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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璀璨月光(正直阳光小狼狗 X 温柔隐忍插画师)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12.

崔璨长到二十四岁,第一次尝到辛酸受伤的滋味。

那天他鼓起勇气,含蓄地把藏在心里的感情剖白给林深,他清楚地记得林深坐在桌边低着头长久地沉默,不置可否的样子,却是用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向崔璨表达着他的拒绝。那天林深早早地就回去了,崔璨站在门外喊他,他也只是微微愣了愣,并没有回头。

寝室里只有敲键盘和窸窸窣窣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崔璨辗转反侧,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追林深。”

短暂的沉默过后响起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夹杂着罗成俨的一句粗口。

“可以啊幺儿!闷声发大财干大事啊!追啊那就,追到了请吃饭!”

崔璨把叶之航的脑袋从床栏边拍开,翻身坐起来,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不八字还没一撇,没追到呢。”

倒是喻柏言听到林深这个名字的时候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扶着腰站起身来,在门外朝崔璨招招手,“你过来。”

崔璨挠着后脖颈一步一步蹭到喻柏言身边,抬起头看他一眼,“老大,怎么……”

“啧,你还问我怎么?”喻柏言抬手在他背上抽了一把,“玩儿挺大啊!”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林深不是怀着孩子吗,一个有家庭的人你招惹什么!可把你能坏了!”

“他离婚了,”崔璨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过去,“他说他对那个人已经没有感情了我才决定想追求他。我也不是随便招惹,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喻柏言微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当初沐非追喻柏言,那动静恨不能搞得整个K大研究生院人尽皆知,崔璨知道他老大是个多么难搞定的主儿,还是被沐非追到手了,眼下孩子都要有两个了。

挪到喻柏言身边耷卝拉着眉毛故作委屈道,“他好像暂时还不太接受我。老大,沐哥有没有什么技巧啊,给我传授传授呗。”

喻柏言腾地红了脸,别过头去咳嗽两声,向崔璨传授了八字箴言。

“软磨硬泡,死乞白赖。”

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离婚想必是在上一段感情里受过伤,没有那么相信爱情。林深和我并不一样,你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所以再送你一句话,见好就收。”

崔璨作狗腿状忙不迭地点头道谢,目光瞥到喻柏言已经颇具规模的肚子,从前他对于小宝宝这样一种脆弱神圣的小生命,更多的是敬而远之,现在却有些没由来的心疼,伸手摸了一把。

“快了吧老大。”

“嗯,”喻柏言往后靠了靠墙,“把手头的项目交了,我得提前毕业。”

“辛苦了。”

“呵,”喻柏言白了他一眼,简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可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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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璨谨遵教诲,贯彻落实“软磨硬泡,死乞白赖”,一有空就在林深跟前刷个脸,又时时得在猛烈进攻和“见好就收”之间寻求平衡,出于对林深的尊重也处处受着拘束。

林深却偏不如他愿,这一个月以来像是摸透了他会固定出现的时间,不是回家了就是在休息,搞得崔璨郁闷得很。

他从小就没有特别执着于什么,但是他想要的几乎也应有尽有,对林深爱而不得,又不忍心招惹他厌烦难过,追求起来还畏手畏脚,这种感觉实在像一拳打进棉花里,让他抓心挠肺地难受。崔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林深小区门口“蹲守”,有些话他得说明白,是死是活的给他一个痛快也好。

幸卝运总还算是眷顾他,这天林深回来得比较晚,崔璨从实验室过来等了没多久就看到暮色里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好像更清瘦了,晚风吹过来,衣服贴紧身子,便能看到他身前的肚子以喜人的速度长大了许多。很疲惫的样子,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除了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得孩子出生后另作协议,林深和齐曳炀离婚时房子车子什么都没有要,只要求了向齐曳炀付卝款获得鹿见书咖那幢独栋别墅的产权。近一个月,一方面确实是有心要躲着崔璨,他想着,不见面的时候多了,等这个大男孩的新鲜度和期望值降下去,或许就会慢慢放弃了。另一方面也是奔忙于和齐曳炀团队的律师处理产权交付。

待到今天,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林深心里却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像被剐去了一块。

他好像抓卝住了一切,鹿见是他用心经营的心血,是他从抑郁失落的情绪里活过来的转折,取“鹿见”这个名字,似乎还隐藏着一些他自己都在逃避的寄托。

他又好像失去了一切,从大学毕业以来都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十年里齐曳炀给他的钱,每一笔他都悄悄打回了齐曳炀的账户,离婚时更是几乎净身出户。买下鹿见,把他从毕业到婚前五六年的积蓄交付了出去。他仿佛为了抓卝住那一点可笑的寄托,把这么多年的青春、努力和无数个伏案作画的日日夜夜,都卖了出去。

林深太累了,大脑像是积极响应他想要休息的需求,有些迟钝混乱。

当他见到崔璨站在自己面前时,竟有些恍惚。

他走一步,崔璨便走踩着他的影子跟一步。明明上次两个人走在这个小区的路灯下,还能言笑晏晏漫无目的地聊聊天,林深还那样真诚地望着他,说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怎么突然间就陷入了这样尴尬僵持的局面。崔璨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和激进,可是他也坚定地相信,爱本身是无关对错的,他只是真实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哥,”崔璨伸手拽住林深的胳膊,是那样盈盈一握的纤弱手卝感,“我有话想对你说。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崔璨,我今天太累了,我们改天吧。”林深转过身来,垂着眼眸,另一只手轻轻按在额角,“我太累了,真的。”

崔璨看得出来林深的疲惫,睫毛的阴影也覆不住眼下原本的乌青,他的嘴唇在夏天这样湿卝润的季节里或许是因为劳累上火,有些微微干裂,而他一个月来清减下去的身体更是说不了谎。他是真的太累了。

就在崔璨放开手打算妥协的时候,林深恰好抬起头,看到这个男孩眼里破碎的失落和难过,在路灯下让他心里莫名一惊。

他太能体会希望落空的感觉了,他不忍心让崔璨也体会这样的难过。

“算了,你说吧,我听着。”

一时间那些打好的腹稿在胸膛里翻滚了几圈,脱口而出的却是那一句最为真挚热烈的,“林深,我爱你!”

“从我认识到自己感情的那一天,我就不甘心当你的弟弟,我想成为你的爱人。”

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他伸手扶住林深的肩膀,林深只是默默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或许你不相信爱情了,可是你能相信我吗?”

“我把你写进我的未来规划里,会为了你和孩子更努力更优秀,请你相信我好吗?”

林深轻轻把崔璨的手从肩膀上推开,无奈地柔着声音道,“崔璨,你现在应该忙学习,忙毕业。学业,工作,那些才是你的未来。”

“你和他们一样重要!”崔璨不依不饶,不自觉地放大了音量。

林深觉得自己此刻头重脚轻,他像一枝无根的浮萍,连他自己都找不自己存在的意义了,从律师事务所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失落地想着,今后的生活里,除了孩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支撑他像从前那样“鲜活”地存在着。

可是眼前这个男孩却幼稚而固执地把这样一个无趣的自己和他的未来放到同一高度,临林深觉得很是荒谬。

“我跟他们一样重要?崔璨,你成熟一点。”林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红着眼眶,一滴泪就这样蓦然滑落下来,“学业是你走向未来的垫脚石,工作、薪资是你追求今后理想生活的资本!”

“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你今后还会有无数个心动的对象。我算什么?”

崔璨一把拉过林深,那瘦削的肩膀狠狠撞进他胸膛里的疼痛感让他觉得无比真实,无比满足。他的呼吸,他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你是我今后几十年的日夜与共,柴米油盐。”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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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17.

崔璨有些日子没有到林深那边“蹭饭”了。

他早出晚归地忙一个新的软件项目。

早晨出门前在微信里给林深留一条语音,“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或者“今天是被生活教做人的一天”,林深舒展着晨起慵懒的腰身,点开他的语音就是一整天的明媚。

晚上林深收拾了画稿,一个电话就掐着点儿似的打来,把林深心里那些好奇的、忧虑的、担心的,毛毛躁躁的情绪抚平。“在肝,晚些时候回去,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给宝宝,让我也看看。”凌晨的睡梦中隐隐绰绰能听到对面轻手轻脚开门关门的动静,林深便迷迷糊糊蹭蹭枕头,安心地继续睡去。

这天崔璨的语音来得格外早,约摸是林深准备晚餐的时间。

“今天老顾要带我去见一些很重要的人,希望能成功吧,也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天的辛苦。”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低沉,略略有一丝沙哑。

下一条短短的语音里,崔璨伸懒腰打呵欠的声音让林深觉得像只大懒猫蹿进心里,毛茸茸的尾巴一下一下扑在心尖尖儿上,轻飘飘地发卝痒。

“祝我成功!耶!”

林深发过去一个加油的表情,把手机屏幕落了锁,一抬眼正看到窗外黄昏的景致。

当心里有了爱与牵挂的人,自己又恰好幸卝运地被人爱与牵挂着,连眼前这浓墨重彩的斜阳晚霞,都少了几分惆怅,平添罗曼蒂克式的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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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浸没窗台的时候,林深坐在客厅里给一副线稿上色。

他有意想等到崔璨回来,等他的大男孩满脸兴奋地扑向他报告成功的喜讯,他也想看一看,这小半个月的忙碌辛苦,崔璨有没有瘦得令人心疼。

夜半时下起了雨,窗边突然闪过一道很强烈刺眼的光,紧接着是急促的紧急刹车的声音,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林深想着,或许是一位开着远光灯的新手司机,往窗外探了一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拉开车门,从那辆熟悉的车里冲出来,委身蹲到了路牙边的草坪前。

呼吸一滞,林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和精力挺着肚子、提着雨伞一路从安全通道跑下楼。

那是崔璨,他不会看错,他只觉得一种没由来的恐惧一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隔着单元楼栋的大铁门都能闻到冲天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崔璨呕吐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到林深耳中。林深经历过几个月的孕吐,他从崔璨的声音里听得出来那是胃里都掏空了却还是止不住地痉卝挛,五脏六腑都牵扯着像要从喉咙冲出身体,与其说那是一种普通呕吐的难受,不如说是一种难言的痛楚。

“崔璨!”

