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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魂出窍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原魂出窍》因为不像“科学”幻想小说,或是二不像的怪物,故加个引号以别于正宗科幻类;因为人类的一点零星知识实在有碍,为写的有趣,并且可以用“心”来阅读,所以引入那些原版灵魂,这也是别于科幻之处,而不仅是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梦想的世界最自由,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尚未踏入的世界;原期望远离尘世扰攘纷纭生活的有心人,跟著作者做完一個白日梦,不期出窍引发绵延的梦,由此引路,拉出一长串,疑是一柄行走星际的长剑。感恩那些莫名的喜欢,诚挚的爱,深情的拥抱⋯⋯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那年那天那一刻,她一闪而过,轻轻地飘去了,在那片湖上,留下了一个纯净的明媚之境,一道青春的芳华之光。
多少年,多少次,我从梦里哭着醒来,凝望着一个又一个明媚的她……
不知是从梦中来,还是去往梦里,梦中的她依然这般地明媚!
闭不上梦中我的眼,我的心在梦中作痛,醒来一样地痛。
我爱梦这明媚,只在梦里,惟愿不再醒!


第一章


那一年,那一天,阳光淹没在云水中,光影照亮着一扇门,一条路,一幅画,照亮着她,走上画来的身影。
一道光亮,并不起眼,却使几点光彩,在霾天云水里,灿然跳出。
那一刻,水中满是那影子,天空满是那红色。丛知一,她沿着阳光铺就的阶梯走上来,走近来,抬起了她的被阳光照耀着的笑脸。一张笑容,并不分明,却似温馨阳光,在阴翳天地间,分外灿烂。

那一天,当我跨入分管局长王男男变得亮堂的办公室,知一已然成了综合监督局监督科下辖二队的队员。二队年轻的白彪队长,生就一副黝黑的脸堂,王男男赐名“白白”,以示亲昵,让人天天叫着说能白起来;在我们区执法系统,名头甚至盖过了监督局一干局长。知一来报到前,白彪一听是个女的就挥手嚷嚷不要,他二队要的是一色青面的悍将。同样年轻的王男男一摆手,说执法部门的每一员都要树立威严形象,大笔一挥,硬是发配去了白彪队里打磨。期间,一干局长已往区人大副主任办公室做前期的搬运工作;孙副书记病休在家;王男男兼任监督科长,监督局的笔自然由他点拨挥洒。
那一天,知一跨进监督局的门坎,站在楼上窗前的王男男和白彪不由面面相觑,心想这是来申请开店还是来挨罚的?白彪的心连着一脸的横肉直颤,手中的烟头抖到窗下,找了个借口颤着气往下就冲。
我不知道白彪是怎样破例亲临迎接与知一接上头的,只知道他引领着来到王男男办公室,青面泛红,咧开的嘴把一脸的横肉都挤成了笑团,一条缝的眼还不时地往知一那儿看,兴奋的濞鼻声特别地刺耳。那一刻,知一羞涩地站在那儿,阳光明媚了起来。
作为一队队长的我来到王男男办公室,与知一相对,竟是不约而同地相互笑了笑,就像认识已久;作为校友,我和她还是同一届。当时,王男男和白彪奇怪地看了看我们。我和她依然是微微地笑。
白彪不住濞鼻,领知一归队的那一刻,我注意到,王男男呆呆的面容悔意地僵笑着。
“他,白白要是欺负你,小丛,我会替你做主。”王男男后来吐出一缕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一直在红光里手舞足蹈的白彪,一字一顿地说了这么一句。白彪咧开的大嘴哼哼的濞鼻声小了八度。我们都呆呆地看着知一的背影消失在明媚的门外,而二队的办公室似乎也亮堂了起来。
这之后,我去二队联系工作变得越来越勤快,没事也喜欢往二队的门前走,只为了——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背影,就像看一个久远久远的梦……已然清晰地走近前来……
记得那天来了许多领导,要作创建卫生城市动员报告。我不时地向窗外的小路张望,看到她向对面的礼堂走去了,便立刻丢下手头的工作,悄悄地跟着,为的是在她的身后占上一张座位,开会时,就这么看着她……那一张怎么也看不够的带着忧郁的背影。
会议还没开始,嘈杂的人声中,忽然有一阵小提琴声轻轻地滑过礼堂的上空。我看到前面的她猛抬起脸,向音控室望了一眼。我听出来,那是一段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她一动不动,似乎在凝神地倾听。那一刻,我和她似乎是礼堂内最安静的人。
她注意到了身后安静的我,扭转脸不好意思地向我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那一刻,阳光也是那么安静地照着她的脸,我甚至没有看清,那脸一闪就不见了,留给我的时间就这么短促。
“队长。”她忽叫了一声,原来是白彪靠近了过来。
那一刻,坐后面的我竟有些心疼。
这白彪支开了丛知一身边的队员、形影不离的同班同学郝晓敏就一歪屁股坐了下来。
那一刻,我的嘴里发出一阵呻吟!
让我稍感平静的是,前面白彪白沫翻飞胡扯得多,知一只是怯怯点头,一会儿就过来个电话把白彪牵了出去。
王男男紧跟着出现在门口。他不上 台,却径直向我们这边走来。像是突然发现知一身边空着的座位,他放慢了脚步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四周;有人不知趣地远远喊他过去,他当然装作没有听见,慢慢地抬起腿一步一步地靠近知一。看着他不慌不忙、装模作样却又沾沾自喜的神色,我怀疑刚才牵走白彪的电话就是他的杰作。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二章



刘为民副区长就在那天的会上第一次看到了丛知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听到了什么。但知一自来我们局里后,二队办公室人丁日趋兴旺,比以前热闹了不少。我常常不得不跑到二队,乐呵呵地去找回自己的椅子。不光是开店的托人的挨罚的咨询的各色人等,工商的环保的质监的城管的各路兄弟部门也一拨拨的,当这里是总部似的进进出出。几个月下来,二队在我们区执法界竟成了响当当的一块牌子!
年轻的刘副区长那时已从公安分局政委的位置调任区长助理一年有余。他第一次跟区长出现在我们监督局。他平时对自己的仪表就一丝不苟,那天坐在台上更是腰板笔挺。他注意到了丛知一,注意到了坐在她身边的王副局长。
隔不了几天,他以副区长的身份又来我们局视察,身着风衣,风度翩翩地到每个科室走了走,握住丛知一的手时,说小丛真像一个人。刘副区长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说以后再告诉大家;“像,像刘区长的准女友。”一旁的区政府办副主任朱艳萍悄声乖巧的回答使得他开怀大笑!
又隔了几天,大家就知道刘副区长分管了我们这一路。听说是他主动请缨,要率领大家奋力迎战市、省、国家卫生城市的三重考核和验收。
没多久,王男男把知一调到了自己隔壁的局办公室。
那天,我正在王男男办公室等候请示。刘副区长走了进来,看到了正在隔壁向知一交代工作的副局长。副区长向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去叫。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笑脸,只是干坐在沙发上。直到王男男进来,他仍是眯着眼,许久不发一言。
我想,敏感的王副局长当时一定也感受到了一种压抑。
我不知道,在局长位置空缺多时,王男男有望坐正的紧要关口,是不是由于王男男的这一着棋,而断送了他的晋级机会。
这导致了知一命运的又一关键人物的出场。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三章

