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煮酒论史 >  正面抗日战场

正面抗日战场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到此时,他已完全看穿了中国守军的薄弱点,柿子先朝软的捏,因此一出手就从东线开始。对于他来说,这么做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就是关东军第一次从滦东撤出后,中国军队又回来了,并一直推进到北戴河一带,这就叫做“对皇军的挑衅”。
反正理由都是他自个编的,怎么说都可以。
为此,他这次着重加强了东线力量,配合熊本师团作战的,除服部旅团外,还有专门从东北抽调过来的宇都宫师团第28旅团(干贺旅团)。
中国滦东守军本已失去长城险关,在平原上更无法抵御,所以没几下子,刚刚“收复”的失地就又丢了。
熊本师团5月7日完成全部作战准备,正式向滦东发动进攻,仅用两天时间,就使中日两军再次恢复到了隔滦河对峙的状态。
南天门这边,弘前师团一看熊本师团的人这么有种,顿时也气焰大盛,马上行动起来。
5月10日,天还没亮,弘前师团就出动了。
川原上次是靠什么拿下南天门的?夜袭。
师团长西义指挥时,照搬照套,又伸脚踏进了同一块水塘。
他出动了500人,在火炮支援下,向南天门以南的预备阵地发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没搞定。
刘戡的“气焰”也很盛,蹩足了劲准备把场子扳回来,德造枪械一齐上,结结实实揍了他们一下。
不过,我已经说了,这是试探。因为厉害的在后面。
紧跟着,川原旅团、铃木旅团各出一个主力联队,兵力增加10倍,重拳出击,带着风声呼地一下就抡了过来。
这次进攻,日军一反常态,拿出了一副人生不混出头就决不甘心的狠劲出来,摆着密集队形,光着个脑袋拼命朝阵地冲。
如果仅仅是排着队往枪口上撞,那叫傻蛋,有多少都不够咱们机枪扫的,但他们除了有飞机大炮外,还有一件致胜利器,那就是在南天门战役中屡试不爽的坦克。
冲锋的时候,鬼子兵都躲在坦克后面,我们的德国毛瑟和捷克机枪再好,也只能打在钢板上,而他们却可以猛不丁地跳出来把我们给撂倒。
刘戡师2个团固守,但在日军的人海战术加钢铁打击下,几个小时之内就被打残了。
还有1个团,再上。
打到下午,只剩下三分之一,两个军事主官:团长受重伤,副团长当场战死。
刘戡已经杀红了眼。在没有预备队可派的情况下,干脆把身边的卫生兵、辎重兵、炊事兵这些平常用不着打仗的“杂役兵”都组织起来,带着他们往前冲,指望能收复失地,但此时败局已定,任凭你再勇也无济于事了。
笔架山阵地陷落,已失去作战能力的刘戡师后退10里,进入了下一道预备阵地。
得亏徐庭瑶的预备阵地筑了整整6道,要不然还真不够使的。
在日军夜袭中再次败北的刘戡悲愤难当,如果说上次是没有准备,这次算是准备充分了,但仍然是一天解决问题。
他拔出手枪,指向自己的脑袋。
(516)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对于真正有荣誉感和自尊心的军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怎么努力也扳不回龙头。
我这个还叫德械师呢,仗打成这样,以后有何面目再苟活人世?
刘戡的参谋长早就注意到了师长精神恍惚,大概要寻死的人事前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预兆的,因此早有预防,和其他人一起,一把将刘戡手里的枪抢了过去。
接下来当然得劝。虽然俗话说得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我们中国的老俗话太多了,正的反的都有,这不还另有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经大家如此一哄,刘戡想想也对,自己的一百多斤留着还能再打鬼子,这才不寻死觅活地闹腾了。
难题又抛给了第17军军长徐庭瑶,刘戡师眼看不能再打了,得换人。
所谓换人,有什么人可换?无非还是把三个师再重新倒腾一遍。
徐庭瑶一看各师情况,最早残掉的关麟征师此时正在北平郊区休整,黄杰师则正在往密云这边行军,本来也是要进行休整的。
休整补充计划提前结束,通知两师:前线十万火急,全部回援。
晚上,郑洞国在走夜路。
他们这个旅落在后面,可歪打正着,最早接到指挥部的鸡毛信。
二话不说,拔足飞奔。
匆匆忙忙赶到阵地,把早已歪的歪,倒的倒的刘戡师换下来,气还没匀上一口,弘前师团就追过来了。
这是5月11日的中午,郑洞国带着刚刚还在急行军,其实也很疲惫的2千之众,抵挡日军5千人马,打了几个小时后,眼看又要顶不住了。
此时罗奇旅还没跟上来,郑洞国同样面临着没有预备队可派的窘境。
拼了。
郑洞国奋身而起,甩掉上身军装,穿一件白衬衫,挥舞着手枪,带着身边最后的一个特务排,哇哇叫着冲到了第一线。
这个镜头虽然很是励志,但也太容易招子弹了。不过还好,郑洞国比关麟征的运气要好多了,子弹穿来穿去没穿到身上来,而且很快,此举的积极效应也出来了,所谓兵随将转,郑洞国这一发狠,官兵人人奋勇,一场血战,总算又熬到了天黑。
如是者连斗两天,弘前师团晚上袭,白天攻,像吃了龟鳖丸似的,精神好得不得了,而且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强。
黄杰师和关麟征师这时先后回援到位,一左一右,然而仍然挡不住日军的凌厉攻势,没别的办法,只能且战且退。
先退7里,再退6里,又两道预备阵地没了。
至此,作为预备阵地核心的大小开岭已被日军完全控制。
战斗进入了第四道预备阵地:石匣。
徐庭瑶发现日军这次进展之所以如此神速,很大程度上在于其坦克部队发挥了作用,因此专门在石匣部署了炮兵阵地,用以进行压制。
这支炮兵部队的骨干力量是独立炮兵第4团,团长为孔庆桂。
孔庆桂是保定军校第三期炮兵科的,对炮兵这一行堪称专家能手,连当时一般的黄埔将领都对他很是尊敬,称之为“孔老师”。后来抗战全面爆发,进入保卫大四川的最紧张时期,孔庆桂在六战区做炮兵指挥官,干得相当出彩,甚至把宜昌的日军飞机场都给轰掉了,弄得日机一度都没法飞重庆去空袭。
有了这位专家在前面指导,中国炮的准头好多了,日军的推进速度也不得不慢下来。
(517)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我们的炮兵在石匣不停地打炮,咱们连前面那两天都可能坚持不了了。
等到步兵一退入石匣,炮兵阵地离日军近了,当然也离危险更近了。
中国炮已成日军心腹之患,非铲除不可。
在百武俊吉大尉的指挥下,日军战车第一中队也用上了夜袭这一招,他们利用92式重型装甲车速度快疾的特点,绕过步兵,突然对左侧突前的炮兵阵地进行了突袭。
炮兵自身没有多少防卫能力,在敌坦克的冲击下损失惨重。炮兵第4团第9连全体尽没,拥有的4门野炮悉被摧毁。
右侧的中国炮兵阵地也噩运连连,虽然未遭坦克的突袭,却因专心炮击,位置基本未变动,结果给对方的炮兵给盯上了,咣嚓咣嚓一顿打,野炮也立马瘫下去3门。
可怜我们的炮兵部队一共也没几门炮,剩下的又要顾头又要顾脚,既防坦克更防大炮,当然打得不爽了。
趁这机会,日军坦克摇头摆尾,又神气上了。
到5月13日中午,吃力最多的左侧黄杰师的防线已大为动摇。
徐庭瑶预感到第4道也守不住了,急命杜聿明,从其部队中分出一个旅向左后侧称动,以便在黄杰师背后8里处的第5道预备阵地设防,将前者接应出来。
调整很快,可是没有日军进攻的速度快。
杜聿明的这个旅还没完全进入阵地,越打越亢奋的百武俊吉,就带着他的坦克中队,穿过石匣,直接对该阵地发动攻击!