林深撑着伞罩在崔璨头顶,崔璨用拳头紧紧顶卝住胃部,回头看他一眼又立刻转过身去用手掌捂住嘴巴,“你回去,雨会淋到你……呕唔……”

借着照在草坪上的车灯,那里没有什么多少食物残余,多是些浅黄色味道刺鼻的胃液。崔璨蹲在暗处,浑身一阵阵地瑟缩,一呼一吸间都是痛苦的喘息,随着呕吐的声音手掌间有淅淅沥沥的液体往下滴。

“手拿开!”林深半蹲下卝身子,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凑近一看,鲜红色的血液已经沾满了他的指缝。

“林深,你回去……我一会儿就好了……”崔璨痛得厉害,如果可以,他只想倒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来抵抗胃里宛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可是他怕过于刺卝激的酒精味让林深不适,也怕林深怀着孩子被雨淋到生病。

林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收了伞扔进后备箱,一手揽住崔璨的腰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他安置进去。绕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猛打方向调转车头,油门重重地压下去,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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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颜色鲜红,量少,浅表性出卝血,送医很及时,好好养一养不会影响到今后吃香喝辣,放心吧。”医生给开了处方,调整好滴液的速度。

“你说少见呕吐物?那应该就是空腹喝酒喝的。能喝成这样,估计不是今天一天哦。仗着年轻,造啊。”看着崔璨年轻的脸,摇了摇头。

“今晚得辛苦你看护了,应该还得吐一两次,有点血丝也是正常的,别让呕吐物呛到他就行。”

林深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对医生点头致意。刚才慌乱之下安全带的位置系得太低,刹车时正紧紧勒住腹部,又跟着急救的平移床跑了一段,这会儿肚子里这个闹得厉害,一下一下地猛踢着林深的肚皮。

医生注意到了林深略显狼狈的状态,贴心地让护士拿了干净的毛巾来,又亲自从热水房打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医护退出病房之后,沉静的空间里似乎连药液滴下的声音都能听到,墙壁上挂着一面时钟,指针“哒哒哒”地响动。走廊里有护士推着小车匆匆走过,咕噜碾压在瓷砖地面的声音忽远忽近。林深用毛巾的一角攥干半湿的头发,衣服上淋出的几块痕迹他也不想去管了。夜晚医院熟悉的动静,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崔璨,让他顿失所有安全感,拉着凳子挪到床边,握住崔璨的手,才觉得心里空着的那一块被填补上了。

崔璨的头发还湿着,半是雨淋半是冷汗。林深给他擦了擦脑门和头顶,把毛巾对半折叠垫在他的后脑和枕头之间。药液的输入让他的整条手臂都有点凉,林深用自己手心的温度轻轻摩挲试图让它温暖起来。

他见过崔璨的睡颜,那时候崔璨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趴在他床边,静谧美好,天真可爱。可是现在两道浓浓的眉毛纠结着,嘴角抿出一个紧张的弧度。林深抬手轻轻为他舒展开眉头。

“小孩,你怎么能有这么重的心事。”

崔璨的头发剪短了,现在摸起来还有些扎手,林深心里一酸,这个孩子,以为自己打扮得成熟一点就能背负起远超年龄的重担了。

林深反复考量忖度着,向崔璨迈出了这一步,到底是不是他做错了。他为崔璨带来的,到底是满腔的温柔与呵护,还是一座名为“生活”的大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像崔璨这样的大学生,本可以活得更为轻松洒脱,三俩好友,潇洒恣卝意。林深低头看着两腿之间坠着的肚子出神。

他和这个孩子,是不是给了崔璨太大的压力。

药液里有镇静的成分,前半夜崔璨睡得并不安稳。他不时想把手按到胃部,喃喃地说些什么。林深站起身凑过去听,听清的那一刻,眼眶倏忽间就红透了。

崔璨说,“我疼……”

林深把他的手控制住,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他轻声回应,“哥也疼。”

崔璨的手比林深的要大出一些,常年运动,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青筋血管在薄薄的表皮下很明显,手掌心却是软嫩光滑的。力量,年轻,健美,以及没吃过苦,是这双手暴露出的主人的信息。可是现在,这双手被林深的手紧紧握住,要带着它和它的主人去亲尝生活的百般滋味。

我该放手吗,我做错了吗,林深想。

后半夜崔璨睡得平稳了一些,一整夜都没有吐。林深怀着孩子,往常是绝熬不到这么晚的,现在被浓厚的愧疚和愤懑折磨得他坐立难安,全无睡意。

天空将亮,林深突然好奇,崔璨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在他的床前守了一夜。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18.

这一觉睡得太久太久。

只能记起最后看到的是眼前一片湿意中林深被车窗外灯光映照的侧脸,胃里痛得厉害,他只模模糊糊地想着,林深怀里温暖且清香,以及原来林深会开车,之后就是一片混沌。隐约能听到人来人外的动静,还有一个温柔而遥远的男声,轻言絮语。

病房的窗帘半掩着,光线昏暗柔和,崔璨醒来的时候没有觉得刺眼。宿醉、镇静剂、胃痛,他手脚四肢都虚软着,被胃酸刺卝激过的呼吸道在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之间都透着丝丝痛意。微微动了动脑袋看到林深,浅浅搭了个床沿儿靠着,两条腿舒展开,正低着头剥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他勉强伸出手去碰到林深垂在腿上的手,林深转过头来,没有想象中的焦急万分、嘘寒问暖,只略略扫了他一眼,把手抽卝出来,俯身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来了之后,林深从床边离开,坐在沙发上,眼神看着窗外,那颗糖顶得他的腮帮鼓鼓的。对于医生的话,崔璨在盯着林深,林深在望着虚空,好像两人都没有在意。

林深却在医生走后,按照医嘱拧了块热毛巾给崔璨敷扎着置留针而微微肿起的手背。一个眼巴巴地瞅着,一个低头紧抿着嘴角。

崔璨心道完蛋,林深生气了。

他想说话,一开口空气涌卝入,话还没说,胃里就先一阵翻涌。

“唔……”崔璨翻了个身捂着嘴,林深眼里终于显出些焦虑的神色来,听着崔璨又接连干呕两声,指缝间已经有液体慢慢滴下来。

林深不便蹲身,何况现在再去拿床底放着的盆已经来不及,他干脆把外套脱下来团一团兜到崔璨下巴处,崔璨皱着眉毛直摇头。

“吐。”林深在他后背处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冷声道。

一夜未进食,胃液显得清澈了许多,浮着几缕血丝,林深看了一眼稍稍放心,把外套直接丢进了垃卝圾桶。转身去了卫生间重新洗了条毛巾,给崔璨擦了擦手,擦了擦嘴,把床头的杯子递到他嘴边,“漱漱口,别咽下去。”

听不到林深声音里的温度,崔璨觉得又愧疚又委屈,咕嘟咕嘟地漱着嘴里的血腥味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眼欲穿的表情,颇有一种“你不理我我就把水咽下去”的壮烈与威胁。林深毫不买账,掐住他的腮帮,看着崔璨把嘴里包着的水吐干净了,转身就拉开折叠在门后的陪护床,背对着崔璨躺下。

“哥……别生气行吗,”崔璨也侧过身去直直地看着林深的瘦削的背,“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对不起嘛,”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手指抠着床单,“这些天瞒着你去应酬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只有软件上架,我们前期的所有付出才能变现,是我们在求着别人办事。对面大佬要跟我喝,老顾拦都拦不住,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每天只陪你吃饭,我也不想惹你生气担心。”

“别不理我啊。”

沉默了许久,就在崔璨觉得自己虽然个儿高但弱小无助,想挤两滴眼泪出来让林深心软的时候,林深撑着床坐起身,还是背对着崔璨的姿势。

“崔璨,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是我和孩子给了你太重的负担。你不用这么拼,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优秀了。”林深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崔璨一瞬间就真真切切地想哭了。

“你带给我很多快乐和惊喜,我已经很感恩。很多事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我一个人可以……”

“你过来!过来!”崔璨打断林深的话,往床边挪了挪,把身边空出来的地方拍得“啪啪”响,“过来!”。

林深坐过去,他拽着林深的胳膊借力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哥,我不许你再说什么一个人怎么怎么样的话,”崔璨严肃地盯着林深的眼睛,“任何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这才是我认为的爱情。我不许你觉得我为自己努力就是理所应当,为你和孩子努力就是没有必要。”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去上班,我们挤了好几站公交。你帮我整理衬衫的衣领,告诉我,要好好努力,尊重前辈,生活不会因为孩子哭得厉害就多给一块糖,只有努力。我记住了,要努力,才能把我对你的所有承诺都兑现,我还有那么多关于你的规划,我得一一实现。也正是因为我记住了你告诉我要努力,研究室的老师前辈才会都这么看重我。”

崔璨把林深那双漂亮的手捉进自己手里。

“你还教会我,尊重。所以我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的职业,做什么事我都会尽心尽力的,这不是拼,是尊重我自己选择的路,尊重我们整个项目组的付出。”

“因为遇到你,我才遇到这么厉害的我自己。”崔璨笑一笑,明媚又骄傲,“如果不是遇到你,想要为了你变得更好,我现在或许还是无业游民,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可以谈成一单这么大的生意。”

林深眼底泛红,有隐隐的泪意,他昂着头轻缓地呼吸。

“我做的所有努力,你真的真的不必愧疚,也不许说对不起。”

“就算仅仅因为我是个男人,我也该这么努力。”

“我想从你眼中的男孩,成为一个合格的,男人,你的男人。”

崔璨抱住林深的腰,轻轻晃了晃,“别生气了好不好,哥?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嗯?”

他听到林深轻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林深说,“好。”

林深的肚子里突然有一阵“咕噜噜”的动静,崔璨虽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动静,还是着实高兴了一把,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林深,“是不是宝宝动了!”