监督局书记兼局长朱艳萍,原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任命书很快就下来了。
办公室主任去向王男男请示局长办公室的调配问题,王男男上上下下盯了他半天,“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间最合适?”主任慌忙地退了出去。
直到朱艳萍走马上任,书记局长的办公室还没有着落。朱书记当即叫人搬了张台子拖进王男男房间,话里带刺,说正好,方便,省得弄不明白——跑来跑去。
王男男立即把办公室主任叫来呵叱了一通,字正腔圆,是他自朱书记走马上任以来嗓门最响亮的一次。这以后也像白彪的濞鼻声再也没有高过。
朱书记倒没有要王男男这间局里最好的办公室。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几天没有动静,有点不鸣自威的味道。反正也没有人打扰。倒是王副局长的办公室整日里依旧访客不断。隔得近近的两个局长办公室,一静一动,形成了显明的反差。
这期间,市卫生城市的模拟检查结果出来了。各个职能部门数我们监督局存在的问题最多,失分最多。监督局被通报点名批评。听说刘副区长大发雷霆,主动向区委区政府递交了军令状。当天,两位局长也从副区长那里捧回了沉甸甸的责任状。
朱书记连夜召集了全体监督员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我们五十多人的监督队伍重新进行了站队,在一二队的基础上又新建立了监督三队,重新划分了管辖区域。丛知一被朱书记提议出任三队队长。我记得动员会上任命知一为三队队长那一幕,知一猛抬起脸,吃惊地向朱书记望了一眼。
我们每个人都举起了手。
朱书记在会上难得地露出笑脸,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没有事先找你谈。也实在是没时间。就这么定了。”她顿了顿,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宣布即日起全局进入战斗状态,在下个月省考核直至全国验收这非常时期,没有休息天这三个字;谁要休息现在就提出来,报她批准!在半个月时间内,按各自划分的区域和职责,必须跑遍全区所有的大大小小七千多家被监督单位!每一家都要留下检查笔录和意见书,对任何可能导致丢分的现象必须在此二份执法文书中体现出来,以备事后的责任追究!对违法经营的从重处罚,此后再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二次覆盖,对没有改进的经营户加倍处罚!局领导班子要抽调人员组成现场督查队,对执法不严、违法不究、工作责任心不强,发现监督没有到位、遗漏和失职等等的行为,一旦查实,要立即进行严肃处理,严厉追究当事人的责任,严格按规定调离执法岗位!一句话,不管是省级、全国的考核,谁丢失责任分哪怕只有区区01分,拿了他的碗来!
会上,知一就坐在我的对面,她穿着藏青色的监督制服,娇小的肩膀似压上了千斤的重担!
寂静的会议室里,似有一束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觉得似是一束天光照耀着她,一束夺目的美丽光芒!
她被推到前台来了!我心里暗暗为她祈祷。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四章



王男男不知是不是真的感到了压力,并化成了一种动力。几天来,他亲下一线,说是到三队一则带带知一,二则熟悉情况。朱书记则是有许多弄不明白的事,常常打电话把他半途叫回去。
几天下来,不要说局长,我们几个队长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被查获处罚的拉动天上地下各种关系网源源不断地来游说,还有不少带着领导的指示。朱书记说了,人哪没有个七姨八姑的,但要放必须报经她批准同意;擅自做主的——再要见她,就拿了他的碗来!
关机吧,又不让,要随时了解你的检查情况。白彪只得事先暗中捅了消息给他的一篮子白兄白弟,但白白告知没有几个当回事。
还有攥着厚厚一叠通知骂到我们早会室里的,呼哧呼哧地拍打着说给闹得一宵没睡。原来这位是开了家小吃店的哥们,吃了一晚上工商、街道、城管、环保、建设、质监、防疫、交警、宣传办、文明办、爱卫办、纠风办、综治办、市容环卫等等等等十多个部门的紧急通知!一样的内容,娘的,没完没了哩,还让不让人睡了?!阿——阿嚏!嚏得我这个文痞也像传染了感冒——灵感直冒起来。有戏,或许大戏才刚开演呢。
刚刚笑声散去的早会室里,只有知一还在低着头一边笑一边写着什么。
我也坐下来装着记工作笔记,一边拉开了我的戏幕。
长镜头:
小老板正在浴缸里洗澡。
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叫门声。
他忙用浴巾将身子一裹出去开门。
一个灰色大盖帽进来把一张紧急通知放到桌上。
小老板关了门又优哉地泡进浴缸。
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声,急促的敲门声。
他绞起浴巾裹了身子出去开门。
又一个蓝色大盖帽进来把一张紧急通知摆在桌上。
小老板关了门快步蹦回到浴缸。
门外又传来摩托声,急促的敲门声。
妈的,他嘟哝着只得又裹了身子去开门。
在他来回的地上留下了越来越多的水渍,像淌起了一条小河。
晚上,小老板刚躺下,门外传来车铃声!
小老板这回瞪直了眼珠。
一个藏青大盖帽进来把一张紧急通知掼到桌上。
蒙头刚睡,门外又传来摩托声。
小老板不由惊跳起来。
一个绿色大盖帽把一张通知拍在桌上。小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内容同样的越来越厚的一沓通知。
一晚上,他睡下又惊起,刚躺下又蹦起;门外一会儿汽车声,一会儿摩托声不断。一个接一个的人跑进来把同样的通知摔到桌上。
小老板怒不可遏地把一张通知贴到门口,“砰”地关了门。
车铃声又在门外响起。
小老板狂怒地把桌上所有的通知都贴满了大门。
刚闭过眼去,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他从床上跳起正要张嘴大骂,却连连地打起了喷嚏。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五章


我把一挥而就的这小品段子推到知一的前面。知一睁大眼看了看我,扭过脸来看,那是一双怎样乌黑、深沉而幽暗的眼睛!
突然地,早会室里就扑哧地爆发出一阵轻轻的抑不住的特别可爱的笑声。
那一刻,我看着听着她喘不过气来的笑的模样,我的眼睛舍不得——舍不得眨一下!

这天,王男男刚要带着知一出门,被朱书记叫住了。说知一另有任务,三队的工作暂由王男男负责分派。
“知一,”朱书记带着疼爱的目光看着她,“连刘区长都看出你瘦了……”
说完这话,朱书记又看了王男男一眼:“你不累?!”
在一旁的王男男一怔,像明白了什么,露出一脸的疲态,默默地把身子深深地埋入到沙发里。
一连三天,刚开完早会,三队的人就找不到他们的队长了。队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显露出疲惫的神态。
“你看,你还没有他们队长管用呢。”朱书记朝一边的王男男丢过去一句。
“怎么!丢了魂啦!队长不在,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王男男朝三队的人怒吼了一声。
“知一不在,他们的检查户数就明显地少下来。知一像你这样地催过吗?我看她不催也比你催十遍强。”朱书记继续拿他开涮。
我这边怕引火烧身,赶快带着队里的人往外撤。
“王局这两天火气怎这么大?”
做领导的也难呢,十多天检查下来,情势不容乐观,愁眉难展啊。我只能这样向手下解释,看看我们自己这段时间的检查情况,不消毒、过期食品、无证的,比比皆是,我们一天比一天更有信心?创建不要说丢0.1分,拿个0.1分都不易!
我嘴上一边应付着,心里一边想着:知一这两天跑哪里去了?我也像丢了魂了。猛想起刚才出来时接到两个电话,都说自己吃了快乐大本营的快餐快晕过去了。快乐大本营,整一白彪常去的白白快乐窝啊!我预感到又一起食物中毒正像天上的乌云围聚拢来;而这一次将不会再像以前,打一下闷雷闪一下电就过了。
且慢走远。
果然,医院的报告迅速地追了上来:一拨接一拨的人发着抖,蹦蹦跳跳地涌向他们医院洁白的病床!
快乐,快乐,每个躺在急诊室的人都这样回答我们的调查。快乐快餐,白白窝捅了黑蜂窝!我看了一眼刚蹦进急诊室的白彪,他脸色铁青,嘴唇发黑,也像中了毒似的颤抖着,可他一点也不快乐!
我听说知一也赶来了,就在拐弯不远的快乐大本营。这白彪,这么好的机会,不在他的老本营里快乐地摆上一宴,款待他特想在一起坐坐的人儿了?!
“到你这里讨点采样器皿。”
原来白彪是来要东西的。在这里不多看看他的受害者就想回头?没门。
“——我送过去。”也不等他回答,我拔脚就往外走。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六章