由于伤亡剧增,当夜,两师不得不放弃石匣和第5道阵地,继续后撤。
这时候整整六道预备阵地,只剩下了最后一道——密云以北的九松山预备阵地。
经历前面五度守关后,第17军继南天门战役后再遭重创,伤亡达4000余人,一半的部队打没了。
五道预备阵地战斗之激烈,还有一个人可以作证。
此人就是我们前面屡次提到的光头刘玉章。
这位老兄所在团不是被徐庭瑶要回来修预备阵地的吗?阵地修完后,他们这个团就守在预备阵地上,任务有一半是做督战队,防止有怕死的溜后面去。
结果刘玉章第一个看到的是刘戡师。
刘光头虽然写得一手好文章(看看他的自传就知道了),现实生活中却是个名符其实的火爆脾气。在他看来,谁退都行,刘戡师不能退,因为他们先前“服装整齐,武器精良”,德械师嘛,怎么能如此不经打呢。
依他的性子,最好是当众把刘戡本人也给拦住了,然后断喝一声:给我上去打鬼子!
那你倒看看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刘戡师人形都快打没了,而且是奉命撤下去的,你冲他着什么急,发什么火啊。
果然,刘戡师到底还是和他的老部队黄杰师换了防,郑洞国顶上。
别埋怨了,跟着一起打吧。
亲身这么一打,光头不再说怪话了,原来鬼子是真的太凶猛,难怪连德械师都扛不住。
(518)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据刘玉章自己说,他在指挥作战的时候,嘴里就没闲过,除了喊口号,振奋士气外,就是不断地向团长呼叫增援。
团长很够意思,果真不断地给他添援兵。
第一天,增了2 个连。第二天,又增了2 个连。
增到最后,团长一看,就剩下自个这个光杆团长了。
可刘玉章还在要人。
团长实在无兵可派,只好向兄弟部队求救,从那里又拉来2个连,给了这个很牛的营长。
刘光头那里还有一个迫击炮连,加一块,前后共有11个连,都给他这么一个营长指挥,简直创纪录了。
两天之后,除了迫击炮连长位置稍居后,还安然无恙外,10个连长非死即伤,没一个完整的。
要增援的部队卖力,自己就得先豁得出去。刘玉章本营的一个排长跑回来向他报告,说自己的一个排都打完了,如今就剩了他一个。
光头把眼睛一瞪:那你不是还站在我面前吧,去,打完为止!
本来打仗这么疯狂,疯到死都是有可能的(窃以为叫他刘疯子似乎更确切一些),高潮时候,鬼子打了一黑枪,他右臂中弹,从山坡上滚落,血流满身。
团长闻讯后,一面令刘玉章继续带伤指挥,一面找其他营长前去接替。
听到前面10个连长全倒了,连刘玉章都挂了彩,那被点名前去接替的营长腿都软了。
团指挥所离前线没多少路,可这位仁兄硬是走了5个多小时,直到战场上枪声已经渐渐沉寂,才姗姗来迟。
光头固然猛不可当,但也足见其时战场之惨烈,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现在又轮到何应钦发愁了。
第17军三个师伤的伤,残的残,再不调到后面去补充,根本就没有力气跟小鬼子玩了
侧背还有一个萧之楚,把他拉上去吧。于是,第26军星夜换防九松山阵地。
九松山后,就是密云,也就是到了先前日本人提出,而老蒋和何应钦都觉得“要价”太高的那个停战线。
那么,这条线现在还有效吗?
何应钦很想知道,因此他急电上海,让黄郛再探一探日本人的口风。
这些日子里,黄郛在干什么呢?
其实他一天都没有闲着。在宣布即将成立北平政整会的第二天,他就通过根本博,见到了日本驻华公使有吉明本人。
对黄郛出线,有吉明是很高兴的。
在这之前,他甚至已答应黄郛的要求,对日本在中国的报纸媒体发布新闻统制令,要求凡围绕北平政整会的事情可以报道,但不得在评论中出现诸如“中国政府态度缓和”、“这是直接交涉的第一步”一类明显剌激中国外交部和民众的字眼。
黄郛同样知道有吉明的心思,因此,在这次会面中,他流露出了一旦北上主持政务,会跟日本“有话好好说”的意思。对于有吉明至为关心的满洲问题,黄郛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是说这个事情双方到时可以再谈。
对于这个表态,有吉明相当在意,别说以前了,就现在,对于坐下来由中日双方直接交涉满洲等问题,中国外交部都从未松过口。
黄郛虽然不代表外交部,但毕竟已是中国政府正式任命的华北政务负责人,王命在身,且向来说到做到,在有吉明,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个重大的外交突破。
要谈,就要跟这样的人谈,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大打出手。
(519)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作者:生铁罗汉 回复日期:2010-04-01 20:19:47
你姓王的说得倒好听,弱旅顶了3天,似乎很了不起,那你倒是看看前面有多少鬼子,现在有多少鬼子。眼下关东军在城外都聚成堆了,让我1个师(实际上是1个旅)打他1个师团,有没有搞错!
