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时天蒙蒙亮，洒水车慢悠悠从旁边路过，车里的空气已经有些冷了，我看看车窗，水珠拧成股从车玻璃上蜿蜒滑了下来，跟刚下过雨似的，再看看身下抱着的人，微微皱着眉睡的很熟，从锁骨到前胸再渐渐向下…俱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我惊了一下，转瞬想起昨晚干柴遇烈火，我对他好像…不怎么细致。

作孽！作孽啊糖糖！腾的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扯过皱巴巴的衣服胡乱穿好，陈褚仍旧没醒，却有些怕冷似的哼了哼，迷迷糊糊的由着我帮他穿起衣服，又拿毯子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瞧着他，叹了口气，一宿欢愉，他脸上都比平时多了几分血色，浓黑的长睫毛覆着眼睑，淡红的薄唇微张，很容易让我想起他昨夜的风情，贪便宜贪到底，我没忍住，又在他嘴唇上嘬了一口。反正早已尝透了眼前人的销魂滋味,又何必在这会儿惺惺作态的强做君子。

他身上不像昨晚那么凉了，温度高了不少，嘴唇有一点干裂破皮的迹象。

等我放开他，视线往下落在了他小腹上，那里涨的微微鼓起，我试探着伸手去按了按，想帮他把体内残留的东西清理出来，毕竟，我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再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他似乎受不得疼，被我轻轻一按，便闷哼一声，蹙着眉像是要醒。我赶紧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身下的人睫毛一抖，缓缓张开了眸子。

我不敢跟他对视，爬起来沉吟片刻，没话找话道：“你冷吗？”

他初醒还有一瞬的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大抵是宿醉后头痛，扶了扶额角缓了半晌，才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虽然是短短的一声，却也听得出嗓音的沙哑，我们俩都愣了愣。

他把头偏过去，靠在了另外一旁，重新阖上眼睛，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这一醒，我就怂了，多少有些不自在，平时我喝醉了就是折腾他，现在他喝醉了，还是被我折腾，他一定很恼火。

可是干也干了，睡也睡了。米也成饭了，鸭子也煮熟了。总要面对现实是不？

昨晚我们抱着一顿互啃，不知道怎么就从前座滚到了后座，现在他说冷，我只好再手脚并用的爬回前座打开暖风，顺便和他拉开些距离以掩饰我趁其不备将其吃干抹净的小人行径。

两厢静默一会儿，我从倒车镜偷看他，见他皱着眉，将毯子都拢在小腹处，一只手搭在腹部。

“不舒服吗？”我话问出口，又想到另一层意思，自己先脸红了，赶紧干咳了一声。

他原本正盯着窗外某一处，眼睛半晌没眨一下，像是在出神，闻言视线垂下来，落在自己手腕上一瞬，很快游移开，不着痕迹的将手放进了薄毯中，没有接我的话，却是动了动身子，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小腹不同寻常的胀满，手臂弯起，指尖用力的陷进小腹中，想要将淤积在胞宫的液体挤压出来。

我方才碰一碰他都疼，现在清醒了却对自己下手这么狠。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洁癖严重，还是排斥昨晚的欢好，所以才急着要将自己清理干净，只是到底不忍看他下这样的重手，忍不住道：“要不算了吧…偶尔一次应该没事…”

他咬着下唇，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其实挺心虚的，却还故作弥章的辩解了一下：“也不能全然怪我…昨晚，是你先勾引我的…你，你可能忘了…”

他冷冷的盯着我，整个眼尾连同耳根都是通红的，我不知道昨晚的事他还记得多少，但是毫不怀疑他如果全记起来了大概不是杀了我灭口，就是羞愤自杀。

我识趣的闭了嘴，沉默的看着他折腾自己，其实我觉得他这样做收效甚微，除了让自己更难受点别无他用，但是我不敢说。

不知道他弄出来了多少，过了好大会儿，他才蹙了蹙眉，指着窗外道：“你帮我买点药来。”

马路对面有家药店亮着灯，这会儿街上还没什么人，车上开着暖风我正嫌闷热，从善如流的拎起外套，下车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买什么药？”

他看着我，哑声道：“你要不想再添个孩子，应该知道我让你买什么药。”

我默然，关车门时，放佛看到陈褚一双凄清的眼，目光跟随着我，眸中光芒闪烁，与方才不大相同，心里微微一颤。

买药我是跑着过去的，有些急，倒不是因为怕陈褚等久了，主要是他刚才那个眼神，让我觉得他多等一会儿，很有可能就恼羞成怒的自己开车走人，把我撂在原地。

还好回去的时候车还停在原地，陈褚姿势都没变，我把药递过去，将药店老板跟我交代的注意事项转告给他：“这种药偶尔吃一次可以，不过不要常吃，有副作用，还有…”

他大抵不在乎什么副作用，又或者他本不是随便的人，这种药不会乱吃，所以我还没说完，他已经毫不犹豫的仰头将药片吞咽下去。

我只好讪讪闭嘴。

他看起来还有些乏，开车将他送回去的一小段路，他已经又歪在副驾驶睡着了，到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的，被我叫醒，下车时身子晃了晃，神色有些勉强。

不过想想也是，昨晚车摇晃了大半宿，今天我开车技术又算不上太好，几个急刹车过去，他脸色不勉强才怪。

车里被弄的很乱，醒酒药的药片散落的哪都是，座椅和脚垫上还残留着白浊和一小片不起眼的

车里被弄的很乱，醒酒药的药片散落的哪都是，座椅和脚垫上还残留着白浊和一小片不起眼的暗红血丝。我看到那血迹，心里沉了沉，想着陈褚现在还不大清醒，但依他的性子定然不愿被人看到这片狼藉，更不会找人来清理，索性帮他收拾干净才下车。

“昨天晚上…”

“没什么好介意的。”他蹙了蹙眉，截断了我的话，一双澄澈明净的凤眼，没波澜，也没起伏，看着有些不是滋味，太久没见，让我不禁去想，若是当年发生这样的事，这样一双眼睛里该是怎样的神情？大抵是要狠狠剜我一眼的。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莫名怅然的很。

他话虽说的轻巧，离开时脚步却有些虚浮，逞强没走出几步，就忍不住吐了。

说是吐，其实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几乎什么也没吃，就是撕心裂肺的干呕，我过去扶他，一搭他身体，才察觉温度有些过分高了。

他弓着腰，手指是冰冷的，额头却是火烫。漂亮的肩背低耸,喉结滚动,压着低沉地喘息和幽咽。

“你在发烧？”我想起先前在车里，他颧骨上就有些异样的潮红，我还以为是情爱的余韵，应该是当时就不舒服了，难怪这一路精神都恹恹的。

他吐了半天，只吐出一些清水估计还有那片没来得及吸收的药片，紧急避孕药本来就刺激肠胃，吐了也好。

“我送你去医院吧。”我皱着眉看他。

“不去。”他听到去医院，似乎有些羞恼，疲惫的闭着眼，推开了我的手，自己缓过一阵径直上了楼。

我在原地气的不行，也不知道到底是气他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还是气自己…

许是因为白天的这一场闹剧，晚上我久违的又梦到了他。

他还住的我们以前的小区，周围都是熟悉的景物，很容易让人想起以前美好的时候，比如加班晚回家时永远亮着的那一盏灯。比如下雪天陪我一起堆雪人，他微微冻红的指尖。比如牵手散步时他刻意慢下来的脚步…

第二天醒过来，我头昏脑胀，枕头上泪湿了一大片。

后来我跟庄妍讲起这件事忍不住感叹：这世上没有一份感情逃不脱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磋磨，其实是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到最后我们都只想享受对方的好，却又接受不了与之相应的缺点。

庄妍的兴趣完全在另一件事情上，乐不可支道：“糖糖，你在感慨人生，但是我猜陈褚现在一定在怀疑人生。你说你不回来则罢，回来跟他见的第一面就又把他睡了…我猜他一定恨死你了。”

鸡同鸭讲，我无语凝噎。

我回来原本还想看看念念，跟陈褚也提过，他说每个双休日都可以。

但是偏偏不巧，因为【须尽欢】将要制作动漫电影的事，我一连加了好几周大班，忙的晕头转向，几乎完全的又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的事情，甚至最严重时还一度以为自己仍在苍介大师的工作室里。

等到我从工作室出来，发觉太阳晒在身上已经很热了，感觉不过忙了两周，季节都从春末转到初夏了。

我妈给我打了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说我不着家，一回国就瞎忙，都多久没回家吃饭了。末了，甩出最重要的一句话，明天说什么也要去陪她到忆长安吃顿饭，否则我的行李就要被扔出门了。

“妈，我们俩吃饭就不用下馆子了吧。在家让爸做点就成。”我嬉皮笑脸。

“谁说是我们俩，还有你王阿姨。”

王阿姨是我妈最近在相亲事务所认识的，关系处的顶顶好，说是有几个性格很文静温柔的男孩子觉得跟我相配，想让我认识一下。

我一个头两个大，还没把拒绝的说辞编出来，我妈已经撂了狠话：“你王阿姨是一番好意，成不成的总得见见，明天中午你要是敢不来，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

