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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十八结》

楼主:孤城圣雪  时间:2020-11-26 08:40:25


在立交桥底下,有间司机饭店,上面的牌子可大,盖过邻店的风头,小店的地理位置好,紧靠在立交桥转弯,司机要在立交桥转路,忽然前面有间小饭店,正合司机们的意思。
有台汽车停下来,从车上跳下二个人,有位穿着深红色衣服的中年人,他嘴边周围长满粗胡子,直垂至嘴角边,有位是穿灰T恤的小伙子,他的嘴边同样留有胡子,只是胡子细得多,看似二十来岁上下。
中年人走进小店,大声地张扬道:“老板娘,我又来看你们了。”
在右边的角落里,座着位中年妇女,她的身体臃肿难堪,满脸的横肉凸出来,像似严重变形的面包,四肢粗大无比,像似粗大的圆滑滚木,她长得有些秀丽,浓浓的弯月眉头,脸形是那样丰润,额头是那样宽敞,眼睛间的大距离,如大戏里的刀花旦。客人逢见她尊称她黄婆,她脸上依然迎笑,耐心地招呼来客。
她客气问道:“王才,今天怎么这么早。”
中年男人答道:“不早了,还没吃早餐。”
厨房里传出切菜响,通红火的锅炉上面,放着大的钢锅,锅盖边喷出水蒸气,显然里面的水,早已经在开心滚,下面继续在加热。
王才往里面叫嚷:“来二碗烫米粉,不要加辣。”
王才问小伙子,要吃什么的肉,小伙子说随便,他的脸上很轻松,似乎没饿的感觉,他在打量在小店,这个地方不算大,却摆满许多桌子,周围贴满些广告纸,头顶有大的吊风扇,对面还有立地式的大风扇。
王才的对面,有一位小少年,他的年龄若十多岁,皮肤白嫩得很,似新鲜的牛奶汁,白的下面透着嫩,他的头发飘逸,稍现出粗线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阳光的稚气里,透出难得的可爱。他的脸形短而呈圆,在浓眉大眼的衬托下,似笑非笑,惹人生爱。
王才手里拿起烟筒,点起烟丝猛在抽,抽完舒服靠在墙角下。他的眼睛没离开少年,在他疑惑的眼神里,打量起少年的可爱,从前他如是这般的可爱,如今他已是中年人。
他对少年微笑:“你不是出去打工吗?”
少年笑着不说话,手里仍旧拿着刀,削掉菜下面的根茎。老板娘在摘葱叶,没有功夫招呼客人,身边堆满青菜,有上海青,有小白菜,还有通心菜。她的动作可熟悉,不超秒的时间里,菜便被处理干净。
老板娘有些生气:“这家伙最不听话,真是没有礼貌,不跟别人打招呼,他早不想去打工,出去打工那么久,没拿过钱回家,我从来没见过他的钱,他倒花去我不少钱。”
小伙子动起手来,去消毒柜上面,拿过来茶壶,往里面倒上开水,再端回桌子上,从旁边抽出杯子,往杯子上倒满茶水,恭敬地递过去,放到王才的面前,王才礼貌地回意。
王才叹息道:“如今的年轻人,真耐不了苦,以前我像他这般年龄,不知要干多少活,那有这般的空闲,能在这里做少爷。少年人不知道苦,等结婚后才知道苦,我以前比他还懒,不知苦的滋味,结果成家生儿女后,我天天在叹苦。”
楼主:孤城圣雪  时间:2020-11-26 08:40:25


少年在痴笑:“没这么严重吧,我还年轻!”
王才认真地道:“你不年轻了,我给你算下去,你再过几年,便能上二十岁,你要结婚,需要花笔钱,结婚要育子,又需要花笔钱,儿子要去读书,又需要花笔钱,你的父母大后,又需要花笔钱,你想下自己的压力。”
少年不再说话,他的脸上很自然,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那是大人的事,跟他毫不相干,他的内心在暗自想,还没到那样的年龄,何必要去担心什么,到时候再去说吧。
小伙子在旁边,听完夸张笑出来,他年纪已不了,偏是找不到对象,遇上事情不感兴趣,将认真的事件,当作笑话来听,听完笑完便没事,依然过着单身的日子。
王才责怪道:“你千万别笑,按你的年龄,你快知道滋味,当父母是多么的不容易。”
小伙子不笑了,以沉默代替笑,如果真的辛苦,当初何必要结合,早知道咸鱼的咸,何必要去吃呢?到头来苦的人,还不是自己。他的想法很天真,既然结婚那么苦,让它慢慢地来吧,一切事情急不来。
老板娘兴起:“可不是嘛,年轻人就是不懂事,我这个化骨龙,在家里不听话,你叫他做点事,他还摆架子,比请老爷还要难。打工回来家里,快半年的时间,让他好好学习东西,他偏不听大人的话,老在让父母生气,说真心的那句话,还不如请外人好,起码有气出没气进。”
少年听完不悦,母亲在背后骂他,他不敢回过头去,直视她凶狠的目光,她语气里带有责怪,她需要一个好帮手,显然这位少年不合适,他的性格向来贪玩。
王才赞同道:“你说的话没有错,我家的少爷更厉害,我差点给他气死了,我叫他出去打工,他根本不愿意,他带回些好友,在家里白吃白住,我前天买些肉回家,下午便没了踪影,那班家伙吃得可干净。”
老板娘有同感:“人说养儿子好,我说不养子好,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家后才知道,样样东西都是贵,别看我这个小店,当初转手过来时,花去三万块钱,还不包括家具,这店里的东西,全是我们二老口的血汗。”
王才瞪大眼睛,用手拍下桌子:“如今的柴米油盐,贵得真离谱,那些青葱卖三块钱一斤,大蒜涨到七块钱,那丁点青菜握在手里,还少得可怜,偏是价值贵得离谱。”
“是啊,近来的肉贵了,客人都有意见,说肉菜越来越少,她们怎么知道,排骨买来要十五块,根本不够做来吃,我买完还觉得心痛,我们快受不住,菜价一天天涨,大米不见有跌,食用油更是要人命。”
“我天天去买菜,都不知道买什么菜好,那青菜太贵买不起,要不买大白菜,就买大冬瓜,工厂里的人有意见,不知今年的菜贵得如此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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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面被端上来,小伙子动起手来,王才边吃边聊,她们在讨论菜价的事,少年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溜出外门去,不知想去干什么,只见他的脚步轻松,不像逃跑的样子,他的心里早明白,小鬼当家不容易。
王才忽然想肥佬,黄婆说丈夫出去采购,最近有笔大生意,估计要扩大经营,肥佬不在家,她的心里不放心,无论怎么说,家里要有个主子,自从大儿子取媳妇后,他们便退居二线,当起招呼人的小二,大儿子升为主厨,顺便完成接班任务,班是接了下来,大儿子不听话,什么事情自己作主,她说的话不爱听。她的心遇上结,那心结相当硬,直顶到心坎上。
黄婆问及小伙子,王才接着答话,小伙子是朋友的儿子,想过来跟他学开车。小伙子点下头,没有说些什么话,在大人的世界里,不准让小孩子插嘴。她们何尝能知道,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不愿被无情打上的结,永远不得有解开,牵在大人们的脚下。他的生意很惨淡,最近的猪价低得很,按目前的价卖出去,肯定要亏去不少本钱,他已经很生厌,整天开着车子,进工厂里面拉剩饭,几百斤重的桶饭,一个人抬大桶非常吃力,儿子从来不肯帮忙,他不明白究竟在为何,养猪的路该走下去,还是收手找出路。
他与儿子有鸿沟,他拉剩饭回到猪舍,儿子从来不帮忙,在儿子的眼里,养猪是脏的职业。儿子从不到过猪棚,更别说是喂猪的活,他真有些伤心,将儿子养这么大,不见得有回报,儿子整天贪吃懒做,妻子的打骂,儿子听不进去,还经常出去上网,结交上一些懒少年。他的心底有结,夫妻间的不和,还有教育的问题。