张政枋师是你的老部队,那112师还是我的命根子呢。
他毫不客气地对王以哲说:如果你带着112师撤下去,那我也不会留在古北口做“炮灰”。
-----------------------------------------------------------
关兄,31页王以哲、张廷枢争论篇番号应为:
“他毫不客气地对王以哲说:如果你带着107师撤下去,那我也不会留在古北口做“炮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此处确为笔误,多谢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说实话,对于参谋本部和关东军以战逼和的方式,有吉明本人是相当不认同的。他认为这样蛮干,只会把中国逼到不惜与之同归于尽的地步,最后搞得华北一地鸡毛,不可收拾,反而影响“满洲国”的“国境”安全和日本的既得利益。
和黄郛见过面后,有吉明抑制不住兴奋,当下就给自己的上级领导——外相内田发电报,说了黄郛一大堆好话,建议外务省对黄郛予以全力支持。
日本外务省对国民政府派员北上主持政务这件事,起先是很不乐意的,原因是以前的华北政权由东北军掌握,自从张学良下野后,名义上处于空白,而日本政府一直心怀叵测,他们从对华分而治之的目的出发,宁愿华北与中央对立,由其扶植的傀儡政权或至少地方独立政权控制,以便于他们可以从中操控和挑唆。
有吉明这一吹风,使内田的态度出现了松动:虽然都是中央任命的,但此“员”非彼“员”,既然你说黄郛这人比较上路,那就让他来吧,我们不反对。
日本政府笑脸相迎,黄郛却不笑,也不走。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
他问根本博:是不是我们的军队按照你们设定的停战线,撤到密云,你们就可以停止进攻了?
根本博有了前面跟陈仪交涉的经验,怕再有变化,就去问关东军,让他们拿一个权威的说法出来。
武藤随口答了一句:支那军队只要退到我们炮兵打不到的地方就可以了(“日军守备区域炮程不及之地”)。
黄郛一估算,密云应该算在“炮程不及之地”,因此,在何应钦来询问时,他便按照这个说法进行回复。
战事不利,何应钦已没有多少可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听说原定的停战线仍然有效,马上就表示同意,并敦促黄郛尽快北上。
看到停战已有可能,何应钦又催得甚急,5月15日,黄郛终于坐火车北上,前去天津。
从此,他踏上了一条真正的艰险之途。
尽管国联干涉和第三国调停,在当时都已频于绝望,但在越炒越热的国内舆论环境之下,和日本人发生直接交涉甚至停战谈判,仍然是相当一部分国人所不能认同的。
一些“爱国团体”甚至公开声称,谁要敢参加中日谈判,谁就是卖国贼,那是一定要修理的。
两天后,火车抵达天津站,车尚未停稳,就遭到了袭击。
一颗炸弹被扔在车里,目标非常明显,就是冲着黄郛来的。幸亏他早年也指挥打仗,动作尚算敏捷,没有伤着分毫,但是他的卫兵和几个无辜的旅客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下马威。
喊一声阿弥陀佛吧,如果就这样被当成“汉奸”给挂了,那可太冤枉了。
来接站的是时任河北省 的于学忠。他现在坐困愁城,天天都指盼着有高人指点,能帮他走出困境。黄郛到天津,对于他来说真有如久旱逢甘露,一接到家里,连客套都顾不上,就急着问中央有什么解困的办法,同时再三表示,只要中央拿出解决华北问题的办法,他一定坚决服从。
此时的华北战场形势,比黄郛原来在上海预想的还要糟得多,简直可以说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520)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在收到黄郛从上海发来的回电后,何应钦认为与日本已经交涉成功,就着手将部队撤到密云以南的怀柔。
有人说,我们为什么要撤,不是还有一个萧之楚第26军和最后一道预备阵地吗,为什么不跟日本鬼子再拼一把?
