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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债》 by千宫一夜【瓶邪文有黑花 下斗 居家 HE】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新章节66

他笑道,黑爷是解家最好的一柄刀。 我一愣:他们两个若说有私交倒还能信得,若是黑眼镜特么直接就是在小花手下办事的,打死我算了。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很难缚着,跟闷油瓶一个样,自己主意太大。

小花的人走了以后,几个人都是筋疲力竭地上了楼。我看看胖子潘子脸上有淤青,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伤口,扔了瓶红花油过去,他们还嫌我磨叽,倒头便睡,衣服都不脱。 只是闷油瓶身上有些刀伤,虽说不是很深,但还是怪怂人的,一看就心里烦躁,给他包扎也没个轻重。打破伤风疫苗的时候,针头都快扎进去才发现没灌药……

小哥看了我一眼,自己把针拿过去扎了,淡淡道:“问吧。”

我一愣,是真绝倒了,差点没跪下给他大爷的喊声渣:“我就不明白,你有时间给胖子潘子发短信,你就没时间自己逃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弄得一身伤!再者说来,为什么要让他们觉得你是我?”

他往手掌心里缠着绷带,侧着脸没有看我,打湿了的刘海贴在额上:“就这些?”

他却没等我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他说那批人一进来,找得就是我,就是吴邪。他们本不是道上的人,就算是道上,也很难拿到我们俩的照片,所以分不清样貌,看到他的时候,有个人高兴得说漏了嘴。

“找我做什么?我啥用没有,找我做什么?他们明明要找你不是么?冲着你来,绑的是我,特么挟天子令诸侯啊!太混蛋了!”

“所以我想知道他们要对你做什么。”说得还是很平淡,但非常笃定。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时候,正常人不都该想,他们要他去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去想,他们会怎样要挟我?

“所以……就任他们胡来啊?你也是胡来!”我已经明显没有什么气势了,看上去很像是狐假虎威。闷油瓶一句话,就让把带回之前卫生间里那操蛋的思路中,一举跳开今晚上这四五个钟头的稀里糊涂事儿。

他完全没有理睬我的不自在,自顾自把事情又顺了一遍,说话声一惯地轻,叙述简短而平淡。他略去了打斗,把那批人的计划直接抖给我:斗里已经下去了一拨人,他们拿着另一半的地图,一方面千方百计想拦着我们单独下去,另一方面,跟当地的地头龙串好了,想要我这个人,这样一来,闷油瓶黑眼镜几个必定趟雷垫背。

如果今夜他们带走的人真是我,我现在大概就已经开始了吃不好睡不好,还落到阶级敌人手中的糟糕生活。可惜的是那地头龙挺硬气,不肯出卖主顾,看来那批人塞的钱不少。

我脑子开始发胀。第一是气的,有人成天惦记着利用你玩命儿的交情,谁都得火,我刚淋了雨,现下燃不大起来,否则早就拆电视机了;第二,没见过下斗有这么不齤厚道的,小哥瞎子,说白了那就是道上的一流,他们都敢这么玩阴,这斗必定藏着稀得的宝贝,而且大凶;第三,我真觉得……也许是我太敏感……

溜了一圈头更痛,拍拍他的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脱了裤子闷到被子里。小哥关灯洗了个澡,自是睡下不说。

明明累得发慌,真躺下了倒睡不着。外头雨不大,但是很绵密,像这种小地方,没什么高楼,雨声落下来就会特别空旷,空到人骨子里去。我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慢慢看清了闷油瓶的侧脸,我肩膀还没挨着床,就又默默地翻了回去。

说实话,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敢看他的脸。

我这人只要在地上,睡眠一直都不错,以前因为没心没肺,后来心力交瘁。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倒真没尝过,旁边还躺着个人,动一下都怕吵着他。手表放在枕边,机械麻木地催着,我本来就头疼,因为睡不着简直是焦虑起来了。

正在想天怎么还不亮的时候,小哥突然起身开了灯。我吓了一大跳——我听他呼吸早就稳了。

他自床上坐起来,我以为他要上厕所,可是他点着灯老半天都没动静。我回过头眯着眼看他,只觉得床头灯刺眼得很。

“为什么睡不着。”他突然问。

我揉了揉眼睛,说实在话,我觉得他问得挺荒谬,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让我怎么说?我觉得我们不该来这个斗所以睡不着?我怀疑我们的关系不正常所以睡不着?

他又问,“为什么睡不着。”口气依旧平淡,只是嗓音压得很低。我记忆里他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莫名有点不爽,心想这什么事儿啊,转回去就往被子里缩。

他就在那里点灯坐着。

等了两三分钟,我实在受不了那么压抑的气氛:“你别这样……”

他没回我,关灯睡下,捞被子声响挺大,把弹簧弄得吱嘎响,侧身向我,成心整动静给我听。我也犯贱,居然那之后立马就睡死过去。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新章节67

睡过去却多梦,梦到长沙老家,我爷爷还在,抱着只狗儿在庭院里晒太阳,虚虚的一个轮廓。家里就我那么一房孙子,他是极宝贝的。我倚着门傻乎乎拖鼻涕,他见着,呵呵呵笑起来,牵着我出去练脚力。

大概年头已久,我本身也记不太清,梦里头的景致挺模糊,太阳散着阴冷的白光,在远远的天尽头逡巡。爷爷一路走,我跟了好几里地,实在跟不懂了,就跟念诗似地说:“爷~爷~~我~走~不~动~了~”他说了句什么,就背着我往回走。可是走着走着天暗下来,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沉,最后黑漆漆地一片,就只能看清爷爷身上白衫。

我有点害怕,缩在他背上,偶尔把头探过他的肩膀向前看,看到了不知何时飘起的雾气。周围什么都没有,漆黑一片,甚至看不清爷爷脚底下的路,就只有我们两个,无休无止地踏着跫音,好像在向最深的地狱里进发。

我开始发抖:“爷~爷~~爷~爷爷~~” 我爷爷又笑起来,他笑得很低,我本能地觉得似乎不是他了。他把我放在地上,牵着我的手,淡淡地看着前头:“到了。”

我下意识地不敢睁眼,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偏偏要迈着小短腿凑过去。前头是一座坟包,非常大,大概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高也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我吓得直哭,可是一转身却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了……

猛地睁开眼,又闭上,不是我困,而是因为现在我看到的东西都非常地大,像是山崩一样朝我压来,这种感觉非常难受,甚至是恶心。粗粗喘了几口气,鼻息火燎一样拂过人中,大概是有点发烧了。

从小到大,我每次发烧就做这个梦,完全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最后那个人是谁,而且一睁眼就觉得看什么都大,小时候每每要哭。后来听我老妈偶尔说起,更小的时候,我有一次醒来,不停地指着墙上的钟面大哭,怎么都哄不好,最后只能去隔壁和奶奶睡。第二天起来,大人们问了半天,我才抽抽噎噎地说,是看到有张很可怕的人脸浮在钟面上。我是没印象了,但是这件事直接勾起了我妈的宗教狂热,成日里供着大日如来。

“所行下作,又造孽太多。”我爷爷如是说。他本来还想照着我说的话,去找梦里的那座坟包,也由是算了,我想这是他不想让家里人出去再做这门营生的缘故。偏生三叔天生反骨,爷爷的话不要听的。现在想想,如果他当初能老实点儿,后来也没那么多操蛋事让我们收拾。

我躺在那里混混沌沌想着些旧事,因为发烧的缘故,手脚都很酸胀,怎么摆都不舒坦。这时候小哥动了动,把头埋我肩膀里,长长的头发搔着我的脖子,我这才发现他一直贴我挺近的。

我看看外头泛起了鱼肚白,翻了个身,把右侧酸汪汪的手脚全搁他背上,反正,他在地上一睡着,就跟那湖里飘着的烂柴火没什么两样。他想睁眼又懒得睁地给你来几下,果真就给你继续睡。 我又迷了一会儿,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在拍我的脸,下手挺不给面子:“吴邪,醒醒,去卫生院。”说着就把我拉出来套T恤。

我摇摇头,直挺挺躺倒回去。现在感觉手脚有点冷了,抓着被沿把自己裹实:“烧得没怎么厉害,躺一会儿就好——我包里有感冒药,拿两颗来。”

他俯下身贴贴我的额头,又贴贴我的脸,独有的冰冷气息让我觉得很舒服:“去医院。”

“我又不是隔壁那瞎子,我比海猴子还强壮……”我动了动唇。

他笑了声,翻出药,让我就着他手过了水。眼看人不齐走不了,索性也钻进来继续睡。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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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果然没再烧起来过,只是人不齐,只能继续在旅馆里耗着。

小花的电话在整整五天里就打通过一次,对面很嘈杂,一点都不像是在医院里。他说什么都心不在焉,不是嗯就是啊,我谑他,是不是对我七年之痒,他也有口无心地嗯。要不是背后黑眼镜闹腾得山响,我都还以为老二晚节不保,要挂了。就听他在背后忙着抢电话:“急什么?我又不是隔壁小三爷,我比海猴子还强壮……什么?对面就是小三爷?啊哈哈……”

我觉得这话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没想起来又琢磨起另一桩事儿来:有了上次那事儿,我总觉得屯这儿不安全,小哥却道没事,没那么蠢的,来一次还来第二次。

这样一来,胖子急了,简直像是我们要挖他的肉,成天在小哥身边兜来转去,不停地进谗言,说那两个看样子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不如咱们哥几个啥啥。小哥看着天花板,一点反应都不给,胖子就蔫了,锄大D都没心思。锄着锄着:“他们不知下到主墓了没有……”要不就是,“明器不知道给胖爷留了多少……”最后把牌一扔就过来左掐我一把,右拧我一下,还说是按摩。

“小天真,你特么枕头风给我哗哗地吹起来啊,你的话,老大他保准听!”