黄婆赶早去买菜,忽然遇见一幕,有一个小孩子,手里提着小绳子,跟在母亲的身边,不肯离开她半步,当小孩走累后,撒娇要母亲抱。她回忆起年轻的时候,天天去市场买菜,那时塑料袋还没出现,市场上流行草绳子,儿子跟在她的身边,她望着他活泼可爱的样子,心底下倍是甜蜜,当妈的感觉真好,儿子伸出小手来,想夺她手上的青菜,她轻轻推开他的小手,将一根小草绳递过去,让他拿来玩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草绳子换成塑料袋,草结已经悄消失去,心上却悄然打上结。儿子离开她的怀抱,再也没有重回过,儿子逐渐长大,开始不听她的话,经常跟她作对,让她受尽无数委曲。
黄婆遇上三姑,她沉着脸过来,没精打采,似乎有些心事。外人不知道,她脚步凌乱的原因,她昨天的笑,到底往哪里去,老街坊碰上老街坊,不见打声招呼。
黄婆打招呼道:“三姑,这么早出来买菜。”
她抬起头望来人,终于有些反应,那生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些笑,笑在短暂间,被愁容所代替,忐忑不安的心情,显露在外表上。
她回答道:“是啊,大家早。”
黄婆继续问:“听说你家孩子高考,考成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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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煞白起来,担心的表情,在破纸的瞬间,变得恐惧起来,她最担心的事,还是被问及到,她回首四顾,终于发现没人,紧张的表情舒缓。
三姑叹道:“我正为这事犯愁,孩子真不出息,离本科还差几分。听说还能加分,你认识熟人吗?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三姑家里可有钱,她们是本地人家,改革开放以来,人的头脑变得聪明,土地上不再种田,土地上盖上房子,外面打出红牌子,楼上有房间出租,楼下铺位有招租,外省人涌进村子,住进出租房子里,铺位被人租过去。
三姑抓住机遇,将赚到的钱,投进去盖房子,卖出些地皮去,赚下不少的钱,剩下的田地,还租给菜农,月收入已达上万块,钱在她们的眼里,真的算不上什么,还不如人情好。
“你家孩子可好,能考上大学,我家那些鬼头,就是不爱读书,不知读书的好处。”
三姑微笑:“你有所不知,读书可要花钱,听我好朋友说,考试成绩出来,还可以加分,你有认识熟人吗?大家是老街坊,你就帮下忙吧。”
黄婆的脑袋在转,初来贵地的时候,多得这位老大姐,如果不是三姑相助,她还要走更多弯路,况且她们经常碰面,她假装答应下来,尽量帮三姑去打听,不成事情也好,起码给别人安慰,倒留给人好形象。
黄婆不曾知道后果,她答应三姑的事,传进丈夫的耳边,他整天在骂她,说她多管闲事,不知自己斤量,三姑上门来催,问事情的结果,她起初敷衍了事,实在搪塞不过去,她便玩起失踪,避着别人不见。
王才来店上抽烟,他路经这小店,时间早便来座,抡起烟筒便抽,喝上些茶水,遇上熟人聊天,反正肚子话可多,憋在心里颇不舒服。
黄婆客气问起:“王老板,你可有熟人在教育局?”
王才彷徨,抽进去的水烟,压在喉咙里苦得很。他额头冒出汗,仿佛脆弱的内心,早被 别人所看透。
“老板娘,你乍知我有熟人!”
黄婆笑盈盈道:“王老板,你真见笑,我看得出来,你便是贵人。”
他开始得意起来,他的脸形饱满,脸上露出朱红,特别在笑时,简直像一樽小活佛。别人遇见他,被他的神气吸引,他的善气可引人。
他兴起道:“这一次,算你找对人,我的确有熟人,我的二乔,便在市教育局。你有何贵干,莫非你有亲戚,想进学校读书。”
她便说起事情,将三姑的事情,交在他的身上,她只负责找人,找到人算完功,至于后事如何,还得看三姑,还得看王才,有钱可使鬼推磨。她像似在扔结子,有个结子硬得很,无论用多大力气,还是解不开结,结果到了最后,她递给别人,别人解不开,那不关她的事。
有位胖大的肥人,走进小店里面,后面跟着小伙子,篮子上堆满蔬菜,材料准备好以后,小店开始忙起来,围绕肥人来做事,他站在店里指挥。
王才客气道:“肥佬,今天可真早,生意兴隆。”
肥佬回过神来,熟人遇见熟人,不免要寒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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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佬招呼道:“好久不见,近来可忙?”
他没精打采,有心事的样子,别人不曾知道,他昨晚没有睡好,那猪价还在跌,跌得他的心在痛,再这样下去会死人,他在对成本核算,结果出来悲人,他将亏掉二三万。
“肥佬,我没你这样好命。你的生意可忙,客人还没有来,店里已经忙起来。”
肥佬勉强笑道:“王弟,你别取笑我,这点小本钱生意,如果不做,没生意,如果做吧,真累死人。一盒饭能赚几个钱,还不是照样子要做,我没你那么好命,拉完饭喂完猪算完事。”
他有些沮丧:“别提养猪的事,我真的不明白,别人养猪能赚钱,我养猪还亏大本。我真的不得不佩服,就拿桌上的生葱来说,种菜的人可有技术,她们种出来的葱,很少有干尾,自家种的葱,不是长年不大,就是葱尾变黄。”
黄婆忍不住插嘴:“可不是嘛,行行出状元,别人有技术,赚得钱可多,隔壁那间店,专跟我们作对,我们这边生意好,她们那边打上司机饭店,分明在跟我们抢生意。”
她很有抱怨,当初接下店子来,努力经营下来,名堂出来后,别人有意见,抄自己的点子。她曾为点小事,去对面争吵过,对方蛮不讲理,甚至承认要争招牌。
“别人事的我不敢说,还是说下我,别人养猪有技术,我没有好技术,好不容易挨个出头,偏遇上天灾人祸,这头要说拆猪棚,那头没有钱周转。我真的没法子,这次在劫难逃,快要沉船了。”
肥佬惊愕“真有这样的事情?我听别人说过,H市不准养猪,有些人偏要养,听说还闹出人命来,可曾有此事呢?”
“我也不知道,听别人说过,政府的人要强拆,养猪的人坚决反对,结果双方发生冲突,还闹出人命来,消息封锁得很严,没想到还是传了出来。”
肥佬叹道:“我们的命,没别人的好,我有一个老乡,他养猪可厉害,刚开始的时候,养几条小猪仔,然后贷款来养猪,规模变大起来。去年他回家多威风,买上一台高级轿车,全家人回去过年。我打探才知道,他养猪发大财,出批猪赚上二三十万。他的猪场可气派,聘请专职兽医,帮他管理猪场,兽医的住吃不赖,配上空调房间,还有工作的电脑。”
他沉默起来,过上良久,他脸上回色,在那场风暴里,猪价涨得可高,偏是他没大猪,他买回来的小猪,按当时价已偏高,等市场暴涨时,别人在赚钱,他在看别人赚钱。
“去年猪价高,买斤猪肉要十二块,人人听见都害怕,不敢用钱买猪肉吃。”
肥佬又兴起:“我的老乡命好,他家的风水可好,别的先生给他算过,他将来准会发大财,偏就给先生说中,他真的发大财,而且是二三年的时间。”
黄婆忍不住:“人要看人运,鬼要看鬼命,没有那样的命,就没有那样的运。”
他再次沉默下去,近年来真不顺事,前年父亲生病去逝,为了给老人治病,他花去不少钱,还欠别人许多钱,今年借钱来养猪,买猪倒是没赚钱,还亏去许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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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客人走进来,来一份炒米粉,要求加上辣椒酱。这间小店离工厂近,有些人贪求方便,懒得洗锅做早餐,既省时间又省力。
黄婆在吩咐:“火候要够,不要太大,油要少点。”
厨房传来声音:“炒面?还是炒粉?”