门外,已是狂风怒作,天越来越黑了。
我冲进快乐大本营就着魔般地蹦过来跳过去,一边叫着:“丛队,丛队!”心里却在喊:“知一,知一!”有一天我能这样喊该有多快乐!而且这一定是快乐大本营里最为快乐的事了!
没有人应答。
“丛知一!”我拉长的声音像在唱歌。
“时队!”总算跑出两个三队的女将来。可还是没见到他们队长的影子。
她呢!我冲口这样问。
她孤身一人上保俶山去了!刚刚得知,有二十多份快餐送上了山,因为那上面有一个老师带着二十多个学生的野外摄影队,那位老师的手机竟然联系不上!
你们不知道外面已是电闪雷鸣了吗!
她伞都没带?
我吼叫她们继续按丛队的嘱咐留守,尽快完成现场的处理工作。
在睁不开眼或者说睁开眼也看不清什么的景区大道上,我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把天堂绸伞。店主眨巴眨巴眼说没有几元的普通折伞,只有这把百元的工艺极品。够狠的,我摔上一张百元大钞回头就跑。
在震耳欲聋的雷电声中,我边跑边轻轻呼喊着——知一,知一,我竟仍然不敢高声叫喊这两个字……

第七章


我不知道那天的闪电,为什么在遇到她时就黯淡了;不知道雨滴,为什么在我们面对面时开始往下落;不知道狂飙,为什么没有了一点威势;不知道天阶的艰险,却像走在天堂的路上;不知道她怎么就走在了我的前面,而不是我来开道,然后拉紧她的手……
橙色的天堂绸伞张开在开满雨花的保俶山坡,在那同样张开着一朵朵电花的天空下面。
不知道怎么描绘,她猛抬起脸来时那双闪烁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下了脚步,似在找寻什么,在那陡峭的光溜溜的火成岩上……
在那天的日记中,我是这样记下了这永恒的一刻——

水中的她像一阵风悄悄地闪到他的面前,雷电在天空颤抖了一下,立刻地黯淡了。默默地她飘立在那熠熠的岩石上。脚下的湖面开始发白,一线天光和着黑发垂落下来渐渐遮掩了她的脸。
天光不时穿透厚厚的云霭,掠过树梢,跃出山峦,照射在前方的路面。
他清晰地看到,她站在葛岭之巅迎风颤抖而刚毅的身影,就在她刚刚一马当先奋勇攀登危崖峭壁之后;在那被及时找到的摄影队前,他看到一颗纯洁善良的心在轻轻地跳;在雨过天晴的无邪的自然,他爱看脱去制服后清纯娇弱的她;在喧嚣的尘寰,他更爱看她卓尔不群默然远眺的脱俗神态。他看到一道彩虹穿破云层在这里高高耀升起来,在那挺拔的保俶塔前,跨向了天堂!
她和他,在那里,在彩虹,在那天光下,他们似看到了两个身影,两个悄悄靠近、靠在一起的身影……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八章


在我们下山的路上,王男男的电话来了,说他才知道情况,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接着说他已在上山的路上。
朱书记的电话也跟着过来,大骂监督局没有好男,让知一只身一人上刀山;对,电闪雷劈的刀山,我要开大会,就要羞羞这帮男的,他们让知一一人上了刀山!知一,还有更气人的事呢,回来再跟你说。
“朱书记,我不要紧,您放心。”知一瞅了我一眼,“时……队跟我在一起。”她的头低了下去。
朱书记接着给我打电话,要我保护好知一,尽快安安全全地回来。
朱书记话音未落,交代我的任务就快完成了。我们已经放慢了脚步,但保俶山就这么几个山阶;山脚下的少年宫广场也似乎小得能一步跨过。
一抹明媚的阳光静悄悄地落在她的发她的肩膀上,金色的阳光追逐着她的几许散发灿灿地在空中飘扬……
我与她并肩走着,觉得每一步竟是这样地幸福这样地珍贵。
身边的知一转过脸来笑了笑,说不知道朱书记为什么这样关心她。让她当队长的第二天就找她谈,要她加入局督查组,她知道这是在照顾她;但她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三队,大家没日没夜的奔忙已够辛苦了,她怎么再忍心去找他们的茬;她执意推辞。后来,就又调她去排练节目,说也是一项重要的创建任务;当然也没有你们这样累。“在队里真没出什么力;你说,出了这事,人手这么紧,大家的体力又都消耗得比我大,我就上趟山算什么……”
“怎么,大家想我了?”
她放低了声音,看着自己湿透的鞋袜调皮地抿起嘴笑。
怎么,你想我了?——谁能得到她这句话?谁?谁??这个幸运儿,他会是谁,是谁——!!

第九章


我和她走在山道上,依稀看到一抹昔日的光亮,一条我和她学生时代走过的山道。那一年——我们正高考。那一晚——满地也是破碎的树影,森白的灯光……
我们不是同一班,但我一直默默跟在她的后面。我们走进了在叶隙中隐隐闪现的同一个校门,一边的青砖瓦屋背负着茂密的枝杈,那远伸的枝条更攀着对面的楼房,直伸出三层楼顶,好似在瞭望远处那一整排高耸的教学楼。在二楼教室,三道白光正从走廊一侧的门窗射出,我和她挤入了迎考的晚习教室。我看到急速地望教室扫了一眼。章英,一双机敏的眼睛也已瞟到了她。她眼眉一挑,微微一笑,拉过知一在自己身边坐下。上方的日光灯把她的头投影在桌上,被拉得长长的,使她的脸更显宽大,下巴微微向前翘出,挺直的鼻子却显得小巧。
那晚,明亮的日光灯下,整个教室热腾腾地像弥漫着一片白雾。黑板上泛着几处亮光闪闪地耀人眼目,那上面几个字像被灼热化了,只隐隐可辨:奋发努力,迎接高考。课桌显得出奇地凌乱,多排成一条条长龙。年级团支部书记华楠正慢慢地摘下那使她显得庄重的眼镜,知一看到她时,她也发现了知一,不知为什么她笑了,那目光有些怪异。那笑声、说话声并不响亮却引人注目。在后排一角,她们的班长种荣嘴角拢着淡淡的轻蔑的微笑,他的整个姿态直起一种骄傲与自信,一套暗蓝色的制服紧围着他那挺拔秀劲的身躯。
“今儿个盈盈请客啦,快来,大家快来!”教室外,听到晓敏清脆的声音。
“啊,对呀!盈盈在那边摆了个煎饼摊,我们可得尝尝去!”晓敏双手一合,身往后仰,嘴巴又张大了,这个郝晓敏可真会笑。“哎哎,听见没有,不吃白不吃呢。”就像是她请客一般,她又去扯知一的手。
一阵旋风在窗外幽暗的树蓬闪起白光。
“知一,晓敏,你们要白吃啊,我心痛的啊!”声音由远而近,段盈盈——一个身材不高的小人儿托着煎饼姗姗地向她们走来。在几步远的地方,那小人儿站定了,一动不动,只是一双眼睛在闪烁着,透出一种尖利的光芒。嘴唇棱角分明,略显宽尖的两颧显示出一种不知好歹的高傲神气。
那一晚,我对她们班五朵金花印象深刻。那一晚,我第一次坐在了知一的后面。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转学过来的她,因为课程脱节,面临着高考的巨大压力。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章