算了，见见就见见吧，回不去的也该放下，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原地，我也该学着重新开始了，要是对方不介意我离过婚且有孩子，相处一下也没什么。

然而第二天上午，还没等我化好妆，陈褚竟然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他有点事情，问我能不能去帮他接一下念念…

人生处处是选择，孩子跟妈同时掉水里，我救谁？

我太难了！

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果断选择了念念。

只是去接念念的场面实在有些滑稽和尴尬，看着那一大群小鸭子似的豆丁们从我身边路过，扑进在门口等着的父母怀中，我只能拿着手机干巴巴站在原地，对着照片找人，还要担心等会儿念念因为不认识我而不肯跟我走，或者兴趣班的老师把我当成人贩子之类的，内心甚是焦灼煎熬。

等到人快走完时，里边老师才牵出来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

“您是陈远洋的妈妈吗？”老师看到我手机里亮着的照片，笑了笑礼貌问道。

“对…”我有点不好意思，窘迫道：“那个…我…我刚回国，他爸爸让我来接一下。”

老师点头笑道：“陈先生跟我们讲过了。”然后又俯下身子去向念念嘱咐交代一些东西。

我低头看着念念，他也正仰头望着我。

他生的白-嫩-嫩-胖乎乎的，圆滚滚的身子裹在背带裤里，活像个行走的小汤圆，走路时那悠悠然慢吞吞的步调跟我简直如出一辙，大眼睛长的像陈褚，看人的时候又有几分呆萌。

我看着他，鼻子里忽然一阵酸楚。

“好了，跟妈妈走吧。回去记得跟着绘本多练习口语发音哦！下周老师要检查的。”老师将念念的小手交到我手里。

念念很乖巧的牵住我一根手指，然后回头跟老师挥手告别，看的出陈褚将他教养的很好。

带他去车上的一小段路我们俩都挺沉默的，他满把手的抓着我一根指头，感觉都被攥出了汗。

地上拖着一大一小两条影子，我轻咳一声，俯下身问他道：“念念知道我是谁吗？”

他垂着小脑袋，点了点头。

我想逗他说话，故意又问道：“那我是谁呀？”

“妈妈…”他声音有点小，脸蛋红扑扑的，跟我在一起有点拘谨的样子。

我觉得这模样还挺可爱，没忍住撸了他脑袋一把，将他小身子揉的晃了晃，他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小嘴，脸蛋的肉肉鼓了起来。

“那你见过妈妈没有呀？”我又问。

他再摇摇头。

我发现这孩子不怎么爱说话，好像有点认生，大概是随了陈褚的性子，倒是脾气比陈褚好点，应该是揉杂了我的温吞。

念念不爱说话，但是走一会儿，就会趁我不注意抬起眼皮偷看我一两眼。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按道理说我现在应该跟他解释一下这么多年为什么我没在他身边。

譬如说这些年是在国外挣钱，为了给他买玩具赚奶粉什么的，诸如此类经典的哄小孩话术，但是这话说出来忒不要脸。要是跟他说我和他爸离婚了，他被判给了他爸我不方便过度插手等等现实考量，又觉得太复杂他可能听不懂，所以干脆闭上嘴不说了。

念念的早教班应该是没有白上，确实挺早慧的，见我没有要说的打算，他也不追问。

陈褚把念念管的很严，我给他买了个玩具他明明很喜欢，却不敢随便的收，只在下车的时候扭捏着提醒我把玩具带下来，他想回去问问爸爸。

我在心里默默担忧，这孩子将来怕不是要长成一个爹宝男。

到楼上发现，家里的密码锁没有换，而传说中忙的没空接孩子的陈褚竟然也在家，念念见到他连玩具也忘了，小鸟似的扑过去揽住他脖子甜甜叫：“爸爸！”

全然不复在我身边的拘谨，陈褚配合的俯下身子把他抱起来。

我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

陈褚偏头看我一眼。

我不跟他对视，转过去看念念，好奇道：“我以为你不在家呢，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他冷冷道：“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是你自己说想看孩子的，我身体不舒服，你帮我接一次都不成？”

我噎了一下，无奈笑道：“是我说错话了。”

念念终于想起我给他买的玩具，从陈褚怀里钻了出来，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礼品盒，小心翼翼问道：“爸爸，妈妈送了我礼物，可是你不许我乱收别人的东西，妈妈算不算别人呀？”

陈褚怔忡一下，望向那大大的礼品盒，神色微动，片刻之后弯了弯眼角，轻声道：“以后妈妈送的东西可以收。”

念念欢呼一声，在他面前倒是显得活泼了很多，陈褚扶着腰，慢慢把他放下来，他便迫不及待的跑去拆礼物了。

“快中午了，要留下来吃饭吗？”陈褚皱着眉揉了揉腰，很冷淡的问我。

“啊，不用麻烦了。”我主要是另外一边还有个局在等着，本来想把念念送过来就赶过去的，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没什么麻烦的，都已经做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兀自去厨房将温着的饭菜都端了出来，招呼念念道：“先去洗手吃饭，吃完饭再玩。”

我看了看桌上的饭，再看看穿着睡衣的陈褚，莫名想到一句话，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咳，不能乱想，陈褚他肯定没有勾引我的意思。

一路上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我挂了，现在得空赶紧回过去，少不了的一顿狂轰乱炸，我这厢赔着笑解释完自己真的是临时有急事脱不开身，并重新约在了下午见面，挂了电话，又对上陈褚若有所思的目光，问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

我苦笑：“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暂时没了。”

他瞥我一眼，将念念在椅子上安放好，朝我道：“那就去洗

他瞥我一眼，将念念在椅子上安放好，朝我道：“那就去洗手，过来吃饭吧。”

老老实实去洗手，不经意一抬头，我忽然发现洗漱台上牙刷和茶杯长的甚是眼熟，回到客厅一留意，发现沙发上的抱枕长的也甚是眼熟，再扭头，阳台上的花开的烂漫，看着还是很眼熟。

家里一切陈设都没有变，我用的东西也都规规矩矩放着，好像我就是去出了个差，花开了，我出差回来了，让我都忍不住怀疑陈褚他是不是对我旧情难忘。

饭桌上，我和念念吃的很欢快，陈褚胃口不怎么好，我看只有一道糖醋山药是他爱吃的，其余菜色他都兴趣缺缺，叼着排骨忍不住问道：“今天这菜是你做的吗？”

他摇了摇头，“阿姨。”

我叹了口气，这饭菜里辣的偏多，倒是和我的胃口，他性子太闷了，不喜欢也不知道跟阿姨讲一下，又不是没付工资，勉强自己去迎合干什么。

那道糖醋山药念念也爱吃，没一会儿就给他抢完了，陈褚索性放下了筷子，只端着杯子小口抿着温水喝。

“你就吃这么一点？”我看了一眼他面前剩下的白米饭，忍不住皱眉。

“嗯。”他不以为意，“最近胃口不好。”

念念难得主动跟我说话，鼓着腮帮，仰起包子脸，小声补充道：“爸爸胃病犯了，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

陈褚横了他一眼，念念不吱声了，低头乖乖扒饭。

我放下筷子，正色道：“去医院看过没？”

他对我突然严肃的反应有点诧异，看了我一眼道：“之前也犯过几次，并不严重，不需要去看，过几天就好了。”

我没再说什么，却有些心事重重，视线不自觉的往他小腹那里瞄了一眼，那里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出来，似乎还是十分平坦的，我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多少人想怀都怀不上，哪里就有那么巧呢，一次就中。

吃完饭，念念跑过去拉着陈褚的手来回摇晃：“陪我玩～”

陈褚看着有点困了，掩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睫毛簌簌，眼角都泛起点水光，只是不忍心看孩子失望，撑着精神道：“玩半个小时，去睡午觉，下午还有钢琴课。”

钢琴课？我看看念念，这小奶娃还没有钢琴高吧，他够得着钢琴吗？

“这个…念念现在就学钢琴会不会太早了点呀？”我弱弱发言。

“除了钢琴，还有书法，英语和轮滑。”陈褚轻描淡写的补充，“爱好要从小培养，别人家也是这么养孩子的…”

头一次做父亲，陈褚看来是做足了功课的，我毫无话语权，默默然的闭嘴。

“爸爸，我们比赛看谁看拼好哦！”

男孩子天生喜欢竞技类的东西，念念坐在垫子上，把我送给他的拼图散了一地，傻乎乎的向陈褚发出邀请。

陈褚轻轻笑了一声，曲起长腿在他身边坐下，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要参加吗？”

“我当裁判？”

他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地上的拼图碎片，头也不抬道：“你去帮念念，我们比赛。”

天上艳阳高照，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陈褚微蹙着眉，白皙的指尖按在拼图上，泛着如玉光泽，他的好胜心有多强我是见识过的，起先他还记得是陪念念，后来已经是念念无精打采的看着他玩，小脸上写满了绝望。

我就不该跟他比赛！我缴械投降，他颇有些不满的瞥了我一眼，质问道：“你怎么做什么都喜欢半途而废？”

我叹气：“不是我喜欢半途而废，实在是你太强了啊。”

他清冷的眸光闪了闪，不搭理我了，我托着下巴看他，阳光下他的剪影十分好看，专注时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要不下次再玩吧…”二十分钟后，我扛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干巴巴道。