那拼完怎么办,莫非平津就不守了。何应钦的算盘是,一方面按照停战条件,可保证日军不再穷追不放,另一方面怀柔北部也有山地,在防守上并不是全无凭恃。
5月15日当天,徐庭瑶在接到何应钦关于撤退的命令后,开始有组织地撤退部队。随着萧之楚第26军最后撤离九松山,南天门以及南天门以南的六道预备阵地,至此全部失守。
部队的撤退总是伴随着浓浓的悲情。在大部分物资转运密云后侧的怀柔后,尚有几百袋大米来不及运走。
此时,怀柔城里的大部分老百姓都已逃离,为了不把粮食留下资敌,第17军负责断后的部队准备一把火全部烧掉。
浇了煤油正准备点火,有个看庙的老道跑来,双膝跪下,要求当兵的不要烧。
因为城里还有几个死也不愿离家的老人,万一点起火没法控制,他们也没有能力救火,人遭殃还是小事,可密云城也许从此就要毁掉了。
是啊,仗打输了,可是留下来的人还要活着,逃走的人还可能再回来,这座城市还需要继续延续它古老的生命,给他们留一点希望吧。
部队最终没有点火。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人道,战争越残酷,越显其珍贵。
两个多月的时间,第17军(也包括部分东北军官兵)的忠骨遍于古北口和南天门附近,因部队匆匆撤离,根本来不及掩埋,又是一位出家人站了出来,他是一位看庙的老和尚。
这位法师带着徒弟们以及当地乡亲,捡拾烈士遗骨,从远处背来好土(本地多石少土),遂建成一墓,这就是著名的“肉丘坟”。
据说夜深人静之时,附近村民常能从这里听到喊杀之声不绝如缕,又说后来曾有一队日军晚上经过此处,竟绕坟一夜无法走出,或曰鬼迷路,最后不得不跪下磕头后才得以回营。
对这些说法,我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尽管我并不迷信。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不亦壮哉。
作为整体的古北口战役虽然失败了,但精神不灭,徐庭瑶和他的一班弟子们从此卧薪尝胆,徐图自强,若干年后,从他们中间,不仅走出了一批抗倭名将,还诞生了中国数得着的机械化铁甲兵团。
也许耳边还会响起一首歌,它的名字叫做《爸爸的草鞋》。
我以前只把它当成单纯的校园歌曲,其实不是,因为第17军的官兵当年正是这样穿着破烂的草鞋,夜泊青纱帐,天明山海关(泛指长城关口),不断“启航”的。
虽然后来他们几乎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承受了太多的“半世纪漂泊的沧桑”,然而我敢断定,“山海关”永是他们梦中最值得追忆的所在。
(521)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撤出密云后,何应钦转而以北平为中心,重新部署防守阵形。
第17军大部分屯守怀柔、顺义一线,进行休整和补充,独抽出刘戡师担任北平城防任务。
这些部队皆为疲惫残破之师,实际无法立即投入作战。
幸好还有一个棋子。
这就是黄绍竑先前通过“又骗又吓”的方式,把孙殿英顶上去,从而换过来的傅作义第35军。
傅作义从独石口脱身出来后,一直蹲守在怀柔西南的昌平,此时奉命东移顺义——他和萧之楚一前一后,作为北平之屏障,萧之楚负责防守怀柔北面山地,他则防守顺义牛栏山。
既然自己已经撤到了停战线外面,何应钦理所当然地认为日军也应按照约定停止进攻。
当时的日本驻华外交机构,分三个地方,上海和北平都各有一个公使馆,天津则有一个总领事馆。
何应钦便派原任南京政府参谋部厅长的熊斌去日本驻北平公使馆,找到辅佐官永津,表示已按日方要求将部队撤到密云以南,希望对方也能按照承诺,通知关东军停战。
所谓停战的口头约定,是上海公使馆的根本博、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与黄郛共同说好的,此时黄郛尚在赴天津的路上,有没有这回事,永津只要发个电报给根本博或者武藤,确认一下就知道了。但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他看出中国军队已处于全面颓势,才不管你们有没有什么口头约定呢,马上就给武藤发了一个相反意思的电文,告诉他,现在中国军队真的不行了,不乘这个时候来个“宜将剩勇追穷寇”还等什么。
武藤现在很听这个永津的话,而且他自己对脱口而出的那个停战线也后悔不已,觉得又吃亏了。
计划不如变化快,如今他所谓的“炮程不及之地”,可再也不是什么密云了,而是北平。在他看来,密云本来我伸手一捞就能捞到的,要你们撤什么撤。
正好永津给他来了这份电报,他也就顺水推舟,揣着明白装糊涂,命令部队马不停蹄,继续向前推进。
欲壑难填,得寸进尺,言而无信,忒不地道,即使你把这些词汇统统都搬出来,用来形容日本人,仍然会觉得不够用,也难怪他们自己学了汉字,还要再创日文。
武藤这时看到西线守军虽然主动撤退,但并非溃退,且步步为营,很有章法,判断其仍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便转而从东线策动进攻。
东线和中线现在如何?
比西线还要惨得多。
早在第17军苦苦支撑第二道预备阵地的时候,滦河防线就已经被熊本师团击破了。
当时,日军从滦河上游的迁安出发,渡过滦河,从第29军和王以哲第67军的结合部位一穿而过,其主力绕至喜峰口侧后,对29军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第29军匆忙御敌,两面抵挡,顾左顾不了右,顾前顾不了后,坚持到5月15日,不得不向西撤退。
在武藤再次发出进军令后,本来已稍事停息的熊本师团又继续开始追击,而仅仅两天的时间,两军情形又大不相同,基本表现为:狠的更狠,差的更差,直至各自的极点。
(522)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请假条:
明天有事,可能无法更新。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在熊本师团方面,依旧一团杀气,如狼似虎,而中国守军,却已是军心动摇,战斗意志大不如前。
这正是失败的前兆,是信心崩溃的标志。每个久经战阵的军人都能察觉得出来,因为它就刻在每一个精疲力竭且频临绝望的士兵脸上。
至此,滦西也和滦东,和当初的古北口大溃退一样,出现了可怕的大崩盘情景:各军纷纷后撤,已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熊本师团有如在行军散步,一天之内,就尽取遵化、丰润一线。
平津以东顿时门户大开。
此时何应钦正组织北平防御,黄绍竑就决定亲赴天津,以部署津东(即天津以东)防御。
在路上,黄绍竑看到了一股又一股的难民潮,一问,都是从津东逃过来的,而且逃离的原因着实把他给雷倒了:老百姓要避的还不是打过来的日本鬼子,而是从滦东溃退而来的部分东北军。
从难民嘴里,他还听到了东北军溃兵说的一句脏话,据说就是这句话把老百姓都吓跑了。原话我就不说了,因为实在很不文明,黄绍竑当时也没整明白,是老百姓给他解释的,大概就是一个民女都不能放过的意思。敢情鬼子还没有三光,他们要先三光了。
其实当初随少帅入关时的东北军尽为其精锐,虽说外战未必能占到多少优势,但国内打打也还可以,要不然西北军和晋绥军也不会吃他们的亏。然而人的精神和意志是最容易被消蚀的,他们在平津繁华地这才呆了几年,不仅作战能力一落千丈,军纪也颓唐到了下作的地步,难怪要连地方杂牌部队都看他们不起了。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有极少数东北义勇军中的害群之马搀杂于内,他们原本就是胡子一类的土匪,未经严格整训和改造,部队正常作战时尚能维持,一旦溃败就难免原形毕露,做出害民扰民的事来。
黄绍竑的心立刻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见多识广,知道战败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出现这样兵败如山倒的残破局面。
等他赶到天津城,准备与防守宁河、宝坻一线的东北军联系时,才发现竟然无法联系。
原因是东北军预先在那里根本就没有构筑什么象样的阵地,只是临时征了一些民工,随便挖了点壕沟而已。
你要他们学徐庭瑶,正正经经地拉几条电话线,怎么可能?