我连骂回去都没那心情,我自己还苦大仇深呢。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发烧那天起,我屡屡一错口就是“小爹”,说完自己还要笑,怎么绷都没有用。小哥在我叫了三次之后,总算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幻觉,那态度,立马就跟那什么诗里写的,像冬天一样冷酷,每天都直勾勾对着天花板。就算是偶尔看过来,都只抬一半眼皮,这滋味……不提也罢。自从胖子那里没了娱乐活动,我只能天天跟他窝在房间里看二缺电视,担心的就是管不住嘴。

至于背上的那些咬痕,我压根抛到脑后了,越想越觉得荒诞。就算是,反正他也不愿意有人惦记着,否则也不会扯谎。我觉得,小哥他大抵就是把我当儿子养,不然我也不会觉得他像爹。他那时候要不就是头脑发热,如今若是说开,恐怕要伤感情。我就全当没发生过。何况几天住下来,即使是以疑神疑鬼的眼光,他也是个圣人,还是苦行的那种,我偷偷把手机里存着的名儿改成了St·Kylin。

但后来想想似乎改的有点早了。一切都很正常,除了第六天早上。

那天一早,我就站窗边擎着手机想收点信号。这破地方,房间里信号只有三格,窗边也不定,所以我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在求雨。好不容易找到个信号强的地方,就开始看CCAV的新闻频道——我就只能收这个台。所以说那两天,人是真被憋的,电视上也有的东西,我就愿意跑去窗边看雪花版,何况能离暴雪版闷油瓶远一点。

突然底下嘀嘀两声,瞄见有辆的士开过来,过了会儿车门一开,走下两手空空的黑眼镜,还有拎着个塑料袋的小花。我收了手机,刚转过脸,就觉得有只手从嘴唇上擦了过去,微微有点凉,很轻但是很糙的一下。

我愣了愣,因为来人对着阳光,眯了眼才认出小哥的轮廓,有点不知所措。他大概是抬手想拍我肩,只是我刚好转身了而已。

小哥倒是完全没注意的样子,放下手淡淡地说:“他们回来了。规制好东西,我们出发。”说完就往里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从阳光中走进阴影里,由虚变实,然后,垂在身边的那只手很僵硬地用力张了张。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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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顺势惨叫一声,趴铁链上装死,堵得胖子一气骂娘。我看他们俩那不靠谱的样,都不知道哪儿来的闲情雅兴:“儿啊,别彩衣娱亲了。”他笑骂了句,不轻不重推了我一把,让我快些走。

行到半程,洞窟里的火已然烧绝了,慢慢地暗下,只有绑在腰上的几个手电,照着前头剪影样的背影,在这样大的空间里有点渺。黑眼睛不说话就没人再开口,我扶着微晃的铁链,只顾着慢吞吞地挪。

鼻尖上突然落下一滴水,我小心翼翼抬手擦了擦,还没擦干净,就是第二滴、第三滴……我以为是山壁渗水,还没抬头,背后黑眼镜就整个地覆了上来,“别动!别出声!”他伸手有点发急地关掉了我腰间的手电,然后一把捂住我的口鼻,把我的头死命地按下去,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眼前刹那一丝光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其他感官在黑暗中分明敏感起来。我听到底下有浪拍石的声音,没什么节律,但是很舒缓,就像月夜里的海潮。我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对了,再没有比弱水更静的东西。

其他人应该比我警觉得多,特别是小哥,一有情况应该就会提醒我们,但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有些发僵,不由自主地往不太好的地方联想,黑眼镜好像知道似地,狠狠掐了一把我腰肉,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道:“你他娘再敢发呆,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他说完,铁链狠狠震了下,随之而来就是剧烈的摇晃,不过立马便停了,变成小幅度的抖动,即使是我也感觉得到,有什么在缠着铁链过来。我觉得他们应该直接打一梭子再说,但他们想要躲猫猫肯定有道理,在这种被强烈窥视的感觉下,只能拎着颗心不动。

这时候,背后的胖子特么突然放了个响屁!

我头一个反应是:“我靠!又来!”

黑眼镜从我背上猛地跳起来,抬手就是一发,一股甜腻的液体“哗”一下子,精准无比地淋得我兜头兜脸。几束光纷纷开起来,本来是强光手电,在一片湿哒哒的水声中却显得纤细而羸弱。

我抹了把脸抬眼,就看到最前头,小哥单膝跪在铁链上,一手扶着腰间裹刀的鲨皮套,一手握着黑金古刀的刀柄,低着头不动如山。距离不远,我能看到他右手五指不停地松开,再缓缓握住。他很少有这种紧张的动作。

在他前头,是一条匍匐在铁链上的藤蔓,足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前端竖了起来,就像攻击前的眼镜蛇,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在我们身边,也统统都是这种东西,攀着山壁而上,静默得如同一种仪式,之前看到的细小藤蔓已经软趴趴地缠在它们上头去了。只有我们这里那一株,因为被黑眼镜杀了一发,老实地缩了下去,什么动静都没有,贴在壁上。

没有想象中的攻击,可是谁都不敢乱动,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就只能睁着眼睛看身边的藤条越爬越粗,越爬越粗。小花从背后抽出了一截短棍,不知怎么弄了下,就变成上次我见过的神棍,两头压在铁链上保持平衡。

背后叉腿站着的黑眼镜闷声笑起来,“大家伙。”

小花扭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他说,等会跳到藤子上,千万不要把绳扣弄开,除非已经到了地宫门口——传过去。”

我一看,果然如此,在靠近地宫的地方,无形中好像有一条线,把大的小的都挡在了外头。低声告诉后头的胖子,顺道让他以后不要再喝弱水,他还不服,指着黑眼镜说:“都怪老二吃了人家孙子,把祖奶奶引出来了……”

这时候,底下突然传来巨大的吸水声,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旁边的藤条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狠狠往铁链上砸下来,然后用力地开始绞!

这种东西烂了好几千年,根本经不住这么大力道,就听山壁上不停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整个山壁都是回声,像是丧钟。闷油瓶就像突然被唤醒了一样,那一瞬间侧身从铁链上腾跃而起,明明是跪地起势,力道却足得像是助跑过,以完全不可能的精准和迅捷在半空中旋身,避开了对面俯冲下来的藤条,顺劲道一把抽出腰间的黑金古刀。双手握刀的瞬间,就着腰力一记横斩,狠狠砍在了藤条上。甜腻的汁水一下子溅了他半身。

枝蔓吃痛一般剧烈地抽动,发疯地纠缠、拍打着铁链。他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能够倚仗的也就是一柄插在藤蔓中的刀,眼看刀顺着重力往下劈去,他果断抬起左手覆在右手背上,刀身生生又吃进了三分,稳住了坠势。

我们就惨多了,他起跳的时候,我没抓稳,一个错手就钻到了铁链底下,黑眼镜还没来得及来拉我,我特么就被一根藤条看上,差点没被卷起来。幸好我及时放开了铁链,乘它还没有抽紧,腾手爬了出来。这上头坐着就跟坐云霄飞车一样,我急中生智,抓起匕首想将裤腿和藤条钉在一起。那玩意儿看起来黑油油软趴趴,被闷油瓶一刀就斩得血水横流,其实表皮非常硬,我抖着手两次都没能扎进去,最后闭了眼才下了死力,否则它乱飞的时候我早掉进潭子里头了。后来想想,其实当时把自己扎个窟窿也不是没可能。

我刚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看到胖子大声“啊——啊——”叫着,被卷在藤蔓中央,像个大茧一样从我眼前飞过,然后一下被拍在山壁上。我特么都看傻了,他居然还有力气骂娘:“让你摔你家胖爷!让你摔你家胖爷!”然后就是一声枪响,我以为胖子能耐了,居然还能在里头打枪,听到他骂“打准点儿”才看清是潘子出的手。潘子不知怎么,人吊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黑眼镜在他上头奋力地解绳头,两个人居然是绳子打结了,那叫个群魔乱舞。我还没感叹完,腰间一勒,搞得我喘不过起来,整个人像被抽了肠子一样。几个人都系在一起,登山绳绕来绕去不够长,现在轮到我这里,我没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地去解扣子——闷油瓶的话不可不听,但是他也有失算的时候。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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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小花带着潘子扑到了地宫门口,两个人冲得太厉害,趴上延向弱水的台阶时没攀住,生生撞了出去。胖子早跪在地上等着他们,这时候扑上去抓住小花的手,霸吼了一声,硬生生把两个人都拖了上去。小花不知怎的,歪着脖子在地上一动不动,胖子叫了几声没反应,开始急吼吼在包里翻绷带。

黑眼镜一时有点慌张,在上头叫魂似地“花儿”、“花儿”叫个不停,人本来倒吊在枝上,还非想要把腰挺直,好看得正,结果一个不留神居然从上头倒栽葱地栽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接,还没接着那二货,人又坐电梯一样升了上去,半路跟他一上一下岔开。眼看有芽孢,赶紧抱牢站稳,那冲劲,当即震得我喷出一口老血。正想低头去看看人,头顶一阵风声,我下意识地往后一仰,黑金古刀突然贴着脸钉了下来,扎在我眼前,“嗡”一声,刀锋低鸣不止。

我看着那微晃的云龙纹剑格就崩溃了,特么再往前走一步,我保不准就是天灵盖牌人肉串,就算是一寸,那我家小无邪特么也没活路啊!这种时候也没空管那么多,因为立马想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儿——小哥不是在砍粽子么,连吃饭家伙都掉这儿来了砍个毛粽子?!

抬眼望去,他在很窄小的地方跟粽子缠斗,姿势很不正常。我心急,随手把背包偏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倒了下去:“醒醒!醒醒!”