“不是,”林深瞬间就红了脸撇过头,“是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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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一夜一早晨都没有离开过崔璨,清晨实在头晕,托护士买了一盒巧克力防止低血糖,和崔璨一样足有十来个小时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

崔璨还没过禁食期,只能在手背上扎营养液,咽着口水看林深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一份外卖的皮蛋瘦肉粥。

林深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吃独食,犹豫着用勺子挑了一块肉,递到崔璨嘴边,“你尝尝味儿,别咽下去。”崔璨吧唧吧唧吮卝了两口,胃里不太痛了也有精力撒娇了,搂着林深又蹭又晃,“哥我好饿啊!”

下午崔璨的老师和研究室的同事带着东西来慰问他们的大功臣崔璨同志。林深把哈密瓜和橙子接过来,熟练地去皮、挖籽儿、切开,招呼大家坐下吃水果,都收拾妥当之后在卫生间洗手。

外面有个好奇的声音,“那位是?”

崔璨终于能吃东西了,估计在啃一小片薄薄的瓜,嘴里含糊不清的,却很爽快地答,“家属家属。”

“哪个家属呀!这家属可多了,哥哥弟弟,都是家属呢!”惯会调侃崔璨的那位师姐有心逗一逗他,非要刨根问底。

“哎呀还能哪个家属!对象呗!”

病房里的氛围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好几个人学崔璨那句“对象呗”学得起劲,“可以啊小璨璨!”

“低调低调,他会害羞的。”

水流哗哗地在手背上冲过,林深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都红透了,嘴角却是挂着笑的。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19.

崔璨到底是年轻,身子底子又好,住院24小时医生就给开了单子,第二天可以出院了。

在医院的最后一晚,林深用崔璨的手机设置备忘录,每种药每天什么时候吃,一次吃几颗,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好。通知栏里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林深把手机递过去,崔璨点开一看,是喻柏言发了两条小视频在群里。

初次见面时还在努力练习抬头的小家伙,这会儿已经能自己翻身了。肉肉的小爪子揪住软绒绒的被单,小脚一扑腾就滚到了另一边。另一条视频是软软在和小宝宝玩,小姑娘好奇又亲昵地亲弟弟的脸蛋,小肉团子笑地口水直流,用没长牙的嘴巴蹭了姐姐一脸口水。

喻柏言说这个小团子就叫滚滚,被沐非烦得受不了,随便取的。

“是你抱过的那个小姑娘?”林深看了一会儿,也被小姐弟俩逗乐了,小孩子真是有一种令人心尖发软的神奇力量。

“嗯。”崔璨盘腿坐在床上,突然问道,“哥,你给宝宝起小名了吗?”

崔璨入院那天穿着的衣服都被林深洗干净晾晒好了,这会儿林深正把这些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给他明天出院穿。

闻言手下一顿,指间在布料上无意地摩挲着,朝崔璨笑了笑,“还没。你给想一个?”

崔璨把林深拉到身边坐下,顺势躺倒,脑袋枕到他大卝腿上,微微偏一偏头,那住着小孩子的柔软膨隆的腹部就堪堪蹭着他的耳朵。

他的确是认真想过的。叠词的小名儿总觉着有些俗了,难度也大,他既想不到如“软软”这般熨帖温暖的,也想不到“滚滚”这样新奇有趣的。要是以物象作名,他整天跟电脑打交道,除了代码、路由器、CPU,也实在是想不到那些个出尘可爱的事物。

崔璨就着林深的大卝腿蹭了蹭,这可太难为他了。

消化内科的病房楼层不低,窗帘没有拉上,满天星子和那弯月近在咫尺似的,慈悲温柔地俯瞰着房间里的人们。月华如水,在窗台泻下光彩熠熠的一湾,轻柔地漾动。

崔璨的微信头像是在“鹿不知”微博里保存下的一张月牙的淡彩。那是林深好多年前的灵感之作,因着那句文案,“像弯弯的月亮,锋利对外,温柔向你”,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爱情多么理想的状态。

福至心灵,他揉了揉崔璨短短的头发。

“就叫小月亮,好不好?”

“小月亮,小月亮……”很惊艳,崔璨默默念两遍,甚是满意。

他兴奋地翻身起来搂住林深的肚子,撅着嘴巴轻轻啄吻。

“你好啊,我们的小月亮。”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20.

林深第一次觉得,一周的假期可以这么短。

每天一睁开眼,崔璨就把门拍出热烈的响动,理直气壮地进来开始一天的蹭吃蹭喝,林深也乐得一日三餐琢磨些不同的花样,看着崔璨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自己也感到开心。白天带着崔璨到鹿见转转,崔璨紧紧牵着林深的手,用他的话来说,“我恨不得牵着你的手举得高高的,让大家都看到!”涓姐和小莹都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男孩的眼里总是藏不住喜欢的,早在好久之前,崔璨眼里对林深的爱意和仰慕就已时时满溢。

林深家里有一面大大的落地屏和配套的投影设备。晚饭后他们偶尔散散步步,崔璨像只撒欢儿的大狗,在远处的灯柱和林深之间来回跑动。更多的时候崔璨选一部电影,两人窝在沙发里,林深开着kindle的背灯看看书。

崔璨偏爱选一些恐怖题材的,想象着林深被吓到躲进他怀里的场景,可林深自始至终都很淡定。他演技拙劣地故作惊慌,大呼小叫,林深只敛着笑意蹙眉淡淡看他一眼,又转过去看书。吸引不到林深的注意让他很是不甘,从背后搂住林深晃啊晃,“哥,好可怕!”又趴过去摸林深的肚子,“小月亮你怕不怕?”

“你这样才是挺渗人的,”林深抬手摸卝他的脑袋,“怕就别看了,换一部。你再晃该把小月亮晃出来了。”

客厅里关了灯,只有屏幕上晦暗不明的光,崔璨借着这恰到好处的氛围在林深脸上偷亲一口,偷偷观察林深错愕的表情,然后抱枕捂脸笑得歪倒在一边。

从前,林深可以在一个七天假期埋头赶完好几本读物的插图。日子在和崔璨的嬉闹与快乐中,竟流淌得这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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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最后一天,崔璨载着林深去了K市最为热门的景点,租了辆自行车,两个人在久负盛名的白杨大道消遣着静好的清晨时光。

两旁的白杨树栽得密集,高大茂卝盛,婆娑的绿意遮天蔽日,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枝丫的缝隙间跌落在地上,斑驳的一片,暖意融融又清凉的空气里蒸腾出夏日草木特有的味道,微风过处沙沙作响,蝉鸣鸟啼不绝于耳。

自行车对于林深的身高来说有些憋屈,微微翘着两条长卝腿坐得并不轻卝松,好在崔璨把车里的一块小毛毯叠了叠垫在后座上,林深的腰背不至于那么吃力。

却是乐在其中的。林深从未想过,他在人生的第三十个年头,也能回味起骑着自行车的少年时光。微风撩卝动耳畔的鬓发,舒服地眯起眼,朦胧中听到树下乘凉下棋的大卝爷落子如雨,大喝一声,“将!”与白杨大道一弯小径之隔的景区公园里,隐隐约约传来老年人舞剑打太极的动静。

人生百态,岁月最静美的样子似乎都浓缩在这方寸之间了。

林深环住崔璨的腰,手掌下是躯体温热的触感,那一段腰身年轻健美,肌肉的结实与韧性在崔璨骑车微微动作之间展现出来。崔璨感受到林深的碰卝触,紧张得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卝下来,他扬着声音说,“哥,抱紧点!”

“哥,小月亮出生之后,我们养只狗好不好?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养一只狗。”

林深每一句有卝意或无心的话,他都记在心里,想要落实林深的每一个心愿。

“好。”林深把头靠在崔璨背上。

“哥,等我们老了,也在这里打太极,跳广卝场舞,好不好?”

“好。”

“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崔璨和林深接卝触过的与自己同龄的男人不一样,他还没到年龄,并不刻意地注意香水的使用,衣服上是独属于青春男孩的味道,或许是洗衣液,混杂着一点点被太阳蒸发出的淡淡的汗水味儿,让人联想到柠檬,青草,抑或篮球场上空的蓝天,白云。

林深的过往,崔璨父母的态度,还有腹中的小月亮,都是林深和崔璨不得不考虑的切实问题。或许是阳光卝明媚得刚刚好,又或许是崔璨身上的味道过于让人安心,林深睁开眼,曼妙的景色涌卝入眼帘,印在眸底。

那便抓卝住这现下的美好吧,一刻永恒。

“好。”林深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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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医嘱,崔璨近一个月都要吃得清淡。

崔璨把车丢给林深,林深中午给他送一餐饭,还承包早晚上下班的接送服卝务。每次林深提着餐盒进来,办公室便瞬间哗然,大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哟,家属来了呀!”林深就红着耳朵低头笑一笑。他时不时从鹿见给办公室的大家带一份饮品或是甜点,这样看似不经意的小心思引得大家对崔璨艳羡不已。

“嗯!咖啡真香!”一位师卝兄揭开杯盖小嘬一口,对崔璨道,“你真得好好珍惜你的家属。”

师卝姐说,“家属”有恋爱的大智慧,不仅爱着崔璨,连崔璨身边的朋友、同事都被很好地照顾到。

女同事们聊起自己谈恋爱的经历,姐弟恋那几位的纷纷感叹,陪一个男孩子长大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一定得找懂事的男孩,等待和陪伴才不会被辜负。

崔璨咬着吸管。他和林深之间,是林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人情社交,是林深在耐心地陪着他长大。

他希望,他是林深心里那个懂事的男孩。

月底有一场交卝流卝会,崔璨作为K大优秀毕业生,又是老顾力荐的人才,需要上台作演讲。那天林深给崔璨送了晚饭,老顾说,“家属先别急着走,一会儿看崔璨的精彩表现。”

林深朝崔璨做一个好奇又惊喜的表情,崔璨就扬着脑袋骄傲地挑挑眉毛。

第一次看崔璨穿正装,高高的个子和健硕的身材把笔挺的面料撑起得恰到好处。他站在演讲台上落地的电子屏前,PPT里有他过往的惊艳履历,还有他入职研究室以来的项目成果。作为外行人,计算机的专卝业知识林深听不太懂,但周围教授导师赞许的目光不会骗人,师卝弟师卝妹眼里的崇拜和敬仰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崔璨站在聚光灯的中心,鲜花与掌声的簇拥下,众人惊艳的目光里,他被老卝师、同事的认可镀上光芒,他也是光芒本身。

于百千卝人中,崔璨越过重重叠叠的目光和拥簇,直直看向林深,笑得那样灿烂鲜活。林深点点头,朝他的方向抬抬下巴。

他的男孩,在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真的有在好好地、优秀地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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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卝议大厅里的人群依依不舍的散场,很多学卝生挤在演讲台前和教授作学术探讨。崔璨担心林深被挤到碰到,偷溜出来,摸黑牵着林深的手带他走到了后卝台的休息室。

他刚刚在台上,被聚光灯烘烤着,心里又紧张,背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一旦在人群里看到林深沉静却不失骄傲的清澈眼神,心里又踏踏实实地安稳下来。

林深那副样子真是好看极了,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微抬下巴露卝出些为崔璨而骄傲的神色,脖颈漂亮的弧度从衬衣的领子里延展出来。他刚刚站在后卝台,一直在偷偷看林深,鼓掌的林深,侧耳倾听老顾讲话的林深。会卝议结束,顶灯全开的那一刻,林深眼里的光亮好看得让他心惊。

“哥,”他缠上去,“你真好看,快给我亲一口。”

林深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地搂住他的腰,微微昂起脖颈,垂下眼眸,睫毛细密地颤卝动。

距离近得几乎都要感受到林深呼吸间温热的鼻息,休息室的门被老顾砸得“砰砰”响,“崔儿你在里面呢?快出来,刘教授想跟你合影!”