王男男的车就阻在广场一角的白沙路口。碗口粗的断枝和湿淋淋的落叶堆满了一地。他看到我和知一,收起了阴郁的目光,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车子飞速地驶在湖滨路上,车轮在积水的地面划出长长的声响。我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宝石山和保俶塔,知一默默地坐在一边。
车子缓缓驶入了一家近湖的即将开业的大酒店。
我看到广场上停满了我们局子里的监督车、监测车,明白我们又将在这儿执行24小时的驻店监测任务。这是每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酒店在开业前所必须通过的监测关:客房、大堂、舞厅、泳池等配套功能区域的空气、水质、光照、噪声、公共用品的消毒等的监测结果,必须符合国家卫生标准。在没有住过客人的新处地,我们往往捷足先登。酒店为了同我们搞好关系,请来大厨并免单放开客房及所有的配套娱乐设施。这座大酒店也不例外,除了所辖地二队外,盛情邀请我们全体人员进驻,以便获取更多更宝贵的教益和指导。对新开业酒店前期启蒙和督导,队长白彪自有着丰富的经验。
为了不耽误酒店的开业,也为了能一举三得同时做好新开业的监测、食物中毒调查及创建工作,我们决定予以全力以赴,不回家了!
白彪已为朱书记挑好了看得到西湖的房间,但朱书记似乎并不领情,站在窗前仍一脸的阴云,一只手夹一纸片不住地往脸上扇着风,嘴里不住地滚着响雷。
“哎,知一,”她看到我们,声音立刻一变,“快进来,你同我一个房间。我现在看到其他人就触气。”她一把拉进知一,砰地把门关了,旋即又心急火燎地开出一条缝:“你们都去一楼大堂等着!”
我了解到,不仅是市医院,省医院都陆续有报告上来,食物中毒人数还在不断地上升,并已突破30人应当上报市卫生局和区政府的临界点!报还是不报,必须在规定的六小时内做出抉择!报,意味着丢失创建大分,对创建全局必将产生致命的打击!不报,责任更大!
另外,第一阶段的创建摸底检查基本结束,千孔百疮的结果清楚地昭示,我们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还有,朱书记已探清白白快乐窝的老底!
沉重的乌云仿佛又一次凝聚在这座酒店的上空。
但是,我只想着,知一就在这酒店里;我的生命竟有这么一天与她如此紧密地相近相连!

第十一章


大堂里,长笛吹奏出一曲秀美如画的引子,小提琴开始娓娓道出诗意般的爱情主题,接着是活泼的回旋曲,是小提琴协奏《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静静地坐在一楼大堂吧的沙发上,守望着二楼她的房门,就像一名自傲的卫士守在那里,就像当年山道上,我静悄悄地守卫在她的后面。

我看到,走廊上的白彪像拉住救星似的急急忙忙把王男男扯进了他们的房间。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两人出来后没有走在一起,而是像吵了架似的各自脸上罩了一层乌云。
在走过知一房门口的时候,白彪忽想到了什么,紧赶几步又弯身凑到了王男男的身边。
“时队。”正在统计食物中毒的郝晓敏匆匆走过身边,展了展手中的一叠资料,“朱书记要的个案调查表。”
我一怔,忽地蹦了起来:“我来送去。”
为了多看她一眼,为了离她更近一步,我的身子像箭一样地射了出去。
只上了一层楼梯,我的心就像要从胸口里跳了出来。我不得不在她的房门前站了一会。
门在琴弦声中被慢慢地打开,迎面的知一看了我一眼,就像在山上那迎面的一瞥!
我把手里的调查表交给她,就守在了门口。
知一站在那里低下头去翻看着一张张的个案表。我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
朱书记叫我进去坐一会。“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根据中毒表现,结合有一糖尿病人血中出现酮体,知一说很可能是瘦肉精中毒。同一时间同一就餐群体的毒发病例先后相隔6个多小时,这里面有问题,心理问题。知一,你刚才说潜伏期是不是应该半小时到2小时?这就是说,有些病例是可以排除的。”书记的语气已轻快了许多,但一双眼睛仍尖锐地瞪着我。
我不安地低下头。
那梁祝同窗共读的快乐的回旋,正从半掩的门外传了进来。
知一坐到窗边。窗外,映衬着同样清纯而秀美的西湖。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二章



“我现在才体会到,不是某些事情本身叫我急,是人,是某些人,叫我急!”书记在会上用了这样的开场白,目光向王男男那边斜了一眼。
“食物中毒人数在四小时前就突破30人!但没有人来负责地告诉我,流行病学调查与资料分析是怎么样的,病人的定义,病人与非病人的确定,还有疑似病人的剔除!今天要不是知一,上刀山下火海,这一路上躺着多少碗口粗的树枝!去及时阻止那山上的二十多个人,我看接着上刀山下火海的是我们!再怎么动脑筋剔除都没用了!要没有知一,那山上的二十多人会中毒,我们也会跟着焦灼、心悸、头晕、心跳加快、发抖!我会觉得比中毒还难受!告诉你们,刘副区长知道了这事要影响创建大分,当时就撂下电话,只甩给我两个字——不准!
而那些负责调查分析应该告诉我的人,是没有时间呢,还是在急他们自己的事情?那好,那些人叫我火烧火燎地急过了,我想也该叫他们着急了!”
接着,书记把一本又一本档案丢到桌上,嘴里报出一家又一家四星五星宾馆,一个又一个的舞厅酒吧、大学餐厅、银行食堂、娱乐场所,一家宾馆布局流程完全倒置、餐厨比例严重失调,两家饭店先天没有消毒间、冷餐间,三家舞厅竟然没有机械通风设施!四家银行、大学食堂档案里没有任何平面图纸!五本档案里看不到一张检查笔录、意见书——哪怕是一张审查意见书!六本大型商场、超市、茶馆、浴池、游泳馆、美容院档案不知去向!
“这些天我就在跑。今天又见识了快乐大本营。九个老厨工拿出来三年前体检的健康证明!体检是不是要一年一次?!三年来拿不出一张动物检疫合格证明!进一次货是不是要索一次证?!餐饮单位是不是一年最起码要查一次?!快乐大本营是不是一年最起码要发生一次食物中毒!!三年来有没有好好处罚过一次!!档案里有两张市里转来的抄告单,够上万元档次了,为什么只处罚了一次,而且还是区区的一百元一次!!”
呵呵,那些经营单位的老板,有不少可是我们监督局副局长兼监督科长王男男办公室的常客。我看到王副局长好似泡在桑拿浴池里,仰着身抬头望着刺眼的灯光,在眼睛和耳朵的双重刺激下,脸慢慢涨成了猪肝色。
这次会议,白彪好似在擦背,不停地擦手背,低着头,身子不住地在晃动。
朱书记也像烫了手似的,把手中最后一本档案往桌上一丢,停止了往木炭上加水。她说今天就点到为止,不想多说了。明天,该有人来说。
觉着烫?先熬着,明天再说。
了然底细的书记自此完全掌控了主动权。
接下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这会议室里的温度: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在自己的责任区域选出宾馆、餐饮店、食品店、食堂、食品批发公司、超市、农贸市场、食品生产企业、旅店、理发美容店、咖啡馆、酒吧、影剧院、游艺厅、舞厅、体育馆、商场等各种经营业态各一家,要绝对保证没有一点问题,以备检查团检查!再次强调,绝对不能有一点点问题!明天会上交卷!
我们也都烫着啦!不过当场还能呻吟几声……
“对,绝对不能有一点点问题!哪怕厨房里飞过一只苍蝇、菜橱里爬出一只蟑螂、阴沟里钻出一只老鼠。” 我往上一挥手。
“哦,到时消毒突击队也会到现场再配合,进行方圆一百米的——杀无赦!”猴子孙浩接茬,手是往下劈的。
这次会议,知一坐在了我的后面。
在我们上下翻飞地交手之间,我又听到了她那轻轻的抑不住的特别可爱的笑声……
一抹红红的阳光从半闭的窗帘悄悄地探进了脸来。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三章