黑眼镜趴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浇了一头冷水,摇头晃脑地扶着左臂爬起来,跟那手不是他一样,八成是摔伤了。

“老二,下去!”

他隔着墨镜白了我一眼,慢吞吞往前走两步,跟演动画片儿似地,傻不啦几就掉了下去……
耳边立刻腾起呼呼的风声,一秒钟的功夫,就到了刚才黑眼镜倒挂金钩的地方,一股酸腐味儿,很恶心。我集中精力想用膝弯撑住,没想到刹不住车,越过那网节直接倒栽下去。小哥眼疾手快拉住我手腕,当即脱臼一样钻心地疼。咬了咬牙,横腿想去勾那条藤蔓,几次三番都没有勾到,上不去。藤蔓生长的节点虽然动得不像尾端那么厉害,但总归是晃,我本来就没什么用,现下还力竭。

近距离看才发现小哥居然被囚住了,是很细小的藤蔓,从网节的罅隙里生出来,很多,其中一支死死缠着他的右手腕,勒得那一圈都发青。他估计忙着对付粽子,躲不过来,阴沟里翻了船。刚才还能勉强周游,现在多了我这个拖油瓶,显然是没法动弹了。

好不容易把我拎上去,他背后突然冒出来个粽子,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血性了,捞起腰间个把斤两重的狼眼,越过他的肩膀直接捅粽子嘴里。

那粽子咯咯咯立马变成呜呜呜,我红着眼睛就发疯:“要你张嘴!要你张嘴!”小哥反身一脚把不干净的东西踹了下去。

就听到“碰”的一声,下头传来惨绝人寰的一声靠:“在斗里乱扔东西!有没有素质啊!”然后底下一轻,黑眼镜把绳子解了,不知干什么去。

一时清净,就我们两个在上头鼓捣那小藤子。那玩意儿老邪门,我本来叫小哥缩骨,他说正缚在关节上,伤着了韧带,缩不了。我用匕首割了半天,也没用,那玩意儿溅了血,颜色都从墨绿变成了暗红,韧得不像话。我扇了自己一耳光:特么怎么就没把黑金古刀带上来?

小哥的表情则一直很平淡,但是额上一溜冷汗,混着血污流过苍白的下颔,看得我心里直冒火:这种折磨不是痛痛快快给你一刀,就是慢吞吞绞死你,而且我感到这整柱玩意儿在往水里缩回去,我们时间不多。

有那么一瞬,我从皮带上掏出防身用的沙鹰,拉开保险对准那儿,但是指了半天,手颤得厉害,实在是下不去手。那小藤子跟小哥的右手整个缠在一起,连他的背都贴着茎秆,就我那点准头,一扣下扳机他就废了。

底下水面越来越近,他不知怎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使劲地往下捋藤子。他的手腕开始往下渗血,我特么当真要哭出来了,在包里乱翻一气,用得上的却什么都没有……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新章节76

这时候,突然在包底下看到了杜蕾斯,在一堆药、吃的、还有工具里头很扎眼,是我妈在出发那天硬塞给我们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特么还能对着俩套子灵光一闪——润滑油!

我掏出俩,急吼吼用牙一撕:“有点恶心,你忍忍。”把里头的润滑油全淋在他手腕上。小哥估计看着我白牙一闪也傻了,愣了两三秒才接过那东西,往头手腕上涂了个遍。别说,居然真有用,他一淋上,我就用手往外掐着那藤子,不让它勒紧,小哥也就慢慢就把藤条往外捋。

眼看就要脱到掌结最宽的地方,那主杆突然一震,斜拉里往水里头缩去。胖子潘子在对面大喊起来:“快跳!快跳!”原来不知怎么,那些个祖藤奶奶居然撑不稳的模样,整个向地宫那里偏过去,这时候离台阶非常近,我已经能看清胖子动嘴时脸上的褶子。

闷油瓶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特么还没表态,他就把我掼了出去。我腾跃着扑到胖子怀里,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轮,没顾着疼,起身就回奔过去。正巧祖藤奶奶发善心,潘子居然够到了小哥。于是我们仨一个抓手臂一个抓手肘一个抓手掌,趴地上赌上全身重量,跟祖藤奶奶在那厢拔河。

“You jump……we jump……”胖子喘着粗气哼唧。

胖子潘子再加个我,加起来小半吨总有,生生被那劲道逼得在地上膝行,小哥身上承的力可想而知。我的牛仔裤和肘子全磨破了,最后还是不行,看他一点点没进水里,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被我们扯得左臂整个脱了下来,表情很痛苦,但是最后半个身子没水里头时,却完全不挣了,静静地看着我。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以为他很强,会一直强下去,所以浑不在意。但是当他无力的时候,你特么才知道心疼是怎么回事。

我扑进弱水里,胖子骂了句娘,扯住我的脚踝。

我把腰上的绳子扣在小哥腰上,对着那双静得有些茫茫的眸子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然后最后看了他一眼,让他吸足了气,放了手。

真到这时候你什么都赶不上想,上岸之后,我就在腰间顺着绳子,怕打结或者不够长。他落得快,我没有戴手套,绳子从手心里割过,疼得紧。潘子和胖子在后头翻潜水服,最后只翻出来一个睡肺。

“够了!有没有电锯!”

胖子幽幽道:“你想多了……”说着,拿着把簇新的锉子就要下去。
我把绳子抛给他,“在这儿看着绳,不够了就接,否则全完!”
他看了我一眼:“小天真……”

我戴上手套,扣住绳子下水,刚掉下来的时候来不及想,现在半个身子浸下去,透骨得冷:“你一个北方佬居然看不起小爷我的水性,特么就该在赤壁再烧你们一次!”胖子不说话,把水肺的管子塞我嘴里。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我把衬衫一脱,绞成一束搭绳子上,两手分抓两头,顺着绳子直直滑了下去。那水真邪乎的一点阻力都没有,就是感觉脸上凉凉的,睁眼也不像在寻常水里那么难受,他们在上头打着狼眼,水里头就是一片模糊的透。那祖藤奶奶一下水就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活物,灰白的颜色,像是沉了好几百年的船。

能见度高,几乎一下水,就看到闷油瓶低着头,静静地靠坐在支叉上,腰上因为悬着我的重量,被勒得弓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沉在这里特别合适。我知道这么说挺缺德,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困在一些缥然缈然的虚影里,垒起了一层空泛去作茧自缚。无心走出,也没有丝毫的办法,流浪在常理之外一个单薄如纸的角落,寂天寞地。

就像弱水里的他,看得见,但隔着的距离远得你目瞪口呆。

他伸出没被勒住的那只手,朝我作出了接着的动作,因为速度实在太快,那股子冲劲使得我一下子栽在了他的怀里,撞得他重重往后一仰,撞上了枝干。我心说糟糕,要跌下去了,没想到他承着两个人的力,硬是稳了下来,嘴角牵出一丝血,像磨拓一样慢慢在水里化透。

我难看地挤出一丝笑,也顾不上检查人怎么样了,忙把水肺吸嘴塞他嘴里,从裤兜里翻出锉子来。我俩面对面,在随时会摔下去的恐怖平衡下,根本容不得我走到他背后去挫断那狗屎的藤条。他只能小心翼翼把腿分开,挂在枝条两边,让我好跪在他前头,越过他的肩去察看手的情况。

那藤条还是一副吸饱了血的颜色,浸在一片灰白里特别扎眼,我拿锉子拨弄拨弄,却同样没反应。只是缠得太紧,这一番下来又滑到了手腕上,我们刚才在上头又是抠又是捋又是拿套子做润滑,算是白干了。我看着价比黄金的手垂在那里发青,不由得心疼地握了握,冰冰凉凉的软。他半转过头来,我笑了笑,夺过吸嘴猛地吸了口气,又塞他回嘴里。

伸手按着他的背,让他人往前倾,随后两手绕过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摸。我怕锉子伤到人,割的地方离他有点远,打算把那个小藤子整个卸下来。

水底下的藤条很韧,好在怎么切都没反应,我就跟那儿分尸一样,闷油瓶动不动拿吸嘴塞我一口气。磨了毛五分钟才断了一小半,他回头看了看,手用力一勒,想把藤子勒断,结果把自己勒到了。本来那里就肿得渗血,这一来那褶皱的皮肤让我都看不下去,赶紧拍拍他的腰让他消停点,人又无意识地往前凑凑。我是恨不得把他抱过来,也好让我挂一挂——虽然我一米八一的个子,说起来手长脚长,这么长时间擎着手圈着个人,还碰不得,也有点吃不消。他却身体一僵,兜帽衫底下精瘦的曲线绷得很紧。

我就不敢了,专心致志地干活。

人在弱水里,上头的声音传得特别清晰,就跟在耳边似地。我们这厢正生死逃亡呢,黑眼镜在上头鬼哭狼嚎:“花儿!花儿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

他惨绝人寰叫了有毛两分钟,我都被他搞得心浮气躁,想直接跳下去了事,终于听到花大爷在另一面英勇地站出来救我们:“别叫了,我还没死呢……你人怎么还在那里?”

“我刚才没法儿啊,只好躲回去了。”
“就你一人事儿多!”