崔璨一个白眼就要翻到后脑勺去,“嗷”地吼了一嗓子,在林深脸上用卝力嘬了一口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等我。”

林深用手指轻压着嘴唇,脸还滚卝烫着,淡淡笑了。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21.

本以为只是美景良辰,情到浓时,崔璨半调卝情半承诺的一句话,林深没想到“见家长”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老顾出差,崔璨得了闲,要林深收拾些换洗的衣服,带他回家住几天。

“我们真的要这样吗?说小月亮是……”林深坐在床边,手搭在肚子上,看着崔璨忙前忙后地把东西往旅行包里塞,“这么早收拾衣服,怎么知道你爸爸妈妈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崔璨在林深身前蹲下,捉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捏了捏。

“有我呢,放心。在我对你几乎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就爱上你了,所以我尊重你过去经历的一切人和事。齐曳炀是你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过客,现在小月亮就是我们的宝宝,他是我们的小月亮啊。”

“可是,这依然是在欺卝骗。”林深反握住崔璨的手,不安地蹙着眉头。

“哥,我这么做是希望我爸妈能毫无芥蒂地先看到你有多么好,喜欢你之后对于所有的事情都会包容的。你真的值得他们的喜欢。至于小月亮,我一定会有机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崔璨拉着林深的手臂晃了晃,“不许不开心,笑一笑!”

“哥,相信我好不好?也相信你自己,你值得。”

崔璨一边把行李提到后备箱,一边给林深介绍他的家庭,“我爸妈都是退休公卝务员,我爸以前是大学老卝师,我妈是儿科医生。你别被公卝务员身份吓到,其实他俩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浪漫过大半辈子的,不会那么刻板。”

林深当然相信,能培养出崔璨这么优秀善良的孩子,一定是很合格的父母。他按住崔璨给他系安全带的手,“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们买些礼物带回去。”

“不用不用,我妈会嫌咱们浪费的。”崔璨启动了车子缓缓驶出小区。

“这你就不明白父母的心思了,我们不必买太贵重的东西。听话,这是礼貌。”

林深的手指抠着身前的安全带,崔璨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把手伸过去和他十指交握,转头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儿,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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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璨打电卝话回去报喜的时候,崔爸爸一局棋正厮杀到关键时刻,举棋不定之际接起了儿子打来的电卝话。

“老爸,说个事儿,我过两天把我对象带回家去。”

崔爸爸这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崔璨又来一句,“带着我俩的孩子。”

“啪嗒”,手里的棋没拿稳,正掉在致命的位置,立马就被对面老友不客气地吃了一子。一句“臭小子”还没骂得出口,那边肇事者倒像是笑开了,“你给我老妈知会一声,注意措辞,让她别那么激动。拜托了老爸。”

“老崔,这就走了?你这将军还在呢!”

“回见了,臭小子有情况!”

崔妈妈怎么能不激动,且愤怒。找对象这样的事情不说一声也就罢了,毕竟这是提倡恋爱自卝由的年代。突然就给他们老两口的辈分升了一级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反了天了!”崔妈妈气到半夜睡不着,坐在床里侧抬脚把睡得正香的崔爸爸踢醒,“咱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眼里还有我们俩吗?”

“谁家孩子啊,怎么偏就两个胡卝作卝非卝为的凑到一块儿了!”

崔爸爸捂着耳朵往床外边儿挪了挪,“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那么多呢,左右咱儿子这是要把人带回来见父母、过日子的表示。”

“倒是你啊,再不睡,那黑眼圈儿,小细纹,明天被你儿卝媳卝妇比下去了。”

话音刚落,轻微的鼾声又响起来,崔妈妈摸卝摸眼睛下边儿,气得捶床。

纵有千百般不满,脑子里把暴打崔璨的场面演戏了一百遍,当林深捧着一束鲜花,被崔璨牵着手,真真切切站在老崔家门口的时候,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崔妈妈大半辈子都是个骨子里爱美的小女人,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把丈夫儿子照顾得井井有条,再无趣的日子都被她经营得可可爱卝爱。

门外站着的“儿卝媳卝妇”简直牢牢戳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干干净净,温温柔柔,言笑晏晏,捧着束被尤加利叶和银耳菊间着的粉玫瑰,手里还提着崔爸爸喜欢的茶叶和红酒。这样一来,连他身前那抹圆隆都娇俏可爱起来。

崔妈妈下意识地把散在耳边的碎发理顺了别到耳后,“进,进屋吧。”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林深示意崔璨用餐前先去洗手,曾是医生的崔妈妈感觉自己的那点小洁癖被这“儿卝媳卝妇”顺得舒舒坦坦,好感值不住攀升。

当林深和崔璨紧挨着坐在一块儿,年纪和阅历上的差距在对比之下就相当明显了。

崔妈妈给林深盛了一碗汤,旁敲侧击地问,“小林是崔璨的同学吗?”

“不是,老妈,人家是搞艺术的,”崔璨给林深剔大棒骨上的肉,笑着朝他挤眉弄眼,“我老妈夸你年轻呢,三十岁了看着跟二十岁一样。”

林深一句“谢谢”还没说得出口,崔妈妈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一根,连崔爸爸也噎住了似的顺了顺胸口。

“三……”崔妈妈一时间嘴都有点瓢,“三十岁好啊……,哈,大三岁抱金砖呢,这抱两块金砖。”

崔璨,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你老妈不知道的!崔妈妈恶狠狠地用眼刀不动声色地把崔璨扎成个筛子,在桌子下面使劲踹了他一脚。

第一次见面,不咸不淡。崔爸爸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崔妈妈像是漫不经心,林深的家庭、职业,和这个充满争议的孩子,她通通没有过问。

实则又处处透着体贴,她给林深准备了软布拖鞋,浴卝室里铺上防滑垫,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卝具都给林深一一交代好,忙活的饭菜又那样“巧合”,是林深平时喜欢的菜式。

崔璨肩头搭着毛巾从浴卝室出来的时候,崔妈妈正把一床被子搬到崔璨的卧室,“多加床被子,省得你夜里睡觉豪横被子全给你卷走了。”

空气里一时间充满了尴尬的沉默。家里的客卧早就堆满了崔璨本科毕业时带回来的书,还有家里零零散散的杂物件儿,这是要他俩住一间房的意思?

也难怪,他俩连“孩子”都有了,睡一张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崔妈妈奇怪地回头看两人卝大眼瞪小眼,林深红着耳朵尖儿应道,“谢谢阿姨。”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22.

林深是被小月亮闹醒的,他轻轻喊一声,“崔璨?”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回应令他莫名的惴惴不安。

走廊开了一盏小灯,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里面明晃晃的光亮和争执的声音从宽宽的门缝里泄卝出来,林深抚着肚子慢慢踱过去。

崔爸爸端着保温杯坐在一边,崔妈妈和崔璨对面而立。

“崔璨,你长本事了!”崔妈妈气得脸都有些发红,“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好事,能算个男人吗!算个有担当的男人吗!”

“啊?我思前想后也不明白,我跟你爸是哪一步走错了,教出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孩子!”一柄鸡毛掸子被她抓在手里,随着她每吼一句,不住地上下抖动。

这是崔璨小时候最为忌惮的“家法”,每次他犯了原则性错误都要被崔妈妈用这柄鸡毛掸子狠狠抽卝打在手心里。第一次说卝谎逃课,第一次顶撞长辈,第一次拽女同学的小辫儿被老卝师告卝状。抽卝打之后,这些错误永远不敢再犯第二次。随着崔璨年龄见长,这柄“家法”也长久地塞在书柜的一角里落灰,今天却被再次动用。

“老妈,我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跟你说,我们相爱,我们会结婚,有个孩子是迟早的事儿,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崔璨抬起手掌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我们不吵了好不好?林深觉浅,别把人吵醒了。”

林深看得真切,崔妈妈鼻头红了,眼眶里包着打转的眼泪,她看似不依不饶,实则更多的是一种为人父母的恨铁不成钢。

“你就吃准了我跟你爸会同意你俩呗?你就以为这怀卝孕跟结婚之间不会突生变故呗?”崔妈妈用鸡毛掸子狠狠敲了两下桌面,“如果你俩结不了婚,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林深!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要怎么办!你说啊!”

崔璨伸手去夺,“妈你动静小点儿!你到底在杞人忧天什么!”

“你还避重就轻!我今天就收拾你你信不信!”

