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扶墙走 包装袋的感觉是这样——

之一七八、《梁任公书书五种》：一锥之读说国学。





五种是：《儒家哲学》+《国学要籍研读法四种》。

《国学要籍研读法四种》是：《古书真伪及其年代》《读书分月课程》《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要籍解题及其读法》。

买这本书，主要是冲着研读法四种中的后两种来的，此其一。其二，全新的打折书，不买可惜。

买书这个事情，有“囤字诀”。有些书虽非必需，但先囤下来，保不齐哪天就有用了。——而且相当有用，往往一气读完，收获满满。

《国学要籍研读法四种》主要是讲读书方法。第一种《古书真伪及其年代》是南海康门弟子的入门法宝。辨古书之真伪，个人不是太感兴趣。第二种《读书分月课程》是读书进阶计划，如同训练营，按纲施训，似亦无必要。第三种第四种《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和《要籍解题及其读法》是梁任公的读书心得，嚼馍喂人，多可参考。

读书果有方法耶，果无方法耶？

我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自己已然很是熟悉的领域，读书方法并无一定之规。盖此领域，自成体系，独出己见，自有自己的方法；而对于自己不甚熟悉的领域，前辈学人的读书方法是很有必要的参考。

梁任公他们那一辈的学人，该读的书基本上都读过，从这本书中即可看出，片言居要，自出机杼，没读过，说不出那样的话。

有一年，我看吕思勉的《国学概论》《经子解题》《理学纲要》，便得出过这样的感受。老一辈的学人，在国学上有童子功，先得有国学的基础和门槛，然后才能谈学问术业、经世济民之事，或治史、或入仕、或建言……

国学这一领域，今人永远难以企及前人。盖文字的血脉已然阻隔，器之不具，天然已是两个世界中人。

但是，治国学汲汲如前人是真的特别有必要吗？

亦非，每一种学问，都应该在进步之中。国学亦然。

不轻漫，但亦不拘囿；出新意而又与时俱进。每一朝、每一代有成就的学人，实际上都是这样。不然，只是四脚书橱而已。

寻找国学的现实意义、现代意义而非被国学禁锢，才是对传统最大的尊重和发扬，惟此，方是“活泼泼地”人和“活泼泼地”学问。

不如此，辄多只是愚民和洗脑而已。

有一年，我看史上评分最高的电视剧《走进共和》，里面康有为的关目中有一个细节很是打动我。

晚间，康有为息了与友人的聊天，坐下来，挑灯夜读。只见康师傅抱起一撂书，置于桌上，随手持一把锥子用力往书上一刺。刺透几本，即读几本，书未读毕，绝不放过。

中国的读书人，与锥子有缘，先有“头悬梁、锥刺股”，与困意决斗；后有南海圣人的“一锥子读书法”，与倦怠拼杀。

中国的读书人，还有一些，永远保持着独立的思想，像一把锥子，刺破阴霾浓酱的空气，与愚蠢和专Z作纠斗。

梁任公的“任”字，我一向理解为任事担当，而非放涎任性，这是他在思想进步上较乃师青出于蓝的关键所在。

另则，北京联合出版公司这套民国大师文库选目甚佳、且成体系、成批量，功莫大焉。遗憾的是，只重内容输出，而于版式封设等处均不太讲究，以下图例之，字体区分不够明显，致提要文字与正文几无分别，易为人误会为排版事故。





这是这套书多沦为打折书市的原因之一。封面呢，也较单一，遂重裹之，题《梁任公书五种》。

写就此则书衣文字，觉得题《梁任公国学五种》似是更切。

2021年3月1日

校对：
1、四脚书橱，改为两脚书橱。
2、沦为，改为沦落。

之一七九、《中国古代的梦书》：人丑不丑，都要多读书。





逛书店的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买到那种老版本的全新书。

开心有三：一则，这样的书，有年代感。若是内容超越时代，则多属不断重印的经典，值得买；若内容已较少生产，则属罕物，如同活化石，还可一窥当年之语境。是以陡然遇到这样的书，几近于白捡个宝贝。

