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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小说】<长凤倾颜>——桑鲤

楼主:蒽_走去哪里  时间:2020-10-08 15:02:53
☆、惩罚
这天,天气甚好,炎热的气温因昨晚的一场雨凉爽了许多,青彩宁特地又派了人过来唤青若,约她一道逛御花园。
青若知会过锦颜,答应在晚膳前归来,才随着彩和殿的丫鬟过去了。
两人一同用了午膳,正准备出门消消食,一个太监已快步走了进来,在两人身前猛地驻了足,跪了下来,低着头,浑身颤抖。
青若没见过这仗势,显然一惊,视线瞟向青彩宁。
青彩宁本来心情不错,然这一出闹得很是尴尬,沉了脸道:“崔公公?何事这般?”
那被唤为崔公公的太监双手撑地,哭丧着脸,沙哑着喉咙哽咽道:“近日我瞧娘娘身体不适,心中焦虑,但娘娘吩咐无需寻太医,小的不敢私自违抗,想起手下有个小太监会些医术皮毛,便想让他为娘娘的伙食出些主意,没想他竟查出药石的痕迹来。小的万分惊骇,连忙去查,问传膳的丫鬟是否半路遇见过什么人。结果那丫鬟道果然遇过一个西苑的太嫔妃,小的心中疑惑,便想过去询问。结果,结果对方同伙竟然打了小的。小的无用,望娘娘恕罪。”
青彩宁闻言,脸色愈发难看,然顾及着身旁的青若,还是耐着性子道:“噢?你去将那两人带来瞧瞧。”
不一会儿,两个女子便被压了上来。
作为先皇的嫔妃,本在宫中无甚地位。若是不被注意,仍能在近似冷宫的西苑继续以前的生活,否则得罪了权力中心的人,自是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两人被反剪双手压上来,也是无奈。
“抬起头来。”青彩宁语气虽平静,但自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在里面。
易怜安方受了一番惊吓,脸上泪痕还未干透,全靠着一路上李殊羽的安慰。自己在杂物间被李殊羽救下没多久,没想到崔公公竟醒了过来。原是那木头因在昨晚的暴雨受了潮,虽沉重了几分,然内里却有些烂了,加之李殊羽也不敢太过用力怕闹出人命导致两人皆被连累,因此崔公公不过晕厥了一会,便醒转过来。之后两人便被一路带至了彩和殿。
李殊羽脸上神色仍是镇定,乖乖顺言抬头看向眼前的宁妃。
青彩宁暗暗端详着两人,瞧见一人可怜楚楚,眼眶含泪,一人却面色不变。
“听说你们是先皇的妃嫔,不知分别是些什么?”
“回娘娘。臣妾婕妤,妹妹才人。”答话的自然是李殊羽。
青彩宁在两人面前走了圈,才悠悠道:“倒果真是貌美得很。想来如今不过双十年华罢。”
“回娘娘。臣妾二十又三,妹妹十八。”李殊羽恭敬地有一句答一句。
“常言西苑之人皆安分守己,你们为何那般做?”
李殊羽神色有些疑惑,道:“回娘娘,臣妾一直在西苑安分守己,不知做错什么,突然便被崔公公抓了起来。”
一旁的崔公公仍跪着,闻言尖着嗓子道:“休得在娘娘面前撒谎!她明明在娘娘的传膳里动了手脚!”言罢,手指着一旁的易怜安。
易怜安第二次听到这无缘无故的指责。第一次则是在对方来西苑抓自己时。此次闻得,身子一颤,低着头道:“臣妾……臣妾惶恐,万不敢这般。”
“噢?那你的意思莫非是崔公公冤枉你了?”青彩宁缓缓道,“抬起头来,看着我好好辩解,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易怜安本便胆小讷言,根本不敢抬头看青彩宁,只喃喃道:“臣妾不敢……”
“妹妹胆小,望娘娘包容。”一旁的李殊羽见青彩宁的脸色不对,连忙出了声,及时转移了青彩宁的注意。
“我让你说话了么?”青彩宁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阴沉,“来人,掌嘴十下。”
青若在一旁闻言,惊了下,连忙上前试图劝说:“彩宁姐姐,无需……无需这般严重罢。”
青彩宁转向青若,神色柔和了些,道:“若儿,你不懂。这是宫中规矩,松不得。”
“可是,可是她也不像,不像胆子大到能下药的……”青若的声音在青彩宁的注视中渐渐低下去。
青彩宁轻轻抚过青若的手:“若儿,宫中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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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斩钉截铁地道:“还不掌嘴。”
青彩宁身旁的一个太监站了出来,走到李殊羽身前,面无表情地掌了十下,然后重新退回了青彩宁身旁。
青若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低着头,发丝微微凌乱,唇角则留下血来,有些不忍目睹,微微偏过头去。
易怜安在李殊羽挨打时便流着泪,死死咬着下唇,望着李殊羽。
李殊羽咽下涌至口腔的鲜血,并未看易怜安,只温顺地对着青彩宁低着头道:“臣妾知错。”
青彩宁显然舒服了些,开了口道:“那药是你们下的么?若是说了实话,饶你们不死。”
易怜安正欲辩解,李殊羽已沉声道:“回娘娘,是臣妾下的。”
青若闻言身子忽然一颤。
而跪在旁边的易怜安震惊地转过头望向李殊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彩宁的声音响起来:“既如此,那便是没有冤枉你们了。来人,将这位先皇婕妤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至于这位才人姑娘,谅她年轻,便只十大板罢。明日开始两人便去浣衣局帮忙一个月。”
李殊羽忽然伏在地上,声音恭顺道:“娘娘仁慈,妹妹体弱多病,望娘娘准臣妾替妹妹受这十大板。”
易怜安闻言连忙跟着伏倒:“娘娘,臣妾能受。”
青若有些看不下去,连忙扯了青彩宁的衣袖道:“彩宁姐姐,便随她们罢。我们不是还要逛御花园么,不要扰了你的兴致。”
青彩宁沉吟了番,还是点点头,对跪在地上的崔公公道:“崔公公,便由你负责执行罢。这等劳心事,倒让我做了坏人。”
言罢便拉着青若出了门。
李殊羽在听到崔公公执行时,脸色一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果然,崔公公从地上站了起来,得意地朝两人笑着。
并无任何改变。李殊羽二十大板。易怜安还是挨了十大板。
一板,比一板重。
沉重的木板落在身上,甚至故意落到了腰上与腿上,疼得仿佛皮肉、骨头都要裂开来。李殊羽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额头的汗不断流下来,嘴唇被咬破了皮,有血腥味从舌尖传出来。
待两人刑罚完毕,已经虚了脱。
崔公公蹲在李殊羽身前,笑道:“感觉可好?”
李殊羽闭着眼平复身上的疼痛,并不理会。
崔公公心情很好,也不计较,只道:“明日我自会来赶你们去浣衣局,趁今天可得养好了。浣衣局可不似西苑那般清闲。”言罢,故意伸手在李殊羽臀上重重拍了一记,转身大笑着离开了。
易怜安虽只挨了十板,然因身体弱,也只比李殊羽好上那么一些。当自己挨完之后,眼睁睁看着身旁的李殊羽苍白着脸挨打的场景,心疼极了,恨不能跑过去挡。然身子却动弹不得。
彩和殿里的人也不敢对两人施之援手,害怕受到连累,只能任由两人躺在长凳上休息了会,然后互相搀扶着回了去。
青若未时便回了云凤殿。
锦颜此时正在书房指点赤电功课,见青若闷闷不乐地过了来,遣了赤电去紫雷那里,回过头来看向青若,唇角带了温煦的笑意:“若儿今日回来这般早?”
青若点了点头,眼睛移到了旁边。
锦颜捋了捋衣摆,施施然站了起来,朝青若走过去,边走边道:“怎么?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青若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锦颜听完并不立刻接话,思忖了番,才道:“这事若儿怎么看
?”
青若有些急切道:“我觉得不太像那人做得。她都不敢说话,怎敢做出这种大胆的事来?可是另一人却还是认了下来,我也不知,不知该怎么帮她们。”
锦颜伸手轻轻抬起了青若沮丧的头,这才开口道:“若儿,有些事我虽不愿让你面对那些,然而你也需开始学会明白。我不希望你太单纯到如同一张白纸,这是很危险的事。这件事,不是是不是她做的问题,而是必须是她做的问题。认下罪的那个显然聪明许多,她承认这些是为了保护另一个。”
“可是……可是……”青若的眼有些红,“不是她们做的,为什么她们要承受这些。”
锦颜微微叹口气,将青若搂进怀里:“世间所有,并无甚公平。弱肉强食,生存之道罢了。”
“那如果我……”
青若方开口,锦颜便打断了青若想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儿,你无需强迫自己学会那些,既然我将你带入宫里,我便有责任将你保护好。你明白那些便够了。”
青若将头埋进锦颜肩上,声音闷闷的:“可是,心里难受。我总希望为她们做些什么。”
锦颜抚过青若的背,道:“那便去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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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殊羽沉吟了番,道:“今日不方便留青姑娘,待改日身子好了,若姑娘不嫌弃,我两人设宴款待姑娘一番,不知姑娘可愿意屈居前来?”
“姐姐哪里话,青若自是愿意的。”青若羞赧地笑笑,“到时两位姐姐唤人过来云凤殿寻我便是。眼下不打扰了。”
言罢,朝李殊羽两人点点头,便出了门。
青若方出了西苑没多久,不曾想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便聚了乌云,只眨眼间便砸下大颗大颗的雨来。
夏日的暴雨总是气势汹汹,电掣雷鸣紧随而至,惊得青若身子一颤,而身上只须臾时间,便被淋了个透。
青若暗道倒霉,半路竟杀出了一场暴雨。如今西苑在后,云凤殿在前,卡在中间前后不得,又到了御花园附近,左右竟没个屋子避雨,又不能躲在树下,心里着急,往前快走起来。
终于,青若看到一个亭子,赶忙过了去。
亭子不大,暴雨又猛,仍是有些许雨丝随着大风刮进来。青
若浑身已湿透,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又被这风一吹,竟有些凉。亭子的栏杆也俱被打湿,很快便积了水,也无法坐下来歇息片刻。
无法,青若只能尽量站在离飘进来的雨远些的地方,用手拧着身上湿透的衣衫,等待雨势小些。
天地仿佛被浩荡的雨帘连在了一起,天色浑浊得看不清色彩,只能瞧见大片大片的雨泼墨一般地撒下来,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分明。青若不知怎得,竟觉得有种望洋兴叹的阑珊之意。
一个人影却缓缓在雨帘里显现出来。
青若有些怀疑自己眼花,又凝了神细看。心口不知怎得,竟随着人影的清晰,一下一下,跳得重了起来。
一袭白衣走在这片雨帘里,眉眼氤氲,一步步走进。纤弱的身子在猛烈的雨势里仿佛飘摇的一根白色芦苇,似乎随时会被刮走一般。步伐却坚定未乱。衣袂在风中猎猎,而那一头垂下的青丝更是在身后翻卷开去,如同一卷铺陈开来的墨画。
仿若从天上,一步步走向人间。
青若有些怔怔。即便无法看清那人的清晰面目,然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是她。
胸口处忽然涌至的动容与欢喜。
待锦颜走得近了,青若才看清楚锦颜的状况。
虽然披了件白裘,一袭白衣还是有些被打了湿。这暴雨里一把小小的伞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一双乌头靴的颜色也比往常更深,显然吸饱积水。青丝也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浸得白色衣衫上也泅开了些水渍。而那双一直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同样水汽蒸腾,带着笑意望着青若,眸中神采流转,芳华无限。
青若见锦颜入亭,赶忙迎了上去,嗔怨道:“这般大的雨,你怎得过了来!”
锦颜收了伞防止栏杆处,抖开身后的白裘,然后给青若披了上,口中答道:“自是过来寻你,怕你被风吹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青若正要拦锦颜给自己系白裘的手,锦颜已抬眼:“你想我白跑一趟不成?”