厨房里的大厨,正是她的孩子明,他接过父亲的班,牵上大条的围裙,站在火炉前,手上拿着黑铲子,在思考如何放料。他少年得意,俊秀的轮廓,结实的身体,是一位美男子。
“炒粉,不要加太多油,不要加鸡蛋。”
声音在埋怨:“没油怎么吃?”
“上次那位香港佬,嫌我们的菜多油,东西不好吃。”
“要不要加蛋?”
“不用加蛋。”
“上次,不是要加吗?”
“炒面要加蛋,炒河粉不用加。”
明最后说破:“你不如直接说,你想省下鸡蛋钱。”
黄婆依然不服,唠叨上几句,死要那面子,谁知儿子更不服气,他才是厨师,如何炒出好菜,他心里有算,她分明在越权,她还要争辩,肥佬插上嘴来,孩子想怎么做,就让孩子怎么做,你不用去管。她悻悻收口,不敢得罪丈夫,如果失去他的支持,她将没有地位可言。
王才看下时间,已经不早了,要去开工拉饭,家里的事情可多,如果他回得迟一点,便要受妻子埋怨,他跟肥佬打声招呼,然后出到店外,开着车急驰而去。
明的心底不舒服,在店里做上这么久,虽说做上老板,老板却不好当,经济的大权,在父亲的手上,母亲那张嘴,分明在针对他,他在里面做菜,还受到不明指责,他不愿干下去,凭着自己的实力,出去外面找份工作,想来不是有困难。妻子在他身边,整天为菜忙碌着,最怕她身子吃不消,而且她已经怀孕。
妻子玲悄悄对他说,她们的孩子,将在不久后,来到人世间,要他做好父亲的准备。他的心里在发慌,他手头上没有钱,钱在父亲的手里,客人们付账,经过父亲的手,他打不上注意,柜台上的收款台,在母亲的管控之下,拿些小钱还可以,拿大钱便有问题。父亲从来不说要给他多少工资,他不敢直接跟父亲计较,怎么说都是自家人。
挨近中午,司机饭店热闹起来,客人接踵而至,小店外面停满车子,伙计小枫在外面张扬,他处在青春期,个子矮小体型饱满,圆润脸蛋挺可爱,眉宇间有股傻气,对人颇有善意。这个招牌样的小伙子,很受司机欢迎,被尊称为小肥仔。
他伸出手来指挥,让车子倒进来,这里的地方小,不容易倒转车,需要人工来帮助,生意实在好得出奇,这头车子停下来,那头车子又过来,他忙得团团转,戴着顶鸭舌帽子,在烈日下不停奔跑。
有位司机提着包,偷偷摸摸走进小店里,找个凉快的角落,安静地坐下来,他的身影,还是被人发现,伙计欲想过去招呼,被肥佬急忙拦住,从他手中接过茶壶,露出招牌式笑容。
肥佬客气道:“老朋友,好久不见,你到哪里去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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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回过头,脸上依然淡然,面对老板的招呼,依旧愁眉不展,似乎有个结,套在他的脖子上,只差最后的勒紧。
他叹气道:“发什么财,如今快要破财。”
“老周,谁不知道你是大老板,经常在关卡上来回。听说你在内地安上家,过上享受的好日子,不用经常回去香港。”
他更加揪心,被别人说中,紧张的神情,露在脸庞上。他是香港司机,经常往内地跑,日子过得不如意。常年难得回家,他更害怕回家,妻子早是黄脸婆,家里还有个女儿。在内陆呆久后,他盯上漂亮的外省妹,投进包二奶的潮流里。
“肥佬,真给你说中,我在内地安了家,只是......。”
肥佬早猜中,老周大腹便便,长得有老板相,腰间不缺少钱,骨子里头贪美色,男人毕竟怕寂寞,找个女人来过日子,那也属正常的事情。
“老周,我不怕对你说,如今这个社会,谁有钱便要享受,找女人有什么不对,不喜欢便甩掉,再找个漂亮的小妞,就怕你手上没钱,有钱什么事好商量。”
老周喝上杯茶,稳定下不安的情绪,脑袋开始思考起来,看来他脑袋没进水,还有挽救的余地,毕竟有钱的男人不傻。
老周苦道:“话是这样说,我最怕没钱,你知道吗?我包二奶的事,传进妻子耳朵里,她直接告诉我,要么我跟二奶分手,要么她跟我离婚。我想离婚不是问题,问题是离婚之后,我便是一个穷人。”
肥佬愁起来:“这事情不好办,女人凶的时候,真敢杀死男人。离婚的事情,你的二奶知道吗?知道就不好。”
老周将声音压低:“现在还不知道,我最怕妻子闹,这事传出去更不好。更毒手的问题,我的二奶怀孕,我劝她打掉孩子,她偏不肯打掉,还说要生下孩子。我初起不答 应,她认真告诉我,肚子的孩子是男孩。我心软下来,让她留住孩子,再打算离婚的事。”
肥佬劝道:“男人可不要傻,兔子打三个洞,方便以后能逃跑。你千万别谈离婚的事,先稳住她们的心,以后再作打算,我认为保持现状好。”
老周有似乎有所悟,叫伙计要上瓶酒,劝肥佬来陪喝,肥佬回过头去,望着妻子的脸,她的脸如沾泥生姜,肥佬反而得意起来,黄脸婆就是老婆娘,整天只有妇人之见,不懂得如何处理大事情。
小枫主要负责送外卖,有客人打电话来,要求送餐上门。他戴着顶小黄帽,身装图案夸张的T恤,骑着那一台残旧电动车,往安静的花园小区骑进去。门口的保安挡住他,问他进去想做什么,他告诉保安送外卖,电动门缓缓打开,开出一条小道来,他顺着小道穿进去。
他望着高楼的小区,上面挂满女人的内衣,花花花绿绿,分外惹人的眼球,他有时着迷起来,对着内衣看上半天,等他回过神来想,偏不见男人的衣服,莫非屋子里没男人。他带着疑问去敲门,有位穿着睡衣的女人,蓬着头发素面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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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禁不住望过去,内衣在女人的身上,可有色欲的味道,他透过薄薄的睡衣,分明看见内衣的影子,还有女人丰满的线条。女人回去屋里,拿出金绣线边钱包来,往他的手上递过钱,他欲想去找钱,女人说不用找,然后关上那大门。他禁不住思索起来,内衣的下面藏有什么,真想去瞧个明白。
在小区里很少男人,经常能遇上女人,那些美丽的少妇,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开着高级的小轿车,往热闹的市区里去,她们到底想做些什么,他至今仍没有明白。少妇们可年轻,皮肤上白里透着红,身上戴着金银珠保,个个身上飘着香。他不禁着迷起来,少妇的胸部可丰满,惹得他常常去回望。
出去花园小区外,那便是新的世界,让他的心跳加剧。有些衣着暴露的女子,站在发廊店的外面,向开着小车的人招手。小枫经过的时候,她们停止招手,在她们轻蔑眼神里,分明在瞧不起人。他还是留意起她们,她们的胸罩薄得很,奶子快要挤出来,半个乳房露出外面,只差那乳头没露出来。她们穿着超短裙,修长光滑的美玉腿,毫不保留地露出来。
有钱人开车子过来,她们的动作反应可快,在客人的搭讪下,她们开始即发情起来,做出抚摸大腿的动作,语言里充满挑逗的气味,不断向来人送上秋波,摆出最妩媚的神态来,那位客人更加离谱,伸手过去扯胸罩,女人假装在反抗,故意让他看里面的春光。客人在小姐的搀扶下,走进发廊的里面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很少人会知道。
他的脑海不断幻想,那些女人妖媚的姿体,仿佛要走近他的身边,身内的血液沸腾起来,禁不住有性的冲动。那一些美梦曾经真实,仿佛要走进现实中,只差他最后的行动,将女人压在身子下。