二则，这样的书，有那个年代的定价。因着通货膨胀的因素，那个年代的定价放诸今日显得特别便宜。这些老版书可能大多来自出版社的库存，成批处理，同样对待，不但定价便宜，而且在便宜的基础上还要打折，几近于白捡。

比如这本中华书局1990年10月一版1998年12月3刷的《中国古代的梦书》，定价4元。好像是不到2元即入手，坐公交车都没有这么便宜。

三则，这样的书，全新，没有异味。如同穿越到从前的书店购书，不需借助于时光穿梭机，几近于白捡。

为什么我要多次提到“几近于白捡”呢？因为捡书这一情形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在梦中，坐拥书城的是我，群书环侍的是我，而那些书，全都崭崭新新、墨香四溢，更兼书名闻所未闻、封面花花绿绿……各种奇书异书艳书，全都专属于我，虽南面王不易也。

有很多年，我经常做这样的梦，而且往往在梦中笑醒。

这是典型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像我这样的嗜书者，无他好，只想着在书籍上占点理所当然的便宜、获得些愉快的阅读经历，究其底里，其实跟求知欲和大多数人都常遇到的求而不得有关。

有太多的好书未曾入手，有太多的知识未曾掌握；有太多的好书要看，有太多的作品要写；有太多的时间身不由己，有太多的计划半途而废……久而久之，往往会产生这样的关于书籍的紧迫感和愧疚感，投映到梦境中，从周公解梦到弗罗伊德，可不就是白捡到一大段独有的与书籍相处的时光吗？

但我现在不常做这样的梦了。这跟年龄和心境有关，读书写作，有一点紧迫感无可厚非，但年纪越大，越知道这不是可以操之过急的事儿。

这里面有命数：你与书籍、与自己的时间之间的缘份和命运。

此册《中国古代的梦书》，收编著者作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梦书概说》《历代梦书考证》两篇文章，校勘辑录了《唐宋类书所见梦书佚文类编》、《周宣梦书》残卷、《梦书》残卷、《解梦书》残卷、《周公解梦书》残卷、《新集周公解梦书》完本、《占梦书》残卷共七部，又附录了《历代梦书著录存佚表》《敦煌梦书抄本参照表》，共得四万四千字。



梦书说的就是梦和占梦，古代有据可考的梦书，全都被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一网打尽。那么，经常梦到白捡到一堆心仪的书籍，究竟是什么征兆呢？

从这四万来字中，得到隐约的四条，录如下。

一、“《太平御览》：卷契为有信。梦得卷契，有信士也。”

卷契是不是书呢，不算是，此则主要还是说作为信物的契约。

二至三、《新集周公解梦书》：1、梦见图画者，有亲姻。2、梦见大书者，有喜庆。

图画是不是书呢，亦不全算是。“大书”呢，好像也不确指，是指挥毫写大字，还是一大本书？

四.《占梦书》残卷：梦见册书，富贵欲至。梦见文书，所求皆得。梦见封书，消息通来。梦见捉笔，必吉……

这个就确实了，不管是梦见图书册页、公文尺牍契约、书信及书信的处理方式、提笔写字……统统都是大好事。

用古代梦书的惯用格式，即为：梦见书，大吉。

我又去网上查了一下，内容可就多了，什么《梦林玄解》《周公解梦大全》《断梦秘书》，各各有解。我总结了一下：勿论是否原典，这些事涉梦到书籍之事，均是好兆，均释为好事。盖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已是从古至今全世界的共识。

所以，人丑不丑，都要多读书，这是大好事。

此册封面甚是简朴清丽，令人有似曾相识之感，仿似梦中。

有一天，我想起来了，封面的这个风格，像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经典动画片：《九色鹿》。

《九色鹿》的故事及美术风格，皆出敦煌壁画。而此册《中国古代的梦书》辑录的现存梦书残卷、完本，多出敦煌文献。特别是著者自豪地提到的“我从敦煌文献中新发现了一部历代从未著录而现在保存完整的梦书，这就是《新集周公解梦书》”。