那晚,当我一把推开九楼多功能厅的大门,我恍惚感到那一抹红红的阳光直穿而入!
深深的大厅被整个地点燃!
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激情的旋律像一阵热浪迎面地扑来!
知一,就在那红色的中央!右脚点地弓箭步跨越过来!
那一刻,我的身心像被整个地点燃!
那一刻,我无法描述……
那一刻,只有音乐才能表达……
……
白天,是水中的她;而夜晚,则是火中的她!
……
强劲转身,凌空越,举枪,投弹,腾挪扯动,尖踮碎步。火中的她,纤细的腰被一根皮带紧扎着,藏青的监督制服好似一身戎装,她娇小的身子被紧裹着,愈显得英姿飒爽!
雄壮激越的旋律时而高亢,时而舒展。一曲悠扬、温柔的小号又忽如一缕晨曦,拨开红色的椰林透射出来,照亮了她细柔的秀发、娇羞的脸庞、挺耸的胸脯,这一切迎着霞光舒展开来,像燃烧的张扬开来的火焰,直透入到我的心底!
这红红的火焰又分明熠熠闪烁着那娇羞而柔媚的光芒!我似乎被这红红的火焰灼得透不过气来。美,原来可以这么感人!

第十四章


不知道怎么就迈步向她走去,不知道她怎么就向我这边走来!
不知道那边怎么就站起来许多人。
“这些天排练的就这些。”她羞涩地低头走过我身边,边系皮带边冒出这么一句。她的脚步似在我身边迟疑了那么一会儿!
“知一,”朱书记在叫。
知一把皮带往椅上一放,抬脸应了一声。那神态,那韵姿,那拂面的秀发,都似在椰岛那红红的椰林!
刘副区长走了过来,双手握住了她的手:“知一,祝贺你演出成功!”他风度迷人地亲切地开玩笑道。“好,好!我们大家创建的劲头是不是被知一鼓足了?”他扬起头高声地问。大家喊着要再来一遍,被他扬起手一掌挥开:“有这种好事?知一答应,我还不答应呢!知一,不能让他们这么便宜!要想再看,必须在取得创建成功之后!”
“吊一下你们的胃口。”刘副区长又卖起关子,“我已让公安、工商、城管十多个执法部门挑出他们最漂亮的女战士,不过话说回来,她们在知一面前,哦不,在知一后面,也只好做个陪衬。”
“刘区长,不要说我们区,就是整个市——”白彪的话被红着脸的知一抢先一把推了开去:“真是个白白,区长的玩笑你也开得!”
白彪冷不防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露出白白的牙傻笑,“我没开玩笑嘛。”
在欢快旋转的灯火下,我注意到有一个人没有笑,这座豪华大酒店的董事长南波正怔怔地瞪着知一。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五章


舞曲又开始奏响。还是《红色娘子军》那优美的旋律!
“刘副区长,你应该去扮演洪常青。”是朱书记意味深长的声音。
“洪常青已经牺牲了。现在的琼崖纵队司令是我。”刘副区长骄傲地回答。
不知怎么的,他的语气在我的心头一震,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激情的旋律也就在那同时戛然而止。大厅里厚重的幔帘突然间翻舞起来,我感到有一股冷风夹着那灰色的幔布沉沉地垂在了我的心头。
后面,刘副区长已经与知一舞了起来。“先让你们见识一下琼崖纵队司令和吴清华的现代舞!”刘为民神色冷峻,他的舞步自信而稍显张狂。
知一微低着脸,凝思的眼神浮着一抹小鹿般纯澈而恬静的光,她的舞姿——昂头、踮脚、转身、跨步似乎还带着那椰林红红的韵味!
“怎么样,也让可怜的南霸天复活一下嘛!”在三支舞曲后的间歇,南董事长微笑地站到了他们的面前。他用了可怜二字,隐含他已久候多时,但当时的口气却不啻是把这二字当作了一种反讥的武器回击。
身材稍显胖实的南波把两张有他亲笔签名的名片分别递给副区长和知一,烫金的名片甚至不屑光顾朱书记和王副局长!
“欢迎二位。所有消费,五折以下。希望区长,”他把身子转向知一,加重了语气,“还有丛队,能够常来!”
刘副区长略皱了皱眉。他还是放开了知一的手。
纵队司令和民团司令交了交手。
只见南波略抬了一下手,一个侍者马上跑了过来,使劲地点着头又向音控室跑去。
大厅里回荡起来的是一曲《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的旋律!
“第一次同丛队跳,一定是一首难忘的曲子。”
知一抿紧嘴,抬起眼听了一下,笑了:“只能客随主便了。”她笑着把手大方地向南波一伸,还是微低着脸,凝思的眼神浮起一抹小鹿般纯澈而恬静的光……
南波也像刘为民那样不住地张开嘴来,这使得知一总有种笑容挂起在微抿的嘴角。
刘副区长走出厅外去接手机。在舞曲的间歇,知一走到了王男男那边去邀舞,王男男几乎是从座椅上蹦了起来。我的心在那一刻竟像被谁扯动了一下,默默向厅外走去。
我踟躇在门边。
我接着看到,刚牵手跨上舞池的王男男,又牵着知一的手走向了回到大厅的副区长,在刘为民面前,他笑着放开了知一的手。

第十六章


那晚,在白彪的房间里,一伙狗友说我的操牌水平大失水准。我则发狂似的叫嚣着,把手中的牌摔得贼响。没有炸弹,变牌,还是没有炸弹!臭邪乎了。我提出把赌注翻倍。“当心书记知道。嘿嘿!”孙猴子一边乐呵呵地笑,一边颠呀颠跑去把门链挂上。白彪则愣了愣,换上一脸的冷笑。
我看到口袋里大把大把往外飞撒的票票,也咧开嘴嘿嘿嘿笑了。
夜很深了,王男男还没有回房间来。白彪使了小卒去打探,一会儿就回来报告领导在顶楼咖啡吧开会。刘副区长还没走!朱书记,王男男,丛知一,还有已到人大的一干局长,从家中接来的孙副书记!
白彪立刻是一副神不守舍又不干休的模样,不知道这桌牌是谁陪谁打了。
我们都沉默起来,明白将有重大的决定在这次会议上出台。
后来我从孙副书记那里知道,就在那晚的临时咖啡会议上,不,应该是在白天的走廊上,王男男自知自身难保,把白彪彻头彻尾抛了出去。他把朱书记在白天会议上摆的一揽子问题都推到了二队,推向了白彪。只是在对白队进行处置时,提出把撤职的白彪放到知一的三队。这也是在白天走廊上,经过知一门前,王男男唯一答应白彪的事,并提出二队长由孙猴子担任。
王男男被削去了监督科长的兼职,由知一接任。她的三队队长由郝晓敏接任。白彪想到三队再天天做知一近卫的努力是白费了。
但三个队长的人选最终还应该是由科长来录聘,在会议最后,当征询新任科长的意见时,知一提出在这创建的关键时刻临时换将,可能会打乱原有的一些计划;她想白队的问题也不应全部是他队长一个人的责任;这话我又问了孙副书记一遍,副书记又肯定了一遍。我想象着王副局长当时的脸色,想象着他在舞池里把我们局里的知一牵到副区长面前去的神态。不禁为知一叫好,也为我们年轻的科长“年轻”化的表现叫好!
知一说她在二队待了数月,二队的问题她也有一份责任,但二队在打击无证、处罚难案重案上还是非常过硬并出色的,白二队这名气不光是在二队区域,在整个区都有一种很大的威望。在二队管辖的区域无证最少。当然,她希望能帮助二队,还有一队、三队摒弃不好的形象,树立起一个公正客观的好的威望。她这个新科长各方面还比较软弱,需要在这方面有一定的互补,所以建议领导待创建结束后根据表现再定队长包括科长人选。
白彪这数月的近卫没有白当!在二队,他对知一确实也是护卫有加,就看白彪是不是改邪归正了。
那晚,应该说是第二天,我们等到了王副局长。白彪一听暂时还给他保留职务,以为是王男男帮了他,王男男则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没再说一句话就躺到了床上。
这么说,知一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美——啊妙!”孙猴儿左右眨巴着惊叹又狡黠的小眼,咽了咽口水;白彪瞪起眨巴的鱼眼,又兴奋出汩汩的濞鼻声。
我是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身子一下丢到床上,大睁着眼,坐起来又躺下,躺下又坐起来。
“美——啊妙!”我回味着孙猴儿的这三个字。在黑暗中,像疯子似的嘴上不时咧开着笑容。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七章