“不行，”他对着手中一块拼图沉思片刻，手指灵巧的摆在了应有的位置：“快拼好了。”

半个小时后，他将拼图完全拼好，念念不走心的叹了一声：“爸爸好厉害…”

我也忍不住叹了一声：“这是我买给小朋友玩的…”

陈褚默然片刻，又将拼图打散，轻咳一声向念念道：“这次是示范，下次你重新再拼一遍。”

一千块的拼图，转眼又成碎片了，我看到念念的小脸彻底垮了。

我又想起以前他教我做ppt的时候，也是做好了再删掉，一定要我自己亲手重新做一遍才行…这样的执拗，这样的较真，竟然让我觉得有点可爱。

念念无精打采的看了看拼图，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了，蔫蔫的道：“爸爸我困了，先去睡午觉了。”

陈褚嗯了一声，念念似乎想让陈褚抱他去，可是看看我，又把话咽回去了，自己乖乖的回了卧室。

念念走了，陈褚仍然坐在地上，我有点奇怪，“不起来吗？”

他轻蹙着眉头，半晌才道：“腰僵了，起不来。”

我忙过去扶他，一摸腰上的肌肉，果然僵硬紧绷的厉害，不过起身的这一个动作，他额头上都疼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怎么落下了这么严重的腰伤？”

他没说话，坐在沙发上缓着。

我把靠枕往他腰后塞了塞，看着他阖目的侧颜，想着这状似温情的一下午，没忍住问道：“陈褚…你有没有想过再婚？”

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转过头静默的望着我，半晌，轻声道

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转过头静默的望着我，半晌，轻声道：“没有。”他垂了垂睫毛，很低的道：“我已经不想再结婚了。”

我默然的望着他，他神情仍然是冷肃的，却又没忍住轻轻的，轻轻的叹了一声，这一声轻叹像化作了微风钻进了我心里，他说：“我一个人带念念就可以过的很好，并不需要再找个人结婚。”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叫我来呢？”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睫毛帘子卷上，静静的望着我，没有再说话。

这般望着我不言语的神情忽然就让我想起了那一年，那一年也是在这个沙发上，他怀着念念，等我回家等到很晚，我当时正因为葛梦琪而猜忌他，并不想跟他说话，便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回卧室睡觉，他那时也是这般一言不发的望着我，抱着肚子，眼眶泛红，薄唇紧抿。

那天原是他的生日，我以为他会生气会发火，可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自己默默的吃了一块蛋糕，独自睡下。

其实我明白他心里的复杂，正如戚师兄所说，爱的本意都不是伤害，可是我曾被嫉妒，猜忌，多疑冲昏了头脑，连爱的本能都忘记了，他可能没办法原谅我，我也难以做到真正毫无介怀，再爱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生总得向前看。

我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妈催我下午去相亲，我要先走了。”

陈褚原本也像是在出神，闻言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极轻极淡，然后慢慢坐直了身体，漂亮的手指交叠搭在膝上，略微动了动，薄唇轻轻抿起，眉心微蹙，长长的眼睫垂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起身道：“我也要出门，正好送你吧。”

这样的轻描淡写，恍若毫不在意。

我看他眉宇间有些疲惫之色，脸色也还白着，想到他刚才就困了想休息，陪着念念玩了那么大会儿，又跟我说了一晌话，没必要再折腾，正想拒绝，他却已经进了洗手间。

我留在原地等他也不是，直接走也不是，发了会儿呆，便是十来分钟过去，陈褚还没出来，我走到洗手间门前，才发现门是虚掩着，里边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他站在流理台前，衣领下露出一管凸起的锁骨，指尖放在水流下冲着，连飞溅出来的水珠沁湿了他腹部的衣服都恍然无觉，额头微微有些濡湿，像是刚又吐过。

“什么时候胃病这么严重了？”我忍不住皱眉担忧，上前关了水龙头，他像是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想了想，忍不住又瞄了他小腹一眼，还是看不出来什么，我咬了咬牙，索性直接伸手拽平了他腹部的衣服，将手掌盖了上去，他惊了一下，随即恼怒看我：“做什么？”

我被他拍开了手，迟疑半晌，还是硬着头皮说了：“那个，你吐了有多久了？不会是…”

不是我多心，他这反应实在是跟刚有念念的时候太像了，若他没跟别人那什么过，算起来日子应该就是上次我们在车里…到今日差不多有半个多月。

他明白过来我的意思，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眼神里似乎都透露出一丝惶恐，只是转瞬即逝，让人来不及捕捉便又又归于平静。 我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指尖，却是冰凉冰凉的，我安慰道：“别害怕，我就是瞎猜，也不一定是，要不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

我看得出来，即便真的有了，他也并不想要，他非常抗拒，甚至恐惧有孩子这件事情，这其中也许有很大一部分我的责任。

他将手指从我掌心抽出，淡漠道：“不耽误你相亲，我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你陪。”

我噎了一下。

他乜我一眼，大抵是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太傻，他难得笑了笑，眼角弯起来，眸中却没有几许笑意，看起来反倒让我有点难过，嗓音清冷的道：“别担心，真要有了，我拿掉便是，不会赖着你的。”

他要真能赖着我就好了，我愿意被他赖一辈子…情感在咆哮，理智却让我忍住了没有说出口，不吃回头草，不走回头路，这是我跟他的共识，现在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便是孩子。

陈褚回卧室换衣服时，念念已经醒了，哼哼唧唧正闹觉，他俯身帮念念掖了掖被子，柔声安抚道：“再睡一会儿钢琴老师就来了，要乖乖听话知道么？”

念念撇了撇小嘴，眼圈红红，有点想哭的模样，我凑过去趴在床边看的新奇，歪头道：“你看看我，记一下我长什么样子，下周我还来找你玩！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

念念好像总有点怕我，也忘了哭，半边小脸一下子缩进了被子里，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陈褚看了我一眼，道：“走吧。”

忆长安，我托着腮坐在餐桌前，心不在焉的听我妈和对方寒暄一阵，状似无意实则有心的介绍了彼此的基本情况后便找了个借口一同开溜了，留下我和对面的哥们儿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相亲，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勉强找了一个话题：“你这个衬衣挺…不错的。”话到嘴边绕了绕，舌头打弯儿，把个贵字改成了不错。

他身上这件墨蓝色丝绸质的衬衣确实好看。陈褚也穿过这个牌子的，要定期送去熨烫，可麻烦了，不过穿起来确实笔挺笔挺的，露得延颈秀项，腰窄腿长，很显身段。我以前还开玩笑说过，别看这件衣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殊不知它其实穿起来最大的效果就是让人很想给它扒下来，气的陈褚耳朵尖都红了，愣是三天没有理我。

所以你看，其实陈褚也没有那么好，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生气，而且他还挑食，这也不爱吃，那也不爱吃。还脸皮薄，又容易恼羞成怒，不像我对面这哥们儿温温柔柔好脾气，我一不小心都问了三遍他叫什么了，他还是很耐心，左不过清清淡淡一笑，回答道：“陶姜。”

陶姜。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我笑了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想起的却是我进门前没忍住回头看的那一眼，隔着来往的车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仍静静的停在那里，半落下的玻璃窗掩映着陈褚神情寡淡的侧颜，周遭人声纷杂鸣笛喧嚷，他望着自己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不知在想什么。

陈褚坚持不让我陪他去医院，可是我来相亲，他去医院这种场面想想就诡异，我就像一个睡完人就不负责的渣女。

偷偷在桌子底下摸出手机，回忆着陈褚的微信号又添加了他好友，发了条信息：还好吗？

上次我们俩聊天好像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回我。

我跟陶姜吃完饭又去散步，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会咄咄逼人，不会追着你问东问西，只会在你说话的时候适时的搭腔，让你不用冷场，在我分神的时候他也不会生气，又或者说，他也在分神…

这

这真是跟我太适合不过了！

于是我又趁机给陈褚发了条微信：是不是怀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个单子，冷冷淡淡两个字：没有。

我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旁边温和的男声问道。

这声音轻轻悠悠的，吓的我一个激灵，回过头看到陶姜关切的目光，想来是被我那接连两声叹给吸引了注意力，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想起了我一个朋友…”

我的一个前夫朋友。

陶姜微微一笑，眼神转向别处，平和冲淡，悠长深远，竟也随我轻轻的，轻轻的叹了一声，却不知想到的是谁。

这倒让我有些讶异了，陶姜这个人，看起来人淡如茶，像是什么都想的开，什么都不在乎的，说句不好听的，我都觉得他像个在家修士，剃了头就能出家，他竟也会在想起谁时发出这样一声叹么？

我俩并肩走着，倒是意外的和谐。

我如今其实想的很开，与谁一起不过都是搭伙过日子，脾性相合，互不干涉是最好，陶姜无疑是个好人选。

在工作室帮着《须尽欢》改了两个分镜场景的间隙，我还要抽空和陶姜聊天喝茶培养感情，周末又要去看念念，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以至于眼睛下都爬上了充实的黑眼圈。