“可是你怎么办?”青若焦急道。
锦颜轻轻笑了笑:“无碍。我抱着若儿便好,也很暖。”言罢,果然一手揽了青若过来,同时将青若鬓边的湿发往耳后掖了掖好。
青若脸微红,却没有推拒,身上果然暖和许多。想了想,道:“这些事派人过来便好了,怎得无人阻止你么?”
“自是有人阻止。”锦颜想到自己要过来时赤电气得跳脚的模样,笑了笑,接下去道:“不过,我决定的事,她们阻止也无用。”
青若心口暖暖的,嘴上却还是嗔道:“雨这般大,你也不怕淋得生了病。”
“雨这般大,”锦颜接道,“我才更要过来寻你。”
青若沉默了些许,才踟蹰道:“其实……过会雨便能停了的。”
“嗯,我知道。”
“那你怎得还冒雨过了来?”青若疑惑道。
“我不放心,想着过来陪你,便是淋雨也是好的。”锦颜答道。
青若偎在锦颜怀里,褪去了原先的冰冷,浑身仿佛被安全地包裹进去,亭外雨声激荡,亭内却安如世外,一时觉得温暖得有些不真切,口中喃喃道:“锦颜……为何待我这般好?”
锦颜的轻笑声在头上响起,手上却愈发拥紧了些,也同样轻声道:“自是,锦颜欢喜若儿罢。”
青若的胸口紧了紧,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咙。良久,无声。
锦颜低下头,吻了吻青若的发际,也不开口,感受着无声的温存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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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局
翌日。
浣衣局。
“都给我洗勤快些!你,还有你,这些是你两今日的量,给我认真点洗!听到没?”说话的是红秀,她将好几盆堆得显然比其他人更多的衣物指给两个新过来的人看。她负责管理浣衣局日常事务已经三年有余,是掌管浣衣局总管王公公的表亲,入宫不久便被王公公提拔到了自己身边。一般过来浣衣局的都是犯罪宫女服役洗衣,因此当今天一大早彩和殿的崔公公过了来,暗暗吩咐了她多多“关照”新来的两位过气妃嫔后,她了然得应了下来,同时手中接过崔公公袖中递过来的银子。
浣衣局位于皇宫偏僻处,紧挨着西苑的冷宫,因此路程倒也不是太远。这让李殊羽稍稍好过了些。两人有伤在身,昨日虽上了青姑娘送来的上好膏药,然毕竟没这么快痊愈,走几步便要休息一会。两人方到浣衣局,心便往下沉了沉。夏日天色早得快,两人到浣衣局不过才卯时不久,里面已经忙活开来。地面湿漉漉的,有些地方甚至还是泥泞处,因沾了水有些坑洼。空气里也到处是粉尘与肥皂泡。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小山般的脏乱衣物。
李殊羽听到红秀的话,垂着眼点了点头,便拉着易怜安坐在了盆前的小板凳上。
红秀看着两人顺从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趾高气扬地道:“虽说你们原先是妃嫔,然在浣衣局里都一样!我不管你们是谁,既然到了这,便按我的规矩行事。记得洗干净些,检查过了才算过关。天黑用膳之前洗完,否则耽误了晚膳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是。”李殊羽道。
红秀这才走了开。
浣衣局的任务很重,李殊羽大致数了数,两人面前将近放了二十盆衣物,要在天黑之前洗完,便是放在身体健康之时,也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易怜安一脸苦愁得望了李殊羽,李殊羽只安抚地笑道:“莫担心,快些洗罢。一切有我。”
言罢,拉过摆在易怜安身前的盆,准备洗。
易怜安瞧见李殊羽这般,着急道:“你作甚!快给我!”
李殊羽抬头阻止道:“听我说,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完成一人是一人。我年长你几岁,自是要护着你些。”
“可是……”易怜安正欲反驳,被李殊羽打了断:“别浪费时间了。快些洗罢。否则我的那份要完不成了。”
说完,开始埋头洗起来。
易怜安嘴唇动了动,看着低着头的李殊羽,还是没有说什么,咬了咬唇,也开始认真洗起来。
板凳很矮,坐久了便容易腰酸背疼,何况两人身上伤患才过了十几
个时辰而已,不一会便仿佛要折断似的难受。李殊羽疼得额上冷汗不断流下来,然紧紧咬着牙关,并不发出声音,手上仍继续着洗衣的动作。易怜安身体较弱,一个时辰后已觉得眼中有些冒黑。
然在浣衣局,每个人都忙得不行,并不会有人来体谅她们是不是不舒服,一切皆是靠自己。两人都怕对方担心,便也都有默契得强撑着。
日头渐渐上升,气温也有些炎热。两人身上都香汗淋漓。
一双穿着翘头白底黑面的软靴停在两人眼前。
往上,是深蓝色太监服,黑色腰带。
“哟。已经洗了四盆了,动作倒挺快的么。”尖利的声音响起。
易怜安抬头快速地忘了崔公公一眼,又看了看仍旧埋头洗着衣物的李殊羽,便也顾自低下头去。
崔公公见李殊羽没有反应,眼底有怒火燃起,语气愈发讽刺:“洗得很认真么,让我瞧瞧。”
言罢,弯下腰去,食指拇指捏着易怜安身旁洗好的一件侍卫服,来回端详,边道:“唔,果然是过惯好日子的人,洗衣这种下人才干的活,一时干不好也是正常。”
下一瞬,手指一松,那件衣物便落在了沾着污水的地面。
靴子毫不迟疑地踩了上去。
易怜安的脸白了白。
李殊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头,望向崔公公。
崔公公被李殊羽的眼神一望,第一反应便是震了住,心底不知怎得竟有些慌乱。然而下一刻便怒火中烧,愈发觉得气愤,脚一抬,便踢倒了一个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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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这么一蹬,吓得公公我脚都抖了下,真是可惜了。”崔公公惋惜道。
“崔公公小心了。别摔着。”李殊羽看起来并未气恼,一脸平静道。
“哼。”崔公公不屑地望了望两人,视线又停留在易怜安身上,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
易怜安被望得有些害怕,脑海中浮现出当初杂物间那幕,身体畏缩了下。
崔公公似乎对易怜安的畏惧非常愉悦,俯□,伸手往她脸上摸去,口中调戏道:“早知道不如乖些,省得在这边受苦。”
一双手突然抓住了崔公公的手臂,阻止了他碰触到易怜安。
崔公公望着平静的李殊羽,气得脸上肉都抖了抖:“你活腻了么?”
“不敢。”李殊羽道,直视着崔公公的眼睛。
崔公公用力一抽,将衣袖使劲甩了甩,同时想也不想一脚踹向李殊羽。
李殊羽肩头挨了崔公公一脚,从板凳上摔下,倒在脏污的地上。
崔公公
抬脚便踩在李殊羽的左手手指上。
“不要!”易怜安见状,吓得连忙扑了过来,拉住了崔公公的脚。
李殊羽皱着眉望了易怜安一眼,并未开口,又将头低了下去,脸色依旧没有波澜,仿佛被踩在脚下的手指不是自己那般。
“找死!”崔公公使力,欲用脚尖碾那纤细的手指。
“不要——”易怜安用力扯住了崔公公的腿,“公公饶命。”
崔公公停下用力的脚,气急败坏道:“想保护人?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重!给我跪下!”
李殊羽听话得从地上屈膝着。
“给公公我磕头,这次便放过你!”
李殊羽的身子顿了顿,在易怜安一脸的泪水里,俯□去。
洁净的额头碰到布满污水的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崔公公这才平复了些许怒色,口中讥讽道:“我以为有多大骨气,还不是如狗一般下贱。”
“公公教训得是。”李殊羽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崔公公这才似解了气,将脚从李殊羽手上移了开。
“这回先饶了你,哼!”崔公公看了看天色不早,甩了甩衣袖,才出了浣衣局。
易怜安一张小脸早已哭花,将李殊羽的手小心地捧进自己怀里揉着:“疼么?”
李殊羽对易怜安笑了笑:“不疼。”
易怜安抬手用衣袖将李殊羽的额头沾的污渍擦了去,心疼得又端详了一番。之后抬头扫视了一圈方才周围那群观望了整出事却不敢出声的宫女,心中愤愤。那些宫女显然有些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别为难她们了。谁都不想惹祸上身。”李殊羽安抚地拍了拍易怜安,“洗衣罢。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了。”
“你的手……”易怜安担忧道。
“还好。洗着洗着便不疼了。”李殊羽言罢便将方才被踢倒的散乱衣服都拾了起来,开始重新洗涤。
易怜安不时关切得转头看向李殊羽,确定她面色如常才稍微放了心,也开始加快动作。
青若过来时,浣衣局的人刚用过餐。她看到的,便是李殊羽两人坐在小板凳上,身前是满满当当的而是盆衣物。两人皆脸色有些苍白,发丝都被汗濡了湿,贴在额迹。而李殊羽身上甚至还沾了一大片污渍。
本来青若打算一大早便过来,无奈昨晚被锦颜缠得有些久,直到寅时方才迷迷糊糊入了睡,早上醒来竟已是午时,日头高挂。她焦急间连忙起来,正欲出门又被锦颜唤了住,道即已这般迟,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便被拖着
用了午膳才过了来。
青若心里有些内疚,过去道:“你们……可还好?”
李殊羽倒未曾料到她会过来,礼貌地起了身,脚下却晃了下,吓得青若赶忙拉住。
没想到易怜安见李殊羽这般,心下着急,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料气力不济,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往后倒去。
刚立稳的李殊羽也不管自己,一把捞过易怜安,身子从青若手中探出去,结果自是也没稳住,同易怜安一同滑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极快,青若瞬间有些傻眼,也跟着蹲□扶住李殊羽,这才急切道:“你们身子还未好,怎得劳累成这般模样!”
李殊羽见易怜安无事,转头望向青若:“责罚如此,耽误不得。”
青若将两人都扶了起来,扫了地上的衣盆一眼,才重新看向两人:“这些衣物今日都要洗完?”
“嗯。”李殊羽点点头。
青若念着两人受伤的身子,心下不忍,道:“这也太不近人情了!”想了想道,“你们这里的管事不知是哪位?我看能不能让她通融下。”
李殊羽望了望神色委顿的易怜安,想了想还是道:“殊羽本不愿如此麻烦青姑娘。然顾念怜安的身子骨,还是腆着脸拜托青姑娘一回,大恩不敢忘。”
“两位姐姐不必如此客气。”青若心下愈发内疚,连忙问了红秀的去处。听闻她在院里,便过去寻人。
红秀还在用午膳,见有人敲门,疑惑得过去开了门,见外头立着一位陌生姑娘,神色有些拘谨道:“请问是红秀姐姐么?”
红秀一时摸不准对方来头,点了点头:“不知你是?”
“我是长凤公主府上的人,名唤青若。那个……不知可否为今日新过来的两位姑娘请个假。她俩昨日刚受了罚,身子还未好透,我瞧她们面前衣物繁多,怕她们不堪重负,万一累了身子便不好了。”青若紧张道。
红秀一时有些迟疑,心中吃不准青若再长凤公主府上的地位,又怕得罪崔公公,思量了番才推脱道:“对不住姑娘。过来这里的都是戴罪受罚之身,万不能因一时恻隐饶了谁。这主我不能做。”
“红秀姐姐,可是……”青若方要开口,又被红秀阻了住:“姑娘不必再多言。红秀职责在身,望姑娘体谅。”
言罢,也不再理会青若,“砰——”的将门关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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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意
“若儿,小心些。”
锦颜再一次将青若要歪倒的身子扶稳,使之不至于磕绊到石阶。细心指导着哪里需要抬脚,哪里需要绕过。青若醉意朦胧,斜着身子,几乎将大半重量靠在锦颜怀里。锦颜本是让白风、墨雨帮忙扶着,然不过走出一段路后青若便突然停了下来,口中唤着锦颜,锦颜便上去接替了墨雨的位置。
青若双眼迷离地望着锦颜,抽出被白风扶着的左手,寻摸着位置覆在了锦颜脸上,似是仔细地摸了摸。手指从额际滑到鼻梁,又转到眉眼,最后落在锦颜的唇上。锦颜并未阻止,安静地站着,望着青若的眼神柔软而深邃。
“唔。真的是锦颜,没有诳我。”青若忽然心满意足地笑了。
“嗯,不骗你。”锦颜的声音落在青若的指尖,拂出的气息微热。
青若觉得手心有些痒,又往上移了移,重新落在锦颜的眉眼旁。
“锦颜的眼睛真好看。我一认就认出来了。”呢喃的声音,“总觉得好亲切。”
“许是见过罢。若儿纵是忘了也没关系,我知晓若儿一直都喜欢便好了。”
“我才不会忘。”青若有些抗议道。
“嗯,不会忘,”锦颜附和道,“若儿乖,我们先回寝宫,好不好?”