王才要介绍女孩给楚,楚的父母在担心,孩子已经不小,还没有找到对象,回家相亲还是没成事。邻居的孩子早成家,前年她们回家去,遇上一个会跑的小孩,猜他会是谁家的孩子,让她们大吃一惊,那竟是邻家的孩子。
不知从何时起,继承家里的香火,早成为千古解不开的结。父母希望膝下有儿,儿子膝下要有儿,儿子是传承的种子,仿佛女儿便是外物,对家庭并不重要。有人生下女儿后,不惜抛弃掉女儿,保留着生育的权利。
在一间小五金厂里,王才走进厨房里,跟里面的人搭讪起来。楚则是搬车上的食物,放在厨房的土地板上,然后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工人们陆续起来,走进厨房吃早餐,吃完匆匆走去上班。
厨房里有位中年妇女,她的个头较矮小,体态还算丰满,徐娘半老,由于年龄的关系,她的脸上春风不在,曾经嫩红的皮肤,渐变得黑起来。疲劳的眼睛,缺少些神色,短宽的鼻子,像一只大逗号,厚唇短小的嘴,分外引人喜爱。她算不上是漂亮,与同年龄人相比,她还是挺漂亮,笑容可掬,让人觉得有几分亲切。
王才的脸皮可厚,老油条不怕炸,逗得她不断笑起来。他问她是否有妹子,介绍给楚认识,楚立即红过脸去,不敢呆在厨房里听她们说婚娶的事。她回答家乡有妹子,不过她认识的妹子,早已经嫁人。他继续问下去,是否还有妹子,让她再想想看。
楼主:孤城圣雪  时间:2020-11-26 08:40:25


她想起她的女儿,他急切地问下去,她问起了楚的情况,他便向她简单介绍,她听起楚的年龄,不禁摇起头来,似乎年龄过大。在她的家乡里,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出来当家。他劝说她没关系,好的男人不怕老,最重要家里有钱。
她还是摇起头来,女儿不听她的话,她曾劝女儿过来,进这间小厂打工,女儿偏不听话,她们曾经吵过架,女儿仍然没有屈服。她女儿很任性,不听她的话,脾气倔强得很。
楚隐约间感觉到,她们的关系不和,在他的家庭里,何曾不是这样,父母的意思,不代表他的意愿,即使勉强下来,他还是不愿去接受。在一次相亲中,父亲喜欢上那位女孩,他偏不感上兴趣,认为她年纪还小,不懂得照顾家庭。他跟父亲闹矛盾,她们之间有个结,结的上面是强食的父母,结的下面是脆弱的他。
时间过得真是快,上班时间快要到,她匆忙洗干净碗筷,拖着鞋子跑去车间。厨房的张师傅笑道,王才的口才真是好,打上外省妹的注意。楚再一次看见希望,她答应去尝试下,再次请求女儿南下。王才得意起来,让楚请他喝汽水,好答谢他所作的努力。楚爽快地答应下来,毕竟人情比物重,不成功也算有功。
司机饭店有变化,玲的肚子渐隆起来,足有西瓜那般大。肥佬的嘴上很高兴,高兴完之余又担心,希望肚子的孩子会是男性。黄婆终于变得好心,晚上抽空给她炖补品,分担她工作上的事情。
玲长得胖圆圆,按样子来看,并不比别人丑,五官算是端正,没有被人取笑的缺点,没有被人赞叹的优点。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长得像丈夫,她们更像有夫妻的富相。
明向父亲提出建议,让妻子退居二线收钱,让母亲站后面做助手。弄菜不是好的功夫,人整天站上数小时,不准有停下来时间,真的让人会吃不消,更何况让孕妇来做,那无异于强人所难。黄婆开始不同意,她早已习惯座柜台,忽然让她变做下人,她心上相当不情愿,有什么工作,能比收钱的工作好。
在丈夫的命令之下,她最后还是妥协下来,柜台只能站一人,多出来人只能进厨房。玲所穿身上面的衣服,从那打扮漂亮的清纯装,忽然变成老土掉牙的孕妇装。她的身份变得高贵起来,从前黄婆老在骂她做事慢,如今身份被调换过来,玲则有责骂黄婆的权利,黄婆假如敢顶回嘴,有数双眼睛盯住她。
黄婆对玲又爱又恨,如果不是为了孙子,她真的敢跟媳妇闹翻面。玲整天座在柜台上,手上拿起把扇子,对着脸上休闲地扇。黄婆可不好受,室外的温度四十度,厨房里面的温度,至少在六十度以上。她本来身体肥胖,更经受不住热气的煎熬,身体屡次亮起红灯。她满身全是汗水,热气从内而出,遇上更热的环境,她快要爆炸了。
楼主:孤城圣雪  时间:2020-11-26 08:40:25


她实在忍受不住,跑出外面对着风扇,肥佬遇上她便骂,说她只知道偷懒,不快点去干活,外面的客人等不及。黄婆被逼要去减肥,白天早起准备早餐,晚上还要打扫卫生。婆媳间偶然发生冲突,父子过来帮忙挡开,所有的矛头,直接对准她,她既失去人又失去势,在重重的压力下,她终于有所收敛。黄婆的心里在记着,总会有那么一天,她重回那个位置,做起骄傲的黑桃皇后。
黄婆特意去城隍庙求签,结果抽出条下下签,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拿着签子问师父,她想问孙子的性别,师父直接告诉她是女儿,还收下她不少的钱。她对媳妇的态度,忽然转变过来,对她不再无微不至,甚至达到苛刻露骨。
玲起初爱吃酸东西,黄婆不让她多吃,怕吃多会生女婴。玲经常吃得很饱,黄婆不让她吃饱,怕吃饱会伤胎气。玲开始很听话,为了孩子的健康,还是勉强接受下来。黄婆拿出一碗东西,端在桌子上让玲吃,玲远远闻到苦的气味,顿时没有喝的胃口,黄婆依旧不饶人,硬要她全部喝下去,她拿起碗来尝上口,浑黄的药里充满刺激味道,让她实在受不了。黄婆竟然坦白告诉她,碗里的东西是城煌庙的香灰,听人说孕妇喝完能生男丁。
玲望而生畏,仿佛遇上毒物,心想那些东西会喝死人。黄婆到处找来药方,按单方上面所说,找齐几味苦中药,加上动物的睾丸。药在经过数小时煎熬,终于被端进来大厅外,玲闻到那些脏的腥味,忍不住快要呕吐出来。
玲从来不喜欢黄婆,黄婆从不尊重玲,当初娶媳妇的时候,黄婆表示坚决反对娶玲,她为什么这样做,那全怪在肥佬的身上,在双方斗气的时候,他常在她的面前说,她长得根本不漂亮,还不如外面的狗好看。她听完非常地生气,紧紧记住他说的话,如今的玲长得很普通,比不上她年轻时漂亮。
双方在争持下去,将孩子夹在中间,明爱上玲无可厚非,爱情上的事情,本来是你情我愿。老人上面不同意,下面的人不敢干,娶媳妇要花家里的钱。在人数的投票之下,黄婆竟然败下阵子来,以沉默代替不甘心。
玲从进大门的那天,黄婆有意无意针对她,经常命令她去做琐事情,黄婆倒是很自在,躺在沙发上睡大觉。玲非常爱打扮自己,女人天生爱漂亮,年轻时更要装扮,不然到老会后悔。黄婆很有意见,她曾为吃剩鸡蛋,大骂孩子不懂事,她抱怨玲整天爱打扮,怀疑玲是否想去勾引男人。
玲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不停地向丈夫告状,黄婆同样抓住好借口,向丈夫告状去了。孩子向父亲告状,谁知被父亲痛骂回来,说他没有管好妻子。明变得非常生气,每当闹矛盾的时候,他总是忍气吞声,不轻易地发起火,因为他早知道,对父亲那块硬木头发火,无疑是惹火烧身。他不断安慰起妻子,将来他当家之后,保证让她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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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在这个家庭里,悄然发生巨大倾斜,所有温暖的风吹向玲。她从弃儿到了宠儿,公公抱孙子心切,丈夫对她很体贴,唯独黄婆在阳奉阴违。玲向来不爱吃药,明则反对母亲做法,从不相信迷信事情。肥佬起初不同意,她的做法很过分,吃那些怪药伤胎气。