没有电话,也没有通信兵过来,前线的确切状况,连于学忠都糊里糊涂。
兵不堪用,民心大失,杂乱无章,混乱不堪,如此情景,连神仙见了都未必有办法,更别说一个单枪匹马的光杆指挥官了。
黄绍竑只得打马回营,到了北平就对何应钦说:津东看来是守不住了。
听了黄绍竑的话,何应钦也是眉头紧锁,不过直到这时为止,他犹不甘心,因为他认为津东一线仍有人可用。
但是这个希翼很快就化为了泡影。
在随后召开的北平军分会军事会议上,出席会议的大部分将领都对目前的战局失去了信心,表示部队实在守不住了,维持防线已经不能够以天算,而只能以小时计。凄惶之态,溢于言表。
对这些,何应钦早有预料,他现在只关心一个人的表态。
29军的宋哲元。
(523)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作者:煮茶闲聊 回复日期:2010-04-03 17:41:17
关兄能否在发文章时上传点简单的地图。
——————————————————————
我也知道有些地点大家不是弄得很清楚,但相关地图基本没有,我自己也缺乏绘图方面的技能。这里解释一下滦东和滦西,它是由河北的一条滦河划界的,东面的叫滦东,西面的叫滦西。这个现在可能不大提了。我本来想按冀东冀西来分,但这样又与历史原貌不合。如果有兴趣和时间,大家可以对照着“google地图”看一下。那个上面是比较精确的,容易形成一个地理概念。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大难临头,所有地方部队都可以瘫下去,但只要29军还能站在那里,津东仍有保障的可能。
让他没想到的是,如今连宋英雄也扛不住了。
宋哲元说,他的部队没比大家伙好哪里去,抵抗亦只能以小时计。
没错,29军刚开到喜峰口的时候,仗确实打得漂亮,人也精神,但经过这么长时间,部队打的又都是实实在在的硬仗和苦仗,战斗骨干损失太多,且得不到补充和休整,部队已疲弱不堪,特别是滦河溃败之后,士气更是一撅不振,现在甚至到了指挥不动的境地。
“进时如虎,退时如狗,此时如绵羊,驱之不动”,这就是宋哲元对自己部队的评价。
听他说完,众人都傻了。
出人意料的倒是冷口作战时颇受非议的商震32军。大概是先前保了本(2个师没上阵),溃退时竟然独立支持了一天,堪为各部队战绩之冠!
会议一开完,何应钦的心也一沉到底。
谁能挽救危局?先找政府。
一份份加急电报发往南京,上面无一例外地写着:危急,危急,危急!
收到电报,老蒋大为紧张,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
虽然他曾把解决华北困境的希望寄托在义兄黄郛身上,但同样做了两手准备。
四月底,在原来征调四路兵马的基础上,他又把主意打在了“一二八”淞沪会战的功臣、视作宝贝一般的样板部队——首都近卫师第87师和88师身上。
本来想把第88师整师调上来的,后来改成从两师各抽一个旅,作为总预备队。
现在事急了,得赶紧催,前面4个师,后面2个旅,你们快点!
来是一定会来的,不过快不了。至5月上旬,冯钦哉第42师才到达北京通州,总预备队驻防河北保定——在何应钦呼叫救兵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赶得气喘吁吁呢,没办法,我们的机动效率向来如此。
有一点何应钦很清楚,在援兵到达之前,他必须守住北平,否则这些增援部队对扭转战局来说都无异于杯水车薪,毫无意义。
那么靠自己的力量,北平能守住吗?
起初,何应钦认为能。
在他看来,就算天津已无法可想,至少北平还是能守一守的。毕竟这么多人马,再疲再弱,也不等于家养的Hello Kitty,只要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来,依凭北平城墙及外围工事之险,再支持两天,等待老蒋的援兵到达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他没有考虑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时候,仗打到这个份上,各军早已是信心大失,这个信心里面,其实很大一部分就包含着对最高指挥官的信心。
现在强调客观原因,说日军力量多强多强都不济事了,大家只看主观的,你有没有指挥好。什么黄埔军校总教官、军政部长、北伐名将,在败仗面前,说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转世都没用。
将帅的威信是在战争中树立的,这句话没错,但不全,应该是——将帅的威信是在胜仗中树立的。
(524)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何况这些军队,不管是中央军还是地方军,原来都跟你何应钦没有什么瓜葛。赢了好说,输了,谁听你的?
开始是地方军不听调动,你让他往左,他偏往右,你让他往右,他偏往左。
军事会议上,何应钦为了部署北平防守,指示宋哲元:你把部队集中到北平东首的通县去。可是宋哲元认为不对,我应该到北平东南的廊坊去嘛,日军攻下天津后,肯定会从那个地方打过来。这个我比你懂。
何应钦愣了愣,又命令傅作义,你们集中到北平北面的高丽营去。没想到同样碰了软钉子,傅作义说,其实我最好撤到北平西南的长辛店去,然后哪里出现状况,我就打到哪里,可收万全之效。
敢情全都是高人,算了,你们来指挥我吧。
当初少帅的苦恼,如今也转给了何应钦,只不过一前一后而已。
对何应钦来说,最痛苦之处远不仅限于此。
刘戡师负责北平城防,要督修城防工事,结果北平的日本人也跟天津一样,非要缠着看不可。刘戡不让,说谁要看,就给他一枪。
这个事情给何应钦知道了,他怕刘戡真的开枪伤人,把停战谈和的路给彻底堵死,就让人带话给刘戡,叫他不要乱来。
没想到刘戡不卖帐,当下就带着自己的参谋长去找何应钦,颇有点上门兴师问罪的味道。
何向来有儒将之名,对部下也都很宽厚,对着怒气冲冲的刘戡,起先也没发作,而是耐心地跟他讲,日本人一定要看你就让他看吧,但是绝对不要开枪。
何应钦大概的意思是,你可以领着他们看,至于他们能看到什么,或者不能看到什么,一切均可以自行掌握。
应付办法跟天津的于学忠其实是一样的。
可是刘戡似乎根本不愿意给长官台阶下,坚持说:绝不可能!