念念这孩子认生，头两次不想单独跟我出来玩，每次都抱着陈褚的大腿不撒手，眼巴巴的看他，活像我是个人贩子，陈褚看着被我拦腰横抱的念念，神情里透出一丝无奈，摸了摸他的头又有些不甚放心的向我叮嘱道：“要注意安全，看好他，不要让他乱跑，还有凉的辣的和油炸食品都要少吃，他体质偏弱，要格外注意些…”

我头一次见陈褚话这样多，他先前还对我不冷不热的，如今到底绷不住了，我见他这样子，勉强忍住不笑，却也颇觉新奇，跟念念在一起的陈褚，与平时似乎都有些不同。

他大概察觉到我探究的目光，有些窘迫的住了嘴，帮念念带上衣领后的小兜帽，垂下眼睫平缓道：“带小孩子要费很多心思的…”

陈褚最近在忙公司并购的事情，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召开股东大会，戚师兄跟我说过，前两年华辉高层不知何故大换血，到如今应该已全是他自己的人了，想来要做什么不会太难。

我觉得他心思太重，又要忙公司的事情，又不放心念念，自己也累，把念念约束的也紧，将小孩子养的一点童年都没有。

我从前不怎么喜欢小孩子，这一缘由大部分来源于我弟唐烨，这孩子小时候跟屁虫似的老跟着我，偏生性子又皮又招打，我原以为天底下所有小孩儿都跟他似的，狡猾奸诈，擅长耍赖卖乖。

可念念却完全不同，他乖巧的一塌糊涂，乖巧的让人心疼。

玩个蹦蹦床他都只在边角跳，摇摇晃晃站不稳，完全的不争不抢，被我怂恿着玩碰碰车害怕了也不说，眼圈都红了也只包着两汪泪，硬忍着不让泪珠子掉下来，懵懂软萌，天生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我带着他一玩便到傍晚，起初他还拘束着，渐渐的便也露出些小孩子的天性，我觉得我这人真奇怪，从前我只嫌弃唐烨张牙舞爪，如今却希望念念能有他的一半。

陈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电视里放着动画片，茶几上摆着两盒我们没吃完的冰激凌和一堆糖果零食，念念像个大玩具，虽然极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忍受我的戏玩，我将他的小胖脸捏扁搓圆，摆弄着录小视频给庄妍看。

陈褚臂弯里搭着外套，领带微微的松了，远远的站在门边看着我们，眼中有些许恍神，清冷的凤眸中似有粼粼流光浮动，暖色壁灯在他发间眉梢投下浅浅的光晕，周身的料峭似乎有些消融。

他站在那里长长久久的立着，似乎忘了走过来。念念一看到他便不肯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呆着了，扑过去抱住他大腿，挂件似的黏在他身上，小嘴一瘪，竟然哭了。

这…是什么化学反应？

我跟念念相处，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对他的一切反应都觉得神奇。

他抱起念念，瞧了瞧他被搓红的小脸，轻飘飘望我一眼，这才走了过来，眼神落到茶几上的一堆零食上，有些不赞同的蹙了蹙眉，我咳一声，又奇道：“这些都是我吃的，只给念念尝了几口…啧，这小**，跟我在一起一下午都很乖，怎么你一回来就哭了？我可没有趁你不在欺负他…”

“小孩子黏人很正常。”念念趴在他肩头，抽了抽小鼻子哼哼唧唧，他挺重，陈褚一只手托着他往怀里颠了颠，另一只手却不自觉扶了一下后腰，用腰腹的力量撑着这个小肉团子，拍拍他后背平静道：“可能是闹觉了，我去哄他睡…”

我也起身，伸了个懒腰打哈欠，踮着一只脚在门口换鞋，“那我也先回去了！”

他迟疑了一下，脚步微顿，我以为他是想送我，摆摆手道：“我自己开了车，你好好陪小**吧。”

“你…下周还来么？”

我正低着头，两缕碎发在我颊边飘啊飘，蹬上鞋子抬起头，陈褚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紧绷，念念窝在他怀里，探出半个小脸眨巴眨巴眼睛看我。

“来，我每周都来。”我忍着困意道，他抿了抿唇，落下眼睫，眼尾却不自觉弯出了一点弧度。

我也高兴，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你若要忙，只管去忙便是，念念交给我，你放心！”

他眼尾那一点笑意转瞬消逝，转过身，抱着念念要回卧室，我跟念念挥挥手，听他小小声又奶声奶气的道了句：“妈妈再见…”

正要心满意足的出门，身后又传来陈褚不放心的声音：“天色很晚了，

正要心满意足的出门，身后又传来陈褚不放心的声音：“天色很晚了，你开车…慢一点。”

他对我开车的技术十分不信任，我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打道回府。

庄妍约莫是看了我发她的视频，得闲来我工作室晃悠，翘着兰花指，装模作样翻了翻我的线稿草图，又凑过来朝我坏笑：“你这个黑眼圈看起来很有深意啊，是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结果啊？怎么样，一边跟相亲对象交往着，一边往陈褚那里去的殷勤，是不是想像我一样试试铁索连舟的滋味？”

她从来没个正经，我把线稿图纸拍她脸上，没好气道：“陶姜知道我有儿子，他不介意的，他这人脾气是真的好，什么都不介意，而且也是他支持我常常去看望的，说是不论以后怎样，都应该对孩子尽到做父母应尽的责任。”我话说完，想起来没有介绍，忙又补充道：“陶姜就是我那个相亲对象，我妈眼光不错，他人挺好的，很适合结婚…”我晃了晃鼠标，点亮电脑屏幕，指着桌面给她看：“哎，给你看我新作的cg好看不好看？”

庄妍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随着我的跳跃性思维转移话题，眯了下眼睛，轻声道：“陶姜？”

我扭头去看她，见她冷笑了一声，不明所以，她默然不语的撩撩头发，沉默好久，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浑不在意的耸耸肩：“没事，挺好的，你喜欢就好。”

我觉得庄妍有些奇奇怪怪，不过她这人，时不时装一把深沉倒也是常有的事，我继续跟她讲我的人物cg设计理念，她听的云里雾里，心不在焉。

去陈褚那里时，我没忍住，跟他说了庄妍的奇怪表现，他刚看完文件，揉了揉额角，面色有些疲惫，念念趴在他膝头跟我下棋，他幽幽的看了我一眼，抿起唇角，竟然也没有理我。

一个两个，好像都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好生莫名。

陶姜最近肠胃不好，他这人跟陈褚完全相反，陈褚非常强悍，从来不需要人照顾，可是陶姜别看他温温柔柔，像是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其实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平日里经常不吃早饭，我给他带了份豆浆和油条，吃完一起晨跑，跑到一半他便难受起来，吐的不像样子。

我扶着他在旁边休息，看他脸色发白，捂着肚子，额头上直冒汗珠，忍不住担心道：“你没事吧？胃痛还是想吐？”

他痛苦的皱着眉头，轻轻吸气，勉强朝我笑道：“没事的，你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不该拉着你晨跑的…”我有些歉疚，他礼貌温和，我提出的事情他总是不好意思拒绝，我却没有考虑周全，害他难受了，“吃完东西不能马上跑步，都是我疏忽了，对不住啊…”

他摇了摇头，过了半晌，似乎缓过来一点，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刚直起身子，脸色又是一白，我看到有血迹顺着他的裤管滴滴淌落，刺目的鲜红，惊得我瞠目结舌。

一路小跑送陶姜去了医院，拿着陶姜孕九周的单子，我放佛感到晴空一个霹雳，震的我有点懵，我的相亲对象怀孕了？！

孩子…毫无疑问的跟我没关系…

我又绿了？等等，为什么要说这个又？诚然陈褚的孩子是我的，我并没有被他绿，如今分开却又被另一个人绿？

我的人生幸运色怕不是绿色？我沮丧的无以复加。

病房里，陶姜静静的躺着，我在门口被医生当作孩子母亲臭骂了一顿，又交代了一堆注意事宜，医生摇着头走开了，我推门进去，陶姜没有看我，手隔着被子轻轻覆上小腹，脸色仍旧苍白，眉眼静谧遥远，他轻轻的道：“对不起，先前我并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挤出来干巴巴一句：“你想留下来？”

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忧切道：“知道孩子母亲是谁吗？”

他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淡的几乎看不出，“孩子母亲已经死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原来是遗腹子…我有点同情他，又问：“需要我帮你告知一下父母吗？”

他闭上眼睛，客气又疏离的道：“不用了，谢谢你，钱我已经转给你了…”顿了顿，偏过头去，低低的道：“我想休息一下…”

我心里有些乱，从病房里退了出来，隔着房门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陈褚那时候怀孕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不清是同情还是什么，原本要离开的步伐也缓了下来。

便当是做好事吧，我在医院照顾了他两天，其间接了一个庄妍的电话，我好笑的自嘲：“都说相亲的奇葩事多，我还觉得陶姜不一样，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她起初只听到陶姜住院了还漫不经心的嘲讽，让我别中了人家的苦肉计，待得知是怀孕，她突然便沉默下来。

我总觉得庄妍似乎对陶姜有很大的敌意，我从没见她评论谁的时候这么刻薄过，我正惴惴不安，那边忽然问了我医院地址，然后她又给我扔了一个炸弹，“糖糖，对不起，我没及时告诉你，其实我跟陶姜是认识的…”