黄婆在肥佬耳边煽风点火,将她去寺庙求签的事情,毫不保留告诉他。他真的有些担心,这些年头以来,头胎生男的机会小。邻居家的媳妇,肚子大得那么快,人人说她准生男婴,谁知生出来后,还是一个小女婴。不止邻居家的媳妇,有不少家的女人,去年生出的孩子里,都是些无人爱的女婴。
肥佬赶快去翻日历,从上年的运程来看,不适宜生男婴。今年的运程可好,按风水道理算下去,媳妇准给家添男丁。上年的生肖属鼠,鼠头鼠尾很难听,哪能生出男丁来,今年情况不同,牛头牛尾都是大,准能生个肥男婴来。
黄婆教唆起到作用,肥佬的思想在动摇,开始怀疑孩子性别。他在半信半疑下,劝媳妇喝那些药,多少要有些表示。玲在各方的压力之下,被逼喝那些苦药,喝完直往厕所里跑,拿上牙刷拼命洗漱,洗刷完毕依然皱眉头,牙膏的味道竟盖不住腥味。
面对黄婆那根尖刺,她知道硬的不行,便要走软的路线。在吃完晚饭后,她便玩起失踪,去外面逛街市去,不问家里的事情,等她回到屋子的时,众人已经睡过去,那一碗药已经凉,她将药悄悄端进厕所,倒进马桶上冲走掉。
黄婆的贼眼可真灵,不相信玲那么听话,肯定有些小动作。玲照着计划行事,黄婆假装在睡觉,耳边听见外面有声音,她赶快走出门外捉贼,结果玲被逮个正着,顿时有口难辩。
家里又闹起矛盾,玲坚决反对吃苦药,黄婆命令她照办,不然生出女婴来,家里准备休掉她,最后肥佬有表态,不希望有下次,命令下她有所收敛。在她吃药的时候,黄婆站在对面,用眼睛狠狠盯住她,不准她有任何小动作。
玲感觉被人监视着,失去人身自由,有人故意针对她。她唯有假装流眼泪,不断向丈夫投诉,明相当地难为情,这边是爱情,那边是亲情,他难以去选择,他硬着头皮去告状,父亲仍然不松动,除非他能保证肚子里孩子是他想要的男婴。
家庭里有不少结,大结加上小结,人被夹在中间里,往上便顶中前面人,往下便碰到后面人。家庭里有大闹小闹,大闹人很容易记仇,小闹人很容易伤人。无论如何地闹,家庭里有不少结,永远难以解得开。
王才接上电话,有人请他去大酒店,他忽然间想起那件事,黄婆作为中间人,介绍他去做好事,别人有求于他,他遇上这些好事,当仁不让。有人请她是好事,先不说事成败,那顿美餐可诱人,准能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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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才大步走进厢房,有位中年妇女站起来,客气地向他打招呼。他礼貌点下头,座在靠边的位置上,打量着对面桌上的人。中间有位中年妇女,脸上打上些薄粉,嘴唇涂得艳红,比猴子的屁股还红。身上穿起碎花衣服,头上染着不少黄发,让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她的脸形尖长,从她的外表来看,人难以看见她真实年龄,除非她告诉你,让你受不住心跳。
她的右边是位老人,他的头发早斑白,戴上一副老花眼镜。他身上穿着格条衫衣,下身便是条粗西裤,脸上的皱纹露出来。他头发蓬乱不堪,胡子虽然已刮,依稀可见白根。他的神情很呆木,遇见人来不打招呼,对着桌上杯子发呆,似乎有沉重的负担。
她的左边是位小伙子,他的发头乌黑顺直,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他的皮肤可白嫩,大概他很少出门,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他的神情可高傲,遇见有人来斜视,似乎当没事发生。他的脸那么地尖,像母亲的脸形,眉头却那么厚,像父亲的眉头。那张嘴可小,看来不爱说话,不懂得礼貌待客。他的神情很轻松,似乎心中早有数,不怕上不了大学,最怕有人不要钱。
她客气地道:“王师傅,今天请你来有事,不打扰你的时间吧。”
王才礼貌回道:“不打扰,不打扰,大家有事互相帮忙。”
她向他介绍家里人,其实不用她介绍,他已经知道情况。在发达的城镇上,有不少三口之家,按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不准有超生的行为。独生子女不易养,她们在出世之后,被父母当作是宝,不忍心让孩子受伤。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含着金来到人世间,过上别人羡慕的日子。
她打量起王才,看着那身脏衣,禁不住搀起纸巾,假装擦掩着鼻子,怕从他的身上,传来阵馊气,让她恶心起来。如果不是为办事,他绝不靠近打工者,怕她们会影响她的身份,传出去怕让别人见笑。
王才从不介意,他脸上长满胡子,笑容可掬样子,按照他爽朗性格,做事情从不闪缩,大方地友好待人。他满脸有红润光,虽然常年受风雨,脸上依旧保持雄色。他是老野的乡夫,不怕遇见任何人,有什么话直接说,来得直去得更直。
她装起礼貌的样子,站起身子来倒茶水,递上杯子筷子。王才伸手去接住,身上飘起股异味,盖在茶香的上面。她后退起几步,忙躲开他的手,他的手非常的脏,黑得让她难受。
王才在心里想,她肯定受不住,看不惯养猪的人。养猪真的很辛苦,手经常要碰油渍,衣服上沾满油斑。她整天不用劳动,座在店子里面打牌,不必经受日晒雨淋。她们走近在一起,从身上打扮来看,双方身份相差悬殊。
她探问道:“王师傅,听说你有熟人在教育局?”
他爽快回答:“没错,我二乔在教育局。”
她恳求道:“是否能帮个忙,我家孩子高考成绩不理想,差几分上本科线。”
他安慰道:“孩子真不走运,不过不用担心,应该还有挽救的余地。”
她半信半疑:“真的吗?”
她的眼睛睁得可大,紧望着他的表情,旁边的丈夫听见,皱纹笑得动起来,眼睛亮起希望之光,少年听见不关事,仿佛在他意料之中,他只听从父母的安排,不用去担心人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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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叫起服务员,有位小姐满脸盈笑走过来,身上穿着大红旗袍,手拿着一份菜单,旁边握住支圆珠笔。小姐的很客气,在说起话的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弯下腰来递菜单,白嫩玉臂露在外面,身上飘出香水味道。
少年醒起精神来,对着小姐来凝望,眉目间蠢蠢欲动,大概小姐的香味,传进他的鼻子里,让他产生出荷尔蒙,内心猛跳得很厉害。小姐弯起来的线条,吸引住他的目光,特别是凹凸的胸部,让他紧忍住垂涎,如果不是众人在场,他恨得不抱住小姐,将她的身体闻遍。
王才看见很想生气,可是镇定下来想,觉得没有必然生气,因为他没有生气的理由,别人的家事少管为妙,他只不过是外人,管不了这个少年,更何况他的父母不出声。
她似乎有察觉,向着儿子方向,使出一个生气的眼色。少年似乎已明白,赶紧回过神来,假出副认真的样子,手机依然是不离手。
谈话并没有因此而中断,菜陆续被端上来,餐桌上飘起阵菜香。望着桌上的美菜,王才咽了下口水,恨不得动手为快。孩子读书的问题,在没有得到解决前,她提不起食欲,没打算打吃菜,在她们奢侈眼里,这餐菜不吃也罢,只是为了应酬下,勉强填饱下肚子。
王才好心建议道:“黄小姐,我建议你找下班主任。”
她疑惑着:“找班主任?”
