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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宋当皇帝(转载)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在杨淑妃的寝宫内用过晚膳,赵洞庭才带着颖儿和乐舞回自己的寝宫。

颖儿的父母,杨淑妃早已经让太监去给他们安排住处。心中的怨怒消去后,杨淑妃对颖儿的疼爱更甚以往。

路上,赵洞庭忍不住问颖儿,“颖儿,太后娘娘怎的就没生你的气了?”

颖儿红着脸道:“颖儿只是和太后娘娘说及颖儿的身世而已,还有……”

赵洞庭道:“还有什么?”

颖儿娇羞满面如红霞,“颖儿还说……这辈子……都只想陪伴在皇上身边。”

以她的温和性子,能够说出这样露骨的话,已经是鼓足全身的勇气。

最难消受美人恩,赵洞庭心中微微感动,没有说话。但这辈子只要颖儿不负他,他定然也不会负颖儿。

可以说,是颖儿用她自己的行动打动了赵洞庭和杨淑妃。

如果说当时颖儿选择继续将身份隐藏下去的话,或许会和赵洞庭过上比较漫长的平静生活,但是,只要她的身份败露,且不说赵洞庭如何,便是杨淑妃,也决然不会让她继续活下去。

宫内的贵妃娘娘是细作,这还得了?

而颖儿自己主动和赵洞庭坦诚身份,虽然赵洞庭当时恼火,但回过神来,却是极为感动的。

杨淑妃也是这样。

他们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甚至,这发生在任何哪代皇帝身边,颖儿都只有身死的下场。以往的皇帝,和赵洞庭的思维是不同的。

皇帝威严,容得不任何亵渎。要不然,也不会有“欺君之罪”这种杀头的大罪。

乐舞在旁边悄然偏头看满脸娇羞的颖儿,眼神有些复杂。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还从未谋面的未婚夫,渐渐出神。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赵洞庭长得玉树临风,且武功不俗,虽是皇上,待她却是极为温和,乐舞的心中怎能没有半点意动?

每个少女的心中都有个英雄梦。

她不禁在想,若是自己的未婚夫突然出现,那自己该怎么办?

离开皇上么?

想着想着,乐舞的脸上也不禁是布满娇羞起来。

夜里,乐舞和颖儿还有张茹都在寝宫中陪着赵洞庭。赵洞庭修习过房中术,又在油灯下写写画画。

军科部的工匠受这个年代的知识禁锢,想要研制出威力极大的武器颇为不易,还得依靠他自己。

宵练给过他灵感。

对光学的应用,在这个年代的军中还并未普及。

赵洞庭在他的纸上画出面盾牌,然后轻轻用毛笔敲着额头,却是在想,如何才能让这些盾牌反光呢?

他以前好似在某部电影里面见过这样的场景。

虽然盾牌反光阴天没有什么用,但若是艳阳天,却绝得能够让元军的骑兵措手不及。

想想小时候用镜子折射太阳光去照别人眼睛时候的场景,那叫个犀利,简直瞬间能将人给闪瞎了。

马军冲锋靠的就是阵势,若是前面的马受惊慌乱,那场景,赵洞庭想想都觉得振奋。

用玻璃?

这个年代的玻璃显然还无法达到反光的效果。因为玻璃反光,其实也是靠的后面那层膜。

用银子?

赵洞庭想想都觉得牙疼。

他可以想象到,要是自己跟陈江涵说,拨些银两出来用在盾牌上,陈江涵怕不是得当场就哭起来?

而且,以现在南宋的财政状况,国库里面怕是也挤不出多少银两。就算有钱,也还得用去买粮食呢!

那只有用铜了。

铜的反光效果虽然肯定不如银子好,但说起来也还算不错。只要太阳足够大,肯定还是能够取到不俗效果的。

赵洞庭打定主意,在纸上盾牌上又画下数个菱形图案,心满意足。

颖儿在旁边瞧着他将毛笔又悬挂在笔架上,问道:“皇上,您这是画盾牌做什么?”

乐舞和张茹也在旁边瞧着。

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着实让得这屋子里堪称是满园春色。

赵洞庭闻着淡淡的女人香,心旷神怡,笑道:“这是朕用来对付元军骑兵的利器。”

想想,在这些盾牌反面渡上菱形的铜片,等到元军骑兵冲锋的时候,众盾牌兵忽然将盾牌反过去,万千豪光照马阵,那不得是个人仰马翻?