她和陶姜何止是认识，陶姜肚子里孩子那个被迫过世的妈就是她！我对着手机整整骂了她一路，把手机都骂没电了仍不解气，

她和陶姜何止是认识，陶姜肚子里孩子那个被迫过世的妈就是她！我对着手机整整骂了她一路，把手机都骂没电了仍不解气，庄妍这个死渣女，渣起来六亲不认啊，连我都坑。

庄妍赶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向我道歉，第二件事便是进病房逼迫陶姜打胎，陶姜对庄妍全然没有对我的半分客气，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倔犟，护着肚子跟她对峙。

我一个头两个大，陶姜身体正虚弱，又怀着孩子，我怕庄妍真的闹出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呆在一旁，伺机而动，预备在他们大打出手之前及时阻拦。

这般一折腾，我便忘了时间，竟把约定好去陪念念的事情给忘了，等我想起来，天幕都已经暗了下来，街上车水马龙，我给手机充好电开机一看，十个陈褚的未接来电，还有两条短信，第一个是问我还过不过去？

第二个是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无语望苍天，天空飘来三个字，我完了。

惴惴不安的给陈褚回电话过去几乎一秒便接通了，倒让我有些吃惊，他最近犯困的早，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睡下了，我原本还担心将他吵醒，惹他发脾气呢。

他倒是没有发脾气，很安静的听着我在这边一箩筐的解释，等我颠三倒四的说完，才开口问：“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吗？”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在另一边眉头轻蹙，严肃认真的模样了，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我脑子已经感觉超负荷运作，他声音清冷，恍若在一片混沌中帮我理出一丝清明，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解释了一大堆，没抓住一句重点，说的全是我手机没电的事。

叹了口气，回头看一眼亮着灯的病房，脚尖在地上踢了踢，烦闷道：“也不算，就是陶姜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我一时脱不开身。”

电话里一下子静谧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的声音，透着一丝生硬的冷意：“好，我知道了。”

我其实有一堆想解释的，可是又觉得陶姜这件事说出来实在窘迫又没面子，下楼伸手拦了辆车，看着车窗外流动的灯光，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那个…小**睡下了吗？他今天是不是有点失望了啊？”

小**是我最近对念念的爱称，陈褚对这称号未置可否由着我去。这会儿却老半天没有回应，似乎不想跟我说话了，我以为他不打算再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才传来他的声音，窗玻璃外飞驰而过的夜风将这清冷的嗓音刮的有些破碎：“他等了你一天…”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忽然很不好受，张了张嘴，低低的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打电话跟你们说一下的，我不是故意…”

他冷笑一声，打断我的话，声音里却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

说完，电话便已挂断。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庄妍逼迫陶姜打胎不成而中道跑路，跑路前还给我留下一句话，让我多劝劝陶姜，最好把孩子打了。

我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抵触自己的亲生骨肉，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不想付抚养费啊？”

她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连声道：“也可以这么说，总之他什么时候打胎，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积点德吧…”

啪，庄妍把电话潇洒的挂了，我抽了抽嘴角，深深叹气。

我终归还是帮着庄妍照顾了陶姜一些，虽然她表现的那么不在乎，可是我能看的出，她对陶姜终归是不一样的，尽管这份不一样以厌憎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可倘若陶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难保她日后不会后悔。

陶姜在实验室上班，因为怀孕的缘故，调到了办公室，暂时不接触化学试剂，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岗位变化导致他心情不佳，还是孕早期反应，他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整个人面容苍白，很快的虚弱下去，我也跟着有些焦心和不忍。

想起陈褚刚怀念念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葛梦琪回来的事，对他甚是上心，尚能及时察觉他身子的不适，嘘寒问暖的关怀一番。

可是后来呢？我好像就没有那么关心他了，他性子要强，轻易不愿示弱，而我有时候明明看到了他强忍下难受，却也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

我看着陶姜，放佛就在他身上看到了陈褚当年的影子，那些被我忽略掉了的一切，都在我眼前放大，我想起多少次陈褚看着我的眼神，里边的期待被磨灭成了黯然，最后化作或轻或重的一声叹。

我总觉得他不好，可是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又有多少次忽略了他的感受？他可曾对我失望过？

心里忽然就有些侧侧不安，我讷讷的拧开保温杯的瓶盖，把水递过去让陶姜抽几口润润唇，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要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可能…可能会很辛苦的…”

他笑了笑，仍旧云淡风轻的模样，若是不看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也许我就信了他真的不在乎，他手指抚上还没有什么弧度的小腹，温柔的道：“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多少人不是丧偶式婚姻，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孩子，与庄妍无关。”

“你不爱她了？”我忍不住好奇。

他目光平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底却是悲哀：“我爱过她的，她嘴很甜，惯会哄人，那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都不清楚，更管不了一辈子。”

我的心微微颤了颤，垂下眼睛，耳畔是陶姜的苦笑：“后来我才明白，恋爱中的情话，当真你就输了，再不甘心也无用。”

“不是这样的…”我忍不住小声辩解，却不知道是替谁，张了张嘴，觉得心里很堵，又不知道该如何去理清。

陶姜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跟她不一样。”

我愣了一下，叹口气拍拍他的肩。

日子穿梭在陪念念，照顾陶姜和日复一日的工作中，陈褚大抵是公司事务繁多，没有休息好，几次过去都见他十分困倦的模样，强撑着跟我说不了一会儿话，便有些昏昏欲睡。我看着他睫毛覆着眼睑，眉宇间透着一股筋疲力竭的憔悴，借着给念念买零食的由头，偷偷给他买了安神茶塞满了冰箱，陈褚发现时有些吃惊，看向我的神色终于不再那么冷若冰霜，似乎略有动容。

陶姜怀孕十四周的时候，去做产检，我在一边做拎

陶姜怀孕十四周的时候，去做产检，我在一边做拎包小弟，走廊上来往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夫，脸上挂着幸福期待的笑意，旁边的妻子小心翼翼陪伴搀扶，画面十分温馨。

我有些庆幸我跟着陶姜一起来了，不至于让他混在其间太过尴尬。

拿到b超单子，得到孩子健康的定心丸后，他难得露出些轻松愉悦的模样，我拿过那张b超单，拍照给庄妍看，试探一下她有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陶姜是个很好的人，他是真心对庄妍的，我私心并不想让他被辜负。

陶姜的目光一刻都不离b超单，笑意盈盈的与我并肩而行，快走出产科门时，不经意一抬头，发现一个人正在往这边走。

他穿着浅色风衣，两腿修长，凤眸清冷，眉眼凌厉，在这样的地方孑然一身，独自前行，跟周围温馨的画面有些格格不入，引得不少人偷偷侧目，他却浑然无觉。

陈褚…

我的第一反应是心虚，下意识躲到了陶姜的身后，引得他有些愕然的看我，我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十分奇怪，于是又从他身后钻出来。

第二反应是陈褚怎么会出现在产科？！

可能是我动作反应比较大，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视线落了过来，微微一顿，继而像没看到一般继续往前走。

“陈褚！”

我把b超单递给陶姜，示意他到楼下等我，快走两步追了上去，拽住了陈褚的手腕，“陶姜的孩子跟我没有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我：“你有必要跟我解释吗？”

我蹙了蹙眉，没计较他疏冷的态度，看向他风衣遮掩下的小腹，先问了我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产科？”

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周围原本偷偷侧目的人，眼神肆无忌惮的在我和陈褚之间打量，带了些看八卦的意味，陈褚脸色愈加难看，甩开我的手道：“跟你没关系。”

说罢，快步走到最里边，推开科室门。

我紧跟上去。

那里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仰着头问陈褚，“是有什么反应了吗？”

陈褚背对着我，掩着腹部，声音有些疲倦：“吐的厉害，肚子也有些鼓，我拿试纸又测了一遍，显示两条杠…”

医生点了点头，让陈褚躺到了床上，掀开衣服，往他腹部擦抹耦合剂，看到我，有些讶然。

我忙指了指陈褚，道：“我们一起的，他…”

我视线落到他的小腹上，他平躺着，小腹却已经微微凸了起来，剩下的话便凝结在了我的喉中。

“是一起的吗？”医生低头问陈褚。

陈褚偏过头，冷冰冰道：“不是，我不认识她。”

医生笑了笑，指指一旁的椅子跟我道：“坐吧。”

看样子他们像是认识的，我坐下来，眼睛盯着屏幕，医生转动着探头，叹了口气道：“确实是有了…之前应该是来检查的太早，胚胎太小，没有检查出来。”顿了顿，他神色有些凝重：“刚成型，你若是不打算要，我这边就尽早安排手术，对身体的伤害也小一些。”

我感觉又是连番轰炸，脑子里跟放烟花似的，一阵乱响。

陈褚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阖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唇色霜白的道：“不要。”

“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吗？”我问。

“你不是不喜欢孩子么？”他仍旧闭着眼睛，无悲无喜：“何况生念念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过誓了，这辈子只要这一个孩子，没人值得我再为她受这个苦。”

他话虽狠绝，眼尾却湿红，尽管他别过头努力不想被看见，可是一行清液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边。