然后上头就风风火火地隔着弱水商量黑瞎子引渡的问题,丝毫不管我们民间疾苦。

小哥听着听着也就放松了下来,脑袋突然低了低,轻轻把下巴搁我肩头。我心说早这么干不就完了,胸口贴上去把人抱死了,奋力地挫那倒霉藤子,效率特别高。他身上温温凉凉的,还暖和。

心里也暖和。

像我这么个搁人堆里找不出来的人,只不过偶尔路过他的世界,与他多说了几句话,便做了贵客,幸莫大焉。

眼见就要大功告成,我推开小哥想讨口气喘,周围突然咕噜噜冒出气泡来,晶莹剔透的一串串。这种感觉如果放在电脑桌面那应该特别好,但是放在现实中,就好像浮在一个透明的空间里被迫输氧,大概只有被装在泡沫箱里头的海鱼才有这种经历,而且我保准他们也不喜欢。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张小哥博闻识地鲲,黑眼镜勇尝美膏腴

几个人横七竖八躺了会儿,累的谁都不愿意动,好一会儿猜就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看那池子:水放空了,底下散落着一堆堆凌乱的白骨,有些是人的,有些像是动物,上头垒着一条大鱼。这时候它才整个露了出来,那恶心巴拉的藤子跟九头蛇似地缠在上头。

胖子眼尖,突然说,呵,大鱼尾巴上钉着个楔子,不会被锁在池底了吧!

我有点近视,听他一说细眯了眼睛,果然看到一枚巨大的铁楔钉穿了那大鱼的尾部,底下铁锈糊着枯骨,很是触目惊心。它的尾巴尖早就坏死了,看上去像是被平切过。这种事情,也只有人做的出来。

小哥说在四川、苗疆那一带,有种往术叫囿蛇。古时候,那一带的人普遍将蛇看做古蜀相柳的化身,认为神蛇可以保护往生之人,权贵人家多蓄养大蛇,钉在很深的洞窟里保护家族墓葬。但是蛇需要进食,如果任它自生自灭,恐怕香火一断蛇就死了,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在蛇身上种共生蛊。共生蛊各式各样,但归结到底就是为守墓之蛇提供养分。他猜造这个墓的人大概有听闻过南疆囿蛇,那个扎根在地鲲身上的食人藤就是地鲲的供养。

胖子插嘴:“这玩意儿叫地鲲,跟那个什么鲲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会飞?”

我“噗”笑出声,看胖子也是那副要笑不笑的神情,知道他在作弄小哥。我们俩有时候私下里管他叫坤哥。有个坤字,说起坏话来都方便,哑巴坤,坏坤,蔫吧坤……

小哥觉得我们神色奇怪,但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反问,地龙跟龙什么关系?噎得胖子垂下眉毛,不敢再多事。

小哥看看窅暗的地宫又说,那地鲲派镇墓的用场,死前奋力一挣却能把楔子带出来,弱水恐怕是流进早已建好的引道里去了,这是算好了的一环。说明造墓的人不是没有考虑过守陵的地鲲会死,但还是做了一次性的保险,我们之后,谁都可以从这里走进墓里,不用担任何风险。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墓里头的东西,大概是如果保不住,宁可毁了,也不便宜他人。

胖子潘子支愣着耳朵朝向地宫,一般墓里的大件机关,驱动都是靠水,我们听到引水总是很敏感。但这次他们都说没听到地宫里头有机关开启的声音。小哥摆摆手,有些无奈道,弱水鸿毛不浮,换句话说,掉根头发丝都会有水位变化,非常敏感,还是小心点。

我们也不敢在阴冷的青石砖上多躺,都忙着坐起来,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互相把伤口处理一下。弱水很奇怪,即使漫湿了衣物,也并不能被纤维吸收,把衣服放一边,慢慢就有水浸出来。我们都穿得平常,但是效果就跟套雨衣似地,干得挺快。

我衬衫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一边裤腿还断了半截,抽出件衬衫换上。胖子一边忙着给我涂酒精倒药油,一边取笑我:“你这样子也别下斗了,等会儿女粽子告你贪色!”

等到我接过药油正要对付胖子那一刀肉,忽然听到一旁悉悉索索的,是小哥脱了兜帽衫。我以为他难得示弱,忙说小哥你等等,处理完猪肉再处理你,结果他上来就把衣服往我头上一套。我傻了,呆呆愣在那里任他弄。胖子苦大仇深地拿过药油找潘子去,时不时嚷嚷瞎子和小花:“醒醒,醒醒,再不起来,就处理死尸!”

小哥那件衣服套我身上挺合身,还有点潮,但是很暖,混着家庭旅馆里的浴香,很淡很淡,我低头的时候看到底下垂着白衬衫的两爿角。我看他穿着黑背心在那里整理装备,心里泛酸。但如果我跟他客气也肯定拧不过他,索性道了句谢。

那边厢小花推推瞎子,打从上了岸,瞎子就没从他身上爬下来过。瞎子叫得那叫一个委屈:“媳妇儿,我疼……”

“滚。你疼我不疼?重得跟死人一样。”

小花说完,老半天没人应,不由得放软了声色:“哪儿疼?”

黑眼镜倦倦地翻到一边,被抽了骨头一般坐起来,“媳妇儿,生鱼片吃不吃?”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看准点!你是想要他的命么!”

他哈哈哈笑起来,哒哒哒对着门口涌过来的长尾粽子一顿猛扫。

眼看外墙上和门上都是长尾粽子,堵得我都快看不见外头的小哥了,心里一慌就想抢过小花的枪冲出去,小花大骂我发疯。这时候,就看到小哥猛冲了几步,从粽子堆里一跃而起,对准了门框的一边猛地一蹬,然后左右轮番连踏,借着蹬势攀上了墙头,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阶前。

大伙儿等得就是他,他一落地,就对着外头一阵猛扫。但是粽子失了饵,都潮水样地围过来,眼看挡得有几分吃力。小哥大喊:“快把楠木椅推开!”说着捉刀迎了上去,刀脊磕到了万年灯,“铛”地一下,悠远得像钟声。

我突然灵光一闪:那些灯奴是在点上火之后才有的动静,恐怕是因为灯盘上的温度与光亮让粽子急于逃脱!当下就让小哥把那两口缸给打碎。一时间陶片碎了一地,盈亮晶润的液体溅得门楹上满满都是,流过门庭便顺着台阶往下流。我赶紧让他们回来,发了打火机用力掼到那缸碎片里。

“轰”,眼前烧起一堆旺火,我们都被那股热力烘得别过脸去。那些灯奴本来争先恐后,有几只都沾上了油,立马嘶叫着往外逃窜。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的和攀墙的,见到火便窝墙头,虎视眈眈地嘶声吼叫,却是不敢再过来。小哥原本裤腿上沾了些油,也燃了起来,我忙给他拍灭了,两个人脸上都黑糊糊的一片,跟非洲难民似地。

抹了把脸四处看看,小进间后头靠着山壁,两边的墙总算拦住了没留下缺口,王座前的门庭现在烧了一把火,唯一要担心的墙不够高,没有抵住穹顶,粽子可以从上头翻下来。小哥让枪法有准头的胖子和潘子看着两堵墙,有敢冒头的就秒下来,然后带着我们去推那把椅子:“那张图的意思应该不是让我们自己挖盗洞,如果挖盗洞就不必特意找王庭。有什么通道被堵着的话,应该是这里。”

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几个大男人一人攀了一边,该拖的拖该拉的拉,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移了一两寸。黑眼镜笑起来:“能动,底下没拴住,加把劲儿……一、二……一、二……”小花忍不住狠狠骂了句闭嘴。

脸红脖子粗了好一会儿,底下露出了磨光石阶的一角,上头还刻着字。胖子潘子一直在后面催,我也没有时间细看,只觉得底下好像有什么动静。等真正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时,密集的振翅声突然变清晰了,自远而近汹汹而来!我还没来得及躲,一重黑影就伴着细冗尖声的呼啸,从底下肆意流,汇成了一团硕大无朋的浓云。

蝠群!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玉脉后耳室遭掉包,七星棺墓葬见悬道

他看够了,敛了笑,回头叫了声小哥,把我嫌麻烦脱在他身边的登山包背上。从这里看过去,外头是一片澄黄的模糊,几只狼眼打作了高光,还因为玉脉的的缘故有些扭曲,就像在看一场片质不好的老电影。

我看到他把爪子往小哥胳膊上一搭,附上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小哥便直直看了过来。我跪起身开始挠墙,大喊大叫,以头抢地,但他们好像一点儿都听不见。我就看到小哥把水瓶拧开递给他。他眼睛瞟着我这边喝了口水,朝我笑了笑,然后跟在小哥屁股后面走了。我他妈差点没气抽过去。

很快,耳室里的他们都走光了。只剩下胖子背对着我,在玉腰勾和陶罐上来来回回地看,拿不定主意。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捡了狼眼就扑上去,开始狠狠地砸。玉这种质地的矿石很硬,不一定敲得破,但很脆,有可能整个碎掉。我闹出那么大动静,胖子却依旧拿着小刷子绕着明器刷灰,左看看右看看,这个也喜欢那个也不舍。后头的我开始倒退,狠命地朝琥珀上撞,一下,两下……

整个墓室都被我撞得直颤。

我精疲力尽、全身骨头痛的时候,胖子终于决定把玉腰钩放到陶罐里,屁颠屁颠的喊着“等等我”走了。

我滑靠在琥珀的另一面喘着粗气,狼眼从手里滑落,咕噜噜滚到脚边。

“喂,等等我……”

我坐在那里浑浑噩噩不知道多久,才把负面情绪收拾好,将前头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我怎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一眨眼功夫就掉了个包。如果一开始,我看到的那个就不是影子,而是另一个“吴邪”,那么他是谁?他是否是站在这个耳室与我对视?那他又是怎么进到这个地方的?

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出现,是戴着面具的谁谁谁的几率很小。这个斗很偏,不论是地方还是价值,都偏得厉害,道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前些日子出了那么多大事儿,我家和解家刚刚重新稳住,没人想来触这样的眉头。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不是人。没为什么,我是人,他就不能是人,没商量。如果我都不相信我是吴邪,那谁来信我?