我清晰地记得,第二天,在自己的办公室,我大睁着眼,望了一夜的知一。
她像小鸟般依着郝晓敏不知什么时候已走了进来,像一个新来报到的,怯怯地站在门边。
“哎哎哎——!新科长来叫你们开会了!”郝晓敏扬着一串“咯咯咯”的清脆的笑声。
知一就站在那里,偎依着郝晓敏,像一个第一次上台的怯怯的小姑娘,张开嘴想说可又记不得说什么,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可她的一身藏青的监督制服仍似昨晚那一身戎装,显得英气逼人!
窗外似有一道霞光映照进来,红红地映亮了她。
她一个个地跑到我们一队二队和三队的办公室去招呼开会,最后在她自己的三队传来她和队员们的嬉笑声。
呵,这就是我们美妙的新领导!
我招呼科室里的人立即赶去会议室,发现二队的十多人已占据了有利的位置,都是最贴近领导的位置,白彪真是神速啊。看这架势,他是一点也不惧我们的新领导。
日光灯下,知一的脸似乎又略显得苍白,想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在朱书记进来在她身旁落座时,她的身子往一边稍挪动了一下,她的神情似有些发愣。也许她还不习惯坐在会议桌的中央。
朱书记把一百平方米以上所有新店的审批审核权压在了新科长的肩上,就是说把新店的内在设施要求和布局流程这些至关重要的核心部分交与了知一把关。这是人情关系所托最多、也是昨天朱书记提到的出问题最多的地方,像宾馆布局流程的倒置、餐厨比例的失调、饭店功能区域设施不全、没有按要求做好就发证等等问题。也就是说今后我们各队对一百平方米以上重要场所的布局及终审,必须请科长审批审核并到现场主持实地终审。
接着,朱书记把所有行政处罚的审核把关也压在了知一的肩上,特别是遇大案要案,各队必须请科长亲临核查,并主持合议决定处罚种类和金额。对自由裁量度大或遇人情关系较难处置的案件,再由科长决定报主管局长审定。
会议接着由知一主持并发言。
我们一双双眼睛都注视着知一的脸,就像昨晚围着舞台屏声息气看她慢慢抬起头,那迎着灯光的脸,呵!我们的新科长,在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加重了分量!
会议室里一时寂静无声。
她的目光,她的神态,在这片刻的寂静中,我们好似又听到了那隐隐的激情起伏的乐章,看到她那腾挪、凌空越、尖踮碎步的飒爽英姿!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八章



就在知一就任科长的第一天晚上,我接到一个投诉,举报榉林大酒店在加工死湖蟹。
在赶到酒店检查时,我惊讶地发现,在厨房的地上、冷藏箱、制作台上明摆着成堆的死湖蟹,老板似乎并不想掩饰,这是家见利忘义多次受到顾客投诉的酒店。而在前几次的现场检查中,老板总是刻意地掩饰好,厨房加工区域都没有获得证据而无法给予相应的处罚。这一次,我似乎看到老板迎上来的笑脸后面隐藏着什么。根据《食品安全法》,据此要没收违法所得——该餐次的全部营业额!并处以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我立即收集台上的账单,初步估算出该晚营业额达到一万,够他受了。我一边做着笔录,一边瞅着坦然的老板,不由心里犯琢磨,难道这里也成了白白快乐窝?
在提笔签字时,老板又把笔放下了,嬉笑着说遇这样的大案要案,不是必须请我们漂亮的科长亲临核查吗?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吃惊他的消息灵通!
亲临核查并不是一定要到现场。我冷冷地回答。但我的心不知怎么就被点拨得直跳,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我几乎是颤动着手拨通了她的电话。
知一说她就来!
我立即旋过身子,打发手下去局里取询问笔录、行政控制决定书什么的,有也说没了!我坐到大厅临窗的一角,窗外的霓虹灯光像彩色的瀑布流泻下来,在地上扬撒着星星点点的礼花。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等待她,等待她的到来,就我一个人。
侍者送来了一杯茶,我叫再来一杯放在我的面前!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十九章


那晚,我们就从榉林走到了局里。那晚,仍是下着雨,风却是那般的柔,天是特别的黑亮。路面一定斜得厉害,我推着车,她举着伞,靠近她走的我竟不能挪开一步。她则低着头,该转弯时不转弯,差些跟我走过了头!我先发觉,傻傻地叫了一声,又慌忙地捂住嘴。她猛抬起脸,一时半会还没发觉,接着手一抬,也慌忙地捂住嘴,头埋得更低了!
她要回办公室再修改一下那份食物中毒调查报告,可打开了电脑,她仍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子的另一端,与我面对着面。
日光灯照耀着她的脸庞。我和她抬起头又都低下来望着眼前相隔的桌面,两对目光轻轻地碰在一起。我们就这样相互站着说着话,生怕惊起了那在桌面上碰在一起的目光。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风一阵一阵的。
我和她有一会儿只听着那雨,那风,那倏忽闪过的雷电。
她看了我一眼,我也几乎同时抬起眼来看她!我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种微笑!
知一,我听到自己这样地叫她了!
像亮过一道闪电,我听到她受了惊似的跟着应了一声!
我从口袋里抓出了一个信封,像闪电似的放在了她的桌前!
知一把一只手放到了桌上,她没有说一句话,眼里好似看着一片天光。透过天光,看到了那信封里的……水中的她!