医生擦点耦合剂，扶着他慢慢坐起来，看了我一眼，温声劝道：“要不你们俩还是回去再商量一下吧。”

陈褚眼底仍有水光，态度却很坚决，“用不着，你帮我准备最近的手术吧。”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追出去，拽住陈褚的手腕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将他拉到了步行梯的走廊。他挣了挣，没挣脱，有些恼怒的用力甩了一下，我的身子随着那股力道撞在了墙上，差点给我撞出个脑震荡，但是心里有股火在烧，让我忍着疼仍旧没有放手，他看着我，无计可施的放弃了挣扎，被我拉的几乎踉跄了几步，摁在了走廊扶梯上。

“糖糖，你闹够了没有？”他捂着小腹，色厉内荏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总是说你爱我，说的我信了，说的所有人都信了，可是你都是怎么对我的？”

“那你呢？陈褚，你还是这样，一意孤行，高高在上，你想要孩子的时候你就生，你不想要的时候，不问我，不问念念，就这样决定结束一个小生命。”

他的腰撞在扶梯上，痛的脸色苍白，我直视他漆黑的双瞳，“我知道你怪我，你觉得我当初甜言蜜语骗了你，得到时却又没有珍惜，跟陶姜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也想到很多我刻意想要忽略的事情…”

他原本定定的凝视着我，却在听到陶姜两个字时疏忽冷了下来，挣开我的手，蹙眉道：“你跟他在一起时想到我？”

“不是这样的，陶姜跟我没有关系，他怀的庄妍的孩子，我只是帮忙照顾…”我坦然的望着他，叹气道：“你看，我总是会向你解释的，陈褚，可是你呢？你生气我不相信你，可是你有真的把心扉向我敞开过吗？”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隐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隐忍，习惯了独立，他一个人同样可以过的很好，而我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没有我的陪伴，对他而言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你没有。”我看着他睫毛掩映下清澈的凤眸，后退两步放开了他，苦笑道：“陈褚是不是就因为我先喜欢你，所以我就要一辈子哄着你，供着你？我原本也想过，当我重新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可你还是什么都不说，甚至我想了解你还需要通过别人，我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啊…”

我垂下视线，看了看他微微隆起一点点的小腹，“孩子留不留都随你，我只是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从今以后，我们，就这样吧。”

我今天也算一吐为快，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酸胀的难受，转过身正要走，陈褚似乎有些脱力的晃了晃，滑坐在了地上，将我吓了一跳，他紧蹙着眉，似乎在忍耐着不适，声音有些微微的低哑：“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把事情处理好…”

我看着他灯光下略显瘦削的脸，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他没有看我，只留给我一个清冷的侧颜，抿唇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所以你才…不再爱我了…可是你也从来不跟我说，其实你说了，我会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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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发电已完结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医院没什么人来走步梯走廊，一门之隔可以听到外边匆匆路过的脚步声，生老病死，人情百态，而他的声音在这狭长的空间里如此清晰，让我有一瞬间的恍神。

“你…当真？”

可能受情绪波动，还没等我再说点啥，陈褚的脸色却又不好了，不是要生气的那种不好，是肉眼可见的苍白，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闭着眼睛，眉头紧紧蹙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嗯，头抵在膝间，将脸埋在了臂弯里，手掌用力的按着腰侧，微微转动。

“你没事吧？别动了胎气…”我看他的状况不是很好，怕他太用力反倒伤着自己，用力拽了拽他的胳膊，想将他手臂拉开，他身子晃了晃，攀住我的指尖，掌心全是湿冷的汗，声音有些清冷，又有些悲伤：“糖糖，我原本，是真的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我想，就这样把念念养大就好，让我们保持彼此的一点尊重就好…”

“可是…可是…”他的手指冷白细长，那样用力的抓着我，像在沧海中抓住一根浮木，指尖被冷汗腻湿，我轻轻一挣便能滑开。

他似乎很怕我突然甩开他的手，抬起眼睛望住我，勉强的笑了笑：“可是我也会想，我们的婚姻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你曾经明明那样爱过我…如果我不那么强势，如果我更温柔一点，如果我能更早一点处理好葛梦琪的事，是不是我们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过日子总归不是唱戏，讲个实在，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其实心里怎么想的我也明白，说到底，这段婚姻里我们俩都有错，既然他还愿意继续走下去，我又何必吝啬再奔赴一次的勇气呢？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沉吟一瞬，认真的问：“若过往翻篇，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他睫毛微颤，定定的看我，抿起苍白的唇，将我揽进了怀里，吐气摩擦着我的鼻尖，熟悉好闻的气息萦绕周围，让我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好。”

我扣住他双手，往腰间探去，正要压上他的唇，忽然又想到了一桩要紧事，带着他的手指一同向他小腹覆了上去，“那这个，还要不要？”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见我忽又停下说话，睫毛抖了一下睁开，耳尖通红，低下了头，蹙眉不语。

我也心疼他，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要就不要吧，我们有念念一个也够了。”

他仍不说话，我顿了顿，试探道：“那…手术我陪你？”

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看向我道：“你想要吗？”

我沉思了一下，认真道：“孩子毕竟是你怀的，我也替你受不了这个苦，所以还是看你的决定吧，我都支持你。”

他身子又向我靠了靠，在我耳边低低的叹道：“不想要…”我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抚了抚他凸起的蝴蝶骨，他的腰仍是紧实有力，腰线分明的，手感不错，想起有孩子之后肚子大起来，腰肢也要粗壮好几倍，身形怕是就没有现在好看了…

“可是，又舍不得…”他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呼吸也不似之前那么紊乱，只是掌心仍残留着不少冷汗，挺起腰用微隆的小腹蹭了蹭我的手背，感觉到我的手在他腰上来回的摩挲，低头在我脖子上啃了一口，睫毛扫过我耳廓痒痒的。

“那…要不我们回去问问念念的意见？”我提出建议。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似乎仍有些郁郁寡欢，我安慰的亲了亲他的眼角，见他眉心微蹙，似乎还有什么顾虑一般，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他看了我两眼，握住我的手放在腹部，垂眸道：“这个若是留下，你可还会像上次一样？”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生念念那次，窘迫道：“上次那不是因为有葛梦琪嘛，这次不会了，我一定好好对你。”

这句话我说过太多次，可信度已经不高，陈褚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我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如果…”

“信你了。”他把我手指拽下来，蹙着眉弯了弯眼角，从前我就很喜欢看他笑，他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跟带了小钩子一样，特别好看。

“那你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能什么都不解释，只盼着我哄你，不许动不动就生气，有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许有事情瞒着我，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我约法三章。破镜重圆，即便裂缝一时半刻还在，但是至少这一刻，我们遵从了自己的心，人生苦短，而我脱去沉重的壳，拼命想要洒脱，走遍大半个世界才发现陈褚从前说的并不错，这世上纵有千般万般求不得，平平淡淡过一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陈褚到底还是在医院住了两天，郑医生说他生完孩子没养好，落了腰伤，我们在楼梯上撞的那一下，虽然不严重，但是对他而言，到底还是有些影响。

郑医生说，陈褚曾经患过很严重的产后抑郁，那时候他对孩子有一种强烈过分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请来的月嫂和育儿师被他换了三波，最后必须自己亲力亲为的照顾孩子，照顾小孩子很累，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那时候身体还很虚弱，抱着孩子久坐，加上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腰伤便是这么来的，身边的人看着都心疼，可是谁也帮不了他。

许是长时间照顾孩子或是工作上的压力太大，他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心理科的同事也一直在给他做调剂，他不爱说话，将心情压抑掩饰的很好，以至于我们都以

以至于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可是有一次在哄孩子时，他却突然崩溃，险些亲手将孩子闷死。

这件事情其实对他自己冲击也很大，孩子本来是他唯一的慰籍和陪伴，可是从那天开始，他就让他父母把孩子带回了家，只肯隔着屏幕看一看，不愿再过多接触了。

“其实他挺可怜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他不可能不想念孩子的，有一次我查房，看见他脸色苍白的坐在那儿，正跟孩子视频，笑的很温柔，可是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掉，指尖一直摩挲着屏幕。后来视频聊天结束了，他还对着手机屏幕怔怔的看了好大会儿。”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用可怜来形容陈褚…

郑医生的话源源不断的往我耳朵里灌，将我不从看到的那些场面一一在我眼前还原。

他说，他们一直很注意陈褚的情绪，可是还是有一次，护工没有看住，他在浴室很久还没有出来，他们发觉不对冲进去，才发现他衣衫整齐的躺在那里，手腕处源源不断有血流出，染红了整个浴缸，那一次他整个面孔苍白灰败，差一点就抢救不回来了。后来他们怕他再想不开，只能让护工轮番的盯着他…

我的陈褚，他那样骄傲的人，最讨厌陌生人的人，却要吃饭睡觉都被人盯着，他怎么受得了？我想起在车里的那一次，他戴的红手绳金坠饰，我怎么就没想着好好看一看呢，看一看他是不是用它在遮掩着什么。