颖儿三女自是不懂,左看右看,仔细打量,也没觉得赵洞庭画的盾牌有什么特别。

赵洞庭也不和她们详细解说,站起身扭了扭腰,道:“好了,你们也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乐舞和张茹都是躬身施礼,盈盈退出赵洞庭的房间去。然而,颖儿却是没动。

她满面通红地看着赵洞庭,道:“颖儿给皇上……暖暖被子吧……”

说出这话,她脸色已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也不等赵洞庭答话,便慌乱地往床榻旁走去。

赵洞庭傻眼看着颖儿褪得只剩下抹胸钻到被窝里,傻眼了。

现在是五月天,雷州的天气已经颇为炎热,这样的天,暖被窝?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颖儿是什么意思。瞧她都害羞成那样了。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眼下两人已经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赵洞庭也没有打算再逃避。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小会,便往床榻走去。

到床边坐下,颖儿又是娇羞地坐起身来,“颖儿替皇上宽衣。”

说着,她缓缓替赵洞庭褪去龙袍。

其实宋朝的龙袍远不如前代,也不如后代那么复杂,上面并没有多少花纹,更没有龙,算得上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清新奇葩。赵洞庭在寝宫中穿的常服,就是简单的绛红色长袍而已。

感受到耳畔颖儿的温热呼吸,他的心跳也是缓缓加快起来。

人都有欲望,是个男人,在这种时刻只怕都忍不住。

而且,颖儿不仅仅长得绝美,还带着天然的体香。

这在人群中是极为罕见的,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被选为赵洞庭的暖床丫鬟。

赵洞庭忽然伸手握住颖儿正在替他解亵衣的纤手,直引得颖儿嘤咛出声。

“皇上……”

赵洞庭回头,看着眼眸中荡漾出水波的颖儿,眼神愈发火热。

他伸手缓缓将颖儿搂住。

颖儿伏在赵洞庭怀里,紧张得不行,娇躯微微发抖,“请皇上怜惜颖儿……”

这话,却是宫中负责教她房中事的老宫女告诉她的。

成为贵妃之前,颖儿在那个特殊的部门里曾经受训半个多月。

嗯……其实韵锦、张茹也训练过,因为那个时候杨淑妃还没有决定让赵洞庭纳谁为妃。只有乐舞因为年岁最小,又生性跳脱,才“幸免于难”。

赵洞庭轻轻点头,向着颖儿的额头吻去。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是忽然响起侍卫的声音,“皇上,军工部遭刺客袭击!”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霎时间便将他心中的火焰给全部浇灭。

颖儿也如同受惊的小兔儿,虽然门外侍卫没有进来,但也仍是忙不迭缩到被子里。

赵洞庭脸色冰冷至极,沉默数秒,对颖儿道:“颖儿,你先睡,朕去看看。”

颖儿轻咬着红唇,有些不愿,但还是点头,“皇上小心些。”

“嗯!”

赵洞庭点头,往屋外走去。

说实话,便是他自己的寝宫遭刺,也不会让他这么震惊、生气。

军工部是什么地方?

眼下还有无数火器堆积在军工部里,那些刺客闯军工部,目的简直太明显了。

赵洞庭不得不怀疑那些刺客应该对军工部有些了解。他们闯军工部,便是在抓宋朝的七寸。

走到门口,他的内心不禁涌现出浓浓的后怕。

以现在军工部的地雷、炸弹储备,要是被点着,怕是连旁侧的行宫也得被夷为平地吧?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打开门,赵洞庭看着跪在门外的侍卫,没有先问刺客抓住没有,而是问道:“军工部如何?”

侍卫答道:“那些刺客被暗哨发现,全数伏诛,军工部无恙。”

赵洞庭总算是松口气,让侍卫起来,然后才道:“可知那些刺客来自何处?”