他解释道:“通常在校的优秀生,学校慷慨给予加分。”
“那我去问一下。”
少年的神情紧张起来,特别是听见要找班主任,他双眼直往她们瞪过去,目光中带有些憎恨,仿佛有人在揭他的伤疤。
她认真问少年:“你在学校得过奖吗?”
少年撒气:“不知道。”
“那么优秀班干部呢?”
“不知。”
她很想生气,可在外人面前,不方便动嘴,免得有辱斯文,丢这个家庭的脸。她不再问下去,儿子这么不听话,早让她伤透出心。如果他能认真读书,便不会有今天的田地,搞得她如此的狼狈。
王才的肚子在叫,他再也忍不住了,动起手来夹荦菜吃。劳动的人不同于闲人,消耗的能量比较多,不讲究吃饭的时间。
老人想去动手,刚拿起筷子,见妻子没有动,缓慢地放下筷子。黄小姐被惊住,王才的狼吞虎咽,显然有些失态了。少年见状,抽出张纸币,捂住自己的嘴巴。
王才招摇下手,口里含着菜说:“大家吃菜啦。”
面对王才的喧宾夺主,黄小姐还是动起手来,挑那些王才没碰过的菜来吃。老人也拿起筷子,挑那些软的东西来吃,免得咬坏掉了牙齿。少年最迟动起手,他望着桌子的荦菜,停住了手指,似乎菜不合胃口,他勉强伸筷过去,挑了又挑,还是找不着,又往别的盘上,挑些好的部分,一道酸酱排骨,全被他挑遍了,最后挑出来那块,上面没有半点骨头,全是好吃的全肉。王才急皱眉头,这个小子太绝,竟然如此的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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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边吃边聊,王才出谋献策,让她来权衡轻重。少年的手机在响,播放流行的铃声,他接起电话,视无旁人大声聊天,那声音特别刺耳,中间还有暧昧的话语。他拿起手机,转身朝门去,不曾理会她们。她们都在惊骇,他打断别人聊天,不当有那回事,他一走了之,从不打招呼,只管自己的事儿。在王才的眼里,他最恨这种人,如果换成是自己的孩子,他早就伸手打上一巴掌。
王才失去兴趣,带着鄙视的眼光,望着少年的离去。黄小姐强露出欢笑,赶紧进入话题中,问起加分的事情。她们如在纸上谈兵,方法倒是想了出来,关键的时刻还得看行动。她要了王才的手机号码,他拍着胸口告诉她,如用得着的时候,随时打电话找他,她从桌子下面,提出袋礼物,塞进他的手里,他推托不过去,收下那些礼物。黄小姐送他出门,望着他走出外面,开着车子离去。
厢房里恢复平静,这里依旧有人来,谈论一些私人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有求于人,饭局必不可少。领导出门谈大事,首先要去大酒店,在豪华的空调房里,才有好的心情。
车子停在厂门口,王才向保安招下手,保安点了下头,打开那道铁门。车子在食堂外停下来,楚打开车门跳下车,径直走去后面,将车厢后门打开,搬下食物放到厨房,张师傅过来帮忙,遇人露出欢笑,他莫约有五十岁,身材较为矮小,双眼微陷下去,脸颊比较厚,像京剧里面的小生。穿着短袖衫,露出健壮的臂膀,嘴角边剃得可光,不见有粗的胡子。
楚跳到车子上面,望着沾满污秽的桶,忽然产生难忍受反胃。因为他知道这点,装剩饭桶干净不到哪里去,整夜有鼠虫蚁光顾。他提着袋大白菜,搬进厨房里面,放在陶瓷地板上。张师傅看见状,停止手上的工作,走过来帮忙拿菜进厨房。
他向厨房里望去,没有发现罗姨的身影,倒遇见李师傅在忙。李师傅身材魁梧,站在人的后面,能映出高大的影子。他爱留长胡子,满脸的粗犷,让人感到恐惧,在目光对视间,楚赶快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下去,他眼睛瞪得可大,粗大的眉毛加上宽嘴,活像京剧里面的关公,只差手上没有把偃月刀。
他穿着褐深色的称衫,腰间的皮带束得光亮,乌漆漆的头发很硬朗。他如铁汉的形象,手上那把锋利的菜刀,砍得骨头成碎屑。他的手臂相当力气,整包大米在他手上,如似在拎小鸡走路。他有一个习惯,砍得累的时候,走出外面的食堂,座在凳子上吹风扇,嘴里叼着根香烟,休闲地吹起轻烟,不时抬起左手来,玩赏右手腕的表。那块表发着亮光,估计是一块名表,不然他为何视它如宝。他不喜欢说话,说话的声音如洪钟,惊得人的耳朵发麻。楚不怎么喜欢他,他倒喜欢张师傅,因为张师傅爱说风趣话。
张师傅笑嘻嘻对楚说:“罗姨的妹子来了。”
楚听完微笑下,他的内心很矛盾,在父母的眼里,他已经长大成人,快要成家立室了。可他找不到对象,在父母的相逼下,他不得不去相亲,相亲后还是没结果。妹子的出现,到底有什么结果,如果她真的漂亮,他是否能心动,对她产生起好感,若真的有好感,他难以去取舍,因为父母曾告诫他,不准他娶外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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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假装没有听见,躲在餐厅的外面,等待某些东西的出现。王才大步走进去,脸上挂着标志式笑容,问起今天食堂的菜量。张师傅逐样回答,说完今天要准备的菜式,交待下明天的材料。
楚放松下心情,张师傅的脸上有笑,介绍女孩的事情,或许只是一个笑话,大家权当在开玩笑,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他的内心还是存有疑惑,罗姨的妹子长得是否漂亮,在师傅的微笑里,他的感觉还是不错,可他想罗姨的样子,还是心存有余悸,罗姨的身材矮胖,活像一根大萝卜,说不上有何漂亮。
张师傅逗笑王才说:“妹子来了。”
王才张大眼睛问:“她在哪里?”
“在宿舍楼上面。”
“那太好了。”
楚隐约间听见,王才的惊呼声,他大概猜出八九成,他们在谈论湖南妹子,罗姨真的没有骗他,答应劝女儿过来,让楚仔细地瞧一瞧。不过楚有一些担心,他记得她说过的话,感情上的事情,还需要双方的同意,不能随便凑合在一起。
罗姨缓慢走进餐厅,她先走进厨房里,找一些稀饭来吃,外面大盘的炒面,她却没有去碰。楚觉得有一些奇怪,北方人爱吃面食,为何她对面不感兴趣,莫非她已习惯南方生活。
王才笑着问:“听说你家妹子来了。”
罗姨反问道:“谁说的?”
她脸上露出狡黠,微动起下厚嘴唇,似在逗气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有几分兴奋,先不管爱情上的事,有女儿在她身边,她不觉太过寂寞,有了能谈心的对象。
王才肯定说:“我听某人说你家妹子长得好漂亮,她现在哪里呢?”