眼见着那柄鸡毛掸子高高扬起,就要落到崔璨肩膀上,书房的门突然开了,林深在一屋子人震卝惊的目光中冲进来,抱着崔璨转了个身。

崔妈妈收着劲儿,崔爸爸也及时伸手去栏,林深的背上还是挨了清脆响亮的一下子。

“妈!”崔璨急眼了,鸡毛掸子打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母亲眼角跟着滑落的那一滴泪。

“没事儿没事儿,没打着。”林深推开崔璨的手,后退了两步,在崔爸爸和崔妈妈慌乱的神色中,竟是捂着肚腹深深给二老鞠了一躬。

“阿姨,对于您和崔叔叔,我是怀着愧疚的,这是我理应表达的歉意。”林深避开崔妈妈过来搀扶她的动作,“这份愧疚感会伴随我很久很久。我作为比崔璨年长这么多的恋人,却没有约束好自己,引导好崔璨,导致我俩犯了传统观念里这么严重的错误,让你们蒙卝羞。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您该打我骂我,您对我的好我真的受之有愧。我不是来争取您二老的喜欢,我只希望您接受我的歉意。”

“孩子,你这样,让我说什么好呢?”崔妈妈眼泪扑簌簌地掉,转过头去抹了一把脸,“你以为我担心的是别人怎样看我吗?”

“我知道的,”林深的眼神平静却倔强,真诚且坚定,“我们家也是很传统的家庭,如果不是对我和崔璨的爱有足够的的信心,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我爱他,信任他,我们的未来或许没有顺着很传统的轨迹走,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走散。别人怎么看,我也并不介意。”

崔爸爸目光上抬看了看林深,嘴角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扬,站起身来拥着崔妈妈往外走,“多大点事儿啊闹这么大阵仗,好了好了。”

路过崔璨身边时拍拍他的肩膀,“把人带回房休息去吧,怀着身卝子别熬夜了。”

直到进了房间,崔璨的神情还是很严肃,瞥着嘴角解卝开林深领口的扣子,看他背上的状况。好在被鸡毛掸子误伤的地方,只是红了,并不肿。

“好了没事儿,”林深把衣领拢好,“我有分寸的,别看红了,其实那一下一点都不重,我就是这样的体质而已。”

“你真舍得,舍得你自己,也不想想小月亮。”崔璨还是生闷气。

“我故意的,不挨这一下,怎么为你争取更大的战略性胜利呢?”林深笑得狡黠又明媚。

两人在床卝上躺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崔璨还挺享受这种盖棉被纯聊天的相处方式,他和林深相识相恋也就是这半年之间的事儿,相拥而眠还是第一次。这轻卝松舒缓的夜聊,倒好像他们是相处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在他还特别小,没有跟父母分房睡的时候,就躺在爸妈之间,露卝出个小脑袋和一双滴溜溜儿的眼睛,看崔爸爸和崔妈妈面对面地絮絮叨叨。

挺好。

林深渐渐有了些困意,说话的尾音变得拖拖沓沓软卝绵绵的。

“你以为阿姨真是觉得自己脸上过不去啊?其实不是,等你再长大些,或者等月亮出生,咱俩当了爸爸,你就知道了。”

崔璨当然知道,他也早该知道。

他卝妈妈是什么人啊。崔璨小时候考年级倒数被全校大卝会点名的时候,崔妈妈不打不骂。崔璨考上全国计算机最强的K大还读完了研究生,入职联合研究室的时候,要不是科室同事好奇打听,崔妈妈都不愿意主动提。教科书式宠辱不惊现代女性。

难道她会怨儿子未婚先生子让她脸上不光彩?

这小区里都是些联卝系密切的老邻居,谁家昨晚上闹老鼠第二天都能传遍。更何况崔璨这么久没有恋爱的动静,突然就牵着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回家。

她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孩子受到流言蜚语的侵扰。她的爱子之心是她最硬的盔甲,也是最疼的软肋。

崔璨自责,他和自己母亲打了二十四年交道,早该看清楚的道理,非得辛苦林深挨这一下子,他才悟了个透彻。

——————————————————————

第二天崔璨起床时,林深早已洗漱收拾妥当,和崔爸爸坐在沙发上聊天。

林深是很讨长辈喜欢的类型。他讲话看似知无不言,其实处处留着三分余地,让人觉得既被真诚对待,又有发挥空间。他们聊着早年各自国外的见闻,崔爸爸补充一些当地的文化历卝史,林深就微微点头听得认真。退休之后,崔爸爸第一次回味起站上三尺讲台的感觉。

他们又聊到名字。林深说,父亲原本打算为他起名“林森”,又担心他被名字里一众的“木”字影响,寡言木讷。崔爸爸夸奖这个名字得了大自然的妙义,水源养木,深林蕴水,更营造了树木丰茂的幽深意境。说起宝宝的小名,“小月亮”引得崔爸爸开怀笑了,说是取得精致又具匠心。

林深也抚着肚子笑,“之后宝宝的大名,还希望叔叔不吝赐教,给我和崔璨一些指教意见。”崔爸爸像是终于逢上了知己,林深的话让他很受用。

崔爸爸是个很有文化底蕴的浪漫学者,当初追求崔妈妈卝的情书都是文思泉卝涌挥笔而成。偏偏崔璨语文只能考个不拖后腿的分数,彻头彻尾的理工男。父子俩几乎不争执,促膝长谈的机会倒也少。崔璨很久没有见到老爸这么酣畅淋漓地跟谁聊天了。

不禁晃着脑袋,对林深啧啧赞叹。

看到儿子还站在卧室门口晃悠,崔爸爸指挥他快点去洗漱,“也不看看几点了,全卝家人等你吃早饭。”

崔妈妈刚好端着一碟松饼从厨房出来,崔璨眼熟得很,那一定是林深的手笔,熟悉的颜色熟悉的香味,想必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人。

“都来试试这个松饼,好吃!”崔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手,去端锅里为林深热着的牛奶,“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的花样多,深深这个饼烙得太香了吧!”

崔璨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他老妈仔细地给崔爸爸和林深剥鸡蛋,放在崔璨碟子里的却是个整蛋,佯装吃味儿地喊叫起来,“哎呀!亲儿子没了地位啦!”

————————————————————————

崔璨和林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深用崔璨教的方法剥着崔爸爸买回来的栗子,刚露卝出栗子肉的一角,就被崔璨抢过去假装咬一口,再喂回林深嘴里。

“毛毛!”崔妈妈在厨房喊了一声。

没有应声的动静。

“毛毛?”扬着声音又喊了一嗓子。

林深四处看了看,吃着栗子问崔璨,“是宠物吗?”

只看到崔璨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

毛毛是崔璨的小名,崔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叫他毛毛,心情不太美丽的时候叫崔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误认为是宠物的名字了。

“毛毛不会……是你吧?”林深大笑起来,起初还担心笑得不甚雅观,捂着嘴,后来干脆放开了哈哈大笑。

崔璨第一次见到笑得这么“放肆”的林深,突然发现他有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啊,你有一颗虎牙!”崔璨趴过去看。

林深抿起嘴巴,憋笑憋得颤卝抖,崔璨就横过去动手扒他的嘴唇。

崔妈妈从厨房一出来就看到儿子趴在林深身上,吓得心里咯噔一下,跑过去一脚揣在他小卝腿上,“闹什么呢!压着肚子怎么办!喊你这么多声听不见啊?”

崔璨摸卝着鼻子爬起来,又被崔妈妈狠狠瞪了一眼,“白瞎你这么大个儿,来厨房帮我爬高拿个东西都喊不着人。”

崔妈妈在把崔璨从储物柜顶端拿下来的好久不用的那些盘子碟子洗洗涮涮。她手里动作很快,崔璨一时看得挪不开眼。

在他的印象里,他母亲是很厉害的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工作再忙也能相夫教子。崔璨常常自嘲,自己不会做饭也不擅长家务,是老妈实在太能干了。他头一次发现,超人一样的母亲也有衰老憔悴的那一天。崔妈妈卝的鬓角已经有了些花白的头发,不可避免地有一些皱纹盘踞在漂亮的眼睛周围,那双手辅导崔璨从小的作业,拍着崔璨入睡,如今也已褶皱且越发地纤瘦。

崔璨不由得鼻酸。为人父母,伴随着孩子喜人的成长,还有自己辛酸的衰老。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想和林深结婚,小月亮一诞生就将赋予他父亲的身份。有些道理,他不想懂得太晚。

又想起昨晚林深的话。

高高大大的男孩第一次用自己坚卝实宽厚的胸膛深情地搂住柔卝弱娇卝小,却又比谁都强大坚定的母亲,他说,“老妈,对不起。不为我爱上林深,也不为我们孕育了小月亮。只为了我这个做儿子的,突然就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压力。”

“没什么压力,妈妈什么都不怕。”崔妈妈楞了楞,她回馈儿子一个温暖的拥卝抱,踮起脚尖才能点到儿子的鼻尖。

“这辈子我唯一狠不下心来的人,只有你啊。”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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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5.

林父和林深每天都那样“巧合”地错开时间来看外婆,偶尔在病房门口擦肩,父子俩也是沉默地低着头匆匆走过。

所幸外婆的情况在一天天好转,对于父亲的态度,林深早就习惯了。

他坐在床边给把一个苹果挖成泥喂给外婆,崔璨主动拿着暖瓶和脸盆去开水房接热水。

开水房里俨然一派“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诞生的喜悦,也有故去的哀愁,有疾愈的欢欣,也有病重的愁虑。那些生活与生命的话题太过于沉重,崔璨提着暖瓶默默挪开,站在几位面色和乐聊着天儿的阿姨后面。正讲话的阿姨,她的儿子也和一位男性卝伴卝侣结合,她称呼他们为“我的两个儿子”,昨夜添了孙卝子的喜悦更是让她的脸色光彩熠熠。

阿姨们突然瞧见站在队伍末尾笑着的大男孩儿,饶有兴趣地找他拉家常。

“小伙子,也在这边照顾家属?”

“家属”这个词让崔璨心里暖融融的,他扬着笑脸提高音量道,“是啊,陪家属!”

“什么人呐?”