“回寝宫作甚么?”青若疑惑地偏着头,望向锦颜。
“自是休息。”锦颜笑着摸了摸青若的头,“回锦颜那里去。”
“锦颜那里……”青若甩了甩头,似是要让混沌的脑子有些清醒,半晌才应道,“那回锦颜那里。”
青若虽喝了酒,倒也不太折腾,乖巧地走着,虽然走得歪了些。所幸龙翔殿与云凤殿并不远,一路摇摇摆摆也只多费了些时间便回到了云凤殿。
“去准备些热水和醒酒茶罢。我怕若儿明早起来头疼。”锦颜扶着青若进门前转头吩咐白风和墨雨。
锦颜将青若小心地安放在床上,正要起身,却被青若一把拉了住。
“嗯?”锦颜重新坐回了床沿,“若儿有事?”
青若只觉得脑中有些晕眩,然眼前人儿的模样仍清晰如常,却又仿佛隐隐蒙着一层触不到的面纱。轻淡如远山的眉眼看着愈发遥远,一身白衣如谪仙,似乎随时便会踏着云儿飞去。手上的触感虽然真实温暖,然不管怎么望着,都似望不透那层笼罩的轻纱。
“锦颜。”青若怔怔地唤着,一眨不眨地望着锦颜。
“嗯,我在。”锦颜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将青若耳际跳脱出来的发丝掖了掖好,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温柔宠溺。
“不要走。”青若看着这般的锦颜,有些慌乱道。
锦颜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我没打算走。我一直在若儿身边。”
“真的?”
“真的。”
青若伸手在虚空里抓了几下,锦颜看出她的意图,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让青若的手能触到自己。
青若的手落到了实处,这才开心地笑了:“摸到了。我方才瞧着,总觉得虚幻,现下抓到手里,那层讨厌的纱才没了。”
正说话间,白风和墨雨已各自带着水盆与茶水进了门,被锦颜示意放在了附近的桌上,然后安静退了下去。
锦颜转回头重新望向青若,安抚道:“若儿,我去桌上取下毛巾,很快便回来,好不好?”
青若神色有些犹疑。
“我不走,若儿。锦颜没骗过你对不对?你可以看着我,我不离开你的视线。”锦颜拍了拍青若的手臂道。
青若这才微微松开了手。一直注视着锦颜走到桌旁,然后拧了毛巾,又端了水重新回到了床边。
锦颜将茶杯放在了床头旁的案几上,执着温热的毛巾,一点点擦拭起青若被酒意染得酡红的脸颊,然后到脖颈,接下去又执起她的手,细细擦拭青若有些薄汗的手心。
只顿了顿,锦颜便把毛巾放回了茶几上,开始解青若的外衣。
青若的意识有些飘忽,破天荒地没有阻止,只是视线从方才起便一直黏在锦颜的脸上,似在端详一件宝物一般,竟有微微的迷醉之色。
锦颜将青若的外衣脱了去,然后是亵衣,直到只剩下一个水绿肚兜。过程中,青若似流离在外,并无任何言语。然当锦颜微凉的手指无意触到青若裸/露在外的肌肤时,青若忽然身子一颤,眼中流泻出迷/乱,竟下意识地按住了锦颜的手,贴在自己的身上。


楼主:蒽_走去哪里  时间:2020-10-08 15:02:53
☆、安抚
七月的日光已足够烈。天气也愈发闷热。
锦颜的寝居里却昏暗清凉。门口的日光未来得及到达便被屏风给挡了下来,窗户上甚至遮了一层厚厚的布帘,屋子的西南角与东南角都放了两盆冰块降温。是以,青若直到近午时才悠悠醒转。
头晕沉沉得很,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要觉得抬不起来。身体则涩得似要涨开来。四肢使不上力,而某处隐秘地,更是有着奇异的酸软之感。嘴里渴得像条干涸的河,露出地表的土灰色石块。青若有些艰难地抬了抬眼皮,一时判断不出时辰,肚子却兀自咕噜地叫了声。
一片雪白的衣角出现在眼角。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在馥郁香气里响起。
“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未待青若将视线上移,一只手已自发地绕过她的颈间,扶起她的上身,揽进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水抵到了自己的唇下。
“先喝些水罢。想必该渴了。”
青若顺从地低下头,任由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将水杯抵着自己的唇,然后缓缓灌下。身体无力,连手指都不想动一分。青若又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头,想甩去脑中混沌的乱团。
微凉的触觉在太阳穴处出现,柔柔地转着圈按着。
“可有觉得好些?”锦颜低着头,帮青若按着头道。
“嗯……”青若舒服地重新合上眼,语气有些疑惑,“怎得一大早起来便这般难受。”
“你昨晚喝多了。”淡淡的声音在青若头顶响起,“又不肯好好喝醒酒茶。”
“醒酒茶?”青若皱了皱鼻,认真想了想,却丝毫没有印象,“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了么?”有些奇怪的音调。
青若抬头看锦颜,浅色的瞳孔如同日光一般光华万丈,眼底却蕴着一丝似笑非笑,唇色比往常显得红润许多。
“什么……”
视线自然地往下,白若玉的颈边赫然印着浅浅的,牙印。
话语戛然而止。一瞬间瞪大的眼。
一瞬间纷沓而至的零碎片段,以及依依呀呀响彻耳际的模糊声音。
“难受……锦颜。”
柔软的嘴唇。交/缠的舌。微凉的手指。沁出的薄汗。灼烫的小腹。潮水漫过自己的身体,一浪、一浪拍打,上涌。动情的摇摆,如荡秋千一般,往上,往下,风呼啸过自己耳边,触手可碰的天际。架起的双脚,颤乱如雨中的花骨朵,娇嫩得滴出水来。
“若儿舒服么?”
“嗯。”
不断拉长,拉长的呻/吟,在火热的夜里弥漫开来,
染上层层情/欲的雾气。
青若的脸瞬间便着了火,扑也扑不灭地燃过全身,眼底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却又似乎无法否定记忆里的那个人便是自己。
原本混沌的脑里瞬间蹦出火花,烧开了那一片混沌,被切断的记忆片段重新跳将出来,依稀的场景一幕幕闪过。被雨淋湿的氤氲画面,却有着清晰的感觉记忆。身体便也似想起了昨夜的狂乱,滚烫地如同那些耳酣面热的场景,尤其是本不以为意的□,突然之间便令人恍悟从而成为不可辨驳的证据,在提醒自己所历经的那一切的真实。
锦颜望着眼前似被烘烤过般涨红的人儿,神色镇定,仿佛昨晚那一夜只是寻常。
青若却在思绪重新回到脑中的一瞬,从锦颜怀里挣脱出来,落回了床上,然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扯过一旁的薄被,严严实实地盖过了自己的头脚。
终于没有忍住的轻笑声。锦颜平静的面容破开一条缝,泄露出越来越大的笑意。
“若儿?小心别闷坏了。”
“你先出去。”闷闷的声音从被中传来。
青若躲在昏暗的被中,呼吸急促,身体依旧发着烫。她不敢相信那些动作、那些声音竟是自己所做,只觉得恨不得消失了才好。
安静下来的空间。有一霎那,青若以为锦颜依言默默出了去。
然下一刻,一双手却连带着薄被揽了自己满怀。
那手,隔着薄被,从自己的肩头一点点抚过,落在自己的腰上。青若只觉得似乎赤身**一般,被那熟悉的手抚过全身,微凉的、纤细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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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颜重新抬起头来:“明珠公主顽劣习性宫中皆知,小魔头一个,我非佛法高深的大法师,可震不住她。若是她一道去,非翻了天不可。”
“瑗儿不会的,皇姐……”锦瑗瘪着嘴,眼中已有了泪意。
锦颜却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然青若可不是那样轻松了,她瞧着那张与锦颜有几分相像的小脸上出现这般表情,心中不忍更甚,拉着锦瑗来到锦颜桌案前,道:“锦颜,便让她去罢。大不了,我管着便是。保证她不会乱来。”言罢,伸手下意识按在了锦颜没有拿书搁在桌案的左手上。
锦瑗闻言,连声点头附和。视线却瞟到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心中惊叹。她知皇姐向来不是一个愿同他人亲近的,便是身为妹妹的自己,也不敢放肆。青若姐姐竟敢将手放上去,啧啧。
锦颜感受到手上的触觉,只顿了顿,便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将书翻过一页,并未看向两人,只淡淡道:“你管不住她。”
锦瑗自是注意到锦颜抽出手的动作,心道果然如此,又听到锦颜的话语,心下焦急,耳边青若又开了口。
“锦颜,便,便让她去罢。”青若的声音有些低。
锦颜闻言,终于抬起了眼,望向两人。锦瑗连忙保证道:“皇姐!我真的听话!便应了青若姐姐罢,好不好么?”
锦颜沉吟了片刻,视线滑过青若有些恍惚的神色,沉吟了片刻,才道:“既如此,我考虑下。瑗儿,你先回去罢。”
锦瑗心中一喜,明白皇姐松了口便是有了希望,脸上又有了欢喜神色,乖乖退了下去。又向送她出来的青若道了好几声谢后,才随着在殿外等候的丫鬟回了自己的明华宫。
青若则在锦瑗蹦跳的身影消失后,有些怔怔地望了自己的右手一眼。
最后,锦颜终是同意了锦瑗的要求。这般,前往大兴善寺的队伍便扩展到了长凤公主、明珠公主、青若、墨雨和赤电。
很快,七月十五的日子便如期到来。一行人起了个大早,便驾车赶往大兴善寺。
因明珠公主的加入,自然是她同锦颜一辆,而青若则被安排和墨雨、赤电一辆。两辆马车一路往城南的大兴善寺赶去,不消多时便到了山脚。此时虽天方蒙蒙亮,然山脚处已是行人络绎不绝,皆是过来参加盂兰盆法会的。此中以女子居多,偶有个别男子,必也是陪同家中夫人一道而来。到了此处,便需弃了马车,步行拾级而上,便是皇家也是一般。
几人将带来的大内侍卫留在山脚下待命,十余个暗卫仍在暗中保护,一行五人往上行去。
盂兰盆法会已历行几世,深得民心,实乃由于其强调藉供养十方自恣僧,以达慈孝双亲,乃至度脱七世父母的思想,与崇尚孝道慎终追远的伦理传统不谋而合,因此也受到帝王的倡导。
这几年来,一直是由慧介在这日接待皇家中人,这次也不例外。锦颜几人方到了寺门口,慧介便迎了上去,将几人一路引到了盂兰盆会举行的大雄宝殿。此时,宝殿地上已陆陆续续坐了些人。锦颜几人自是在前方留了位置,便过去坐到了蒲团之上。
空气里有寺庙惯有的檀香,极浓郁,闻之令人心定神安。耳边传来隔壁殿中的颂经声,倒是整齐划一,声音沉浑有力。锦瑗方一进来,便左右瞧了瞧,觉得这寺除了比其它的宏伟壮观些,也无甚其它区别。而至于宏伟壮观,对于身为公主的她而言,实在是没什么看头。此次出来,自也不为这些,不过是实在无趣得紧,又听闻青翎也会伴随母亲过来,想着好久不见,还没机会把那日夜宴之上的丰功伟绩告诉她,心里痒得很,才过来凑个热闹。甫一落座,便开始四顾,寻思着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
片刻后,门口便出现了她盼望的身影。
青翎虽不过十一,却已渐渐现出一股青涩的风华来。眉间沉静,气质卓然,身上书卷气极浓,却又并不显得太过死沉。想必用不了几年,便又是一个美人。此刻进来,视线很快被落到了转过头朝她使劲眨眼的锦瑗身上。只微微一顿,便瞧见了另一边侧对着她的青若身上,示意性地拉了拉沈芸的衣袖。
沈芸方进殿门,还未来得及寻座位,袖子便被扯了动,接到女儿示意的目光,很快便发现了青若的身影,当下心里激动,连忙过了去。
“若儿。”
青若耳中忽然落得熟悉的呼唤,不再是平日里锦颜那清清淡淡的声音,而是带着岁月的痕迹,温沉如水,当□子一震,连忙转头,果然是许久未见的娘亲!