“日本人一定要看,我就以死相拼。”
就是这句话,把何应钦给惹火了,说的话也就很不客气:这时候倒来劲了,那你为什么不在古北口死呢,非要跑到北平来死?
这位何部长可能是真急了,千不该万不该,你怎么能提这个茬呢。要知道,古北口(实际是南天门)一役是刘戡的死穴,人家是为之气得要自杀过的,当着第三者的面(注意,还有一个参谋长在旁边),揭这种伤疤,不是要他的命吗?
果然,刘戡不听犹可,一听腾地就跳了起来。如果说前面“以死相拼”之类还有点在领导面前撒撒骄的意思的话,这回他可是真被剌激得要抓狂了。
当下就听得他啪地一拍桌子,由于用力太足,桌上的茶杯都翻掉了,水洒了一地。
刘戡涨红着脸大叫:北平不是我要来的,是你命令我来的,我不怕死,也从来没有怕死过。
末了,还觉得不够份量,反击得不够有力,又补充一句:你允许日本人看工事,这是汉奸做法,我坚决反对!
不得了,给领导上纲上线了,被斥之为“汉奸做法”的何应钦当场愣在那里,一时半会都没回过神来。
(525)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部下的部下(中间还隔着一个徐庭瑶)竟然拍着桌子骂长官,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这是真的吗?!
好半天,他才哆嗦着嘴唇,问刘戡:假如现在你是北平军分会的代委员长(国家的军政部长都不提了),我是你手下的一名师长,我用这种态度对待你,你做何感想?
其实刘戡也就是一火暴性子,情绪上来控制不住,一拍完桌子,马上就知道自己做得确实太过分了。
你这不是欺领导忠厚又是什么。
对面换了蒋校长,你耍这种态度,马上把你拖出去剁剁碎喂狼狗都有可能。
可是当着自己参谋长的面,刘戡又不甘心服软,何应钦一说话,他也没敢再回嘴,立刻低着头溜掉了。
这件事让何应钦非常伤心,他深感大势已去,堂堂军政部长,北平军事首脑,非但指挥不动地方军,连中央军里的一个小小师长都可以随便朝自己发飚了,这个北平还如何守法。
自己守,守不住,指望援军,又远水解不了近渴,看来还是得找黄郛。
后者在天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何应钦喊到了北平。
黄郛抵达北平后,第一件事就是约见报界,提出中日可以在“互相谅解”的基础上,商讨一个“和平解决办法”。他的用意,一方面是为了稳定北平的惶惶人心,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向日本人喊话,借此打开进行“直接交涉”的通道。
然而,一个外交部突然取得的“胜利”,却打乱了黄郛的全部步骤。
外交部在继续向国联告状(尽管无效)的同时,并没有放弃走调停之路,但是英美都不愿做这个“恶人”,最后美国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答应给个声援。
5月19日,即黄郛抵达北平后的第二天,美国总统罗斯福和宋子文联合发表一份公报。公报要求日本在华北的“敌对行动”,应当“立即停止”。
对于国内舆论来说,这无疑是打了一剂强力剂,大家又兴奋起来,认为无需对日本采取缓和态度。
但实际上这种隔着大洋的吆喝只是起到反作用而已。
日本外务省的“积极派”又占了上风,说你看你看,怎么样,中国人明着说要跟我们直接交涉,面对面谈,背着我们还不是去找了老美,可见他们对通过谈判解决问题毫无诚意。
外务省的老大内田随即也动摇了。
我们应该知道内田骨子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他进入内阁当外相开始,就是个有名的投机上瘾的货色,“军服外交”也好,焦土外交也罢,说穿了都是在做戏给他的国民看。
热衷于做戏的人往往都是不爱干实事的,内田也是如此。有吉明主张与黄郛进行直接谈判,他没有理由表示反对,也就点点头,但实际上在他的内心里,更认可的并不是政府与政府之间通过谈判光明正大地解决问题,而是看军部和关东军的脸色办事:不管你们是想军事进攻,还是暗地里“搞搞新意思”,反正不得罪你们,让大家都说我“爱国”,我就成功了。
(526)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等到黄郛真的北上了,双方就要准备坐下来停战谈判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激灵一下,想到,这可不好,现在军队打赢了,我却公开支持和谈,轻者影响仕途,重者就可能得罪军方或民众哇,被划进“非国民”行列都有可能。
正好美国发表公报,外务省和军队反对停战谈判的声音都很激烈,这小子就趁势来了个装聋作哑,把接洽黄郛的事扔给了北平公使馆。
北平公使馆原来有两个头,大头是驻华公使有吉明,他常驻上海,北平基本上是不来的,二头是参事官矢野真,此时同样不在北平,真正管事的是一等书记官中山详一。
中山书记官想要“建功立业”的心理跟他下面的永津差不多,都是喊打喊杀类型的。某种程度上,永津的思路就是他的思路,永津的做法也就是他想要的做法。因此,这哥们索性也玩失踪,让永津这个有陆军背景的辅佐官在那里上蹿下跳做了主。
永津拿着那份公报,干脆让黄郛吃了闭门羹。
日方态度的骤变,让黄郛始料不及,慨叹“既往工作尽付流水”,政整会“已无工作余地”。
谈判谈不了,麻烦事却一大堆。
日本天津驻屯军也上来插一脚,公然要求中国平津方面给他们准备车辆,声称要按照辛丑条约的规定,派500名日本兵到北平来护侨。
这还不算最麻烦的,更棘手的是没钱。
聚集在平津周边的各式部队,虽然能打的几乎没有,但人却不老少,他们可一个个都是张着嘴要吃饭的,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粮来维持,只会使华北形势雪上加霜,更加纷乱不堪。
原先在上海时,行政院长汪精卫曾亲口答应黄郛,可筹措600万资金至华北,但等黄郛到了北平,这笔钱却打了水漂,财政部根本拿不出钱来。
原因在于财政部的钱,很一大部分是要靠借的,否则无法用于周转。可是华北战端一开,天津危险了,作为政府还款的担保之一——天津海关税收自然就危险了,金融界担心政府还不了钱,便不肯再购买政府债券。政府债券卖不出去,钱就借不到。如此一来,别说给黄郛拨钱了,就是其它部队的粮饷和大部分公务员的工资也成了问题。
既无钱又找不到关系的黄郛,自言到北平后的这些日子,难过得简直令外人无法想像(“危疑震撼.不可言喻”)。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和何应钦一起天天开会,和蒋汪频发电报,商讨对策,以致到了“日夜筹谋,席不暇暖”的地步。
形势一天比一天紧迫。