她得意回答:“在楼上面睡觉。”
王才穷追不舍:“天都亮了,还在睡觉?你让她下来,让我们瞧一瞧,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她还在休息,我叫她下来吃饭,她说没有胃口。”
“你叫她下来吧,一个大姑娘,躲在房间里做黄花闺女,这还像是什么话。”
王才的脸皮很厚,抓住别人的短处不放,非要问出一个究竟。她还是避不过,勉强丢下句,说明天再谈吧,王才赶紧去拉楚,楚闪闪躲躲,不知如何是好,在他的心目中,罗姨身份在改变,说不定在某天,她将是自己的岳母。楚此时已经是麻木,任由王才来调侃,说些亦真亦假的话。
忽然间走进一位妇人,她满脸的容光,皮肤很白嫩,圆滑的脸似玉,更比玉还光滑,一行柳叶眉,目视别人时有些飘忽,同时兼有女将的风范。从她娇贵的打扮来看,单是身上的珠光宝气,足已吓坏倒许多穷人。外人大概在料到,她花在打扮上面钱,远比其它钱要多。
她张开红唇说:“今天,厨师里有什么好菜?”
张师傅笑口回答:“老板娘早上好!今天的菜可丰富。”
李师傅仍在忙,不打算走过来,欢迎她的光临。罗姨倒是非常积极,走近老板娘身边,逗她怀抱里的小孩,小孩挥动着玩具,眼睛好奇瞪着她,嘴里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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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才笑着说:“老板娘好!”
她回笑着:“早上好!”
罗姨逗着小男孩,对着老板娘说:“你家的小孩真可爱!”
她的笑有变:“这个家伙很爱闹,他在夜里好爱哭,搞得我们没法睡觉。”
罗姨问着:“你家的保姆呢?”
“她今天请假,没有保姆在,我们挺头痛。请保姆也麻烦,我出的工资挺高,她不太合我的意,除了整天陪玩,就是教不了孩子多少东西。”
罗姨不太愿去评论,在老板娘的眼里,不需要去说道理。老板娘对任何事情都挑剔,想请文化高的保姆,却又舍不得出多钱,那些文化底的保姆,在她的眼里不合格。
罗姨在问着:“你家婆婆不是有空吗?”
“她整天没事情做,吃饱便出去逛街,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如果让她来带小孩,我真的有点担心,万一让她弄丢了,我们该怎么办。”
罗姨继续问:“你家婆的人挺好,她出门的时候,经常跟我们打招呼,脸上经常带着脸,她的人长得挺高大,出门肯定不怕坏人。”
“我家婆黑龙江的人,那边的人长得挺便高大,人品性格还算不错。可是我们有鸿沟,我们出去商业区逛街,她们去做她们的事,我们逛我们的街,等时间到了之后,我们再电话联系,她们爱老的东西,我们这些年轻人,不习惯她们的方式。”
老板娘怀抱里的孩子,忽然拼命挣扎起来,似乎很想去做些什么。她只得放低声音,用着哄乐人的语气,安抚着孩子的浮躁。小男孩不太听话,大概不喜欢怀抱,想去地面上玩,可是厨房的地板脏,不是他能玩的地方。
张师傅拿来根菜,递到他的手里面,他伸出小手去,抓住了那根菜,好奇地端详大半天。张师傅对着老板娘说,孩子非常聪明,她得意笑了下,很满意地点下头。
她的家婆婆大步走进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外表看起来有些老,可那一双眼睛精透得很,不像是笨蠢的人,说话的时候瞪大眼,颇有令人叹服的神采。
家婆抱着小孩离开,老板娘回过头来,向她们打下招呼,她礼貌地回意。在她们走远之后,罗姨匆忙赶去上班,剩下厨房里老师傅,王才进去搬着桶剩饭,上面飘浮层厚油,楚望着油渍心有余悸,上次在搬桶子的时候,桶落在凹凸的地方,大量油渍飞溅出来,弄得他满身都是臭。
李师傅叹气道:“老板的孩子,真的好命,不像我们的孩子,同人不同命。”
张师傅附和着:“人家是大老板,我们算得上什么,根本无法去比。”
“有钱人家的孩子命好?哪像我们家的小孩,生出来没人照顾。”
“谁叫我们是穷人。”
“我们的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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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听完他们的话,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必要去说。老板的孩子命好,这是不争的事实,穷人家羡慕不来。可仔细地分析下,外省人家的孩子,提倡那种早婚早育。未成年先做父母,这个奇怪的现象,在外省极其普遍,在人口众多条件下,孩子们没机会接受教育,过早地出去外面打工,由于文化水平低下,她们发展前景有限,仍然保留着愚昧思想。
老板们的思想不同,她们提倡晚婚晚育,从外貌上来看,老板娘年过三十,孩子才几岁,按年龄计算下去,等她们的孩子成年,她们已经可以退休,这样的年龄似乎刚好,只不过再算长远点,孩子在读完大学后,再接受更高的教育,恐怕那接班时间,更要拖得长久些。真的等到那个时候,她们大概觉得后悔,明白早婚早育的道理。
在中国的封建思想里,仍然存在着旧观念,认为过早生育有好处,而忽略掉了对孩子的培养。中国的农民在认为,人多力量便是大,生得越多越是好,将来不愁没儿孙养老,结果中国人口上来了,经济一直没有上来。在西方人的思想里,对生育有新的了解,不想牺牲自己的幸福,而去追求人口的负担。
中国这个旧的结,谁能来打开呢?人口众多的国家,若想成为真正的经济强国,必然需要解决人口问题。一代人的努力,估计打不开这个结,几代人的努力,或许能打开这个结。
今天的时间很赶,任务比较轻些,他们很早打道回府。在回来的路上,王才对楚说,胆子要大些,有一些话说下便成真。楚也觉得是,在大姑娘的面前,他总不敢抬起头来正眼望向姑娘。他心猛然在跳动,脸很自然地红了,红得比苹果还要红。
在店铺的茶桌上面,楚卖乖亲自动手泡茶,将茶恭敬递至王才面前。王才礼貌点下头,接过茶喝上小口,接着便抽起水烟来。他忽然兴趣大起,说起今天的事情,楚母在旁边听见,不住问个究竟,楚不敢开口说话,无论他怎么说,在王才的认为里,都是小气的错误。
王才刚想说什么,楚母走了出来,用眼神盯住他,想听他说些什么。王才接过茶杯,痛快地喝上杯茶,然后又去摸下烟盒,拼命地抽起烟来。楚在旁边不说话,他心里非常明白,如果他说出好感,父母肯定会反对,不如借王才的口,说出自己的意思。
王才笑嘻嘻地说:“今天,我介绍个女孩给楚认识,谁知他太过胆小,那女孩的母亲走过来,他不敢打招呼,不问那女孩的事,这孩子真不行,还要跟我多学点。”
楚母如见金子般,心切地问道:“那个女孩长得漂亮吗?人品怎么样?家境还可以吧?”