“若儿。”沈芸蹲□来,握住青若的手,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儿,是瘦了,还是胖了,也不知在宫里过得如何,许多问题在喉头绕了好几圈,出口的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可还好?”
青若的眼眶里瞬间便含了泪,有些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忍着泪意点点头,害怕一出口便是决堤。
“那便好,那便好。”沈芸镇定了下心神,念着是在大殿之中,不便多言,便拍了拍青若的手,小声道,“有什么事听完法会再说。”言罢望向早已转过头来朝她礼貌地笑着的锦颜点了点头,“这段时日多谢公主照料若儿了。”
“应该的。”锦颜道,“夫人不必客气。我们会在寺中过上一晚,想着夫人应也会过来,便带了青若出来让你们见上一见。青若念家得很,此次能见到夫人,也算不虚此行了。”
沈芸点点头,这才寻了个锦颜她们后面的位置坐了,眼睛却还不时地在青若身上停留。看到青若并未消瘦的样子,才放心下来。
“无事,你过去罢。好好陪陪娘亲。”锦颜见青若一直忍不住转头,低下头在她耳边道。
青若感激地望了锦颜一眼,起身挪了位置。
一旁的锦瑗见状,连忙也依到锦颜身边,一脸期待地望着锦颜。还未待她开口,锦颜便宽容地开了口:“知道了,你也过去找青翎罢。”
“嘻嘻。谢谢皇姐!”锦瑗闻言,自是欢乐地离了座,过去了青翎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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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兆
盏茶时间,大雄宝殿里的蒲团已渐渐坐了满。殿前偌大金色佛像下穿过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和尚,同时诵读了一声佛号,与此同时,了空大师身着宽大的白色僧服,低垂着眼,眉毛有些微微泛白,正缓慢而镇定地走了进来。
了空大师是大兴善寺前任方丈,然于俗事无甚兴趣,因此只担任了几年便将方丈之位传了下去,自己则一心钻研佛法,曾在藏经阁内居五年未出。他担任盂兰盆会的布道者也有许多年头,一直为人们所敬仰。这厢,他在锦颜身前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盘腿落了座,阿弥陀佛了一声,手上念珠依旧有节奏地拨着。
本还有些声响的殿内,在了空大师落座后已彻底安静了下来。
方才金像旁的小和尚在了空大师身后执着香点了,放在佛龛处,香气渐渐缭绕上升,小和尚乖乖地站在了了空大师身后。这般,了空大师低沉沧桑的声音才在殿里响起。
锦颜对佛法这种事本是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的。毕竟皇家之人,现实之事看得太多,相较于天命,更信人力。然对于这些大师,心里到底也是有些尊敬的,因此听经途中一直望着了空大师,专心听着佛法布道。
虽然布着道,了空大师的眼皮却一直没有抬起过,和蔼得坐在那里。白色僧服被洗得有些旧,却十分干净。若是单纯这般看去,便如同一个衣着质朴的老人家一般。然声音却沉沉稳稳,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两个时辰后。
法会在了空大师又一声阿弥陀佛中近了尾声,他重新站了起来,由身后的小和尚搀扶着,走了出去。
这时又有一个和尚过来发香,亦是从佛像前排的人那开始,一个个轮流排着队去佛龛处上香拜颂,然后便从侧旁转到门外。锦颜执着手中黄色的香火,依着惯例在心底为皇家祈福了一番。再抬头看那佛像,也同方才了空大师一番垂着眼俯瞰着众人,面色虽平静,却自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感觉出来,似是在叹红尘软丈,如万里泥淖,陷而不得出。人微小之力如蝼蚁,抵不过命运的大手挥弄般。锦颜见状不知怎得心底有些不安,只望了一眼便低下头,祈福完顺着队伍出了殿。
门口等着慧介,见锦颜她们出了来,和善地笑了笑,道:“姑娘可是依着往年习俗,去其他殿走走?”
锦颜点点头,途中道:“我想等会过去见见了空大师,不知可否方便?”
“这我也不知。我可以领姑娘过去,只是倘若了空大师不见客,还望姑娘谅解,非是大师冒犯。”慧介想了想道。
“无碍。随缘便可。”锦颜倒不甚介意。
正说话间,忽然一声轻微的“扑——”的一声,锦颜身后的墨雨下意识地抬头朝天看去,一个黑色物事直直地掉落下来,在锦颜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正落在锦颜脚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介见状连忙闭着眼,手上念珠转动,诵了几句往生咒。
方才落在地上的竟然是只染了血的乌鸦,身上插着一支箭,血沿着箭头伤口处泅出来些许,剧烈的惯摔也使乌鸦的一些黑毛飘落开来。
墨雨下意识地往屋顶上扫了眼,却没发现什么动静,便蹲□去,发现箭头没入乌鸦体内较深,可见对方力道之猛,似非寻常猎户所为。
锦颜低头望着脚边的乌鸦,有一根沾血的黑毛不小心正飘到了她的乌色靴边。锦颜脸上并无甚表情,只专注低着头望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的赤电则有些看不下去,忙抬脚将那根羽毛踢开了些许。锦颜这才抬起头,重新看向慧介。
“阿弥陀佛。”慧介念完往生咒,有些歉意地抬头道,“真是对不住,寺里竟然发生了这般事。”
“意外而已,怪不得你们。”锦颜示意无事,接着走便是。
待几人陆续走完各个大殿,慧介便依言领着锦颜去往了空大师那里。
“这个时候,了空大师一般都在自己的禅房打坐。”慧介解释道。
到了禅房处,门口依旧站着方才那个小和尚。只见他垂着头,身子靠在门框处。众人走近才发现小和尚闭着眼在打盹。慧介看得不禁有些发笑,又碍于锦颜几人,硬生生憋了住,抬手拍了拍小和尚的肩头,口中唤道:“悟因,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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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因小和尚被拍了醒,头往下一顿便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望向眼前几人,视线在路过锦颜时停留得略微长了些。
慧介显然看了出来,忍住不去拍悟因的头,故意拉沉了脸。
悟因感受到师叔的严肃目光,不禁红了脸,口中喃喃道:“□,空即是色,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然后低下头去,倒是一脸忏悔模样。
慧介见悟因这般,不禁有些尴尬地望向锦颜,见公主没有动怒,这才转头同悟因道:“这位是皇宫来的施主,想过来见一见了空师父。你去问下罢,看了空师父可否相见一面。”
悟因连忙点点头,正欲进去,忽然被锦颜唤了住。
“无需提我身份,只说有位女施主拜访便可。”
悟因虽一怔,但也没多问,推了门便进了屋。
只不过片刻,悟因便出了来,笑着道:“师父请女施主进去。”
锦颜点点头谢过,嘱咐了墨雨两人等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禅房比锦颜想象得要小上一些,只有一个矮榻,旁边放了一杯茶,室内连桌椅都没有。矮榻正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禅”字,笔风圆润舒缓,流动间却是极其自然,勾折之间也丝毫不见尖锐之笔。而了空则坐在那个矮榻上,依旧是垂着眼,手中一串佛珠缓缓转动,嘴唇蠕动,无声地诵着经。
锦颜并不打断,站在矮榻前垂手立着,抬头观赏着那个“禅”字。望得久了,心神便有些空荡起来,似被那一笔一划所感染,望得越久,这感觉便越强烈,好似站在高峰之处,举目无人,唯有天与地,云与石般。
回过神来时,锦颜才发现了空大师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睁了眼,正望着专注看字的她。方才殿中布道的质朴老人形象转眼便完全褪了去,和蔼之色也毫无踪影。那双看着锦颜的眼睛,真正的古井无波,深邃睿智,仿佛跳脱红尘之外,竟如方才那佛像一般,带着悲天悯人之色。
“大师。”锦颜虽心中有些震颤,脸上还是带着敬意,双手合十道。
“嗯。”了空点点头,声音和缓道,“禅房无椅,只能委屈施主站上片刻了。不知施主寻老衲何事?”
“不过是敬仰大师风采,特意过来拜访一番。”锦颜道。
了空凝视锦颜良久,忽叹了口气:“施主身上杀戮之气过重,虽无甚戾气,然人死总有怨气萦绕,于身于心皆不利。”
锦颜认真地回望着了空答:“身在其位,必谋其事,实属难为。”
了空闻言顿了顿,端详着锦颜:“观施主面相,乃是极为富贵之人,自有气运所佑。可惜红颜唇薄,怕是命途不免多舛,所历磨难众多。若是一生平淡,如一般女子倒也罢了;施主眉眼之间却又有不折不曲之意,刚毅不下男儿,怕注定要同那些命运里的东西相抗。”
锦颜只淡淡笑笑,似是并不在意:“大师所言,小女子谨记。只心意所属,必是努力才是。随波逐流非是我愿。”
“阿弥陀佛。万般皆空象,佛庇世人,却也唯有自渡。红尘执事,人人皆需历劫而过。方才见施主观字良久,便知施主兰心蕙质,佛心通透,想来也是无需老衲多言。”言罢,了空已重新垂了眼。
锦颜见了空大师这般,也知该是离开。然转身前还是将之前准备的问题问了出来:“小女子自身不足挂齿,此次前来,只望得大师一言,可否保身边人所安?”