“我爱人的外婆。”

“爱人”这个词实在是周正又温柔,既不市侩油滑,又是十分的亲卝密。昨天林深红卝唇白齿间逸出这样一个音色柔润的词来给林渡介绍他,着实让崔璨兀自幸福满足了许久。

“多好的孩子啊,现在隔代亲的可不多了!”在阿姨们渐远的称赞里,崔璨提着热水推开病房的门,拧好热毛巾递给林深,方便他给外婆擦擦胳膊和手掌。

擦完手,又把毛巾翻了个面叠好,帮外婆擦擦脸,就像小时候外婆照顾他和林渡那样。

“外婆,你记不记得我和小渡小时候,你给我们洗脸的时候总要说,小花猫,洗洗脸,别忘了鼻子还有眼。”

“当然忘不了,”外婆把林深的手拉过来,“我们深深和小渡,长大之后都是这样白白净净的模样,外婆看着真开心。”

崔璨正对着窗口的阳光站着,高高大大的笑得灿烂,外婆夸赞一句,“大个儿门前站,不用干活都好看。我们小崔还是这么能干的好孩子。”

林母听到那句“我们”,警觉地抬头打量起崔璨。外婆看见她满怀着心事的眼神,故意把崔璨的手也拉过来,和林深的双手卝交叠在一起,轻缓却郑重地拍了拍。

两人对视一笑,好像两颗心就那样熨帖温暖地,被外婆贴在了一块儿。

——————————————————————

外婆出院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林深精神上一松懈,身卝体紧接着就吃不消了。

小月亮动得厉害,被崔璨轻轻一摸,更是得了乐趣似的,狠狠地一记翻身。林深的肚子坠在两卝腿之间,他现在坐下时总要微微岔开腿,坐得久了孩子又闹,腰胯肩背都酸痛。

崔璨和林渡陪着他在医院花园里散散步。

“我妈没跟你说什么吧?”林深被崔璨扶住手臂,借力在花坛边上坐下。

昨晚医生给外婆查体,林深去办卝理手续,崔璨和林母在病房外坐着。

“你是林深的……”许久,她斟酌着开口,“你知道林深的孩子是……”

“嗯,我知道。他什么都没有瞒着我。”崔璨答道,心里却是另一番忖度。

林深曾经问他,母亲会给孩子多大的影响,孩子的性格是由父母的基因决定的吗。他当时回答得很坦率,现在看来却也幼稚。他的母亲心直口快,所以崔璨自己也是喜怒形于色,敢说敢做的性格。他说,基因当然决定了一部分性格啊。

现在看来,却不必然。林深和母亲在样貌上很相似,可是林母那种脆弱的忧郁感和半遮半掩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和林深的温柔通透,倔强耿直,却是截然迥异的。

他或许该重新审视林深问他的这个问题。

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在胸膛里兜兜转转了一遭,话到了嘴边却也只是淡淡的一句,“没有。”

“哥,明天接外婆出院,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家一趟吧?”林渡打量着林深的脸色,“其实这么多年,我一边跟你保持联卝系,一边又跟爸妈一起生活,我算是看得最清楚了。爸妈很关心你,只是没有机会表达,也拉不下脸来。”

林深对于父母的爱和照顾,自始至终都是承认的。只是林父林母的一言一行,让林深在很小的年纪过于早熟地学会了在爱与愧疚之间评判和权衡。

林父掰断林深画画的笔,把他日记本里涂涂画画的那一页撕掉,狠狠训斥一句“不务正业”,可是每每出差,看到些新奇的画册、小玩意儿,总不会忘了带给林深。

林深为了齐曳炀和家里坦白,林父让他在门外的冰天雪地里站了大半夜,可是当林深缩在被子里烧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林父又妥协一般同意了他们结婚的决定。

林父一直希望两个儿子中能出一个警卝察,弟卝弟从小身卝体不好,当林深走上艺考道路之后,这件事总时时提起,可是谁也没有诋卝毁过他从事的专卝业。

林深时常想,这些关心到底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愧疚的补偿。

这些婉转的心事他自然不会告诉林渡,他不想弟卝弟重蹈自己的覆辙,他也知道,林渡尚且年纪小,医学卝生本硕连读,在走上工作岗位前,他还有好多年要被父母庇护着。弟卝弟单纯且快乐,或者父母因为对于林深的愧疚而学会去爱林渡,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了,小崔哥明天还上班呢,我们该回去了。”林深对着林渡笑一笑。

林父的关心,崔璨是看在眼里的。

林深连夜给外婆陪护时,林父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从窗口长久地注视着林深的背影。这个白天时高大威严的男人,此刻在夜晚的灯光下竟显出些落寞与疲倦来。看到崔璨提着东西从电梯走过来,林父转身就离开了。

他也曾无意撞见林父林母在楼梯口的交谈,林母指责他这么多年教育孩子还是这么粗卝暴,林深现在的身卝子哪里能受得住他的一巴掌。林父沉重地叹口气,他说,难道我是真的想打他吗。

崔璨背着林深对林渡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

“哥你知道吗,爸妈从来没有真的因为炀哥对你失望,他们只是心疼你不会爱自己。”林渡垂着头,坐在花坛边晃悠着两条腿,“你上大学那会儿,那次爸妈带我去看你,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嘴唇都没有血色。那时候我还小,只听到妈说你为了给齐曳炀生孩子,竟然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卝体。她在客厅里哭了一夜,那是爸第一次在家里提,他看不起齐曳炀,他要你们分开。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两年卝前那个孩子……妈和外婆给他织了很多小衣服小鞋子,听到消息那一天,妈一整天都抱着那些小衣服,想给你打电卝话又担心打扰你休息。也不敢告诉外婆,后来我们统卝一口径,就告诉外婆说是你们不想要了,流掉了。爸很多年没有抽烟抽得那么凶了,他怕你有机会回家来看到这些东西伤心,把那些小物件都扔掉了。”

林深抬头,他的眼眶有点红,“这些事,我还真是不知道。”

“可是小渡,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爱了就是爱了,爱本就是无关对错的,无论是我没能成为一名警卝察,选择了我热爱的美术,还是当时和我那么爱的齐曳炀在一起。他们这么多年都在等我认错,为着做儿子的让父母担心了,我道歉了。他们要我承认我和齐曳炀在一起就是错的,时时地提起我没能去读警校就是错的,这句‘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来说。”

林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崔璨搂住他,拍着背安抚。

“咱爸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林渡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放下了吧。去年清明给战友扫墓,他带我去了。他同事的孩子齐刷刷地一排警卝服,我突然就理解了他的执念。他倒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絮絮叨叨地,说他失约了,一个儿子画画去了,一个儿子要当医生。他说,孩子们喜欢,没办法,由着他们去。”

“哥,我知道从小爸对你太过于严苛,我总是觉得我现在得到的宽容,是因为他们对你的愧疚……”

崔璨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林深情绪波动地厉害,捂着肚子胸膛剧烈地起伏。

有些经年往事发酵了这么多年,再次提及却有了更为灼人的温度,把一颗心烫得隐隐作痛。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25.

别墅复古样式的小尖顶从车窗外映入眼帘,崔璨看林深倦怠沉重的脸色,有心逗他,“哥,大别野呢!”

林深只是淡淡地笑一笑,那样勉强而疲惫的笑容像是把温柔的刀,把崔璨的心剐得生疼。

院子里的茉卝莉过了鼎盛的花期,却仍是清雅怡人,有几株挤开繁茂的绿叶探出围栏,在微微的风里摇摆着绊住人的衣角,楚楚可爱的模样。

“哥,你种的茉卝莉,妈一直都在打理,每年都开花儿,八月份特别好看。”

林渡跑过去打开门,林父林母和外婆已经在客厅坐下了。他奶奶原是很传统的妇卝人,母亲嫁过来这么些年也信神佛,此时佛龛前应该是燃上了香,为外婆祛除病祟,祈祷平安,客厅里满是令人心生虔诚的香火气息。

“爸妈,我哥回来了。”林渡蹭到他母亲身边,观察他们两人的脸色。

经历过在医院的好一番折腾,大家都疲倦了,又或许是林深这段日子的顺服,崔璨尽心尽力的帮衬,无意收获了他们的好感,林父抬起茶盏点点头。

林母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没有说什么,也不作表示,起身系上围裙一头扎进厨房,紧接着就传来砧板摩擦菜刀和水池里碗盘相碰的响动。

崔璨搬了张椅子,搀着外婆走到院子里,和林渡一起陪着外婆晒太阳。

外婆年纪大了,略微佝偻着背,显得本就瘦小的身材越发的褶皱、低矮,崔璨半蹲着扶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今年K市和M市冷得早,难得的九月艳阳天倒成了恰到好处的奢侈。崔璨坐在台阶上刷手卝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渡闲闲地聊天。

“小崔哥,你是怎么认识我哥的?”

崔璨抬头去看林渡,被灼灼的日头晒得眯起了眼,“也是这么个大晴天,我做好事就遇到了爱情,你信不信?”

“那你知道齐曳炀吗?”林渡这话问得相当小心翼翼。

“知道啊,大明星嘛,”崔璨倒是满不在意的样子,挂着笑容回手卝机上的信息,一边应道,“他曾经是林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现这个很重要的人是你小崔哥我!”

他敛起笑容,很认真很庄重地看着林渡,“现在,林深和小月亮也是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外婆眯着眼睛晒太阳,她不言语,耳朵却听得分明,自认这双眼睛也足够清明。

她的深深,这是遇见真正属于他的幸福了。

林深父子俩坐在客厅里,职业使然,林父坐着看人的眼神总像是在审讯。林深有些坐不住,拿着杯子到厨房去接水。

饮水机的水流轻缓地“哗哗”流动,林母背对着林深,在切几根小黄瓜,菜刀落到砧板上一声一声有条不紊。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林母突然问道。

语气里饱含卝着试探,谨慎,难以置信,她倒像是在责备考卝试打了小抄却又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你是不是作卝弊了?”

“看不出来么。”林深尽量平息语气中的波动,今天带了崔璨回家,他不想闹得难堪,喝了一口水压抑心里翻涌的情绪。

“他才多大。”

“你和齐曳炀的事,还有孩子的事,都理清楚了吗。他还是太年轻,再过几年又是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年轻人都冲动、盲目,你那时候也这样,现在不是发现当初做错了吗。”林母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深的手撑在大理石的料理台面上微微发着抖,自顾自地把切碎的蒜末挪到小碗里。

“我怕你又在一段感情里受伤,对你,对孩子,可能都不是最好的选择。这毕竟不是他的孩子……”

以爱之名做着伤害的事,说尽刻薄的话,林深早就该明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他母亲惯会做的事。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难道所有的感情在付出之前都要权衡一下对错吗?”林深把杯子重重地掷在桌面上,整个人因为从心底升腾起的寒意而小幅度地颤栗,“这个孩子八个月了,他陪了我八个月!你要我怎么办,把他打掉你看怎么样?”