“今天她没有下来,长得还可以吧,厨房的师傅说长得好看。她的母亲就不怎么样,个子不高,身材完全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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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母听完皱眉,似乎她觉得王才的话,有些针对她的意思,她年过半百,头发一寸寸地白,脸上长起了皱纹,照镜子越看越心酸,岁月真不饶人啊。
她如在读教科书,高声地对他们说:“我的侄子,他在读书的时候,追上一个北方妹,谁知她性格好强,他在左右为难,死心塌地爱上她,结果家里人不同意,他也是难以舍弃,这样拖泥带水,他眨眼年过三十,曾经赚得的钱,全被她所骗抢去。家里人得到教训,凡是北方的姑娘,不允许娶其过门。”
王才听完她的话,脸上露出了苦笑,他有心去栽花,不料成为树柳,柳挡住了眼睛,让他难以去开口。楚的内心更加矛盾,在母亲的尊严里,不允许有犯上的表态,她只轻说句不准,早已经否定了一切,不容有反驳的理由。
王才接上电话,妻子打电话给他,让他赶快回家去帮忙。他听完不慌不忙,懒洋洋往后靠下肩背,舒服地伸起个懒腰,口里习惯性地道,多抽口烟再走人。他悻悻地离开了,楚望着他离开,内心难免有些失落。他如大海里的小舟,王才如大海里的大船,失去大船的袒护,恐怕小舟将有大难。
工厂里常有变化,不但机器在变化,人也在变化着。今天有人来,明天有人走,这是人之常情,人要往高处走,水要往低处流。熟悉的面孔走后,新的面孔到来了,然后又变得熟悉,之后又是要分离。
罗姨跟老板说好,她的女孩将进厂,陪她在流水线上面。她也终于安下心来,女儿在她的身边,比任何良药都要好。楚走进厨房里,发现气氛有些不同,李师傅不爱说话,张师傅爱说小话,冷热的人走在一起,那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厨房里静得出奇,没有说话声音,各人在做各人的事,遇上砍骨头的重活,没有等张师傅开口,李师傅抢先发布命令,让张师傅去做,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张师傅当然反感,他嘴头上不说什么,其实内心满怀憎恨。
张师傅出来搬东西,王才笑脸走过去,不料被他拉过一边去。他向王才投诉,说李师傅不对的地方,尽力为自己作辩护。王才表示赞同,对李师傅颇有异议,他已经不是新手,炒出来面条那么咸,工人实在吃不下去,白白浪费了大半盘。李师傅对王才提出意见,说王才买回来菜少,工人们还不够吃。王才听完非常火,可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知道硬碰硬碰不过去,不如直接找老板来谈话。
没有等王才反应过来,张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辞职纸条,硬塞进他的手里,让他交给老板。王才发现事态严重,李师傅与张师傅,已经是水火不容,迟点恐怕会大打出手。王才赶紧安慰下张师傅,让他先把工作做好,重新考虑辞职的问题。王才立即拿起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让老板过来处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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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开着宝马飞驰而来,嘴上叼着一根名牌香烟,戴着一副厚镜框眼镜。他将车停在食堂外,然后气冲地走出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他高傲地抬起头,走进厨房里视察情况,师傅们向他打招呼,王才友好走过去,脸上充满着虚伪的脸,迎接他眼里的贵人。
老板在后面凳子座下,王才座在他的对面,师傅们在厨房里忙,他们在后面说悄悄话,由于相隔得太远,厨房里的人很难听得见。老板向王才问清楚情况,王才当然会说话,他内心偏袒张师傅,张师傅比较善良,爱听从他命令行事,李师傅比较凶恶,老是爱自作主张。
他说李师傅的不对,他以前买那么菜,师傅们从来不说什么,现在李师傅倒很有意见,王才当然不肯让步,说李师傅很有问题,问题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厨师的身上。他还告诉老板,张师傅辞职的事情,他从口袋里掏出纸条,恭敬地递给老板看。老板看见纸条,猛吸着口大烟,由于他吸得很猛,一支烟飞快被吸完,他再抽出根香烟,重新将烟插上,再仔细地看辞职纸条,上面辞工的理由很简单,可在老板的眼里,理由并非简单,那是关系到三方面的问题。
老板在经过考虑后,做出明确的表态,表示支持王才,让他来处理问题。老板再找张师傅,让他出来说明下问题,在老板的关心下,张师傅非常地激动,他今天才知道,在老板的心里面里,他的地位是如此重要。老板劝张师傅不要慌,他自然会有安排,等这个月结束之后,他将会有最新的打算。
老板请王才吃早餐,王才非常地乐意,在老板的内心里,他可是重要的棋子,他非常积极地献殷勤,向老板提出些宝贵的意见。他听老乡说起金点子,最近投资房地产大有前途,全国出名的大地产公司,在市郊买下上百亩农地,准备用来建花园式小区。他劝老板投资房地产,他负责去找好的地块,只要老板的资金到位,所有问题将得以解决。
王才又来到司机饭店,玲站在收钱的柜台上,负责管理小店的账目。黄婆却要忙里忙外,没有空停下来片刻,肚子里颇有怨言,碍于面子上问题,强忍着不出声,玲有时问她如何管理账,她便开始得意起来,装出副爱理不理样子。
王才发现气氛不对劲,好像小店失去了什么,可又不能准确说出来。他泡上了壶茶,照着老样子,找烟筒来拼命抽烟。楚望着他的样子,暗红的脸上多出道皱纹,眼神里充满了得意的胜利。在工厂的斗争中,理应有胜利的人,也理应有失败者。
王才忽然问:“你家的小皇帝呢?”
黄婆生气回答:“别提小皇帝了,那个家伙真混蛋,前天他还在店里忙,今天说走就走了,要走又不跟我说,扔下张小纸条,说要去闯世界,不用我们担心。”
楚不禁笑着问:“他去闯世界?”
楼主:孤城圣雪  时间:2020-11-26 08:40:25


楚觉得他口气可大,可他真能如愿吗?如今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说到要闯世界,他未免太小了吧,他还没到十八岁,真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反过来想,他如此小的年纪,竟然有勇气闯世界,他比许多人强多了,他闯世界的誓言,希望不是句戏言。
王才笑着问:“他真的离家出走?”
黄婆睁大眼睛:“那还有假,他在纸条上写,请家里人不用担心,他出去外面闯世界去了。我保佑他快点走,他在小店里懒得很,我吩咐他做事,他竟然拖拖拉拉,不听我们做父母说话,他走了我耳边可清静。”
王才又问:“他已走几天?”
“有二天了。”
“你不担心他吗?”
“我担心他!我高兴还来不及,他最不听我的话,我知道他有意这样,故意来气下我,好让我紧张他,我偏不想这样做,他走了之后,我不打电话给他,看他有什么花招。他知道大哥电话,只打电话给哥,却不敢打给我,他怕我痛骂他。”
王才不再说什么,深深皱了下眉头,抽出烟丝拼命吸烟。在他紧张的脸上,重现出惊慌失措,显然面对同样问题时,他也找不到好办法,来改善父母与子女关系。
王才肺腑之言说:“世上的父母,不担心子女,那是天大的怪事。说真心的那句话,我们为人父母的,不担心子女是假话。你现在不觉得什么,过了段时间之后,你就会觉得心痒,心里面非常不舒服。我的子女离家出走,我嘴上不说什么,让她们去闹,我妻子可不行,她心里非常着急,打电话劝孩子回家。我也是父亲,也知道做父母难处,嘴头上说得可硬,其实内心非常软。”
黄婆赞同道:“可不是这样,孩子们不听话,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身无分文,应该很快回来。”
黄婆否定道:“他会没钱,他鬼头可精灵,一个月之前,刚从厂里出来,换了一台新手机,我问他打工的钱,他告诉我全花光了,我气得没话可说,他竟跑回来问我要钱,我问他要钱做什么,他的理由更加好笑,他要买蛋糕送给女友。”
他们都在愕然,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还是毛头小孩,在大人们的眼里,他算不上什么人物,如今他已找上女友,真让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王才好奇问:“他的女友,哪里的人?如何相相识?”
“我都不知道,他大概告诉我,她们是通过网络相认识。那个女孩是我们乡下的人,在她生日的那天,他打扮得可漂亮,大早提着蛋糕,买上鲜花送给女孩。我想来就觉生气,他给女友过生日,还需要问我借钱,他口头上说是借,一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的一分钱。”
“他口袋里没有钱,应该跑不到哪里去,除非他去投靠朋友。”
“这鬼头可聪明,平常趁我不注意,偷偷藏有私己钱。他很少问我要钱,他花钱可厉害,今天要充值话费,明天要买新衣服,特别爱打扮自己。”

楼主:孤城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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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5-01 21:26:26

更新时间:2020-11-26 08: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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