关东军在武藤的指挥下,离北平越来越近。外围守军一路后退,萧之楚26军毕竟实力有限,没能挡得往弘前师团的攻势,被迫从怀柔撤出,剩下傅作义35军直接面对日军的冲击。
至5月22日,日军北到顺义,东到通州,南到香河,已经对北平形成了三面包围。其中,顺义附近的弘前师团,距北平仅仅只有五十里路。
(527)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这一天,关东军飞行队飞临北平上空,他们飞得很低,连机身上的日徽标志和驾驶员都看得一清二楚,气焰十分嚣张。
当时北平城里尚无防空警报,9架日机呜呜地飞过北平上空,事先一点预警没有。何应钦和黄绍竑都是听到飞机发动机的声音,才从居仁堂里跑出来的,可是因为没有防空洞之类的掩体,情急之下,只好像小朋友躲猫猫一样钻到院子里的假山山洞里去。
北平城里有几门高射炮,便对空放了几下,没打着日机,却把英美使馆的外交官召来了。这些人怕得要命,责怪中国人说:飞机不是没投弹吗,你们这么干,日军会报复的,真扔几颗下来,谁受得了啊。
不过也不是所有老外都这么怕事,有一个老外此前跟日军作战的激情就比谁都高。
这位不是别人,是老蒋聘请的德国军事总顾问佛采尔(另译魏采尔或费而采)。
那时候的德国顾问很有意思,都不是由政府出面请的,而是由老蒋以个人名义雇来的高级打工仔,或称洋教头。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财,他们替东家干起活来都极富敬业精神,十分卖力。
“一二八”淞沪会战时,佛采尔听说把第5军,特别是第87、88两个师都调上去打,而且还有相当伤亡,急得差点跟军政部长何应钦拼命。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个近卫师是他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那是准备日后给他打造德械军团做种子用的,里面哪怕是一个小兵都碰不得,更别说死那么多人了。
德国顾问不仅帮老蒋训练德械部队,作战的时候也参与部署和谋划,但在这方面他们所起的作用并不像后来人们想像的那么大。
倒不是洋教头们有水分,事实上,这些人原来在德国军界都拥有非常高的资历。佛采尔本人就曾担任过德国总参谋长鲁登道夫的作战处长,后者被奉为德国军神,是一战时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问题是德国顾问一般来中国的时间都很短,对中国的国情,特别是军队的实际状况不了解,还以为是他们国内呢,不知道指挥室的情况和部队的实际状况往往脱节严重。
再高明的战略战术,底下的人太菜或者不配合,上面的意图也难以实现。就好象我们现在的那几个“国脚”,你就是把希丁克、卡佩罗这些“神奇教练”全召过来,都未必能有多大起色。
这个道理中国人都很清楚,所以杨杰“杨大炮”当初把他的“妙计”刚刚端到桌子上来时,众人就都偷偷地笑了。
根本行不通嘛,蒙老外还差不多。
你别说,佛采尔就被“蒙”住了。在防守宁河、宝坻一线的东北军再次被日军击溃后,佛采尔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根据情报判断,日军主力还没有上来,相反,东北军的番号却非常之多,也就是说,己方数量远远超过对手,怎么会守不住呢,他不明白,就来问黄绍竑。
(528)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昨天少更新了一次,10点左右补上。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黄绍竑去天津看过,津东失守在他看来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能守得往那才叫奇了怪了。但失守的原因都是中国人才能意会的东西,就是讲给佛采尔听,他也不一定会懂。于是,黄绍竑只好学着老外的样子,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不过到5月22日这一天,连佛采尔不懂也得懂了,因为当他一如往常地到居仁堂北平军分会上班时(你得佩服德国人的敬业精神和工作态度),发现墙上一片空白——作战计划和地图都已被揭下来,屋子里一片忙乱,大家已经在做撤退的准备了。
白天突然而至的日机虽未投弹,亦未造成人员伤亡,但久经战阵的何应钦意识到,这些飞机可能就是侦察机。以日军的作战规律来看,飞机侦察、大炮轰击、步兵进攻,都是连在一块儿的,也就是说,日军兵临城下将是咫尺之间的事。
不管愿不愿意,北平保卫战看来是一定要打了。
当天,黄绍竑仍像往常一样,对城防进行了一番巡视,到晚上8点才回到居仁堂,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铺盖卷已经被人捆好了。
何应钦作出决定,将前方所有部队集中北平周边进行布防,并紧急任命徐庭瑶为北平城防司令,统一指挥城防作战。同时,将包括北平军分会、政整会在内的军政各机关撤到长辛店以南,从那里再转赴保定。
包括德国军事顾问佛采尔等人先撤,他和黄郛、黄绍竑等几个负主要责任的人最后一批撤。
时间是晚上11点,坐火车,乘夜离开北平。
但就在即将动身撤离的最后一刻,黄郛给何应钦带来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日方的口风突然变了,双方还有停战谈判的可能。
其实黄郛得到这一消息也很意外。
这天早上,他和往常一样,七点钟就走出门,去处理撤退前的相关政务。
中午十二点,有人给黄郛的寓所打来电话,铃声非常急促。
电话是他的夫人沈亦云接的,对方打来电话的叫李择一,也是政整会重要成员,负责直接与日方联系。
李择一要找黄郛接电话,事情就那么巧,沈亦云刚想回答不在家,就听到了丈夫的脚步声,赶紧让李择一稍等,然后把话筒交给了黄郛。
在电话中,李择一显得非常紧张和神秘,要求黄郛赶快跟他到一个地方去,而且身边不准带任何一个人。
黄郛听罢,放下话筒,“返身即出”。
两人来到了一个叫丁香胡同的地方,这里是日本海军武官宿舍。把李择一约出来的人,是北平公使馆海军武官辅佐官藤原喜代间。
走进藤原的宿舍,黄郛惊讶地看到,北平公使官的两个重要角色都在那里正襟危坐:书记官中山详一、陆军武官辅佐官永津。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场面,当然是因为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