“我和他的关系,”林深冷哼一声,“我和他什么关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这么旁敲侧击地,谨慎鄙夷地问我?”

狭小的空间把两人的愤怒发酵得越发旺卝盛,林母把菜刀重重地拍在砧板上,面向林深时已经红了眼角,“你把他生下来做什么!你知道他就心甘情愿地养别人的孩子?你知道他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是怎样看你,怎样看这个孩子?你为什么永远都不长记性!”

“我但凡长点记性,我都不该带他回来见你。”林深咬着嘴唇憋回眼泪。

一瞬间,所有的责难、质疑、矛头,都指向了他和他腹中素昧谋面的孩子。

如果未曾感受到崔妈妈卝的温暖包容,他是否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心如刀绞,连呼吸都钝痛。

他错了,他错在误以为全世界都该那样包容他们,崔璨站在阳光里向他招手,他竟忘却了自己身后退一步就是沼泽泥泞。

走出厨房时,他回头淡漠地问道,“从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卝利,又把我生下来做什么。”

林深早就设想过的,他将再一次以如何狼狈的姿态离开这个家。泣泪涟涟的母亲,茫然心疼的外婆,父亲不明就里拍着桌子吼他。

“你把这里当个家吗!还不如不回来给人添堵!”

林渡冲到门外喊住他们,“哥,我会一直在家等你回来!”

上了车林深就仰起头,手背盖住眼睛,崔璨第一次不知该安慰些什么,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林深这样近乎绝望的神态。

“走吧。”过了许久,林深眼睛红红的,吸着鼻子说。

车里播着抒情纯音乐,绵长悠然的曲调中,林深望着窗外,淡淡道,“小月亮性格会像谁呢,会不会很像我。”

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般,“还是别像我了。”

他敏卝感多疑,倔强谷子,如果小月亮像他,那该是个多么别扭的孩子。也不要像齐曳炀,幼稚暴躁,心软嘴硬。

回程的路上,月亮已然高照,清亮的月光透过车窗,照得林深眼里包着的一眶泪摇摇欲坠。

——————————————————

那天发生了什么,林深没有提,崔璨自然也不去问。但他看得出来,从M市回来之后,林深的情绪急转直下。

更加寡言,发呆放空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崔璨下班回家,看到林深盯着数位屏发呆,把着笔一下一下的,画一笔擦一笔。崔璨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扶着他站起来,让他靠进自己温热的怀抱。

“难受就不画了,医生说你腰不好,久坐要难受的。”

趁着崔璨休息的日子,去医院做了每个月的例行检卝查。小月亮的图像越发清晰起来,是个奇奇怪怪又可可爱卝爱的小家伙。依稀能看得出婴儿的雏形,两只小小的手护住大大的脑袋,眼睛的位置又大又圆,小鼻子精致挺翘,侧身蜷缩在林深的肚子里。

崔璨和小月亮第一次隔着屏幕和肚皮“相见”时,他还是个模模糊糊的小团子呢。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点一滴见证了他的成长,某种胜于亲缘的感动在心里无声无息的蔓延开。医生说小月亮目前一切都挺好,崔璨和医生详细地聊起林深人造宫体的状况。

上了车,医生的话还萦绕在崔璨的耳畔,林深在一旁把小月亮的四维彩超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像我吗?像我更多一点还是……他像谁?”

林深吞掉了后半句话,他挣扎的是,“像我还是像齐曳炀。”

崔璨帮他把安全带调整好,把那些资料连带着照片一起收进袋子里,放到后座,握紧了林深的手,“他还这么小,怎么看得出来像谁。”

“要说像,那也只能是像我们的宝贝。我越看越宝贝,喜欢得不得了。”

夜里感觉身边的位置慢慢变得冷飕飕的,崔璨下意识地以为林深去了卫生间,揉卝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客厅。林深端着杯水,扶着腰,在绕着桌椅一遍一遍地兜圈子。月光清亮如水,从落地的窗户探进来,映照得林深臃肿那么脆弱、那么轻,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湮没在这浓墨重彩的夜幕里了。

几乎立刻就醒了觉,胆战心惊地冲过去抱住他。

“怎么啦?”林深轻声问,捏一捏崔璨显得有些委屈的脸,“我睡不着,起来转一转。”

崔璨把手掌贴到林深的肚子上,那里本该圆卝润膨隆,线条流畅,此时被小月亮顶得像九曲十八弯的崎岖山路。

“哥,”崔璨的声音闷闷的,“难过的日子,都会过去的吧?”

“……会吧。”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26.

林深带崔璨去机场送一位朋友。

是林深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常居国外工作生活。这次回K市谈一项合作,想着林深该到了孕晚期,不便打扰。临行前还是觉得遗憾和想念,提出要在机场见一面。

那人一身黑色呢大衣,里面是笔挺的西服,高卝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有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他见到林深走过来时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倒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和林深热情地拥卝抱,亲卝昵地称呼“深深”,那样自然地摸了摸林深的肚子,笑道,“快了吧。”

“就这一两个月了。”林深点点头,把手里的礼品袋递过去,“知道你想念传媒门口那家糕点,你爱吃的几样我都买了些。”

“介绍一下,这是柯乐,我大学时候的朋友,”林深用胳膊肘顶顶旁边一门心思盯食物的人,“这是崔璨。”

柯乐很职业地微笑起来,朝崔璨伸出手去,“深深提起过你,很优秀的年轻人。我是柯乐,音乐的乐,你也可以和深深一样叫我‘可乐’。”

崔璨摸了摸鼻子朝他点头示意,伸手握住他的手。

柯乐大学时候就是个很善于社交、周旋的,经过这么多年职场和社卝会的磨砺,更是成长为“人精”一个。他笑得完美,眼里满是真诚、赏识,林深却又如何看不出来镜片后面藏着的那些打量和试探。

坐在候机大厅,柯乐兴致勃勃地讲大学时代他们的那些趣事儿,公选课逃点名,烧烤露营撺掇着齐曳炀给林深表白,又提到上次林深来机场送他,还是和齐曳炀一块儿,那时候齐曳炀还是个在自家公卝司任卝劳卝任卝怨的打工仔。

这十年的时光听在崔璨的耳中是那样的遥远,像一张泛黄陈旧的老照片,却被岁月和回忆镀上了灿烂的光泽。

十年卝前他在干什么呢,为了考上一所好的高中埋着头苦写《五年中考三年模拟》?最为浪漫的不过就是给班里的女孩子讲数学题,出于感谢被送了一块巧克力。在他们还是两条平行线的那十年,林深是那样鲜活、生动甚至莽撞、热血的陌生模样。

是他的想象无法到达的那十年。

崔璨起身去给林深买了杯热饮品,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柯乐说,“其实我们都挺为你俩感到遗憾的。曳炀现在这个发展势头,确实不适合维持一段长期稳定的关系。”

林深还是和先前一样,只是默默地听着。

“聚散都是缘,不遗憾。能在一段关系里认清自己的不足和真正想要的,也算是很值得了。”

林深把崔璨手里的牛奶杯接过来,顺势牵住他的手,十指交叠着盖到自己的肚子上。

“过去的回不来,未来的看不到,当下的就是最好的。”

——————————————————————————

柯乐在航班起飞之前给林深发了两条消息。

“对不起。”

“深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爱你。你能幸福,我们都为你开心。”

林深笑了笑,把手卝机屏幕按灭,转头望着崔璨,“柯乐这个人,对外心眼很细,对朋友就有点口无遮拦。给你说个好笑的,能想象吗,就这么一个人,做饭特别好吃。那时候啊,老卝师说他,要是专卝业课学不好,还能去当个厨子。”

崔璨正在跟机场出口处的S型大弯道较劲,眼睛盯着后视镜,手下谨慎地打方向,皱着眉毛嘴巴微微撅起来。

他心里是有点吃味儿的,可是都要当爸爸的人了哪能明晃晃地表达自己的醋意,也太幼稚了,林深会笑话他的。

于是,到了嘴边的那一个生硬的“哦”,变成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成熟、很高冷的,“嗯。”

当晚崔璨就买了速冻鸡翅回来,煞有介事地架着平板翻菜谱。

“不就是做饭嘛,我很会的你放心吧!”崔璨穿着他曾经觉得很配不上他“猛卝男”身份的鹅黄卝色小草莓图案的围裙,“不能让咱们小月亮羡慕别人啊,别的爸爸都会做饭,他老爸也可以的!”

厨房里叮铃哐啷、噼里啪啦的动静却让林深无比的安心。

同事打了电卝话来,问实验室主机的密码。密码是动态口令,得到电脑端的程序上查看,他这道鸡翅到了最为关键的收汁阶段,走不开。

朝着书房喊一句,“哥,你打开我的电脑,密码是你的生日,桌面有一个钥匙一样的图标,你点开,然后把显示的数字和字母报给我。”

在密码栏里输入自己的生日那几个数字时,林深觉得手都在颤卝抖。

他深感何其有幸,能被一个男孩子这样放在心里,融进生活里,写入未来中,崔璨的爱落实在他们共同生活的每一个小小细节里。

林深把动态密码报了过去,屏幕下角跳出来一个名为“每日提醒”的推卝送框,写着“Under30”的大标题。

崔璨用的是很专卝业的游戏本,和林深的办公轻薄本从界面到操作都很不一样。林深担心把他的重要文件损坏,问道,“每日提醒这个需要关掉吗?”