遂珍而重之，裹就书衣，题篆字于其上，曰：《梦书》。

2021年3月4日

之一八0、《发条橙》：貌似简单实则极端的按纽




“两会”是一年中提建议特别频繁、特别理所当然的时候。这是中国特色。

其中自然有好的建议，也有不太好的建议。这很正常，“好的”总是稀缺的。（不知道这个，不知道区分好、歹、非、常，不知道看重稀缺、珍视优质，社会不会进步。）

不太好的建议，大抵来自“为赋新词强说愁”，为建议而建议，可想而知。

有时候，不说话、不折腾、不添乱，其实是一种美德。不过还是有亦非为建议而建议的那些，看起来很用心、很用力、很担当，但总令人觉得怪怪的。

去年5月，看到一则全国人大代表建议，令我很是震惊。

全国人大代表、广州中院少年家事审判庭庭长陈海仪建议设立少年司法矫教制度引发关注。（2020年）5月22日，陈海仪称，设立少年司法矫教制度，能够保证未成年人犯罪后得到监管。她提出，可使用电子定位装置对犯罪未成年人进行社区强制矫教。

对这条#建议涉罪未成年人佩戴电子定位装置#的热搜，当时我评论了一句：建议看一下《发条橙》这部小说或电影。

其余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由于文化差异和自身水平所限，我不敢说自己对《发条橙》这部作品有多么深刻的理解，也不敢说这部小说及其衍生品所承载和反映的观念和观点就一定是绝对的真理，但是，《发条橙》至少说了一点是令人深以为然的。那就是，永远不要站在各种致高点上剥夺他人应有的权利，永远不要站在各种致高点上将“人之为人”推波助澜为“人之为非人”。

哪怕面对的是一个被认定为十恶不赦的人，哪怕面对的是一个被认定为可塑性很强的未成年人。

简言之，涉罪者，勿论他是成年还是未成年，均不能完全剥夺其作为人的权益。如果因为他涉罪且系未成年人，就要对其进行非人的、机械的对待，那么，这个口子一开，因之而受害和受制裁的，会慢慢被波及和扩大，不知伊于胡底。

记得很多年前，我们一直在强调、一直在说不歧视刑满释放人员，为什么一天天地、会发展到用电子定位装置来标识、区别和监控一个人的地步了呢？

上了发条的橙子，实际上指的是上了发条的人（据译者说，英语的“甜橙”称为orange，马来语的“人”称为orange）。上了发条的人，更高效、洁净、自律，也更易于控制，实际上只是非人而已。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同样的感受，这些年来，全世界都很魔幻，很多小说、影视中的事情历历在目地在现实中发生。

这是一个众声喧哗但众声暗弱的世代，也是一个突破各种底线的世代；这是一个貌似自由和解放的世代，也是一个极度束缚局囿的世代；这是一个科技高速发展运转的世代，也是一个离心灵和肉身越来越遥远的世代。

这是一个应该做减法的世代，却一直都有人在不停地、繁复地做加法；这是一个应该比任何时候都要减负的世代，却一直都在用一刀切将一切定于一尊、累于一鼎。

在遥望科技和未来的美好时，我一向对任何反人性的黑科技持警惕和悲观态度，因为就算其初衷是好的，坏人和自诩世界拯救者也会把黑科技变得更黑更坏。

很巧的是，昨天我写了上述初稿，今天又看到一条热搜：

#警方通报未成年男孩猥亵女童#：已传唤13岁当事人】3月20日，四川成都一小区业主爆料称，小区内多名女童疑似被一男孩猥亵。网传监控视频显示，一男孩先后将两名女童推倒并压在身下，疑有不雅动作。有业主称，现场还有两个小孩跑掉，并将此事告诉了小区保安。3月22日，小区物业工作人员向@时间视频 证实，确实有相关事件发生，警方已介入调查。3月22日晚，@成都金牛公安 通报称，警方已依法开展调查，并传唤13岁涉事人石某某至公安机关接受询问。