但他也不应该是鬼,应该是个触得到的实体——粽子?一个戴面具、可以混进黑眼镜夹喇嘛、小哥做先锋、胖子潘子押中军、花儿殿后的高水平倒斗队伍的粽子?这无间道玩儿得颇狠。我潜意识不想去考虑复制这种可能,一想到青铜树下的老痒,我整个人都发抖。如果发生在我身上,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另一个拥有我全部记忆、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可以剥夺我存在价值的人。

那他又为什么选择我?是因为我盯着玉脉看了么?胖子也看了,而且时间不比我短,甚至还触碰了表面,他为什么没有事?为什么又轮到我倒霉?我果然是不适合下斗的特殊体质?

想到这儿,我就把那几个人轮着骂一遍:什么事儿嘛,拉我下斗,结果各种乱七八糟的倒霉事全砸在我身上。刚找到个耳室,居然窜出来个不知什么东西,把小爷我给掉包了。问题是好家伙,居然一个都没有发现!拉个假的夹道欢迎就这么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靠。挨千刀的闷油瓶尤其,尼玛呀就应该把他裤头解下来检查下,这不就结了!

我气鼓鼓地喝了口水,往后一摸,愣了,回想了遍刚才的经过:那孙子走回去,背起我的登山包,和闷油瓶打情骂俏……

登山包……

我被一连串的厄运打击得都有点麻木,猜狼眼电池用不长,环顾了下四周,从耳室的墙壁上拔了个不知道能不能用的松明火把,拿打火机点了,插在一边。身上的东西摸出来:手里捏着一瓶水;裤兜里装这个手机,进水了,不知道能不能用,如果移动信号够强,我还能给他们打个电话;腰上插着两把匕齤首,一把沙鹰,几支蜡烛,丁零当啷挂着小锉子小锤子小凿子家里头钥匙……

问题是吃的居然就一包泡椒凤爪!太辣了还找不到啤酒解!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苦笑着摸摸鼻子,我在斗里,手头什么都没有,他们又因为“吴邪”就在身边,所以根本不会想到来救我……我觉得有点冷,把头埋在小哥那件兜帽衫里,呆呆看着手心。手心里拓着个字,我想起黑眼镜的话,有点毛骨悚然,赶紧搓掉。

我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吴邪”为什么要把我掉包。是像那个积尸洞里的傀一样,觉得这样很好玩儿,想感受下阳气,体验下人间生活,还是怎么?反正不论怎样,对小哥他们决计是没有好处的吧?!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我还要危险。

我得跟他们早点会和,否则很可能落得跟黑眼镜一样,什么都吃的下场。而他们也需要我,依这种态势,他们根本看不出来混进了个危险的东西。

我不敢再歇,拿着地图钻进了联通耳室的甬道。上头标着的路程挺长,估摸要走十五分钟左右,一直通到一个八角形的墓室,但是我只摸索了十分钟就走进了下一个墓室。好不容易打开封墓的石条,我在一气烟尘里扇了扇鼻端,看到里头是七口薄棺排做北斗七星的样式,很普通的柏木,因为墓室里的干燥保存得还算完好。

一个人毕竟胆小,七星棺里当年不就竖起来个粽子么?如果这七个老家伙一起来,那我保准嗝屁。于是老老实实跪下,给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又学北派点起了支蜡烛,虽然我什么都不想拿,但至少可以作个提醒。

做完这一切,我才小心翼翼地擎着松明火把,粗粗围着墓室走了一圈。墓室很小,停下七口棺,也没多少落脚的地方了,墙角零零落落堆着些陶罐陶俑,其中一个特别大,没有密封。我大着胆子凑上去,里头装着一坛液体,看上去有点混,鼻端飘来股若有若无的醪糟味。

现在能推测出朝代的线索就是那块石碑,和地图上的“统万”两字,极有可能是西夏时代的墓葬。北地民风彪悍,便是死了也不忘带上酒中上品,这倒是十足风雅。只是我本身对酒器酒史不感兴趣罢了。

一圈轮下来,没有其他出口,只一条来时的路,似乎就该是尽头。我不由得犯嘀咕,又把地图翻出来看。

要说不信黑眼睛吧,在我到莫名其妙到这里之前,谁都不知道另一个耳室就在几步之外,玉石的另一面。而这上头,确确实实是标出了并排的两个耳室。但要信他的话,这个墓室又何解?明明是死路啊!难道要再蹦出个“吴邪”,把我传到另一间墓室?

那倒完这次斗,合着“吴邪”该组装成一个排了!

再者说来,这墓室一看就寒酸得不行,连石壁都修得草草,没摸每样棱角糙得没话说,哪里来的玉石?仰头叹了口大气,算是知道末由是什么感觉了。

谁知这一抬眼,就看到墓室顶端有个大洞,离地四米左右。也不像是盗洞,四四方方的,看得出里头有大墁砖。如果在外头再架个栈桥,那就是甬道了。我心中大喜,把地图叠好放衣服兜里——有门路总比没门路要好,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怎么上去了。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遇血尸丧命大逃杀,回原路暗中藏生机

我爬上去的时候气喘吁吁,心力交瘁,看着那棺材就觉得人生无望,靠着穴壁滑坐下来。搞了老半天,以为有门道,结果还是死路。

在墓室的墙壁上再开个墓穴,实在古怪。看棺材板钉得挺结实,我把烧得暗弱的松明插在一旁,心想怎么也得让我缓一缓。这一缓就歪头睡着了,一睡,还做起了梦。

梦到坐在刚才那棺材堆里,捧着只脏兮兮的手骨在有滋有味地啃,嘎啦啦嘎啦啦,吃的跟个糖豆似地,那味道,居然还甜滋滋的!吃了还不够,居然还拿出随身的水杯往里头磕骨粉,嘿然一笑泡茶喝。我那个吓,醒过来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谁知还是恶梦。一粽子在后头可劲地追,我腿重得和灌铅一样,在窅暗幽深的墓道里不停地跑,身后有空旷而悠远的足音,一步一步,像时钟一样沉稳,只是啪嗒、啪嗒地走着自己的路。你听到隔壁磨刀霍霍的声音,其实跟你看着一把血淋淋的屠刀时的恐惧是一样的。尼玛我被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墓道又无穷无尽。我心想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气之下索性在那儿杵着,小爷我不跑了,吃了我算了。结果就感觉那粽子在背后戳戳我的肩,用漏风的声音说:“嘻嘻,现在换你啦!”

我一个寒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又萌生“还是吃了我算了吧”这样的念头。睡了会儿,精神头回复了一点,肚子咕咕叫,只好拿出那一袋救命的泡椒鸡爪。塑料袋撕开的时候一股又香又冲的味道出来,刚才做的梦还印在脑子里,还真有点犯怵。平常吃那个东西都会觉得像人手。

可一想黑瞎子哑巴张都不知道往嘴里塞过什么呢,那么计较干嘛,掰了就往嘴里去。谁知还没到嘴,一只爪子居然斜拉里探了过来!

我丢了鸡爪弹簧一样闪开,回头发现那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条缝,那粽子正往外探着爪子,上半个身子“笃笃笃”地在顶棺材盖!

这种东西如果让他动开手脚,那我是没人做了,扑上去赶紧想把棺材板压实,结果它动作比我快,已经把肩膀侧了出来,尼玛那张风干的脸就差跟我打上啵。肩膀一出来,五指山压着也没用,当初孙大圣就毁在这上头。我眼看不好,当即助跑了几步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顺势朝前一滚,碰了一鼻子的灰,除了撑地的手指关节全擦伤了之外,人倒没有什么大事。这时候,我也只祈祷它跳下来的时候也不要压坏我的七个姐姐,说不定我一不小心干死它,还能回来扫荡一遭。

我赶忙开了手电往前奔。我早知道甬道不长也没有出路,这时候梦里的场景就应验了,只听见背后踉跄赶过来的粽子越跑越顺溜,我觉得我可能都跑不到镶琥珀的耳室就得跟它碰面。这时候索性一咬牙,反正那几颗子弹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也不可能吃手空拳和粽子去搏,就照着梦里那样停了下来,靠着墓道把手电筒关了,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我当然不指望它能跟我玩警齤察捉小偷。屏息很有用,当年鲁王宫的时候我们差点就糊弄了过去。只是那个血尸是因为被人掀了盖,沾了活气起尸,这个又是因为什么?从我进那个墓室到爬到上头,都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如果七星棺为了镇煞气,我把七个姐姐垒成梯,它早该杀下来了;睡觉的时间看着飞快,表上显示也有毛一个钟头,所以这个粽子起尸他妈的也太延后了吧?要换做别人早跑了!我想来想来,只可能是因为我太衰。因为最近小哥常跟我说命格的事情,我想我大概出生在很糟糕的时辰。

时辰……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头对我做的一些很基本的训练。时辰和五行都是有吉凶的,这个起尸会不会和时辰有关?比如说粽子躺在木棺之中,木行巳时病,午时死,未时墓,那么当木行的时辰从孕到墓,说不定就容易跳出来作祟。我是什么命我倒真不知道,但我记得,只有“土”行它是不会有“墓”这种说法,这是“土守四维”、“土旺四季”的由来。思及此,我往墓道上撂了把土就灌进嘴里含着,也塞了点儿到双耳中。然后用手捂着鼻子,大气不出地伏在墓道边。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刚准备好,就看到一个黑影慢慢自一片混沌中浮出来,跌跌撞撞地走着,指爪长得厉害。空荡荡的墓室里回荡着咯咯咯的声音,好像某种蚀锈的机关。它几乎没有看我就径直走了过去。等它走得看不见,我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还真有点道理,大概黄土能隔绝人气。

但是很快那粽子的脚步声又近了,我意识到它大概走到了头,只能跑回来,害得我又拎起心肝。幸亏我现在跟隐身似地,它也看不到我,可是那么一小段墓道为什么要设劳什子粽子?它该不会就在这儿游来荡去吧?那我还不活活憋死!