“前路荆棘,总不免衣裳破裂,发丝凌乱,皮破血现。开路者必当其冲,无一人可不伤,却也无一人皆覆。只是看,那牺牲者是谁了。阿弥陀佛,世事皆有因果。前世因,后世果。老衲虽瞧出施主悖俗扰尘之命,却不敢善违天和。命皆注定,因果循环,局外之人皆无法入、无法乱。老衲只望施主能始终心留一线。”了空并未再抬头,手中转动念珠的动作却略微快了些。言罢,原先的庄严之色略微淡了去,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了寻常老人的和蔼,竟朝锦颜递出手来,掌间是那串被磨得有些润滑的乌黑念珠,“结善因,得善果。若姑娘不嫌弃,便取了去罢。这珠子跟了老衲也有十余年了,老衲时日无多,是时候该送给有缘人了。”
锦颜未料这般状况,然只怔了怔,还是顺从地接了过来:“多谢了空大师。”
了空并未再开口,只点点头,继续垂着眼默默诵经。
“小女子不打扰了。”
锦颜见状,便转身退了出去。
“阿弥陀佛。红尘险阻,世人苦妄。”欲开门时,身后遥遥地传来了空的叹息声。
锦颜的神色已恢复了寻常静默,眼底却有决然神色。低下头望了手中温热的那串念珠。每颗圆润的乌色珠子上皆细细刻着几道经注。
若是荆棘遍地,便由我来当那开路之人罢。
纵然红尘险阻,也定护你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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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若依依不舍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点了点头。
锦瑗也方收了视线,无意间抬头,才注意到青若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眶更是红红的,顿时惊讶道:“青若姐姐,你怎么……”话音未落,锦颜的手便不动声息地暗中按在了她肩头,聪明如她,立马反应过来,极快地改了口,“唔,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无事,方才有些不舒服,现在好多了。”青若开口道,声音也带上了沙哑,眉目间有疲倦之色。
“嗯。青若姐姐要好好注意身体噢。”锦瑗顺口道,眼角瞟向锦颜,带着邀功般的神色。
锦颜轻轻拍了拍锦瑗的肩,才挪了开去,低头朝青若道:“待用完膳陪我去房里小憩片刻罢。今日天热,待晚上凉些了我
们再逛,你也顺便休息下。”
青若点点头,应了下来。
大兴善寺准备的素膳的确很不错,清淡却不失滋味,菜色又丰富,然一顿午膳用完,还是几乎没怎么动。青若经过方才同沈芸的一番言谈,心里难受。锦颜见青若这般,自也是没甚食欲,只细心挑选了几样好的菜色,夹到青若碗中。青若神色有些恍惚,又不愿锦颜担心,她夹什么,便无意识地吃什么,若是碗里没菜了,也照常扒着白米饭。不一会锦颜便阻了青若,道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想先回房休息,问青若是否饱了。青若自是点点头。她本没什么心思用膳。这般,两人便率先离了桌子。锦瑗不喜素菜,纵是烧得美味,也兴趣寥寥,动了几筷子便停了手,心里暗暗打算等会让暗卫出寺去将“福满楼”的叫花鸡、大烧鹅、还有油焖红抄手去买来,下午慢慢享受。念及此,更是对满桌菜没了动手的欲望,见锦颜两人离桌,自己也紧跟着两人离开了。
墨雨同赤电很无奈地看着满桌的佳肴,不禁感到压力很大。
“青若姐姐不开心么?”赤电晃着脚在吃饭间隙不忘问墨雨。
“也许罢。”墨雨下意识地瞟了两人方出去的门口一眼,又低下头默默用食。
“墨雨姐姐自从苏州回来后也看起来不太开心呢。”赤电又道。
墨雨的手顿了顿,才重新恢复了动作,声音却似有些飘渺的样子。
“哪有。”
“就有。自从你们苏州回来,赤儿很久没见墨雨姐姐笑了。连白风姐姐也曾对墨雨姐姐的背影叹过气呢,只是墨雨姐姐没看到而已。赤儿无意看到了,白风姐姐当时的脸上,唔,神色有些奇怪。”赤电诚实地问道,“墨雨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墨雨终于不再夹菜,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整个人有些出神。
原来。已经这么久没笑了么?
“墨雨姐姐?”
赤电清脆的声音重新唤回了墨雨。
墨雨轻轻将筷子放回了碗上。
“我吃饱了。赤儿慢慢吃,我先出去安排下公主房间的护卫情况。”言罢,便站了起来。正待迈步,衣摆却被一只小手拉了住。
“墨雨姐姐,是赤儿说错话了么?”
赤电仰着头,认真地望着墨雨道。神色有些紧张道。
“当然不是。赤儿不要多想。”墨雨微笑着摸摸赤电的头。
“墨雨姐姐,你虽然笑着,赤儿却总觉得你没有笑呢。感觉……”赤电认真地斟酌了番,才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感觉墨雨姐姐这里很闷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以前那般了。”
墨雨神色有些怔怔,在赤电清澄的凝视中心底忽然有极细微的疼痛泛上来,便如那些无眠的夜晚,心口闷闷的针刺感。
“墨雨姐姐,为什么不开心呢?”赤电重新问了一遍,神色关切。墨雨姐姐的样子,仿佛像要哭出来般,看得让人觉得难受,还有心疼。那个时候,白风姐姐是不是也是心疼呢?
“许是,和青若姐姐一样吧。”墨雨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门口。焦距却有些涣散。
都是因为,那些难以控制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却又知是不正确的、不应该生长的情丝。它们在心头,一寸寸扎下根,然后繁盛。却因不可诉说而变得隐晦,只能独自忍耐不见天日所带来的压力与日复一日挣扎的深陷。
赤电觉得墨雨姐姐似乎不是在望那扇门,而是在望更远的地方。那眼里有现在的她不懂的东西,那东西太沉重,是如今的她无法承受的。
“好了,我先出去了。赤儿还在长个子,记得多吃些。”墨雨的目光重新回到赤电身上时,已恢复了正常。
“嗯。”赤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到墨雨出了门。
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赤电以为墨雨姐姐会要摔倒。那挺直的身影,在门开的一霎那,仿佛颤抖了下。然而下一瞬,墨雨姐姐仍旧脚步沉稳地出了门。
许是自己的错觉罢。赤电想着,便举起了筷子。
嗯。这寺的菜真不错,比御厨做得不差。可惜,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了。赤电眨眨眼,眼底有着孩子的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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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
青若静静地躺在床上,疲倦地阖了眼,思绪却乱得很,压根不给自己喘气的空隙。胸口闷得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想起方才自己同娘撒下的谎言,便觉得又愧又疚,对自己失望极了。耳边传来衣料簌簌的摩擦声,轻微的脚步声,这般过了不久,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以及熟悉的,怀抱。
那双手将自己温柔地圈在自己怀里,下颔轻轻抵着自己的额,在炎热夏日里依旧温凉如水。紧接着,背后传来轻缓的拍动,清清淡淡的声音温和熨帖。
“先睡会罢,别多想。今日起得早,匆匆便赶了来,想必该是累了。”
青若心里的惊涛骇浪仿佛被这个声音轻轻抚过,那些紊乱成团的思绪也被这个声音细细划开,一颗躁动的心此时才缓缓平静下来。心里的难过与委屈却在这体贴的安抚里蔓延成泛滥的趋势,几乎要落下泪来。
耳边沉默了片刻,忽然有极轻的话语落下,轻飘飘地不着底,轻的仿佛一片柳絮,只需一阵风便会吹往它处。那梦呓般的声音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青若闻言,一怔之后便摇着头。不是这样的。青若的心里重新激起波澜,此时却更多的是酸楚,泪水不受控制地浸入埋在眼前的月白色亵衣里。她并没有责怪锦颜的意思。这本是两厢情愿之事,在当初未曾开始之前,锦颜便早已同自己道明了这条路的艰难,自己何尝不懂?如今不过是刚刚开始的艰难,此后种种,许是比这些更加黑暗艰辛。只与娘亲的一个照面,竟已脆弱成这般,锦颜想必会很困扰罢。真正说对不起的,明明该是自己。
锦颜伸手轻轻按住了青若摇着的头,重新将之按捺回怀里,头微微抬了抬,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些,才继续道:“我知你终须在亲情面前走出这一步。我没有阻止你与你娘的相见,正是因为知道这步于你而言的困难。若儿,你定又将那些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可是错不在你。你不喜撒谎,一直是个善良实诚的孩子,你不想伤你娘的心。这些我都知道。过错的原因一直是我。”锦颜看着青若泪眼朦胧地抬头欲要为她辩解,只轻轻笑了笑,伸出食指抵住了青若的唇,阻止了她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可是不是那样的。我并非为了安慰你才说这样的话。一直是我,是我将你扯上这种牵绊。更恰当的说,是我,将若儿你诱走上这条路的。”说到这,锦颜唇边忽然有了一闪而逝的笑意,目光有些悠远,仿佛是忆起了什么般,口中仍道,“所以你看,这事并不怪你。只是有时,我们总是身不由己罢了。”
青若早已在这番难得的长语里哭得泣不成
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会陪着你,若儿。所以,不要放开我的手。”锦颜重新拥住青若,垂着眼道。
“嗯。”青若用力回抱住锦颜,声音被哭声割得有些破碎,“我们会在一起的,直到老去。”
“是啊。直到老去。”锦颜的眉眼微微弯起来,“直到白发苍苍,行走蹒跚,也还在一起。至于现在,好好睡一会,你太累了。等醒来,我们便什么都能克服了。”
折腾了半柱香后,青若才在锦颜的怀里带着泪珠入睡了。
锦颜端详着青若的睡颜良久。右手隔着空气缓缓拂过那张熟悉的轮廓。
熟悉的。间接亲眼见证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容颜。有些肉的脸颊依旧白嫩如婴儿,与十年前仿佛无甚不同。扑扇的睫毛,有些微微卷翘。那小小的嘴唇柔软而甜美,笑起来有乖巧的弧度。不同的只是,头发一年比一年地长了,也开始能挽起一个少女的发髻;身子也往上蹿着,从那个小不点蹿到了自己的鼻尖处;以前肥嘟嘟的身子也长开了,有了女子的曲线,伏在自己身下时足以令自己动情;眉眼之处虽仍羞赧如同小时,却也渐渐带了女子的青涩年华,并在岁月的洗礼下出落得愈发水灵。这一切处的角角落落却还是能寻见昔日那个幼童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眼睛。纯粹依旧。
锦颜的手指轻轻在青若的眼睛上方滑过。
多想,保护好眼前这个女子。保护好那一份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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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沐浴,则是因为在靠近刑部尚书时锦颜身上沾了血,不得不先弄干净。
青若听完,脑海里浮现锦颜犹自滴着水的发梢的画面,想来,该是匆匆忙忙沐浴完便赶了过来。念及此,青若的心忍不住颤了下。强烈的愧意从心底涌上来,鼻间有些酸涩。本便情绪不佳,忙碌了几个时辰的锦颜,应该从自己这里得到抚慰,结果却是遭受了疏离的推拒。一想到这些青若愈发觉得心疼难耐。那个一次次给予自己安慰的女子,却在付出后得不到同样的回报,想来该是多么难过。
“青若姑娘不必多责,公主不会为此怪姑娘的。”墨雨瞧见身旁的青若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虽同样为公主心疼,然而还是劝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愈发内疚。”青若喃喃道。她何尝不知锦颜不会怪她。可是锦颜愈体贴,青若愈觉得这次自己伤了她的心。
墨雨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去安慰,沉默下来。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河旁。大兴善寺依水而建,这条河久而久之便因大兴善寺鼎盛的香火而被唤作善水河,平日寺中生活用水皆是取自此河。此时,河里泛着点点星光,映着平静清澈的河面,在黑夜里愈发显得安详。这些正是依着盂兰盆节惯例,人们在河中放天灯为死去的亲人祈祷。此时岸上也站着零星的人。青若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那个一身白衣,在黑暗里散着微微光华的女子。
青若急得忍不住快走几步。
墨雨顺着青若的视线望去,自是也望见了公主,只是很识相地停了下来,远远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两人。
青若的脑子嗡嗡作响,分明离别不过一个时辰,却好似隔了许多光阴。眼前女子的熟悉轮廓出现在自己面前,竟令自己的心跳得快速非常,胸口溢满的思念已如泛滥河水。
似乎是感觉到青若的靠近,原本安静望着河里那些天灯的锦颜,缓缓偏了头,朝青若方向望过来。
青若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下来,那双在夜里依旧流光溢彩的眼睛,此时静谧得仿佛一个不曾戳破的箴言,沉伏在未知之处,瞧不见底。似乎在想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然在见到青若的一瞬间,微微亮了亮,方才照出了眼底无意泄露的一抹寂寥。平静湖面起了波澜,晃荡了下,又重新陷入平静。而青若的脚步,在这样的注视中不禁停了下来。
此刻的两人,尚隔了几步的距离,夜风徐徐地从两人中间穿过,拂动了各自的衣衫。
青若竟觉得,有些挪不开脚。许是还未想好怎么道歉,许是那样转眼即逝的寂寥令心头震颤不已,许是,带着情怯。她望着锦颜,希图从那双眼里读出些什么,却紧张得什么都看不懂。短暂的沉默令她不安。
一声悠悠的叹息随着夜风飘落在空中。
“过来。”锦颜注视着青若几许,唇未动,才开了口。
青若仿佛一个罪行累累的犯人,陡然间得到了口谕释放,身子一颤,人已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
“我……”青若嗫嚅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当说话间,对方已伸出手,忽的将她扯入一个怀抱。
扑鼻的馥郁香气。以及将自己整个人包围的柔软与温暖。溺进去,便再也不愿出来。
明明周旁还有人,却已被自动屏蔽在了两人世界之外,天地之间只余下眼前这个拥抱。
青若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缓缓泅湿了锦颜的衣袍。
“哭什么。”锦颜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夜风里显得格外温柔。
“方才我心情不好,所以……对不起。”青若将脸埋入熟悉的怀中,将哽在喉咙的歉意吐露出来。
锦颜轻轻嗯了声,停顿了会,轻轻道,“我接受了。”
青若心里梗着的刺终于在锦颜的轻声中融化。
“不过,”锦颜并未结束话音,继续道,“若儿对我这般冷淡,虽已道了歉,但是不是还该惩罚下?”