难怪他不想再生孩子了，他那样要强的人，怎么能忍受的了自己身体虚弱，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心脏似乎都狠狠的绞在了一起，顾不上再跟郑医生说一句话，冲回病房，大力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陈褚正在睡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他添了几分暖色，我闹出的动静将他惊了一跳，微微眯起凤眸向我看过来，神色里还带着几分困倦，他这个月份正是嗜睡的时候。

我在床边坐下，他一只手上还输着保胎的针，我握住了他搭在被子上的那只手，只觉得这样温暖的天气，他的体温仍有些偏低，触手温凉，像是怎么暖也暖不回来一般，我看着他，有生以来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后怕的情绪。

他任由我拉着，侧了侧身，向我靠近了一些，仍有些倦意的阖着眼睛，淡淡问道：“怎么了？”

声音有些慵懒，似乎下一刻便又要睡过去。

他阖着眼睛的样子，褪去几分凌厉，显得有些恬淡，我望着他，手指不动声色的拨开红绳，摸到一处浅浅的疤痕。

他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却在被碰到伤疤的时候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将手抽了回去，睁开眼睛，静静看我。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后知后觉，好像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可能我只差一点，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爱逞强，爱羞恼，爱浅笑，爱不动声色的纵容我，走在我身侧，陪在我身边，与我生儿育女，计划后半生，携手白头。

“陈褚…”我知道他不会愿意被人知晓他曾经历过的脆弱和不堪，极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哽了哽，勉强笑道：“你会不会恨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都没有陪在你身边…”

话音一落，一大颗泪水晃了晃，不争气的滚了出来，滴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半撑着身子刚坐起来，听到我这么说，微有一怔，大抵明白过来了什么，两扇细软睫帘簌簌轻颤，叹了口气，低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我的眼泪接二连三的掉下来，滴在他的衣服上，很快打湿了一小片布料，“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当时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陈褚抬手，冰凉的指尖在我脸上蹭了蹭，却是怎么也擦不完，有些无奈，抿了抿唇，半晌道：“再说，我跟你都有念念了，怎么可能会恨你。我只是有点生你的气而已，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也很生我的气，最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明明知道你已经累了，可是我却选择了自欺欺人，我总是想把一切都处理好，却忘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我终归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一定对我很失望。”

我有些吃惊，更多的是心疼，他当时挺着肚子，要面临那样多的问题，到如今却只能化成略带苦涩和无奈的一句力不从心。

即便如此，他从前碍着脸皮或许也不会同我抱怨什么，他只会把一切都埋在心里，将孤寂苦涩都自己消化殆尽，然后留下一个高冷坚韧的背影。我分明将他气的不轻，让他那样失望，他却还会惦记我有没有生他的气。

有了孩子终归是不一样了，他似乎比从前柔软了许多，像是猫儿终于放下了戒备，试着向我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我没有生你的气，陈褚，你很好，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我只是太自卑了，我怕你只是昙花一现，怕你的心并不属于我，没办法永远在我身边。”我两只手捧住他冰冷的手，放在掌心暖着。

他出神须臾，低头笑了一下，满室盈辉，是难得放松明快的神情，摸了摸我的头道：“对不起，我早该让你知道…”他顿了顿，耳根红透，卷起睫毛帘子，一双凤眸清冷明亮，轻声却认真的道：“我永远…属于你。”

他原本或许以为给我生了孩子我就会明白，可是这句话如此简单，对于我却如此重要。

我微微一震，仰起脸，傻乎乎的看着他，再也忍不住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他的小腹已经能感觉到一点鼓起的弧度，隔着薄薄的衣服，温热的贴着我的脸。

“那如果我没有回来呢？”我哽了数声，把眼角的泪花往他肚子上蹭了蹭，引得他闷笑一声，伸手推开我的头，调整了一下坐姿，往身后软绵绵的枕头上虚靠了靠，乜我道：“难道我一个人养不好念念么？”

“是是是，”我破涕为笑，拖长了音，“我的陈褚最会养孩子了，将念念养的又懂事又乖巧，就是有点胆子小…”

他瞪了我一眼，耳根微红，被噎的无话可说。

念念在爷爷奶奶家住了几天，我们一同去接他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吃惊，偷偷瞄了我好几眼。

陈褚的父母是过来人，他的小腹虽还隆的不甚明显，却哪里瞒得住两位长辈，神色复杂的轮番找我们进行了深刻谈话，确定我们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因为孩子勉强复合才算松了口气。

他们其实看起来都老了一些，一度感叹不懂我们年轻人的想法，也不想管我们的事，由着我们自个儿胡闹罢，只不要委屈了孩子。

二楼扶梯上只剩下紧闭的书房门，那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已经不在了。陈褚的外公两年前因为心脏病去世了，虽然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了，可是再次看到熟悉的场景，想到那个精神矍铄，严厉却又护短的老人时，心里多少还是浮出了几分对生死离别的感慨和憾然。

“爸爸抱！”陈褚不在时倒还好，陈褚一在，念念是必然要黏着他的，出门时我眼看着这小东西就要往陈褚身上扑，眼疾手快上前一拦，横空将他拎起来圈在怀里。乖乖，陈褚胎还没稳，如今纸糊似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小祖宗圆滚滚的身子往

哪里经得住这小祖宗圆滚滚的身子往他身上扑。

念念委顿在我怀里，不情愿的扭了扭小屁股，他还是怕我，只求救般的看向陈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

“念念，爸爸身上不舒服，先让妈妈抱好不好？”陈褚瞥我一眼，蔼声向念念道。

念念咬着手指，又去看陈褚的父母，他们给他收拾了好些玩具零食装在他小书包里，怜爱道：“念念要听话，过些时候再来爷爷奶奶这儿玩。”又向我叮嘱道：“孩子还小，你也别心急，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

他们是怕念念不亲我，从小又不是在我身边长大，我和陈褚有了二胎自然会偏心，冷待了念念。

陈褚显然也有这层顾虑，回家后我看他已经有些累了，想让他先休息，他却还是惦记着把念念叫过来，试探的问他想不想多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一起玩？

念念懵懂，四下环顾，呆呆问道：“在哪里？”

陈褚轻咳一声，把念念往身边抱了抱，牵起他的小手放在肚子上，“它现在还在爸爸肚子里，你想不想等它过些时日出来跟你做个伴？”

我跟陈褚一边一个，装作若无其事，实则都有些紧张的等待念念的反应，担心他会不肯接受。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想多了，念念的年纪好像还不太能明白怀个小宝宝是什么概念，他很欣然的就接受了二包的存在，出乎意料的是…他非常不能接受家里多个我。

白天倒还好，我之前白天也在这儿陪他玩过，但我发现他似乎把我和客人的概念混淆了，一直认为到了晚上我就会离开。

直到我去沐浴，他的表情开始从好奇渐渐变化，到我坐在卧室床上擦头发，他的小嘴彻底撇了下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个劲儿的闹陈褚，完全不肯让我抱。

小孩子果然是天使到魔鬼无缝转换。

我手足无措，陈褚不得不忍着腰酸起来抱他，来回的走动拍哄。

好容易哄睡了念念，陈褚额上已是一头的汗，扶着腰半晌缓不过劲儿。

“对不起，我不知道念念会这么排斥我…”我非常惆怅的叹了口气，打着圈不轻不重的帮他按摩着后腰，感受腰侧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一点，他疲惫的睁开眼睛看我，捏了捏我的手道：“念念还小，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以后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怪他。”

一张桌子，一台电脑，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对着手绘板废寝忘食的我在修改第四版分镜插画，玻璃门吱呀轻响了一声，我半掀了掀眼皮，白皙修长的一只手将水杯轻轻放在我面前。

“谢谢。”我头也不抬，敷衍而机械的表示了一下，脑子里转的还是自己的构图，趴在那儿又画了两个多小时，抬头活动了一下颈椎，几乎都能听到骨头卡巴卡巴响的声音，活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端起杯子刚打算喝一口冷掉的咖啡提提神，拿起来才发现平时用的水杯已经被换成了一个奶白色的自动加热杯，抿了一口，里边是甜甜的牛奶。

“咦？”我对着杯子诧异了一小下，这是哪位同仁良心发现转了性？想起来可怜我这个为了梦想和工作快要过劳死的有志青年。

咕噜咕噜把牛奶豪饮完毕，还没等我推回桌头，听到一个异常熟悉的嗓音道：“忙完了？”

最后一口没完全咽下的牛奶呛了我一下，喷在地上几滴，我取下防辐射的蓝光眼镜，看着不远处坐在木制沙发上的人，惊讶道：“陈褚？！”

他静静的坐在木制沙发上，穿着一件暖和的灰色外套，领子翻出柔软的狐毛，里头白色的毛衣包裹着微隆的小腹，顶出个小小的半圆弧度，将财务报表倒扣在了修长的双腿上，一手轻托腹底，一手背在身后锤了锤后腰，抬眸看我。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了？怎么坐在了这儿？”想起那杯热牛奶，合着他不吱声坐在这儿两个多小时了？前台的余婕是个色迷心窍，陈褚跟我来过一次她就牢牢记住了，也不晓得知会我一声就把人给放了进来。

这沙发走的是高冷风，硬线条硬质感，虽说跟陈褚这浑然天成的大佬气质非常般配，但是实在太不适合孕夫去坐了啊！这跟会客的椅子差不多的形制，靠也靠不住，还有点硌得慌，他这么笔挺笔挺的坐这么久，腰怎么受得了？