有个这么样的粽子当警卫,肯定是因为这里很重要,什么东西重要?玉?玉别把人吸进来就万岁了。那是七个“烧饭”姐姐?死之前怎么不待她们好一点儿?死后丫也不给个明器做陪葬。我想来想去,看着有门儿的就只有那个悬空的墓穴。刚上去的时候光顾着休息,也没有好好查看一下,大概只能再上去一次了。

墓室里没了动静之后,我又在原地坐了近二十分钟才敢回去。人饿过一阵以后就没什么感觉,走起路来也轻松许多。小心翼翼接近墓室,在那道封石后屏息等了许久,里头什么动静也没有,静悄悄的一片。那粽子踩坏了我第一层垒最外边的那个姐姐,除了爬上去比较费劲,其他到没有什么事儿。我一得瑟,心说你这傻帽跳得还没我远,有脸出来当粽子么。

说归说,小心翼翼用手电照了一轮,再重新爬上垫脚棺材。攀着洞沿使劲的时候,墓道里全是我抑制不住的深呼吸。我非常紧张,浑身都是冷汗,就怕我引体向上做了一半正对上粽子的嘴脸。

万幸这种事情没有发生。我攀上去之后就摸了枪,一个打滚滚到了角落里,走时候留下的松明还在幽幽地亮着火星,好像在一片夜里窥探的兽眼。

没有粽子,棺材板里的缝钻大了许多,里头好像混混沌沌的黑暗。我下意识又抬眼看看天花板,上头乌漆麻黒,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不用担心给我那么来一下。

我大着胆子围着那棺材走了一圈,发现后半段还真他娘埋山里头了,那这几平米的地方,粽子上哪儿?我又仿佛再次听到了隔壁的磨刀声,呼吸被逼的急促起来,下意识走到洞口去看看下头的墓室,一览无遗的空荡。

我心想这也稀奇了,难道它没躺回棺材里?它走到了其他地方?

娘的,早知道就跟着它是了……

想到这儿突然灵光一闪,我瞟了一眼棺材里头,拿手电筒斜斜照进去,里头空空如也,但是有一个隧洞!我大舒一口气,心说天不亡我。这粽子兄也罪过,那么多年悬着腰躺在里头。

我把棺材缝推得更大些,直直照下去,发现隧道不深,到底之后直直拐了个弯,遮蔽了视线,这样看来倒像是个盗洞!虽然我看不出这个盗洞是什么时候打的,但是应该是小哥他们吧?打盗洞打到这儿结果不小心打通了棺材板,遇上了粽子?虽然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声,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本身就诱人得紧。为了保险起见,我垂了根点燃的蜡烛下去,想看看下头有没有足够的氧气。

蜡烛触到底部燃了10秒钟,我看差不多,就想收线,结果那点橘色的光焰突然“噗呲”一晃,灭了,嘶嘶的风声夹带而来!

我慌慌张张打着了手电往下照,就看到那粽子攀着盗洞往上飞快地爬,那酸腐的恶臭飘来,都快到我鼻子眼儿了!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我心里直往外冒火,这不是顶着我的脸干狐狸精的事儿么?腻歪也轮不到他啊。另一个也是,尼玛刚还做过那种事情,一转身人被掉了包他都不知道,什么人啊这是……

胖子任我指天骂地,腆着笑道:“你也歇口气吧,看看情况。等捉到那对奸夫□再骂不迟!”

我不爽归不爽,事情就摆在那儿,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看怎么出去,拿着地图一阵猛盯。胖子叹了口气,“我们总是这样,大战略是要掏明器,战术是下斗。结果往往战术畸变,取代了目标,变成为下斗而下斗。”

我摇了摇头:“我们一直都是为出斗而下斗,而且前脚走,后脚墓就毁了。我估计,我们的英雄事迹应该被放在粽子们的□库里头。”

这个墓室就是地图上的那个八角形墓室,墓室八扇石门,中间一口金丝楠木棺,黑亮如铁,很是贵气。棺木上头描满了繁复的华叶纹,都用金箔薄薄地衬着,很少见。因为如果要表明身份,夏人一般都会刻上氏族图腾,以猛禽或者野兽居多。

胖子眼尖,听我一说,指着棺材道:“这不是有鸟么?”我仔细一看,还真有鸟,成千上万地缠着枝理,粗粗一掠还倒以为是植物的花纹。我不明白鸟缠枝理有什么意指,但我们两个都觉得,用上这派头,理应是墓主。

可在主墓室布个奇门遁甲,怎么想都有点奇怪,不规整。何况如果墓主老人家有兴致溜溜墓,他都走不出去。

奇门遁甲我和胖子都不太懂,这种八挑一只有百分之十二点五的几率,只能在里头耗着找线索。我从墓室上取了一支松明,用火折子点了,发现坤位上连着两折书架,上头垒满了木简。我没有戴眼镜,取了一卷擎到眼前翻了翻,那字早就糊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初用的墨拓大概很随意。其余也没有什么发现,正想放回去的时候,无意中摸到木简边缘的三道刻横。

随便拣了几卷,我发现所有尺牍都有标刻,只是长短不一,想了想,应该是代表了当年竹简制造司的出处。依照墓里头出现的西夏河西文,那时候早该有纸了,那为什么用尺牍?而且既然要用刻纹的方式来区分竹简原产地,当是有很多制造司,在大规模用纸的年代实在不寻常。

就像在人人都用手提的时候,你还看到满大街BB机专卖店。

难道同鲁王宫一样,墓里头西周套战国,所以年代不一?

我的目光又被竹简堆后的一枚铜玺吸引,翻找了一会儿还寻到一副黑绶。铜玺黑绶官职不高,墓主人既然像个读书人,执掌宣化文教,这个品第的撑死了也就是个太学祭酒,会在墓室里放书倒也符实。

我这边正在猜墓主的身份,胖子居然拿出楔子来想开棺,我想拦拦不住。“都到这一步了,真要出事,你不开它粽子也会自己窜出来!”说着就钉进了棺材板里。我说你这什么不要命的逻辑,结果他“嘿”了一声,“小天真,这棺材好像已经被人撬过了!”

果然,那棺材盖只是松松地掩着。我第一反应是,他们中也许有人来过这里,两个人合力把那棺材盖移开,“轰”地一声,墓室里腾起一波尘土。

我呛得厉害,只听见胖子骂了句娘。咳嗽了几声凑上去瞪大眼睛,也憋不住骂了句娘,扇了扇鼻端的怪味道。棺木里满满都是发黑的液体,完全维持着当年把墓主放进去时候的样子!

怎么说呢,就像是墓主入殓的一刹那,时间完全停止。那些因为放入尸身漾起的细冗浪纹,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冻住,以至于我们两个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液体被往外排时的锯状起伏,甚至连贴着棺木的浪纹都还在震颤不平。明明是动态的东西,却以完全静态呈现在你眼前,这种无风亦有浪的冲击,搞得我们脊背发毛。

但是怎么说呢,最让我们哑口无言的其实是……这棺材里头泡着个硕大无比的……

白萝卜?!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金丝楠木中困柏奚,青铜门闸后隐玄机

我揉了好久的眼睛,才确定这不是因为我近视而产生的错觉,忍不住骂了句靠,都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大笑。这他妈是玩儿我们吧?!哪个前辈来过弄成这个样子?也太他妈有种了吧!

胖子倒有些阴测测的,打着狼眼去照着那玩意儿的头——应该算是头吧,下半身浸没在黑水底下看不着——“这么看起来还有鼻子有眼的,你看,这儿的轮廓,明显是眉眼,还有这两条胳膊。这萝卜恐怕是要成精了……”

我看着那张模糊的“脸”,被他说得发瘆。胖子奇道,“你们那儿没有过这玩意儿的传闻?老邪乎!不过后来谁都能安个模子把人参、何首乌种成人的模样,也就没人稀罕了。”

他这一提,我倒隐约想起刚到杭州的时候,隔壁老头给我讲的故事。说是民国初期的东关镇上,有人从地里挖出两个人形的何首乌,人身上该有的都有了,手拉着手,就是面目还不清晰,有热水瓶那么大。镇上有个绍兴师爷,说这个东西已经成了精,还是放回地里比较好,但是那人觉得凡是精怪吃了都补,就打算剁了炖汤喝,也不知道是胆子太肥还是脑子太瘦。没想到真到落刀的时候,终究有些心不忍,毕竟长得人模人样,刀头就这样偏了两三寸,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有几滴血淋在何首乌上,那两只当即就好像活了一样,跳下了案板哒哒哒跑上外头的八字桥。路人看到两个膝盖那么高的何首乌,长得粉粉嫩嫩,背后又有一大帮人追着,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淘气,扑过去想把它们捉了。但它们跳起来踩过桥栏,就飞上了天去。后来那个人终日惶恐,没几天就吓死了。

那个师爷说,他本来命数不止那么点,但用自己的血养了两个精怪的魂,不怪乎命燃得快。有人谑他事后诸葛亮,师爷笑道,这精怪埋在地里人事不通,是没有命格的,当时应该当场再找个人放血,让何首乌平沾两个人的血气,分出个阴阳。有了阴阳两仪,这才好无中生有,就当是有了生养。否则精怪为什么不容于天道?就是因为违了天命,乱了星盘。  那个人听了哑口无言,毕竟这事后诸葛亮也分个真伪。

胖子“嗨”了一声:“你们南方人,就喜欢磨磨唧唧,碰到件事情,一定要推出个七八分理来。要我说,直接炖了吃,心不慌手不抖就成。”然后说他以前上山下乡,村里头挖出这么大个的何首乌——他手捧在胸前比了比——都是请个人做法做成柏奚,哪管那么多三七二十一。只是那么大个儿的倒没见过。

我不明白柏奚是什么。

“就是土话说的人偶,电视剧上头不是都有么?哪个妃子想害人了,贴上谁谁谁的生辰八字,往上头狠狠扎针的小人儿。不过那些村民是做给自己的,让柏奚代人受过。”

我一想也有道理,这墓主人的墓室也太古怪了,放个柏奚混淆视听,也有可能。眼看胖子探手过去,我赶忙一把拍掉:“这些尸水看着古怪,你还真敢往下面掏啊?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个萝卜过不去!”