就新闻反映的情况来看，该未成年人确实可恶至极，但是我想说的依然是：思考、处置、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们千万不要选择那个貌似简单实则极端的按纽。







此则小书，36开，握之称手，当年我将之揣于裤兜中，在工作之余时断时续地读完，又看了库布里克的电影，还画过一幅相关的漫画。用牛皮纸包裹过，一时技痒，题图于书衣上，还着了色。后来找到之前画的，有些许的不同。

2021年3月23日

之一八一、不适合小孩读的《伊索寓言》





说上一则《发条橙》的时候，想起一则伊索寓言，其实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录如下：

《树和斧头》：有一个人到树林里，要求树给他的斧头配一个木柄。树同意他的要求，给了他一棵小梣树。那人用它做了一个斧头柄，就开始用斧头迅速地砍倒林中又高又大的树木。一棵老橡树悲叹它同伴的死亡，但已经晚了，懊悔地对旁边的一棵柏树说：“第一步我们就都走错了。假如我们不丢掉那棵梣树的权利，我们也许还能保留我们自己的权利，可以永久长存！”

这其实就是“倒持泰阿，授人以柄”的意思。当你将属于自己或他人的那些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的权利慢慢让度出去的时候，难免不被逐渐剥夺更大的权利。——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这样慢慢发生的。

此则译文出自燕山版《伊索寓言》，白山译，译笔简洁平实，浅近亲切，诵之于隔壁老妪，亦不难解。我手头有一册周作人译的《伊索寓言》，就不这样。





周作人译笔自然是精到雅至，但他的语言习惯已非现在的语言习惯，面对的语境也不是现在的语境，虽文字本身极富意味，但对于今人，颇有阅读难度，特别是面对寓言故事的首选读者少年儿童而言，有些不啻是天书。

有人说中学语文有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实际上，可能还应该加上一怕：也怕周作人。

知堂老人晚年的文字，粘稠度极高而又极富意味，入其彀中，则爱不释手，愈嚼愈有；一旦不搭，辄时有入坠云中、莫可名状之感。译笔亦如是。

此册燕山版《伊索寓言》则不然，因着切合了当下的语境，且预设了潜在的读者，所以呈现出来的文字比周作人的要好读得多。若是推荐给少年儿童阅读，在燕山版和周作人版之间，我推荐燕山版。

钱锺书《写在人生边上》中有一篇《读〈伊索寓言〉》的，极言伊索寓言不适合小孩读。他的意思是说：从人类文明发展的轨迹来看，《伊索寓言》中的小狡黠、小聪明放诸现在，实在是太小儿科，不过尔尔。若是让小孩儿看这个，会把人生看得简单了，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诡谲多诈的成人世界。

钱锺书所言，是针对卢梭“反对小孩子读寓言，认为有坏心术”而作的反其道而行之的文章，且有一些恨世不争的反讽于其中。我上述所说的，辄只是因为比较过两个版本，认为周作人版《伊索寓言》不适合于小孩儿读，家长们若要购此书而又不是给自已看的话，不宜慕名，可选他版。

另则，因着那则《树和斧头》的缘故，我想看看周作人是怎么译这一段文字的，就去翻，一翻，周版却没有。周作人据希腊原文译《伊索寓言》三百五十八则，号称最全最接近原笔，而他本《伊索寓言》因为掺杂托名伊索者甚多，往往超过了这个数。燕山版所据的可能是英法版，比周版多出来近一百则，是以才会有《树和斧头》这一则。

按照钱锺书的理解，后出的、托名的较前出的、原笔的复杂，所以，此则周版无而他本有的《树和斧头》显然是居心险恶的进化结果，不可不防，也不可不为年轻人知道。







有一段时间，因装帧及其他原因，燕山版世界名著系列颇受大家腹诽，但其实其中颇有很多内容很好的硬菜。我当年贪便宜，买过很多燕山版此系列的打折书，有些提到过，大多没提到。因对此系列装帧多所不喜，均曾重为书衣，俟提到时，再说吧。

2021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