亲眼看你喝下光了杯中酒,你不可能不被迷倒!”

“你们认为这种迷药很神奇,因为见识太少。令人手足无力,不过是蒙汗药之类的东西,解药大同小异。我刚刚觉得身体有异,已经借吃菜的机会服下了解药。如果你早动手,解药尚未生效,我只能任你宰割。现在,药力已经行开,形势不同了。”

精瘦汉子一惊,道:“难道他真的不是普通商人,而是宋廷的探子?”

孟远冷哼一声道:“管他是谁,到了鱼腹之中也没啥区别了。”

周翰飞笑道:“小弟水性不好,不想下海。”说完,他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孟远面色大变,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周翰飞道:“现在,孟兄相信小弟的话了吗?”

吴奇面上露出喜色,道:“周大少,快过来给我服下解药,一起对付他们!”

周翰飞轻蔑一笑,道:“不急,就是他们两个一起上,不出三招我也一并拿下。现在担心的是,他们丢卒保帅,一个人动手,一个人趁机脱身回去报信,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孟远面上忽青忽白,向精瘦汉子使个眼色,两人忽然一起转身奔出了船舱。

吴奇埋怨道:“快动手啊,两人都跑了……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周翰飞道:“他们跑不了的……”话音未落,突然翻身跌倒。

吴奇惊道:“周大少……你怎么了?”

周翰飞没有回答,似乎在听外面的动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响声,孟远两人应该已经逃回到自己船上去了。

吴奇见周翰飞没有动静,忍不住追问道:“周大少,你倒底怎么了?”

周翰飞苦笑道:“这迷药果然厉害……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他们会在酒中下药。我说服了解药,不过是骗他们的。”

吴奇不解道:“你刚刚不是站起来了吗?”

“生死关头,我只能寄希望靠一口气硬撑着将他们吓跑。”

吴奇道:“幸好这两人胆小,如果再坚持一会儿,你就露馅了。”

周翰飞道:“他们面对近在咫尺的无数财富却白白放过,又去而复返,拿迷药来对付我们,显然行事极其谨慎,不会冒险……”

话声未落,突然被人打断了:“不错,在下确实一贯谨慎,这是一项难得的长处。”随着声音,孟远和精瘦汉子一步步走下船舱。

吴奇面色大变,与周翰飞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孟远向周翰飞走去,冷冷道:“与周兄相处实在太紧张了,在下有些难以承受。周兄见谅,让小弟放松一下吧。”

说完,他狞笑着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向周翰飞刺去……

楼主:两界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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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7-23 18:03:45

更新时间:2020-09-02 17: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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