按理说,宋朝廷坐镇雷州已经这么长的时间,又特设社安部,捕快极多,不应该被刺客混进军工部这种要地才是。

侍卫恭敬跟在赵洞庭的身后,答道:“小人不知。”

他只是传信的。

赵洞庭不着痕迹地点头,“去军工部看看。”

到院落外面,守在门口的侍卫给赵洞庭行过礼,也连忙跟在赵洞庭的后边。

这都是龙厢左右卫的士卒。

赵大、赵虎从平南跟到海康,连日奔波,赵洞庭怕他们累着,没有让他们在外面守护。

从行宫的左侧大门直到军工部。

赵洞庭到时,军工部府衙的前坪里已是围绕着不少人。有侍卫,也有大臣。

副军机令苏刘义、兵部尚书孙石川、军工部尚书李庆云、兵部侍郎张希在、社安部尚书高满山等人已经先行赶到。

孙石川原本是从临安跟来的兵部侍郎,而高满山,则是原广南西路提刑官。

见到赵洞庭亲临,众臣准备跪倒,但赵洞庭已是抬手,“免礼。”

他冷着脸走到人群中,看到堆积在地面上的十余具尸体。这些尸体都穿着夜行衣,以黑面巾蒙面。

他们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赵洞庭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多是血洞,显然是被神龙铳给打死的。

这让他感觉到庆幸。

幸亏他对军工部和军科部始终极为重视,明哨暗哨无数,且士卒全部配置神龙铳,要不然,说不得这些刺客真能够闯到军工部仓库里去。他们能够悄无声息闯进军工部,足已经说明他们的身手了。

赵洞庭看向高满山,道:“可已查明这些刺客的身份?”

高满山有些讪讪,道:“回皇上,微臣也才刚到,已经吩咐下去速速查明了。”

李庆云则道:“皇上,这些刺客直奔我部仓库,怕是宫内之人。”

赵洞庭心中微凛,沉着脸点头,“那就从宫内查起!从军工部最先查起!”

宫外的人,绝对不应该知道军工部的房屋布置,而且能闯到这里。最可能的,是军工部中有内应。

这夜,行宫和军工部内都是鸡飞狗跳。侍卫、捕快神色匆匆,到处查探问询。

不到两个时辰,这些刺客的身份便被查明。

最先被确认身份的是两个军工部中的工匠,然后其余刺客,竟然全部都是武鼎堂中的供奉。

很显然,那两个军工部工匠早已被元朝收买。而这些武鼎堂供奉,就是元朝刻意安插进来破坏军工部的。

元朝中有能人,怕是也猜想到赵洞庭会将武鼎堂的高手们全部都带在身边。

这些人被乐无偿安排在武鼎堂中居住,夜里偷偷从行宫翻越到旁边的军工部,以他们的身手,想要躲过侍卫,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主要的是,武鼎堂地位特殊,宫内本来就没有在武鼎堂周围安排多少游哨。

得知这些刺客的身份后,赵洞庭心里喃喃感慨,还是太过低估对手了。

武鼎堂众供奉投靠时,已经筛选他们数次,经过严格的审查,没想到,还是被这么多人混进来。

或许,现在武鼎堂中还隐藏着不少其余势力的探子吧?

就在军工部前坪里,赵洞庭当即下令,让兵部增调人手看住武鼎堂,对军工、军科两部更要严密守卫。

在他心里,哪怕是行宫,现在也没有军工、军科两部重要。

军工部的热武器被毁,或是军科部的图纸被盗,都是他承担不起的代价,其中尤以前者最甚。

乐无偿也已经赶到军工部,当即冷着脸说回去会再对武鼎堂的供奉进行筛查。

现在武鼎堂足足有八百余人,比飞龙士卒还多,他肩上的胆子无疑也越来越重了。

等赵洞庭再回到寝宫时,已经是深夜了。

但颖儿还并没有睡。

她始终担心着赵洞庭。

见赵洞庭回来,她立刻露出舒心的笑容来,“皇上您回来了?”

赵洞庭走到床榻旁,自己褪去衣服,轻声道:“时间不早,早些睡吧!”

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没有那个心思了。而且,着实也是累了。

躺到被子里,他拥着颖儿,很快睡去。

颖儿嘴角渐渐勾起甜蜜笑容,脑袋轻轻缩到赵洞庭怀里,也闭上眼。

翌日,赵洞庭在早朝上宣布册封颖儿为德妃娘娘。也跟众臣说颖儿只是和原来的惠妃长得极为相似。

知情的如陆秀夫等人很是聪明的选择没有开口,也打定主意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而那些不知情的,虽然心中仍是有些疑惑,但也不打算去追根问底。

世人千千万,出现长得相似的有什么不可能?