青若耳根一红,然的确觉得是自己不是,低声道:“什么……惩罚?”
锦颜俯□去,声音里带了笑意,在青若耳边道:“自是……情人间的惩罚。”
话语喷洒之间的热气触到青若耳朵,那里的霞色便愈发浓起来。索性在黑暗里,除了离得近的锦颜,其他人并看不见。
青若闻言心底羞意难当,此刻清醒过来,终于认识到旁人的存在,内心挣扎了番还是依依不舍地离了锦颜的怀抱:“有被人在,正经些。”
“你想到哪里去了。”锦颜无辜地挑了挑眉,“我只是想罚你三杯酒罢了。”
青若毫无气势地剜了锦颜一眼,红着脸,说话也是软软的:“谁叫你都不解释……”
“也是,我也有错。”锦颜点点头赞同道,“既如此,我也罚三杯罢。正好……”锦颜的声音低下去,轻的只有青若听到到,“来三杯交杯酒。”
青若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脑海里闪过两人互相绕过彼此手臂,喝着交杯酒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带着羞意:“谁……谁要同你喝交杯……酒了。”
“若儿不同我喝,还想同谁喝不成?”
“我……我谁都不喝!”
“那真是可惜了,若儿不同意,便只能罚你自饮三杯了。”
“你,你也得罚!”
……
墨雨站在远处,看着两人拥抱,亲密地说着话,心也跟着柔软起来。视线不知不觉便落在了河上的某盏河灯处。那摇曳的烛火微微透出光亮,如同正在低诉情话的女子,婉约而深情。
心底的那个影子,也随着那一摇一晃的烛灯,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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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青若不知此刻自己正在被提及,仍窝在锦颜书房,站在书架前一本本寻着是否有中意的书。旁边锦颜则专注地处理着事情,同时将紫雷带来的情报过了一遍,思考着近来发生的刺杀事件。
青若随意取了本毛诗,过去窗边的榻上翻看。对于毛诗青若倒已经有些烂熟于心了,然心中仍是为那些诗句所倾慕不已。不料才翻了没多久,就见有些毛诗旁都批注着一些蝇头小楷,虽瞧着娟秀,笔锋却又略微凌厉,正是锦颜的字。青若下意识地抬头悄悄瞄了瞄低着头的锦颜侧脸,见对方垂着眼,纤长的手指握着支小狼毫,正在写些什么,偶尔停顿下来思忖一番,又接着下笔。那认真的神色不禁让青若的心漏跳了一拍,兀自微红了脸撇开视线看手中的毛诗。锦颜当时看毛诗应很是仔细,那些字便附在书页边的空白处。有时觉得特别好的,也会在旁边重新抄写一遍。青若看得兴致盎然,唇角不由得带了笑。
当青若翻到《采葛》时,那蝇头小楷又出现了: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三岁不见,思之如狂。思之如狂,望我神伤。
青若怔了怔,有些不解。看这些话语,似乎并非纯粹是因诗中所述而感叹,更像是……因自身相似处境而发。
果然,在之后青若又翻到了一句,是标在《桃夭》旁:之子于归,唯吾愿矣。
这更像是……因心中之人所发出的感慨。
青若感觉心口有股难言的酸涩冲上来,漫过自己的口鼻。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压制住那感觉,并且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她又忍不住抬头望向锦颜,看着那轮廓优美的侧脸,不禁有些晃神。
说不好奇是假的。说不难受……也是假的。
怎样的人,才会住进那个美好的人儿心中呢?会让她“思之如狂,望我神伤”,会让她觉得“之子于归,唯吾愿矣”。想来,应是恋得极深,才会让一向淡薄的女子牵挂于心。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问。
锦颜忽然微微偏了头。正对上青若的视线。
一瞬间,青若只觉得心下慌乱,避无可避,做贼心虚般的将手中毛诗合了拢。
“锦颜,你想要吃些什么吗?我去厨房弄来。”为了躲避这一刻的心虚,青若在对上锦颜视线的时候连忙说道。
锦颜沉默了会,就在青若想重新说话之时,才开了口:“若儿那天做的莲子羹很好吃。”
青若闻言心一松,从榻上起了来:“那我这便去弄。你等我会。”
锦颜点点头,又接着垂眼做事。
青若将手中烫手山芋一般的毛诗重新放回了
原处,见锦颜仍管自己写字,暗自庆幸,甫一放好便出了门。
在那扇门关好之后,锦颜却停了笔。微微抬眼,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望穿它似的。之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书架上。
那本毛诗安安静静地躺在原来的地方,倒映在锦颜琥珀的瞳中。
青若站在锅炤前,心思禁不住又飘回了毛诗上。那一行行蝇头小楷不时在脑中浮现,深情,又温柔。
再回神时,青若不禁轻声“啊——”了声。
锅里的羹翻滚得厉害,里面的水几乎已经被耗干了一半,莲子的清香分外浓郁,与那黏连的羹搅和在一起,贴在锅壁上。
青若不禁懊恼得闭了闭眼。然后将失败的莲子羹到了掉。准备重新来过。
门口进来一个微胖的御厨,正瞧见青若倒羹,微微愣了愣,忍不住道:“姑娘……要不让小的来罢?”
青若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瞧见对方,知道对方是好意,笑着婉拒了:“没关系,不用了。方才出了回神,没把握好时间。师傅去忙自己的便好。”
御厨似有些局促的样子,呵呵笑了声,搓着手道:“那姑娘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唤我们便是。”
“好的。谢谢师傅。”青若乖巧地道了谢,见到对方出了门,方才又专注地继续做羹。
这回,可不能再走神了。青若摇了摇头,打算甩掉脑中那些困扰。
这般,花费了比平日更长的时间,莲子羹才完成了。思及天气炎热,青若在完成的羹里多加了两个小冰块,这才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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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若被狱卒反问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眼底的火苗晃了晃,声音已有了一丝裂缝:“可是,他们已经为他们的过错付出了代价……他们失去了自由……”
“可笑!如此说来,我若恨谁,杀了便是,大不了关在牢里好吃好睡,不过是不能自如行动,还能管饭。多划算。”狱卒斜了青若一眼,低声道,“愚蠢的善良。”
青若皱着眉,怔怔的模样。
狱卒见青若不再开口反驳,才满意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姑娘若是侥幸出了去,听我一声劝,早早离了皇宫是非之地罢。否则这般天真,害死人不偿命。”
青若闻言脸色倏地惨白。
对方却已不再管她,重新回了自己的位置。
是了。她已经害了锦颜。若不是自己没有心存警戒,如何会让人得逞?她知晓锦颜的膳食每餐皆是白风负责,以保证她的安全。她也曾笑着问锦颜御膳房的膳食本便经过把关,为何还如此戒备。当时锦颜不过是淡淡笑着说因为是在皇宫,而她是长凤公主。如今想来,正是因为她是锋芒早露的长凤公主,才会愈发危险罢。可是不曾最后竟是自己这里被找了空。狱卒说得何尝不是?
半晌后。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监牢里响起。片刻后,明黄色的衣角出现在青若的视线中。
“想出什么没有?”少年明朗的声音里带了一份低沉的威严。
青若抬头,见到锦麟站在铁栏外,身后则是白风同一个年轻的太监。
“皇姐昏迷不醒。这与她性命攸关,还望青若姑娘好好想想。”锦麟又道。
青若用手撑了撑,然后站了起来,与锦麟面对面站着。她并未先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白风。
“公主……可好?”
白风犹豫了下,才斟酌着话语道:“不太好。御医说只有找到解药才行。”
青若脸色苍白,沉默了会,才看向锦麟道:“我昨晚……想了一宿。昨日我做银耳莲子羹时,曾在御膳房碰见一个丫鬟。她虽没直接接触过那粥,然却探头闻了闻。那时我正好被挡住视线。因她动作极快,我也不疑有它。这之后一路便没人靠近那碗粥。若不是我,便定是她了罢。”
“你可记得她的样子?”锦麟语气有些按捺不住的急切。
“嗯。记得。但不知她是哪个宫里的。”青若点点头道。
锦麟转头望向身后的太监:“永喜,你速去查明,昨日下午,有谁在青若姑娘做粥的时候到过御膳房。”
“是。”永喜闻言退了下去。
“其他可还有线索?”锦麟又转头问青若。
青若摇了摇头:“没有了。”
锦麟望了青若一眼,叹了口气道:“青若姑娘,朕并不愿怀疑你。如今得知你下狱的消息,你爹爹和哥哥已经入宫来过了,担保你不会做下这种事来。然除非抓到下毒者,否则朕还是不能将你释放,否则难以服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青若姑娘体谅朕的难处。”
“青若知道。”
锦麟看了眼青若,顿了顿才道:“白风有话同你说,朕便先走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锦麟言罢,留下白风,独自出了去。
“青若姑娘。”白风望着不过一夜不见,便有些憔悴的青若,心中不忍,“你可还好?”
“我没事。”青若摇摇头,神色悲伤而焦虑,“我只是担心锦颜……我知晓我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只希望白风姑娘能尽快抓到凶手。”
“放心罢,我不会让公主有事的。”白风坚定地望着青若,让青若觉得,对方并不
是单纯安慰她,而是有信心抓住凶手,救回锦颜。
“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青若露出笑容,却并未驱散眼底深切的悲哀。
白风知晓言语无法安慰青若,除非知晓公主安然,否则对方必会担忧不已,因此只好道:“只能请青若姑娘在牢里先委屈一些时日了。我会打点好,不会让青若姑娘受苦的。时日紧迫,我先同其余姐妹去商量救公主的法子,待得空再过来。”
青若点点头,目送着白风出了去。
然后,靠着墙,缓缓坐落在地上。
其实,不是那样的。
青若的目光渐渐飘远。
即便知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多希望,能陪在那人身旁,哪怕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希望能紧紧握着她的手,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坐在牢里,与她隔着千万里般的距离,受着煎熬。总是,总是因为自己,一次一次让她陷入困境。无论是滁州那场鲜血淋漓的暗杀,或者苏州你死我活的争斗,甚至为了救自己而受伤流血。这一切的一切,她始终保护着自己,可自己却似乎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自己多想做些什么。
青若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里渐渐有了血腥的味道。
当自己在牢里仍被保护着,她却又一次陷入难境。却总是无力。十余年养在深闺的荣华生活,早让自己忘却如何面对险恶困楚。
第一次,青若想要变强的念头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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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是梦。
青若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无法抑制的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隐隐期待。
那些事,其实才是梦罢?一场灰色的噩梦,梦里血流成河,到处都在死人,到处都是嘶喊与哭泣。血腥味浓得遮盖住整个囚牢,自己恐慌得不敢入睡。度日如年的煎熬。
此刻全在那真实的温度下化为灰烬。
似乎对方因心情激动弄得动静也大了些,锦颜缓缓动了动,还是睁开了眼。
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却在对方的一句话里湮灭得不见痕迹。
“锦颜,你不知道,方才我做了一个好长的噩梦。梦里死了好多人。我竟然梦到……彩宁姐姐要害你!呵呵,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青若兴奋地看着锦颜,却在对方笑容消失的瞬间,表情也僵硬在脸上。
“怎……怎么了?”