第二十章


第二天,知一一走进早会室,先向大家介绍了榉林的案子,要我们一队立即立案,报批后即刻启动程序,“时队,要有专人负责,要尽快。”她向我嘱咐,目光只在我的胸前停留了一下。她的眼睑略略有些肿,像是昨夜没睡好。接着,她告诉我们创建备查名单已报市里,不能再有变动,这几天的工作重点是对这些备查点进行认真仔细的督导,以确保不失责任分。今天还要把日常检查发现的无证名单报上来,区里要作统一部署。“我待会儿还要同你去一家食品店看看。”三队长郝晓敏听了笑着直冲知一点头。知一又对食物中毒的一些新动向作了简要的介绍,进过医院的就餐者都提出了索赔,我们还必须抽调力量对他们就诊的医院进行取证核查,市里的专家也正在我们这里协助调查。最后,她把脸转向了白彪,因为食品厂抽中的概率非常高,她要到二队所辖地的三家食品生产企业去看一看,“你那时候就带我跑了一家,今天可不许藏了啊。”她对白彪俏皮地一笑。“今天我给你当司机。”白彪又乐得鼻声汩汩地响。
又是到二队又是去三队的,我说我这里今天就可能对榉林案进行合议,知一这才抬起脸看了我一眼。“定下来给我打电话吧。”我听出她的声音竟似有些怯生生的,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二十一章


整整过去了两天,对榉林酒店的立案朱书记还没有审批下来。这是知一就任科长的第一案,她当时催促我尽快立案报批,也正是担心酒店会有较深的背景。我似乎已看到了酒店老板得意的脸在嗤嗤地发笑。备查单位也传来不好的消息,一家备查的中学食堂布局已被擅自改变,学校就是挨罚也不愿再恢复原状!知一说交与她负责处理,她会去拜访校长——当初她的班主任。几百家无证名单报到区里后,区里责成各街道牵头协调各职能部门落实取缔,知一忙着到各街道参加协调会。而与郝晓敏去看的那家小食品店似乎更在她的心头压上了石头;那是一家两个下岗夫妻开的小店,因为被查出两包超过两天期限的蜜饯听说要受处罚,一时性起粗了口,惹得现场督查的刘副区长龙颜大怒,责成监督局从重罚款。不要说从重,一旦立了案,按照《食品安全法》,经营禁令性食品的最低也得罚一千!知一去现场了解到,两夫妻生活非常困难,好不容易说服了两人向刘副区长致歉,但刘副区长拒不接受,咬定非得处罚不可。而在食物中毒案调查处理方面,王副局长暗中帮了快乐大本营不少忙,请市里的专家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把中毒确认人数降到了十几个,大本营据此可少支数额不菲的医药费和赔款。而作为主管科长并首席调查员的知一,将面对着许多进过医院却无力支付医药费的民工!
第四天下午,知一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走到了我的桌前。她轻轻叫了我一声,低头从手中的一叠资料里抽出一份卫生许可证申请书:“这家可的超市终审,等我从母校回来后和你一起去。”垂落下来的黑发掩住了她的脸,也似掩小了她的声音。
我说不出一句话,只呆呆地、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一朵像大花的茎一般的颈脖和那一身的洁白!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二十二章

那天下午,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为了去见她的师长,她特地赶回家去换了一身衣裙。当她从母校回来与我一起上路,路人纷纷地朝我们看,我不由得想,要是我也换上一身匹配的衣服,我就像了……
走在她的身边,感觉整个世界是在为我俩纷呈开道!
走进那家超市,我的脸还在由不住地笑。
与我已打过交道的经理悄悄地问是不是我女朋友,我真想让他把这话再大声重复一遍!
让我来回答“是”,让我来回答一千遍一万遍!
可我还只能笑笑,三天过去了,知一还像从前那样,我不知道她看到了“水中的她”以后是怎么想的。是像从前那样看我,还是……三天过去了,她还没有给我一个回答!
我有意不给店方作介绍,店方的一干人就开始呆呆地看着知一向他们说话,尽是些超市以后经营要注意的卫生事项!经理傻了似的不住看看她,又不住地看看我。我忍不住地跑到一边去发笑。知一注意到了什么,也好奇怪地看我。
“好,我们该走了。”我对科长发出命令,我要领我的女朋友走了!
知一立即听从地转过身来跟在了我的身边,就像我是局长!
门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说我家就在对面,到我家去取雨具。我跨步就走,她也就紧紧地跟着我!
当我把雨披从楼上拿下来,她把目光投在我身上,两手并没有来接的意思,只顺从地让我替她披上了身!
“刚才那位经理说,”我附向她的耳边,“我女朋友是不是受了我的感化,也满嘴卫生要求卫生事项的……”
她一怔,顿时满面通红。“你也尽使坏!好啊,我是你女朋友,那我晚上加班,你得来陪我!”
她飞驰而去。我这“男朋友”当的,竟来不及送她回家!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二十三章


知一是在母校的教务主任室找到了她当年的班主任、现任校长廖秀。两人都似曾回到了当年那一天那一幕……
那一幕,就像打开发条的钟,一遍遍地在她内心深处撞击起来。班主任廖秀的话是像铁板一样坚硬明确:
“少了一只价值数千的手机;那天上午,那个办公室,就进去了两个人!……”
脸,多少张脸竟不可思议地转向了她,熟悉又陌生的脸……
多么清晰的一张张脸。她昨天第一个碰到的章英,眼睛是看着一边的,卷起舌头,左边腮帮鼓起一块地对着她嘲笑,对,是嘲笑,段盈盈看见她,眼皮垂下微微一笑。怪不得呀,连热忱率真的郝晓敏也对着她发愣,就像看到了陌生的怪物,还给她书就走开了,没有说话,再没说一句的话。
“怎么了?”
“没怎么!”盈盈回答时的那股子傲气,她可从没用过这样的口气!
种荣,那个晚上下课后“碰巧”送她回家的班长,像一只瘪了气的球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当时竟还是一脸的困惑,一脸的天真,巴望着谁告诉她。
他们事先都已知道了,这种新闻的传播速度天下第一!
还有一张脸,一张她渴望见到的脸,她的一颗救星,她傻乎乎地望了又望的脸。两个人中的另一个,与她一同进入办公室的人,她会解救她,向人们表明偷窃的不是她。即使当时没有挺身而起,事后也会找班主任,向她坦白地说明一切。那人在于她曾是多么的神圣——她举止高雅,时时检点自己,从无失检之处;她遇事不慌不忙,沉着冷静,总有妥善的办法迎刃棘手的问题;她善于团结,乐于帮助,为人热情宽厚又得体;她更有睿智的头脑,决不含糊的信念,坚定的意志,对事理都有着明确的概念;她严格要求自己,尤其是受荣誉褒扬之时更能冷静对之。缺点?她一定有,却说不准!知一敬她为表率,视她为榜样。她是谁呀?——市三好学生、优秀团支部书记华楠。
所以,知一很快冷静了下来,她没有急于辩白,她只是请求,请求班主任找华楠谈谈。
华楠?她在廖秀身上看到了疑惑的不相信的脸;可能吗?她在更多的人身上看到了冷笑的不相信的脸。