胖子问我怎么满手的血,我摆摆手,说别提了。他也不再追问,一咧嘴看着那棺材:“哪里是尸水,这是血水啊小天真!这个柏奚是用血水泡着的!”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那么大一棺材的血?这味道倒是没有多腥,只是很怪,像是馊了的什么东西。

“你知道这样的柏奚怎么用的么?”他的眼里闪着贼光,“我以前听一个道上人说,做柏奚最好的材料,何首乌、人参都轮不上,而要拣列地罗。不过他也没见过长什么样,我看这玩意儿就像!谁那么可笑真放个萝卜在棺材里啊,还金丝楠木。再说了,萝卜能长那么大?!这么说吧,如果这是列地罗,我们拿来做柏奚,日后我打你一枪,你完全没事儿,懂么?”说着眼巴巴看着我。

我不能说一点儿都不信他的话,但如果让胖子胡作非为,怕是不好收拾:“拉倒吧,有这种好事儿?!胖子,你就当是个萝卜,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着,真犯不着!血养的东西,凶得很!”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我们下了那么多斗,练就的最大本事,除了逃命就是宠辱不惊——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再稀罕也带不上地,什么都没有命来得重要。

胖子估摸着也是忌讳,听了我的话也就讪讪地摸了摸手背,说我打得忒疼。他回头扫了眼奇门遁甲阵,一时感叹如果小哥在就好了。西沙的时候,小哥往石碑前那么一跪,抚着鬓脚那么一装,嘿,就给他找见了生门!

“要是放在现在,可以一边蘸着血水描眉红,然后噌一回头……”他嘿嘿笑起来。

“那小哥可真是霸气的娇儿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这有的没的,快想想有什么办法好让哥们出去的。”

他应了一声,两个人都准备起身,谁知他突然慌慌张张“唉”了声拉住了我:“看!这萝卜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我一回头,那表层的血水有一部分已经化了,在尸棺里平平如镜,似乎我们看到的浪纹根本不存在过,但是在棺尾依旧是冻牢的模样。我闻着那股子越来越重的血味大惊失色,“你动过它?”

“不是你不让么!”胖子跳脚,“先别管是谁弄的,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这萝卜在变!”

我光顾着看水,倒是忘记了那萝卜,定睛一瞧,似乎的确有些很细微的变化,肌理、眉眼、轮廓、光影……飞速地在向人形靠拢,连垂在棺木一边的指节都清晰起来,让我记起那种播放得很快的纪录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人的老化细态地展现,只不过我们看的是回溯。

我下意识重重一闭眼,再睁开时却有点儿分不清,它到底本来就是这样,还是……  一时间有点怔忪。

胖子管不了那么多,抬手先照着棺里头发了几梭子,震得那萝卜在冲击力下直跳弹。棺材被他打穿了,血水却一滴没有漫出来。他骂了句娘,“这种东西本来离了血就活不成,现在是没办法了!”拉着我抬起棺材板就盖,随便就闪进了一扇石门后头。

我们怕墓道里有机关,走得也小心,结果走了没几步路,背后就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那种锈蚀的威压激得我们一时间不知道是逃好,还是不逃好。但等了几秒,没有箭阵也没有翻板,一回头却是一道青铜浇筑的门在背后慢慢落下,底下是巨大狰狞的铁齿,仿佛死生之界的闸。墓道好像承受不住似地,往下掉落了几块砖石。我总感觉情况好像更为不妙,胖子咬牙,“把那萝卜关在里头也好!”

我比了个嘘,“听声!”

胖子支棱起耳朵,眼光幽幽地转向铁闸另一边,走了几步拉开保险。我压住他的手,“不像!斗里头还有其他几个,听这喘的,不像是粽子!”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我和胖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他这个样子,我们也不能不起疑。我不知道胖子怎么想,一模一样的我都能整个出来,禁婆一样的小花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平日里颇给人一种世家美玉的感觉,骨子里虽然是个狠把式,但面上总是未语人先笑。现在却苦大仇深地皱着眉,那层公子如玉的气质都被磨光了。我直觉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也许与墓中错开时的经历有关。像小花这样的人,单兵是非常习惯且顺手的,不像我。我不抱团,甚至抱着的不是闷油瓶,都会感到非常不安。

但有一点又很矛盾。我觉得这样的小花非常真实,甚至比平日里要真实得多。他现在暴露出的是脆弱,这种负面的无力感在他身上很少见。但即使这样,真到了死生之地,他依旧不是个会给予的人,也不是会拾取的人。对于我们的过度关心,他显然不适应。这一点于小花的个性很吻合。

说骄傲也好,说自私也好,小花永远都是一头孤狼,即使在狼群里。

如果论合群的话,做得最好的是黑瞎子。我们在格尔木,最后一个放弃我的是他。一面之缘能做到这份上,真得不容易。如果小哥不考虑失踪的话,也是可以依托的人。小花缺乏他们俩这种让人信任的特质。

我给胖子递了个眼色,等他休息完,我们分了他一点装备,三个人结伴而行。走过第二道闸门之后,墓道里齐整的大墁砖贴尽了,零零落落地散在地上,好像当年砌砖的时候突然停工了一样。坑道里散落着几堆人骨,被已经风化的布料掩着。这之后的墓道变得四通八达,如同刚从地宫下来所见的洞穴一般。我们朝头顶望望,即使分叉了还是有机关悬在头顶。

“若是走错一步,可真就回不了头了。”胖子看了看地图,地图上这一片完全是空的。

跟在后头的小花不知为何突然趴下去,凑到铁闸边听了一会儿,“那边有水声。”

“水声?”

他说他刚才爬过第一道的时候,就听到铁闸那边好像在放水。如果两道铁闸之间放水,水灌得凶猛声音才有可能传过来,我们被封在之间的话,一定会在水漏光之间溺死。

我骂了句娘希匹,等于说所有的闸下只能过一次,如果最后走了回头路,迎面一道铁闸,那就等着丢水里头去吧——可真算是步步惊心了。小花却很没有所谓地看看那道闸:“闸上绘着的是什么凶兽?”

我闻言,把注意力转移到那道闸上。

闸门腐锈的非常厉害,整个都透着一股铁青色的腥味,在墓道里是唯一钢青铁冷的存在,看着就让人徒增冷意,心生敬畏。而那上头浮雕样的凶兽,则非常简练抽象,绘了一张大张血口的兽面,周围一圈凸起的谷纹。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纹饰,凶凶然的大气。

看着看着,总觉得外头那圈谷纹都在飞速地转,衬得暗处浮出一个字来,连带着头也有点晕乎乎的。这种感觉,就像当初被那个假货给掉包的时候……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束高髻胖子起疑心,过癸门吴邪对吴邪


混混沌沌中打心底里一激灵,想晃晃脑袋,把不清醒给震出去,但是没有用。突然有一股大力把我扯开,然后就感到脸上挨了个大耳刮子,火辣辣的。我没准备,被打得一个踉跄,要不是胖子揪着我,估计要摔出去。

我迷迷瞪瞪抬起头来“啊”一声。

胖子吁了口气:“我说天真,你怎么老中邪啊!刚才那样子,鬼他妈都被你吓死了!”

我回想了遍刚才被魇住的事情,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个兽纹,胖子忙在后头唉唉唉。铁闸沁着股阴凉,触到的时候一抖索,同时摸到了阴刻线和阳刻线。我觉得刚才有可能是光线的缘故,忙把手电光直直打在上头,果然层次分明。暗的地方浮出笔画的轮廓,但我没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那字也没有刚才来的清晰。我跟他们一说,小花忙让我写出来。凭着记忆用枪柄在地上绘下,看着倒像是吉纹祥饰,但我确信这应该是个字,做了那么多年拓本生意,这种本能还是有的。依着一般字体的大致行路把它抻来抻去抻了好几遍,倒像是河西文里头的“乙”。

小花扯了扯嘴角,好笑地支着下巴:“第二扇门上刻个乙字,造墓的人大概闲得慌。”

胖子却说管他个□蛋,把我从地上拖起来,“铁闸放下是有时间差的。我们只要知道了铁闸上的纹路,就能甲乙丙丁这么一溜下去。这不就结了?”小花抱着胸,轻而缓地摇了摇头,“你要知道上头的字,就需要先让它落下——然后等吴邪魇住?”胖子顾忌到我,没有跟他再争下去,有点丧气也有点无奈。但还是动了动嘴皮子,同意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倒没什么所谓:“其实还是可行的。我可能是长久没有睡,看着密集的谷纹眼花,真要有什么事儿,为什么我摸着它的时候完全没感觉?”说着装模作样抽了那青面兽一耳刮子,转身去看看在面前的三个穴道口,“现在只要我们把这三扇铁闸都试一试。不过我怕,这万一是个迷宫……比如说,我们现在试过左、中、右三道门闸,发现右边是丙门,可以过去。结果它最后要绕回来走乙门,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小花受不了了:“墓主人这么设局肯定有道理,我倒觉得他设那么多机关、养那么多粽子,防得好像不是盗墓贼。以这个墓的手段,要弄死我们太容易,何必大费周章,还告诉你墓该怎么走?”说罢指着地图,“这一片通向墓的其他地方,墓主人想引着我们走。”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引着还不是走死路……”胖子纠结了一下,回头去看看那个兽面,“他奶奶的,什么甲乙丙丁子丑寅卯,为什么胖爷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哪有字?哪有字?”