锦颜认真地望着青若,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若儿。那不是梦。”
青若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梦境里清晰的片段闪现,将她的喉咙堵得发不出声音。
良久,青若才出了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骗人的罢……锦颜你……明明好好的在我眼前。”
“昨晚你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锦颜抿了抿唇,平静地叙述着,“其实,中毒的不是我。躺在床上的人是我派人花了些许时间从民间寻来的普通女子。她不仅体型与我相像,连容貌也有几分相似。自从寻来后,便由白风与紫雷轮流教导她我的言行举止,尽量在短时间内做到不被人识破。那晚与你赴宴的也不是我,是她被我手下一个擅长易容的幕僚易容成了我的模样代替我赴的宴。”
“怎么可能……”青若仿佛听天书一般听着锦颜说着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故事,“你怎么可能这么巧,提前去寻好替身呢?而且,而且她……”青若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才艰难地道,“她与你素不相识,怎么可能愿意……愿意替你去死……”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锦颜神色温柔,语气却坚定,“说来也巧,是李殊羽告知我的。她无意在抄小径去御膳房的路上听到有一男一女正在预谋害我之事。本打算不蹚这趟浑水的她,竟意外得了你我的恩惠,才将此事告知了为她前去送药的白风。然那时因对方说话声音压得低,她又不敢离得太近,因此并未听出是谁在说话。我知晓后便打算将计就计,引出幕后之人。那时苏州之行的几番遇刺,也想必是那人所为。一天不把人揪出来,便一天不得安宁,如此我才兵行险招,将事情尽量安排得周全。只是不曾想到,事情到最后竟因一碗银耳莲子羹将你也搅和了进来,平白让你受了无妄之灾。至于那名女子……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她心甘情愿。是人,总会有所牵绊,便容易受制于人。”锦颜说话间,紧紧盯着青若,丝毫不避讳她的视线。
青若心中大骇,一时觉得悲伤难耐,心口说不出来的凄凉之感,有些不敢与锦颜对视,忍不住痛苦得闭上了眼。
锦颜却忽然轻轻抓了青若的右手。
“若儿,如今你知了这一切,可是怪我?”
青若只觉得右手手腕犹如火灼,整个人都不禁颤了颤,被迫睁开了眼,面有苦涩道:“你何需在乎这些?所有事,你都能决定,管我想什么作甚。”
锦颜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若儿。我自是在乎你的。我也事先并不知晓下毒之人会是你的表姐……”
青若听锦颜提及青彩宁,仿佛被毒虫蛰了一口,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青彩宁撞墙而亡的画面,一时连眼睛都红了,猛地挣开了自己的右手,压
低声音朝锦颜吼道:“便是你知晓了,想必也还是会一步步设下陷阱等着她跳进去罢!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在逼她!你在乎的永远只是大局罢了!”
锦颜被挣开的左手无力地停在空中,眼神有些沉痛:“在你看来,一切竟是我在逼她么?”
青若眼中的怒火晃了晃,下一刻还是重新占了上风:“是!长凤公主从来都是聪慧过人的。你逼的凶手自己跳出来,逼的陌生女子为你卖命,逼的我害死一个无辜丫鬟,逼的龙翔殿和御膳房的人一个个因此事牵累而亡,还逼的我……”青若眨了眨眼,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来,“伤心得在那个噩梦里以为快要死去。醒来却要面对另一个噩梦。”
锦颜伸出手,想要将青若的眼泪揩去,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若儿。”锦颜眼底有着心疼。
“让我静一静!”青若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烦躁的心情,“我刚死了一个姐姐,即便她罪大恶极,却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在我心中永远是当初那个疼我的表姐。我一时还不知怎么面对你,让我独自呆一会。”
锦颜收回了自己的手,安静地垂下眼帘,沉默着。
便在青若以为对方要点头那一刻,锦颜口中却轻轻地说了一句,语气平淡,仿若自语。
“为何你便不去记得,差一点死去的,是我呢?”
仿佛快道碎了一颗心。
青若一时怔在那里,心口却被一只大手揪住一般,疼得很。眼睁睁地看着锦颜起身,下床,然后出门。声音堵在胸口发闷,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出不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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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三)
良久。
锦颜离开了青若的唇瓣,方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青若。
青若脸颊飞霞,羞恼不已,皱着眉瞪着锦颜。胸口气息起伏不定,一时倒不曾开口。
“若儿,我很念想你。”锦颜话语虽轻,却似认真模样,眉头微蹙,眼底有些伤感神色。
青若咬了咬自己下唇,偏过头去,并不搭理。
一只微凉的手却轻轻落在她脸上,轻得仿佛一片落叶,带着叹息的晃荡。
“怎得又瘦了这许多。”
青若鼻子有些酸涩,仍静默着不愿同锦颜说话,任由对方温软的指腹扫过自己的眉端,轻抚着自己的轮廓。那手指间的香气与往日无二,闻之令人心醉,几乎要一点点侵占自己紧闭的心房。
然也不过是几乎而已。
“同我回去罢。若儿。”
青若终于侧过头来,正视着锦颜,语气坚决道:“我还不想回去。”顿了顿,语气软下来,“公主还是请回罢。我想多陪陪娘亲。”
“若公主不依呢?”锦颜轻微地挑了眉,淡淡道。
青若有些惊讶,转而便成了微怒:“公主莫不是要将青若绑回去不成?”
锦颜一副恍然的样子:“若儿提醒得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锦颜!你!……”青若忍耐不住,声音便带了怒意。
锦颜却有些笑起来:“怎么,不继续唤我公主了?”在青若翻脸的前一瞬,脸上笑意又散了开去,只软言道,“若儿为何不愿同我回去?”
“我为何要同你回去?”青若咄咄反问。
锦颜垂下眼,思忖了片刻,方看着青若认真道:“我本思及你心绪烦乱,定是恼了我,不愿让你为难,因此才让你娘将你带了回来,希望给彼此冷静些时日也好。何况当时你在牢中三日,即便并未受刑,却仍是吃了苦的。想着你回了青府,应是更好些。怎料……”锦颜上下打量了一番青若,眼底带了心疼,“半月不见,你反而更是消瘦。这让我如何再放心得下。纵是绑着你,也定要绑回去才行。果然,还是只有我亲自养着你的身子,我才放心得下。”言罢,执了青若放在膝盖的手。
青若闻言,不是没有感动的。然而心底那道依旧鲜活的疤安静地躺在那里,无法令人忽视。她艰难地扭过头去,也无法直视锦颜,话语在喉咙绕了半晌,才出了来:“抱歉。我,我还放不下。”
锦颜一怔,又瞧见青若这般模样,眼底心疼更甚。沉默了片刻,方道:“我知你放不下。然不管如何,我却是不会放你走了。”
言罢,松开了手,径直出了门去。
最后,青若还是被重新带回了皇宫。
沈芸即便如何不舍,却违抗不了皇家的旨意。青宇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女儿离去。在这之前,自己与长凤公主有过一段密谈,是关于此次事件的真相。青宇在官场混迹多年,自是对此事抱有怀疑。何况女儿从宫里回来也不太对劲。当听完长凤公主的话后,青宇自己脸色也有些发白。这件事太过荒唐,彩宁这孩子竟然成了幕后凶手!谋杀皇亲国戚,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如今以这般结果了却,不能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因此,当长凤公主提出要带青若回宫之时,青宇才更不能说什么。青家出了这种事,皇家想来警戒心更重,自己完全没有立场去阻止。
于是,几个时辰后,青若还是回到了云凤殿。
锦颜吩咐白风将青若姑娘带回去,自己则去了锦麟那。如今夏日已近尾声,北边那里小规模的骚扰愈发频繁,朝里奏章不断上报,扰得锦麟烦的很。
而这边,青若一进自己的房间,便闻到了空气里隐约的香气,不禁脚步一顿。再转头时,发现窗边多了与隔壁房间一模一样的玉塌。
身后的白风显然看出青若的疑惑来,适当地在身后道:“青若姑娘不必惊讶。姑娘不在府上这几日,公主都是在青若姑娘房里才能入睡的。”
青若闻言,心中有些触动,面上却还是沉默。
“青若姑娘若是无事,白风便先告退了。过会赤儿便会过来,她也有些想青若姑娘呢。”白风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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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若只觉得胸口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堵着,让她手上猛地使了力,动作也快速起来。
那东西,名曰占有欲。
锦颜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身子绷紧,唔了一声,便攥紧了青若身上的衣服。然口中并未责怪什么,只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以便能进入状态。
锦颜身体柔软地将青若的手指包裹住,仿若以往每一次的包容。
不久后,锦颜脸上起了红霞,眼波如水流转,底下皆是脉脉情意。蹙着的眉早已舒展开来,双手拢着青若,顺着青若的手上下起伏,毫不吝啬自己的声音,将之释放在黑夜之中。
倒是青若,怒意退却之后渐渐地有了羞赧之意。然又不舍身下这般难得一见的风光,何况此刻在手中绽放的人儿,实在迷得人眼花缭乱,只恨不得永永远远将这人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去。
当汹涌的情/潮漫过两人的身子,青若方才从锦颜身上翻了下来。然而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脸色比那锦颜还要红上几分。
“若儿。”锦颜平息了紊乱的气息,便侧过身子,一只手慢悠悠地攀上青若的身子,口中轻唤。
青若却没来由得颤了颤。
“可消气了?”锦颜继续道。
青若脸上红意更甚,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眼睛也不敢往锦颜那里瞟一下,眼观鼻鼻观心,典型的做了坏事不敢认。
锦颜的手一点点往上攀,很快便来到了青若的脸上。她温柔地抚过青若滚烫的脸颊,道:“若儿可是累了?”