第二十四章


学校操场空无一人。日光寂寞地照着了无生气的草地,隐隐传来的读书声仿佛来自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操场两端,两张随风摇摆的足球网竟久久地吸引了知一的目光。这只是露出来的两头罢了,她对自己说;她已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兜住,她已无法抗拒,无法挣脱那密密的坚韧的网眼……
网里,有一个人远远地在向她走近。
梦里,不记得哪一天,只记得那一刻,我远远地看到她,低着头,慢慢地走。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忽轻忽重,像在梦里;也只在梦里,那忧郁的眼神把我的心留在了那里,停在了那一刻……
杏黄色的教室就在前面。像被网绊住似的,知一第一次感到自己迈向它竟是这般地沉重艰难……
“报告。”她的声音是平静的,身子却在微微地颤动。她第一次迟到了。
没有看一张脸,却看到了教室里所有的脸。
郝晓敏瞪圆了眼睛,使劲地挤了挤鼻子,章英的嘴微微向上一斜,只有段盈盈像一尊雕像,神色冷峻地端坐着纹丝不动。
知一迈向她,就像前去领受她的最后审判。她坐到了她的身旁。
她亲密的伙伴,姐妹般的盈盈就在她身边,她,竟还是一动不动。
沉默像一堵越来越高的厚厚的墙在把她层层地隔绝起来。她意识到,她已难以向盈盈靠近身去,哪怕是去碰一下她的手;她觉得,她竟不能开口向她说一句话……
“知一,你来回答!”
她像被最后送上了绞架。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唇紧抿。
段盈盈把自己桌前的笔记移了过来;她抓住它又一把将它推了开去;她不需要,她什么也不需要;她什么也不会回答 ,什么都不想回答……
英语老师又叫起了华楠。
教室里回响起团支书抑扬顿挫、娴熟流畅的口语,大家向华楠投去一道道钦佩的目光。多么醒目的对比啊,那一字字就像在罗列她的罪状,一声声至高无上地宣判着她。
铃声响了,让人透不过气来地久久地嘶鸣着。课间休息,她到哪儿去,她能到哪儿去。没有人来同她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人向她招呼一声。知一的手不住地翻动着桌上的书,两眼只盯着桌上的书。她打算就这样地坐上十分钟。
窗外,太阳光热烈地照耀着;教室里相形显得更加的阴暗了。眼前的座位渐渐地空了。章英叫了两遍段盈盈,扭头走了出去;往日她会喊叫她,喊叫她们俩……郝晓敏走过桌前,目光只是向这头瞟了一眼。又一个人站了起来,华楠,用眼角扫了她一眼,知一感觉到了,即便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得到。她真想跑出去,可又不知道跑到哪儿……
晓敏笑吟吟地跑进来,从书包里抓了点什么吃的,喊了声盈盈又跑了出去。
章英的笑说声就在教室外响着。
课堂里的人一个个地少了。终于只剩下她们俩,身边的段盈盈也终于写完了什么,合上了笔记;终于站起了身。
“知一,陪我去寄封信吧;我们好朋友好说嘛。”她拉起她的手,像又变成了一个孩子,撅起嘴,带着哭腔要拖着母亲到一个地方去。
“盈盈。”知一惊异地抬起眼睛看她,立刻使劲点了点头,手紧紧抓住了她……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二十五章




雨越来越浓
暮色越来越深
心越来越不平静
憋着的话越来越多

拨不开的密密的雨
穿不透的深深暮色
似闪电撕裂天空的扭曲的心
塞满话语的就要爆裂的胸腔

渗透丝丝雨滴的纸
比暮色更沉的字
化成飞鸢的心
千千万万个——载不动满腔的千言和万语

想不到,晚上她真的从单位打电话来,叫我去加班;想不到,跑到单位才发现,加班的就她和我两个人!
她端坐在办公桌前,也不看我,只脸上含着微笑,她终于憋不住地笑出声来,还是那轻轻的抑不住的特别可爱的笑声!
她,还是那一身洁白的衣裙!
她接着整理起备查单位的档案资料,分了一些到我的面前。
“我从前的班长种荣今晚从上海过来。你们可能认识。”想不到,这是沉吟了良久的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想见他。”
她的手忽停住了,接着望了我一眼,坚决地点了点头,“嗯。但也躲不了。高中那时候班里女同学都把他当作偶像,我也不例外。”她开始不停地翻看档案资料,“有一次,他塞给我一张电影票,那是两天以后的,我两夜没有合眼,我们就约会了那么一次,约会后又是激动得一天没合眼!今天下午去母校听班主任说起,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跨国集团的副总裁了。”
我的心似在往下沉。不管他多么优秀,他都是一个幸运儿!
“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高中毕业前我们就不来往了;”知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可等我考上大学,才发现他也报了同一所大学。我一直把他当普通朋友,他总是固执地抱着另一种看法。我这人也挺固执,坚持着不回头。后来他去了国外留学。大学毕业后我跑去京城,与一帮师姐合作,在一个电台承包了一个栏目。干了没一年,他从电台听出了我的声音,调来北京做他们分公司的助理。我就又想着落荒而逃,这边我妈身体正需要照顾,就落草到这里来了。”她一边整理着一边又朝我笑了笑,泛着一丝苦涩的笑。
他们断了?为什么断了?我没有问,只是清楚,不论他事业多么成功,他都是一个不幸的人!
当我们正谈着那幸与不幸的人,楼下传达室的大伯打电话上来说有人找丛科。
知一像预见到了是谁,“时胥,”她有些慌张地叫了我一声,她看着我,却不知道叫我做什么!“你不要离开,啊。”就像我是护身符,她站起来,又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她忽然匆匆走到隔壁三队的办公室,找了副眼镜戴在脸上,还穿了一件白大褂,可哪里掩盖得了秀气的她!
楼主:W湖  时间:2021-03-25 10:37:08
第二十六章


那个曾经让知一三天没有合眼的人来了。
当我事隔数年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我的心不由得再次一颤。他依然是一个美男子,一个王子,一个举手投足摄人心魄的人!
他在门口站了那么一会儿,目光如炬好像要在这一瞬间把知一穿透!
知一的嘴唇动了动,她退到屋子的另一头,手中还拿着一本档案,是紧攥着一本档案。
她走近了我,站在我的身边。
知一终于抬起眼来望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把手中的本子轻轻放到一边的桌上,迎了上去,“坐。——时胥,不用多介绍了吧。”她卖了个关子,似羞涩地低头一笑,语气已平静了许多。
“时班长嘛!”种荣冲我点头一笑,优雅地伸出手,依然是那样绅士的风度,目光如刺地盯了我一眼,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知一要去泡茶,我怕她撒了,上去帮忙。
“还是我来吧。”知一笑笑说,“我再不自己动手,怕大领导真要不高兴了。”
种荣低下头去,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被逗笑了,又仰起身来看着知一,“……像在读书的时候,我有时候看着知一,就说不出话。”
“我哪敢啊,不让你说话, ?”知一把水放到种荣的桌前。
种荣举起一只手:“是我自己没有话说,唉,有话也说不出,”他叹了一口气,“没机会说啊,知一。”他从兜里掏出盒烟来夹了根在嘴上,就一根烟的工夫,他看了看我。“路上来回找你六个多小时,就为这一根烟的工夫。”
知一没有让这沉默维持多久,又换了一个称呼:“总裁先生还做这样的傻事呀。”
“傻吗?”种荣仰起脸看她。
“还不傻?”知一肯定地回答。
“真的傻?”种荣俏皮地扬起眉毛,但他的声音一点也俏皮不起来。
知一看着他,却突然地爆发出一声俏皮的笑来:“种荣,你不会真成了傻子了吧。”
两人都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
笑声过后,是一刻的沉默,一种怅惘的渐行渐远的沉默。
他看了看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下次来,我做东,请你和段盈盈、章英她们,还有——你。”他看了我一眼,从容地一笑,“能来吗?”
“为什么不?”我也一笑。
“约了?”种荣微笑了。
“——为什么不?”知一在一旁平静地微笑着替我作答,她把一杯水捧到他的手上,“还有华楠。”
“哦,对了,她现在怎么样?”他似乎不知道老搭档团支书的情况。
“她现在是公安侦查科长。”
“听起来让人发抖。”种荣风趣地笑起来。
“你们都让我发抖。”知一微微一笑。
“有什么好喝的吗?”种荣看着手里的白开水,似乎有些不死心。
“我这里只有这样一杯水。”她的语气严肃又不失俏皮。
种荣把眼睛低了下去,端详着手中的杯子,“哦,是知一的透明咖啡?能不能再给我浓一点?我请你的咖啡一定很浓很浓。”他又打趣地突然笑起来,任何时候他都能笑,可现在他的笑容并不从容。
“真想再去碾一下那放学回家的路……” 种荣抬腕看了看表,向知一瞥来一眼。
知一只把脸凝神地望着窗外,她慢慢脱掉白大褂,静静地摘下眼镜,“我送送你吧。”她迎着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说。

楼主:W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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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1-01-12 19:26:48

更新时间:2021-03-25 10:3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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