我粗粗给他比了下,他还是不解,比照着地上我抻出来的那个,眼光滑来滑去:“没有啊!就是个兽头!”

“我说胖子,你平时不是眼睛挺尖的么,关键时候怎么尽掉链子!这么清楚个大字儿……”我来回比划的手突然一愣,背上突然钻出一阵寒意。

在魇住之前,我也没有发觉上头有什么字,而那个时候我在细细考量那个兽脸。以我对笔画的敏感,刻在兽面上的文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而现在我越看越清晰,这个字仍旧好像像是浮在上头的……

有没有可能……这是我一个人看到的?

或者说,是魇住了我的兽面想要我看到的?  我赶忙问小花有没有看出来,他狐疑地瞪了我一眼:“你当我是胖子?”我这才舒了口气。倒是胖子,“唉”了一声,在那厢摆资历扯皮。小花依着他胡说八道,顾自从他包里搜出了那根碧玉簪子咬在嘴里,然后双手拢着那一绺发,不知怎么一弄就挽了起来。

“这女式倒做的足,不愧是扮过花腔的。”胖子向来气去得快,嘴里却尽扯些有的没得,说的小花别过脸去,径自往前走。我正要跟过去,胖子一把攫住我,偷偷在我耳边说,“天真,我是真什么都看不见!若是一模一样两个字放在眼前,你胖爷爷还看不出来,那岂不是睁眼瞎!”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积久愤杀心平地起,乱解意闷头吃飞醋

我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像头发疯的牛一样,但还是晚了一步,眼看银光一闪,对着闷油瓶的喉间去了!

闷油瓶反应很快,但是他终究完全没有准备,只是凭着本能微微向后一仰,喉间立马牵出一丝血线。情急之下我根本没来得及想,只能拿手去挡刀。那人似乎很顾虑我,去势一顿,刀尖猛地往下收,原本要刺穿我手掌的刃一翻,划开了我的腕子。虽然他的犹豫只是极其细微的停顿,但在我眼中就好像是慢动作一样,反手一把敲掉他的匕首。那柄匕首随着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唰的一声插入了水底。

我乘机把人扔进水里。

他踉跄了几步稳住身体,在一米之外冷冰冰地望着我,脚下是森森的游鱼。

“吴邪!”小哥在我背后惊呼了一声。

我们几乎像是同时被按下了按钮,向对方扑了过去,伸手就揪了彼此的领子往洞壁上压。他的手势跟我一模一样,只是我出左手他出右手,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搞得跟当年陪老痒在街头斗殴似地。明明是肖像到不可思议的两个人,却一拳又一拳恨不得把对方揍得嗝屁,脚下溅起一溜的水花。他那刀割得可不客气,血一直在淌,染得两个人满头满脸都是,没打几拳我就觉得满身都冷,右手腕上麻得几乎没有知觉。问题是那些盲鱼闻了血气都发疯,不停地游过来想咬我。水本来就只到脚踝那么深,有几条他妈还跳出来,狠狠叼住了我的小腿肚子。我疼得钻心,但是连嚎都不敢嚎,怕一口气泄了就再也蓄不起来,赶忙脱开他退了一步。

我们那二流子拳脚,打起来就跟扭麻花似地,难得分开。小哥乘势捉着刀□我们中间,刀上一溜血,那些盲鱼蓦然间全掉头游走了。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吐了口血痰。眼光所掠突然发现那人站在水里,脚下却是虚的!我除了一个虚虚倒影,竟看不清他的腿脚!

我又低头看看,我自己却是连影子都没有!

我听到岸上黑瞎子在拐角处大喊:“怎么回事?两个吴邪!”蓦然间脑子里电光石火一般想通了,越过小哥飞扑了过去。那人似乎知道我要干什么,也不躲,竟也学我的样跳了起来,就像是镜中的影。我们在半空中重重地对撞在一起,撞得胸腔里一阵沉沉的痛。知道这次不是死道友就是死贫道,我揪住他的肩膀借着冲势旋了个身,死死把他压进水里,掐牢。他一开始还疯狂地动弹,不一会儿就静静地维持着掐脖子的动作,那手臂再探不出水面,随着涟漪破碎扭曲,最后和我的手连在了一起。

手心里冰冷的触感,拢着一块玉。

水底怪石嶙峋,膝盖下除了冷硬的顽石就是沙泥,磨得我生疼。有些盲鱼要凑过来,被身前飘融过的一丝血吓了回去。

我看着水里那张冷峻的脸吁了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流走了,刚要挣扎着起身,就被背后的人一把捏牢肩膀。我一个不稳差点要瘫倒下去,却被握着转过脸去,狠狠按坐在水里。我不明白他发什么疯,一抬头,居然看到他高高擎着手作势要打。一旁的黑瞎子踏着水冲过来:“哑巴你干什么?!”

我根本不理解这回事情,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彻底觉得冷,瞪着眼睛都不知道该不该看他的脸,看他那么愤怒的表情。他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挥了下来,还带着要逼死人的掌风。

心里是真空了,我算个那么东西,那么多年都比不得人家几个钟头。

但预期中的疼痛一直没有来。他挥了一半,总算没有真打,叹了口气无力地垂落在裤缝边。我也实在撑到了极限,心说你大爷的,爱干嘛干嘛吧,两眼一摸黑就晕了过去。

睡眼迷蒙中看到一双幽红的眼,醒了一会儿,发现是无烟炉中若有若无的火星子。身上哪儿都不舒服,脖颈酸得厉害,是在人肩膀上硌久了。蹭来蹭去,怎么都窝不到舒服地儿,索性坐了起来。结果和他一对上眼,我就顾不上没醒全,尴尬地别开脸。对面黑瞎子站起来拍拍裤子,有些不高兴地说,人也醒了,他去找小花他们。说着就提着洛阳铲往回走。我们还是在地下水边的墓道里,不过那些盲鱼都不见了,黑沉沉的一片水。


楼主:雅o禁  时间:2021-07-15 17:42:35

闷油瓶没事人一样曲着一条腿靠坐在墓壁上,伸手递过来一块玉,是我在水里笼着的那枚。我摸到腰上,想打了狼眼好好看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我没狼眼好多年了。他闷声不吭地开了手电在一旁照着,我也不想和他说话,自顾自对着光品鉴。上好的坑头玉,透得几近看不出玉色来。只在中间有一轮眼,从中流出一点款款的翠,宝光肆意。

翻到背面,有两行题词,被厚实润腻的土沁给掩了一小半,很有劲道的瘦金: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苏轼的《玉楼春》。

我掐了下时间,出现在西夏的墓里还算是应景。

我收过很多好玉,年头比这个久的也有,但这块品齤色算是上上,还下了“血”本,一时间把玩在手中就不想放开了。正翻来覆去地看,他抢了去,说这玉邪门,上去再给我。我情知他说得对,但就是心里不舒服,看看黑瞎子一时间也回不来,索性摸了自己的包垫在底下,想倒下去继续睡。他一把抄了我的脑袋,“睡得够久了,起来。”

我本来就不爽,胡乱道了句头晕,他探过身来摸摸我的头,“啧”了一声,把一旁烧的滚水全倒在水瓶中,让我吹一口喝一口。我心想你这会儿倒是淡定了,刚才想甩我个耳光的劲头哪里去了,侧身往旁边避一避。他收回去的手停了,整个人转过来盯着我的脸。

我握着杯子,握出手汗来,垂着眼睛不敢去看他,若是从里头看到怀疑和失望,说实话我还真绷不住:“不用看了,假了你拿着那块玉做个法,再换回来就成。”

说完咽了口热水,从胸肺一路烫到胃里。要不是他在旁边,我肯定奔过去过凉水解烫,不过我突然就很不想再在他眼皮底子下出糗,一时间绷得都有点头晕眼热。抹了把眼睛,觉得眼眶发炎一样得疼,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把玉佩当玩物似地在长指间翻飞穿梭,“原来是我的。”

“你妹的……”我低头骂了句,不知道他怎么能淡定得那么可耻,都不看看我他妈遇到什么事了,不知有多少刻薄话想打包了往他脸上扔。

我现在才感觉到,其实我在闷油瓶跟前和别人不一样,对他的感觉也如此特别,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我知道他也对我区别对待。这时候突然窜出来个不知什么东西,他还居然为了那个装了我的傻齤逼要打我,我可算是整明白了,这玩意儿是单向VIP。

他这时候又把我的右手腕折过去。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就是整只手都使不上劲,很冷很麻,痛倒还好。老子这辈子也算是尝过割脉的滋味了。他一边翻来覆去地查看绑带,一边口气清淡地数落我,说如果那时候刀锋直直从手掌里刺过去,在这种条件下根本没有人可以为我缝合肌肉和神经,这只右手一定是保不住的。

“而且你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么?就这么赤手空拳跟他打?”

我彻底火了:“那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除了知道他比我好你还知道什么?他他妈是要杀你啊!我那时候不拿手挡我有什么办法?!”

他脸色一下子跟霜冻了似的,皱着眉头,哑着声道:“你管我做什么?”

我愣了半晌,想说什么但是空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笑。回过头来断断续续地笑了几声,倒头就睡。我他妈还真犯贱了。

这次他又来,不抄脑袋改捞手。我彻底火了,刚想说有完没完啊,就看到他牵过去,隔着绷带在伤口上啄了一下子。

这前后一起一落把我吓的,不是我神经病就是他神经病,连抽回来都忘了。他索性整个人都欺上来,耳边尽是两个人的衣服悉悉索索的磨蹭:“吴邪,我懂你的意思。但你这个样子,我会分心。”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知道他是假的?”

楼主:雅o禁

字数:80280

帖子分类:第29座空城

发表时间:2012-12-16 06:05:00

更新时间:2021-07-15 17: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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