青若闻言,连忙顺着竹竿往上爬,点头嗯了声。
锦颜轻笑一声。
下一瞬,忽然翻上了青若的身子。
青若反应慢了一拍,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诧异地瞪大了眼。
锦颜的手滑过青若的面颊,俯□去,轻轻在青若耳边道:“既然若儿累了,便让锦颜服侍你罢。”
青若的脑子轰得一声作响。
锦颜往青若耳廓轻吹了口气,成功引来对方一阵战栗,那可爱的耳垂也鲜红欲滴。
“多日不见,锦颜……很想若儿呢。”锦颜继续在青若耳边道,手却已经滑到青若散乱的衣服上,随意往下扯。方才一连串事情下来,青若身上也只剩下一件亵衣而已,此刻锦颜一扯,便露出半个胸脯来。
青若瞧着身上坐着的未着寸缕的锦颜,雪白肌肤上皆是自己刻下的“红色印章”,顿时心已虚了半截,对于锦颜扯自己的衣服,也不敢去攥锦颜的手腕,只徒劳地拉着自己的衣服,不让它继续脱落。
锦颜似笑非笑地望着青若,随后俯□去,唇落在青若的锁骨上。
因消减许多,青若的锁骨愈发明显,此时被锦颜好生照料着,细细地吻过每一寸,连啃噬的动作都温柔得很。然后唇向下,便落在青若半露的胸上。
青若无措地望着锦颜,身子本因方才的行为有些发烫,此刻只觉被点着一般,更是麻痒难耐。如此,手上不自觉地已松了些。
锦颜顺利地又将青若的亵衣往下扯至腰间,顿时跳脱出雪白的玉兔来。那茱萸早已肿胀,立在空气里,等待着锦颜的垂青。
锦颜用鼻尖轻触,引起青若的一声闷哼,随即便温柔地将左边那只纳入口中。
青若想要闭上眼,然此刻浑身沾着情/欲色彩的锦颜让她不舍闭眼。她只想这般看着她,一直看着。
青若想,她终究是离不开她的。纵是那半月以来,愧疚与痛苦时时啃噬着自己的心,那附骨之疽般的思念却从未断过。在见到她的瞬间,罪恶的喜悦便不受控制地席卷了自己。在回宫之时,口中说着不愿,心中却有着被压制的欢喜。因此在看到她竟然与别的女人相谈甚欢,甚至琴箫和鸣时,才会这般失控。
她还是爱惨了她,逃不出、也不想逃出她的掌心。
锦颜的唇往下落,落在青若的小腹处,舌头在上面打着转。青若只觉得小腹紧缩,热意上升,一股股暖流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着。正在火烧火燎间,锦颜已不知何时褪了青若的亵裤,鼻尖抵着了青若的花蕊。
青若身子一颤,随之一惊,便欲撑起上身。不字方冲出了口,便眼睁睁地正好将锦颜舌尖一卷,扫过自己羞耻之处的场景收入眼中。
如同一个雷轰在身上。青若手臂一软,重新倒回床褥之中。
右手覆面。心跳如鼓。
身下的欢愉却没有停。青若再也不敢睁眼看,脑海中却反反复复回放着刚才惊人的一瞥。如此,身下的感觉愈发强烈,面目鲜明得几乎要透过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照进来。
青若清晰得感觉到柔软刷过自己的花蕊,之后便是将之温柔含住的双唇。轻柔的吮/吸引来一阵痉/挛。
“不……不要了……锦颜。”
青若急得仿佛要哭出来的话语,断断续续得不成样子。手依旧捂着脸。
对方却并没有停。
青若感觉到那唇离开了片刻,心中正舒了口气,紧接而来的快/意却瞬间将她的身子紧紧绷了紧,她感到柔软忽然挤入,逆流向上,一路趟过芳萋之地,直抵某处。
只一个照面。河流仿若泄了洪,哗哗地决堤而下。
青若呜咽了声。
一只手忽然拿开了青若覆面的手。
眼前出现光亮。闪了几闪,锦颜似笑非笑的面容便出现在青若眼前。
青若红着脸死死盯着锦颜唇间散着莹润光芒的色泽,不发一语。
锦颜唇边却忽然有了一丝促狭的笑意,然后,俯□去,吻住了青若。
青若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的味道。锦颜的舌尖探进来,带着黏滑的触觉,让人忍不住想起方才无意瞥见的那幕淫靡画面。
在强烈的羞耻之意里,青若的身体却反常地愈发敏感,在锦颜身下溃决开来。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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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
晨晓。
桌上的蜡烛已燃到了底端,厚厚地堆积着。焦黑的灯花挂在烛芯上欲落未落。而另一边,床上的帷帐凌乱地散在床沿,堪堪遮了半室□。
青若是被脸颊处传来的微痒弄醒的。
重的仿佛千钧般的眼皮。在青若甫一睁开之时,便有柔和的晨光透过白色的帷帐照进来。下意识地转头,某人的容颜便跳入眼帘。均匀铺散的淡淡晨光跳跃在那张安然的睡颜之上,此时正依着自己的肩,额边的些许发丝便调皮地跑到了自己的脸颊处。披散的一头青丝光滑得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随意地泄在两人未着寸缕的雪肌之上。青若鬼使神差般地轻轻抬起手,执了一缕,细细地在自己指尖把玩地绕了绕,心里不知怎么便想起百炼钢与绕指柔来。再抬头望向侧着脸的锦颜,酸酸胀胀的滋味便从心底漫上来,只觉得便这般安静凝视的片刻,自己已足够满足。
锦颜似是有些热,重新往青若身旁侧了侧,外边的那只手便越过锦被爬了出来,搭在了胸口,鼻间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呢喃,睡了回去。呼吸清浅地落在青若唇边,带着馥郁芬芳。
由于这一动作,原先盖在锦颜脖颈的锦被便露出了一片雪白□来,被沿便有了微妙的弧度,正巧落在那山坡之上,几乎要灼花青若的眼。而那一条玉藕般的手臂,则从圆润的肩头一路延伸至两人中间,近得便在青若眼皮底下。
青若脑海里便突然翻滚出昨晚自己身/下的那段旖旎风光。散乱一枕的青丝缭绕,起伏的身体温软迷人,锦颜脸染微红,光华流转的眼底尽是诱人之色,寻常淡然的气质里便揉入了荡漾春意,甚至那轻声出口的声音都变得喑哑。思及此,青若耳后便被火烧了一般红透起来,忍不住便吞了吞口水,又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微微扭了扭身子。再看锦颜,那红艳的嘴唇之上,浅浅的伤痕便清晰地倒映在自己眼中,让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之上。青若抿了抿唇,看着明显在诱惑自己的红唇,又瞟了眼锦颜并未醒转的睡颜,然后轻轻凑上前去,将自己的唇贴在锦颜的唇上。
只一眨眼,便又耳红心跳地缩了回来。
虽然青若很小心翼翼,但还是将锦颜惊了惊,却只是也跟着动了动。不巧的是,那只光滑的玉腿便顺着青若后退时无意分开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滑了进去,身子也随之贴过来,几乎半靠在青若身上。
青若耳后的火又蹭地冒出来,蔓延到了脸上。
因昨晚的疯狂,青若□处仍旧有些酸胀,很是敏感。此时却正好被锦颜抵住,一股邪火便顺着青若的小腹猛地窜上来,几乎要让她打个颤。青若羞赧之极,又不敢随意乱动,想了先,只好试图将锦颜的腿悄悄拿下。
这是个极其高难度的动作,青若的头伏到被子里,伸手去够锦颜的腿。被沿因此微微被掀了高,晨光便透了进来,堪堪照亮了被中光景。青若方伏下去,便又红着脸钻了出来,有些气息不定。身子却因为这一起一伏,无意蹭了锦颜的腿,不由得跟着颤了颤。青若的脸色更加红了。
这般,青若只得另谋它路。她试图先退些后,大腿与大腿之间轻微的摩擦传来,青若咬着牙,将一声呻/吟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后抬起上方的腿,想用上面的那只腿将锦颜的慢慢推出去。她微微使力,锦颜的腿倒是退后了些,却怎料膝盖恰恰撞在了青若的某处,青若身子一软,便迅速败了下来。她无力地闭上眼,一时倒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一声闷笑却忽然从身侧传了来。
青若诧异地转头,正望进锦颜潋滟波光的眼里。此时,那眼底酝着满满笑意,一荡一荡地漾出来。看得青若不禁有些晃神。
然片刻后,青若反应过来,怒瞪向锦颜。
锦颜唇角有了笑意,看着青若布满红潮的双颊,笑意愈发浓了。
“你故意的对不对!”青若质问道。
“什么故意的?”锦颜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故意把腿靠过来的!”青若又羞又恼地望着锦颜,倒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锦颜神色恍然地噢了声,忽然动了动尚在青若腿间的大腿,飞快地来回擦过青若某处,成功引来对方的一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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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怔,锦颜便回过神来,也不着恼,抬起手抚上青若的背,眼底波光闪烁,语气温和道:“怎么了?”
青若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入鼻皆是馥郁芳香,原先烦乱的心神便神奇地被缓缓抚了平。
锦颜也不再开口,顺从地拥住了怀中的青若。
两人便这般站立着,安静拥抱。
良久。
青若心底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这才有些红着脸松开了锦颜。
锦颜唇角含笑,抬手将青若耳际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然后才开了口问道:“心情不好?”
青若抿了抿唇,然后点点头。
锦颜拉着青若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青若的神色一番,斟酌着道:“方才……我很欢喜。”
青若抬头望着锦颜,果然见她眼底笑意欢愉,浅浅地映在自己眼前。心中忽然有些释然。
锦颜注视着青若,继续道:
“我知若儿心里难受。委屈若儿了。”
青若鼻子一酸,摇头道:“不委屈。锦颜为我所做的,何止这般。这些不过是我应当担的。”
锦颜忽然伸出手覆住了青若放在桌上的手。
“傻若儿,没有什么是应当不应当的,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青若沉默了会,神色有些踟蹰地道:“锦颜……那连城表哥会有事吗?”
锦颜眼底一顿,然后才道:“这事皇上会明察的。若是不关他的事,自然会无事。”
青若观察着锦颜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端倪,一时也不知锦颜的态度。然而之前锦颜气压极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道:“我这么伤害连城表哥……只希望他不会有事。否则……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下去,青若又小心地看了锦颜一眼,问道,“你不会……生他气吧?”
“不会。”锦颜淡淡道。
“这便好。”青若喃喃道。然虽听到锦颜这般说了,青若心里却对方才紫雷的话耿耿于怀,却也不敢再问什么,怕锦颜生气。
锦颜垂下眼,表情从容,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
“好了,若儿也不要再多想。”锦颜拍拍青若的手背道。
“嗯。”青若点头,让自己绽开一个笑容。
锦颜眉眼柔和起来。
两人又扯着秋猎的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一会,烹饪好的野味便陆续上来了。紫雷也被锦颜留下来用餐,三人围坐在桌前,气氛倒是颇为融洽。
待三人用完餐,便又出了帐篷。外面天气极好,离下午的较量还有半个时辰,锦颜便带着青若往旁走去。这片围场早被侍卫团团包住,安全问题自是不用担心,何况两人也并未走远,只是饭后随意走走罢了。
秋草丰茂。不过才入秋,树木也依旧葱茏。锦颜与青若并肩站着,眺望着远方。从这里能望见远处天空下皇城的繁华景象。因正是午膳时,有些屋上飘散着淡淡的白色炊烟,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在两人眼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模样。而再远一些,便是红墙碧瓦气势巍峨的皇宫。然纵是再如何气势巍峨,此刻望去也渺小了许多。
青若眼角余光瞟了锦颜一眼,瞧见那人侧脸线条优雅,一身白袍在微风吹拂中如水波般晃荡,目光却放得极远,不知在望些什么。
青若心里不知怎得便觉得此刻近在咫尺的锦颜仿佛随时都会消失。那样不食人间烟火飘如谪仙一般的人儿,瞧得青若心里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便伸出左手握住了那人的指尖。
锦颜感受到指尖的触感,收回视线,偏过头来望向青若。琉璃般的眼睛通透了然。
她浅浅笑了笑,然后翻转右手,与青若的左手十指相扣。
紧贴的手心。温暖令人眷恋。
青若仿佛被看穿一般,有些害羞地将视线偏转,也跟着眺望向远方。
“其实沈连城说得没错。若儿的确不适合皇宫呢。”
锦颜的声音忽然响起,引得青若重新转了头。
那人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极远之处。话语仿若喃喃,飘落在空中。
“若儿心思单纯良善,如今虽变得愈发坚强,我欣慰之余,有时却又不免想,是否是我做错了。也许若儿……本来可以单纯良善地,幸福着。”
锦颜说完,才侧头望向青若。那云淡风轻的脸上,染了些许叹息怅然。
青若认真地望着锦颜,左手却收紧了些,轻轻道:“因为锦颜,我已经很幸福了。”
“那,这样的自己,若儿可会遗憾怨怼?欺瞒他人。辜负他人。也许有一天……”锦颜神色一滞,缓缓道,“要对抗他人。”
“我知道。”
“那些人……或许是若儿关心着的亲人。”
青若略微一顿,眼底也跟着染了叹息,声音却依旧掷地有声:“我知道。”
锦颜闻言,重新恢复了淡然墨阳,眼底却是满满的缱绻情意。
“若是有一日,待一切尘埃落定,锦颜便带若儿离开那里罢。”锦颜的视线落在那个远处的皇宫上。
“嗯。我等你。”青若漆黑纯净的瞳孔里闪着光彩,似乎也有些期待。
她相信锦颜所说的一切。包括她此刻似乎是清清淡淡的话语。她一直知道,锦颜始终在为她们的未来努力着。
所以,她也必须更加努力。
身后,沉闷的鼓声响起,如波涛般蔓延开来。
“回去罢。”锦颜转过身,牵着青若往回走去。
视线错过的那一瞬,青若分明看到,锦颜琥珀色的瞳孔上晕染开来的波光,以及唇角灿然笑意。

楼主:蒽_走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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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百合小说

发表时间:2013-04-04 07:34:00

更新时间:2020-10-08 15: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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