(529)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日本参谋本部真崎次长因为“越界进攻”的事被天皇训过,所以对此格外敏感,随着关东军攻至平津附近,已经远远超出了“弹性用兵”方案的范围。这让他觉得应该有所收敛,正好外务省转来了与黄郛“直接交涉”,进行停战谈判的意见,遂让他产生了未尝不可一试的想法。
实际上到5月18日,即黄郛抵达北平的当天,参谋本部已经下达了《华北停战指导要领》,指定关东军为签订停战协定的当事人,由永津在关东军指导下负责和黄郛进行谈判。
但是第二天美国的公报却让参谋本部和关东军都大为光火,决定暂时对谈判渠道进行“冷处理”。同时,就关东军的真实意图来看,他们实行“以战逼和”,要逼和的虽然是南京中央政府,但真正想扶植的却是傀儡或地方“反蒋”政权。这时候武藤又想到了那个一直“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板垣君。
自从上次板垣声称他的华北反蒋活动已处于“饱和状态”后,给关东军的电报就没断过,而且每次都说他又取得了新的“成就”,不是这里要“发难”,就是那里要“自治”,看上去他的“火种”已经快撒遍华北平津的每个角落了。
板垣这么敬业,不由得让武藤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甚至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错怪或者误解这位同志了。
于是,他便发了一个急电给板垣,告诉他,关东军已经在准备谈判停战了,时不我待,你可以从“地下”转到“地上”,开始内变“点火”了。
本来板垣是该点火了,虽然是把小得不能再小,说起来让他自个都得脸红的火,不过有总聊胜于无,这就是他手里的那个“宝贝张”(张敬尧)。
可让板垣始料不及的是,此时他在特务这个行当遇到了一个比他不知道要牛多少倍的牛人——戴笠,后者手一挥,蓝衣社闪电出击,老奸贼没来得及现身就给做掉了。
至于什么成立伪政权啊,发动暴动啊,提都不用再提了。
关键时候哑了火,武藤又一个劲地在催问,板垣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拿根绳子去上吊。
人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眼看“二腕”、“三腕”都没了,板垣病急乱投医,索性仿制当年土肥原搞的天津事变,把石友三的旧部等几个落魂得不能再落魄的过气“小腕”都拉过来,弄了一个“华北人民联合自卫军”的破旗,就准备搞暴动了。
看来,这个板垣不管怎么弄,还真的就只会玩玩枪,哪怕那是一支破枪。
在联合公报发表的前一天晚上,板垣的这支破枪就准备在天津“起事”了,目标是除掉于学忠。可惜参与“起事”的人胆子实在太小,连天津混混都不如,一看到街上来了警察就缩了回去,结果计划不得不临时中止。
你们要中止,板垣不让啊,这哥们被武藤在后面逼债,眼睛都红了。
给我上,无论如何得“暴动”一下给关东军看看。
(530)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第二天晚上,果然又“暴”了,不过是把他们自己给报销掉了。纯粹一群饭桶,天津警察搞定他们都绰绰有余。
“起义”失败后,已经完全失去方寸的板垣只好乱来了,于是今天请人发发“独立宣言”,明天让人上街贴贴“牛皮藓”,后天到自家公使馆门口搞搞破坏……
这些东西都属于小儿把戏,顶多到小报的娱乐版凑个热闹,于时局毫无作用,最主要的是也得花钱,而在这之前,军部给的银子早就被板垣花得差不多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平津金粉之地,胡吃海喝,哪样不得破费啊。
等到身上真的一文不名的时候,板垣无法交待,只得向武藤坦白自己其实什么都没能搞定。
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板垣把没搞定的原因,都归类到客观情况上去,说自己弄错了,真的弄错了,原来以为华北有这么多“反蒋派”,“起事”应有深厚基础,但没想到这些“反蒋派”并不等于就是“亲日派”,而就算是“亲日派”也没多少人真敢站出来反中央,闹分裂。
武藤收到电报后,鼻子都气歪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亏我还把你当个人物呢,原来所谓的“成绩”全是拿来哄我这个老头子的啊。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他赶紧把这一“突发情况”电告参谋本部,后者也很是无奈,谁让自己派出去的“地下工作者”不争气的呢。真崎次长旋即转令板垣,把那些不顶用的“内变工作”都停下来,直接尝试与中方展开正面接洽。
事已至此,面子问题还是得摆在第一位。关东军当然不能自己站出来要求停战,得通过第三方。武藤找的还是永津,把停战条件交给他,让他去与中方谈。同时,关东军也奉令做好作战准备,一旦条件得不到满足,即对北平发动总攻。
永津先前把人家拒之门外,现在反过来要主动与对方谈,也得找台阶下,于是便让原本跟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事藤原帮他联络李择一,而且接洽地点特意选在了谁都不会注意的海军武官宿舍。
这次见面,不是说停战谈判的事,而是提停战条件。
武藤起初给永津的停战条件,只是一道停战线,说中国军队只要撤到这条线的以西和以南,关东军便不再越线追击。如果今后保证不再越线“挑衅”,日军可以自动撤回长城一带。
实际上当时这条停战线的以北以东已经大部分为日军所占领,武藤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给停战摆点威风而已,但是这让永津很不爽。
我们都赢了,这点条件不是便宜支那人吗?
他提起笔,刷刷地加了两条,除扩大停战线范围外,又着重添上一句,即中国方面必须派出军事全权代表向关东军“主动要求”停战,如此方可启动后面的停战谈判。
黄郛从永津手里拿到这份停战条件后表示,他个人无权同意,需回去请示商议。
永津眼睛一瞪:晚上2点以前必须给我们答复。否则的话,哼哼——我们关东军将会于凌晨拂晓向北平发动大举进攻。
(531)

楼主:关河五十州

字数:1922718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09-09-06 22:56:00

更新时间:2020-10-01 11:00:29

评论数:10520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