“点两下就没了,不管它。”崔璨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汤尝咸淡,说得含糊。

林深非常认真地真的点了两下,那个推卝送框在整个屏幕上铺展开来。目光堪堪触及到几个字,这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都静寂了,只听得到自己如鼓的心跳。

这是崔璨写给自己的30岁以下的目标,每天都会推卝送过来提醒他一次。

在他烂漫热血的二十四岁时,在他未来可期的漫长人生中,在他众多辉煌的人生计划里,放在首位的是“和林深结婚。”

这样一个直爽又心细的孩子,用一圈粉色的爱心把这几个字围了起来,他一定是笑着写下这个目标,又穷尽所有的真诚保护好内心甜卝蜜的期待何淋漓的爱意。

第二个目标,攒出首付,给小月亮买学区房。

第三个目标,和深深一起去看极光。

以下才是零零碎碎的,关于他自己的工作计划和项目安排。

林深愣愣地落下泪来,是感动,是幸福;是愧疚,是自责。

他守着那些自以为是的纠结和难过,不想让崔璨看到自己内心的脆弱和负卝面的情绪,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个男孩保护得很好,让他永远单纯、快乐。

他太自以为是了,以至于他浑然没有发现,这个孩子早就把自己的一切交付出去。少年一次心动便是一生心动,崔璨说爱了就是真的爱了,他的未来,他的生活,他的规划,处处都有林深的影子,在崔璨的心里,他和林深,和小月亮,早已是一家人了。

他们本该共同分享快乐喜悦,也该一起担负烦恼忧愁。

他们本该彼此完全信任,也该各自坦诚接纳。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我刚刚好像说错了,点一下是关闭,”崔璨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来,“哥,来尝尝我做的鸡翅。”

林深不着痕迹地关掉界面,体贴地保护好一个男孩柔卝软却坚定,真诚又很隐秘的心事。

他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而肆意地哭过了。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Chapter27.

小月亮进入32周之后,林深非常让人省心地在预产期前几周就住进了医院。

晚饭后崔璨腆着脸给护卝士长阿姨说了很多好话,才被允许带着林深出去理发。

林深的头发有些过长了,随手一抓就能在脑门后面扎个小揪揪。理发师小卝姐姐问林深,大概想剪什么样的长度和风格,他指一指沙发上坐着的崔璨,“问他。”

“我哥怎样都好看。”头发一缕一缕轻飘飘地落地,崔璨捧着脸欣赏林深越发清晰明朗起来的眉目。

“二位这是快要当爸爸了,恭喜呀!”

“是啊,谢谢。”崔璨把林深的衣领仔仔细细地理好,把帽子扣在他脑袋上,心满意足地轻轻捏一捏他泛红的耳朵,这才牵着手推开门。

林深订的病房环境相当不错,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还分出了厨房、待产室、休息室和独卝立卫浴间,休息室里有两个大大的柜子,崔妈妈准备的待产包就占了一半。

崔妈妈寄过来的那个包裹就是她精心准备的待产包,一一问过产科的老同事之后千挑万选出最合适的物件,还细致地列了清单和使用说明。不知道小月亮是小姑娘还是小伙子,给买的小包被和小衣服都是以米色、暖黄卝色为主,又小又软,被崔妈妈用婴儿衣物洗涤剂一件一件地洗得香喷喷,晒得软和和。

用绒布包裹卝着塞在待产包夹层里的,是一个桃木的护身符。崔璨说,这可有些年头了,他的奶奶传给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又送给他的母亲,崔璨出生后又被他戴到三四岁,几十年延续下来,现在该给他们的小月亮了。

传承真是一种奇妙而令人脆弱的力量,那些小小软卝软的物件,这枚象征着亲缘延续的护身符,让林深鼻酸眼热。

他觉得受不起,他有愧。

————————————————————

崔璨早早地把卧室和浴卝室的暖气打开预热,到了点儿就搀着林深进去洗澡。

林深腰间围着浴巾,分开腿坐在凳子上,崔璨穿着短裤给他洗头。洗发水的泡沫绵密地糊了一脑门,揉卝搓间“噗噗”作响。

“我像不像白发苍苍的老人。”林深瞥到镜子里的自己,开怀地笑起来。

崔璨蹲在林深面前,手指仍控卝制着力道给他按卝摩头皮,嘴唇轻轻贴一贴林深湿卝润温暖的唇,水流“哗哗”里,他说话的声音有点遥远,却有着穿透水幕的坚定力量。

他说,“我们会一起,直到我们都变成老头儿。”

刚吹干了头发医生就进来查房,查看了胎儿的位置和林深最近的状态。

“入院前检卝查来看,孩子和大人目前都挺好,但是考虑到人造宫体的状况和你的既往病史,可能得在正式发动前就挂催产素。”医生把手里的文件夹前后翻了翻,“还是那句话,自己和家属都多注意,到最后关头了千万别磕着碰着。”

“催产……那,那多疼啊……”崔璨把裤子揪出褶儿,“医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你是想说剖卝腹产吗?你可能不太了解,人造宫体闭合性差、收缩欠佳,一旦出现创伤面……嗯。”医生没有再说下去,推一推眼镜,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没事儿。生孩子哪有不疼的,没事儿。”林深去握崔璨的手,他的手掌向来宽厚温暖,此时却凉得厉害。

崔璨在医生出门后一直追到走廊上,“您能详细说说吗,会有什么风险?”

“虽然这么说很残卝忍,但是……”医生压低了声音,打开林深的各项检卝查报告,用笔圈画着给他讲解。

“人造宫体植入技术不是简简单单地把一个什么东西放到腹腔里,它要想运行起来必须要和整个身卝体卝内部的各器官协调工作。人造宫体的收缩性差就意味着难以止血,如果贸然剖开它,一旦出卝血,牵连的会是整个身卝体的内部系统。话说到底,他的身卝体可能支撑不住,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他们半小时前还在浴卝室里接卝吻,说着要白头到老的甜卝蜜誓言,他的指尖还萦绕着和林深身上同样的香味。顷刻间,就像一场梦突然被惊醒。

这是真的很残卝忍,那种深重的无力感再一次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对于林深即将承受的苦痛和风险,他无法承担毫分。

“别太担心,小伙子,”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一切按照计划来,就绝对绝对不会出问题,相信我们,也相信他,好吗?”

得到医生的“保证”,崔璨这才紧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后一直闷闷不乐,低着头沉默地给林深按小卝腿。原本紧致细长的腿,现在像一团弹卝性欠佳的面筋,按下去要很久才能弹回来。脚也肿得厉害,只有那截白卝皙骨卝感的脚踝还是纤细秀气的,更衬托得林深下肢因为水肿而比例严重失调。

他低着头,反反复复地说,“哥,你辛苦了。”

“过来。”

林深看不得崔璨皱眉,心疼地把他拉过来,让他在自己怀里靠着,圈住他的肩膀,捏他脸颊上的软卝肉。

“好啦好啦,别一直担心我。跟我说说你最近工作上的事?”

林深温热的胸膛起起伏伏,隔着薄薄的衣服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心跳声,这让崔璨安心了不少。

“哥,我正好有件事问问你。之前非跟我喝酒的老总,是跃腾科技的。”崔璨把卝玩着林深的衣襟,“这么说吧,这家公卝司算是很多计算机毕业生做梦都想去的。他最近给我发了offer,我当然心动啊,可是我又想着,是因为老顾我才有了这个机会,我不太好意思离开研究室,我怕老顾对我失望。”

“老顾不会失望,他反而会很开心你能有这个机会。”林深说得肯定。

“真的?”崔璨惊喜地抬头看他。

“嗯,”林深点头,“我之前给你送午饭,和老顾接卝触过几次,他是个很真诚、很惜才的人。上次交卝流卝会,他自己给我介绍,跃腾的老总就是坐在斜前方那位,很欣赏你,他说有卝意要把你引荐过去。”

“而且啊,老顾先是你的老卝师,才是你的老板,哪有老卝师不盼望自己的学卝生有更好的平台呢?我也注意到了,老顾最近给你的工作工期越来越短,你最近不是还有一项外派吗?说明他有卝意让你脱离研究室的核心,给你一个空档期转型到企业的工作。”

“也就是说,我还是先安安心心做老顾给我的项目,等老顾自己来跟我说,他要我去跃腾?是这个意思吗哥?”崔璨坐起来,望着林深亮晶晶的眸子。

“真聪明。”林深抬手摸崔璨的下巴。

老顾是个很有情怀的人,他很重视每一个公益项目。当时崔璨项目组开发的女卝童专项基卝金软件,林深机缘巧合地成为了帮他们打开最后一道卝门的人。有些始料未及的缘分会在意料之外的地方无声地馈赠,缘分像是一个奇妙的轮回。

“那也是林老卝师教得好。哥,你真的太好了,简直就是我的人生导师。”崔璨把脑袋埋在林深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大金毛。

“我要是老卝师,你就是我最优秀的学卝生。”

崔璨俯下卝身,“那,优秀学卝生可以要一个亲卝亲奖励吗?”

嘴唇毫无情卝欲意味地相贴,浅尝辄止,两人都很享受现下的美好。

崔璨固执地相信,那些意外都不会到来,他和林深一定可以白头到老。

————————————————————

林深的预产期最早最早还有两周,老顾给他的外派任务连去带回只要两天,崔璨纠结了大半夜,林深又一再劝说,这才狠下心来,一早就去了隔壁市,争取早去早回。

他一日三餐掐着点儿和林深视卝频通话,两人面对着手卝机屏幕一起吃饭。晚上也非要等到林深在床卝上躺好了,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才肯挂掉电卝话。

崔璨穿着冲锋衣走在路上,外面风有些大,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昏暗,他看起来一天之内就瘦了些,也黑了些。

“哥,我想看看宝宝。”

林深把衣服撩卝起来,露卝出圆卝滚滚的肚皮,把手卝机贴近。

“小月亮,想不想我?我明天就回去啦!”

他又对着林深认真地说一句,“哥,我明天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看到崔璨留了语卝音,“哥,我们大概晚饭前就能回K市!这边很顺利,应该会结束得很早,你记得吃早饭,我开车呢。”

林深正吃着护工送上来的早餐,电卝话又响了,以为是崔璨,笑着拿起来。

这个号码,即使已经抹去了备注,他也永远不会忘记。

楼主:若诗凝夏  时间:2022-12-05 23:27:48





楼主:若诗凝夏

字数:140632

帖子分类:生子文

发表时间:2020-02-26 21:25:00

更新时间:2022-12-05 23:2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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