“这两天你都没怎么回家。我刚好路过，便来看看。”他倒是没太在意，将钢笔扣好，向前倾身，放在茶几下边的抽屉，微隆的小腹随着这个动作愈发凸显了出来，淡淡的向我问道。

我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叼着皮筋，将长发在手掌里重新卷了卷，含糊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两天重新改版要忙到很晚，怕打扰你们休息，所以先不回去了。”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你是不是想我了？”我把垫在自己屁股底下的坐垫往他腰后塞，笑了笑，又故意长长叹气：“不过你想我也没用，有念念那个小**在，我回去还不是漫漫长夜一个人，寒衾孤枕，寂寞难眠啊！”

念念这孩子虽说是勉强接受了我在家里住，但是我没回去之前，他一直是被陈褚哄睡的，晚上离了陈褚便要哭闹，我只能非常憋屈的暂住客房，有次晚上我趁他睡熟了，偷偷拉了陈褚到客厅想要亲热一下，刚解开他两颗扣子，屋里念念便要开始找爸爸，令我十分无奈。

“说到这里，我也正想与你商量此事。”

我听着他说话，看他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抓过来把玩纤长的手指，屋里并不冷，可他的手总是凉。他由着我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揉搓，正色道：“我们得让念念习惯与我分房睡。”

“啊？可是他才四岁，会不会太早了啊？”屋里开了暖风空调，我两天没有出去了，在室内还撸着袖子穿着件宽大的衬衣，和他深秋的装束对比，活像隔着一个季节在对话。

“我这几日晨吐，总影响他睡觉，何况…”陈褚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微隆的小腹，有些失落道：“再过些时日，我肚子大了，只怕越发没法照顾他，会互相影响。”

大抵是生念念的时候伤了身子，亦或是年纪长了几岁，他这次怀孕的反应格外严重，已经四个半月了，孕吐期还是没有过去，吃不下睡不好的，折腾的人都没什么精神了。

他已经想好了，我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一边揉他的腰，一边在他唇边啃了一口，笑眯眯的表示我全力支持，这可是给我自己谋福利的事，傻子才拒绝。

从他嘴角啃到嘴唇，没忍住又舔了一舔，还没等我们加深这个吻，他忽然止住了动作，松开了抱着我的手，道：“先工作吧，忙完一起回家。”

及时刹车？我有点不甘心，还想拉着他再继续，感觉到他很轻微却不容拒绝的挣了挣，我抬起头用遗憾失落又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从前我一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少不得要心软，这次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有抹不自然的红，转身走到一边，跟我拉开了距离。

我回头一看，玻璃门，外边假装忙碌，实际反复徘徊在附近的身影，八卦的小眼神跟暗戳戳的偷笑简直把围观两个字明目张胆写在了脸上…

“……”

“……”

陈褚以后估计都不好意思来探我的班了。

跟念念分床是个大工程，为了不让念念记恨我，我非常机智的让陈褚去跟他提这个要求，而我负责安抚工作，晚上给他讲睡前故事。

不知陈褚是怎么跟他说的，睡觉前穿着小兔子睡衣的念念迈着视死如归的小步伐走向我们静心装饰过的他的独立小卧室，拍着胸脯奶声奶气的保证：“我已经是个男子汉啦？我可以自己睡，不用爸爸陪。”

我也信心百倍，信誓旦旦向陈褚道：“放心，我肯定哄睡念念！不成功便

我也信心百倍，信誓旦旦向陈褚道：“放心，我肯定哄睡念念！不成功便成仁。”实则心中暗喜，这可是拉近亲子关系的大好时机，我一定得好好表现。

陈褚一眼看出我们的小心思，瞥了我们一大一小两眼，眼中忧虑不减半分，显然非常不看好这次分床行动的成功性，只淡淡的叮嘱道：“尽力而为，不要勉强。”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十二点多，念念听完我讲的第五十八个故事，开始闹觉，半张小脸埋在被子下，从小声的啜泣变成号啕大哭：“我要爸爸～呜啊啊啊～～”

我哄的手忙脚乱，哄的焦头烂额，念念哭的小脸通红，声嘶力竭，我看着又心疼又生气，想起陈褚父母私下里偷偷跟我说的陈褚当时的艰难，孩子哭起来他也跟着哭，终于有些明白了他的感受。

在一旁看着陈褚哄睡念念，有些疲倦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真心实意道：“陈褚，辛苦你了…”

他替念念掖被角的手顿了顿，抿起薄唇，喉结微微滚动，垂下长长的眼睫，侧眸看我，清冷的神色和缓下来，我感觉到他似乎想说什么。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醒来时我还是一个人…我梦到你没有回来。”他静了很久很久，脊背有些紧绷，细长的手指攥着我背后的衣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几分茫然和无助：“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别老留我一个人…”

我：“？”

？？？

这深夜突如其来的示弱，我眨了眨眼睛，咳了一声，小声嘀咕：“这还是陈褚吗？怕不是给什么附身了吧？”

这样一想，我又自己把自己闹得有点害怕起来，推开他一些，摸摸他额头，又摸摸他肚子，十分真诚且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他敛下睫毛，被我贴在掌心的小腹随着呼吸鼓了鼓，再抬起眼睛，刚才的脆弱已经消失殆尽，我松了口气，果然琉璃美人什么的只是我的错觉，凌霜傲雪坚不可摧才是常态，还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已经拂开我贴在他肚子上的手，毫不客气的将我从屋子里推了出去，冷冷道：“我要睡了。”

“哎，哎…”温情消失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我转身看着在面前紧闭的房门，摸了摸鼻子，隔壁房间还是先前我盖的薄被，不过家里地暖开的很足，我倒是一点也不冷，慢吞吞正准备移步。

房门很快又开了，陈褚看着还在门前的我，怔了一下，还没等我惊喜过后扯出笑脸谄媚的迎上去，他已经把怀里的厚被子兜头丢给了我，果断的道了句：“晚安。”重新关上了门。

我抱着被子，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将脸埋上去，似乎还能闻到陈褚的气息，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笑起来。

其实这次回来我能感觉到陈褚的性子较之从前更加稳重，却也更加的淡漠疏离，三年多的时间不可避免会留下裂缝，我原以为那是他对我的介怀和戒备，可后来我渐渐意识到，他身上那一丝微弱的转变来源于什么，我想起先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会偶尔同我闹脾气，使性子，一颦一笑，嗔怒由心，不必刻意的锋芒内敛，也不用学着改变性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是他接纳我的样子，远比如今要有生机的多。

刚在一起时我就明白，他对待感情始终保留而慎重，而我给他留下的这种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将他裹挟保护，正是我们之间的隔阂。

我不知道如何消除，或者说起先我都没有注意。比起陈褚，我更多的心思原本放在了念念身上，和仓介大师的那段对话给了我很大感触，那是须尽欢启蒙的灵感，也是我和他的共鸣——对于未尽到的责任的遗憾和愧悔，以及竭力想要弥补的心。

陈褚很爱念念，甚至爱念念远超过了爱我，我其实很能理解他，毕竟念念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觉得只有念念是真正属于他，不会离开他的人，而我不在的那段时光，也是念念陪伴着他。所以有时候我虽然会开玩笑吃醋，但其实心里也明白，而立之年，爱情早已不是生活的重头戏，我们之间除了爱，更多的还是为了孩子。

可是如今看到这样的陈褚，我又很难不心疼，我明明已经回来了，却竟还是让他感觉是一个人。

从前我没察觉，还一直以为陈褚不会害怕孤独，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是真的怕了，走在人群中时，他会用目光追寻着我，他很难真正放松下来，也很少真的开心，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也许是产后抑郁太过孤寂让他变的害怕孤独，又或是他一直如此，只是从前掩饰的太好。

他的不安全感远不是我三言两语可以抚平的，我能给他的只有装作若无其事，让时间和陪伴来抹去一切。

为了不再错过孩子的成长，我开始用vlog记录陈褚孕期的变化，他不喜欢镜头，起初有些抗拒，我靠在沙发上，隔着他肚子探身过去撸念念的头，一本正经哄他道：“得让两个小家伙知道你怀他们有多辛苦啊，以后可得让谁要是惹你生气，我就给他们看这个记录，让他们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我往前伸手，念念往陈褚腰后躲，我够不着，整个人失了重心一下子趴下去，脸贴在陈褚肚子上，惊的他肚子里小家伙微微蠕动了一下，小小的，软绵绵的力道，这还是二包子第一次胎动，我惊喜的抬头看他，陈褚垂着眼睛，手掌贴在腹侧，抬起指尖点住我额头抵开，反问道：“最经常惹我生气的难道不是你？”

我语塞，他将念念抱到身上，念念在他怀里倒是乖巧，肉乎乎的身子紧贴着他隆起的腹部，我趁机抓起相机，给他们拍下了照片。

那时念念在，陈褚在，糖包也在，窗外虽是深秋萧瑟，屋中却暖意洋洋，欢喜未至顶，还有一年春可期，故事结局在这里正正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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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着急，有彩蛋，一-大-波番外即将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