皇上说相似,那便是相似呗!

做臣子的要是连装傻充愣的技能都不会,那在朝中很难生存得下去。

便是连柳弘屹这种武夫,以前没上过朝堂的,也知道该怎么做。

早朝散后,众臣各自离开。

陈江涵苦着张脸和柳弘屹赶往粮草库,等着柳弘屹的黄龙禁军前来装运粮草。

军工部尚书李庆云回到军工部,让部内的小吏清点武器装备,也准备随粮草运往各城。

陆秀夫、陈文龙等人亲自主持,让小吏到雷州各处张贴告示,聘请百姓运送粮草。

黄龙禁军只有不到四万人,要全靠他们运粮,雷州就空虚了,必须请百姓相助。

而百姓们的热情出乎他们的意料,看到告示后纷纷到衙门报名,并且有人主动要求不用酬劳。

这自是让得陆秀夫和陈文龙等人大有感慨。

军民同心,便是如此吧?

当然,这些事情都用不着赵洞庭亲自去插手。

他在早朝上宣布颖儿的事情以后,便又回到寝宫院落练剑。

剑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还要去百草谷,对剑道的修行不敢有半点怠慢。

谷主说他要有高手榜的实力才行,而高手榜的门槛,却是大元境。现在赵洞庭无疑还差得远。

他感觉到压力,因为即便以他的天赋,再有李元秀传输的内力辅助,要在剩下的三年半时间里,从小元境突破到大元境去,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练完基本剑术后,赵洞庭又耍了遍归元剑法,然后盘坐修习内功。

颖儿、乐舞、张茹三女都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

没几分钟,赵洞庭却又睁开眼,对着门外太监喊道:“去无量观将白玉蟾宣来。”

他现在小元境已成,下周天的三十六颗窍穴全部点亮,也该是时候突破中元境了。

而要破中元境,开启中丹田,需要以内气沟通下丹田和中丹田之间的虎柱,然后才能开启中丹田的窍穴。

中丹田和上丹田之间,则是龙柱。

等到龙虎柱相同,大元境成,再往下沟通天桥、地桥,如此形成完整周天,才是真武。

赵洞庭压根没有过冲虎柱的经验,这种事情,自然是想问问精通周天法的白玉蟾。

再者,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那个小道士,他心里还真有点想。那家伙虽然没吴阿淼那么有趣,但也挺有意思的。

太监刚刚领命,他又道:“等等,让他抓几只竹鼠过来。”

门外的太监满脸懵然。

竹鼠?

但他也不敢多问,见赵洞庭好似没有其余的什么事情要交代,便就离去。

赵洞庭嘿嘿笑两声,又命人将他的烧烤架抬到院子里,猪肉、牛肉、美酒什么的准备了一大堆。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那小道士不会又重新习惯只吃素食的生活了吧?

不行!

朕必须要让他做个有酒肉穿肠过这等高深境界的道士。

无量观内,还在闭关中的白玉蟾,以及掌观真人无妄子,莫名其妙的忽然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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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根没有给秦寒推辞的机会,话刚说完又看向柳弘屹,道:“等过几日粮草、军械全部准备妥当,柳将军便安排人开始往各军驻扎地运送吧,等你运到之时,各军也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

说出这句话,他忽然想到什么,稍作沉吟后又道:“另外……朕将亲率大军驻扎于梧州、岑溪、高州,以及岑溪和高州的中间地带,朕要你在朕的防御圈内,建立出完善的后勤补给线,你可能做到?”

柳弘屹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跪地道:“末将定不辱命!”

赵洞庭点点头,随即对苏刘义说道:“苏大人,拟朕旨意,让天魁驻军梧州、天罡驻军岑溪、天机驻军高州,天闲军在岑溪、高州之间扎营。另外,命令琼州赵与珞率两万琼州军赶往沿海吴川,随时待命!”

他原本是打算弃岑溪不用,沿着广东、广西两地的边境线扎营数千里,但现在却是改变主意。

不争些微之得失。

梧州、岑溪、高州是广东、广西边境处边沿,广西境内的三座城池。驻军在这,能省去不少事。

无非是让元军的大军能够开进到广西境内而已,反正荒野中又无百姓,这又有什么不可为的呢?

天魁、天罡、天机三军镇守城池,再以天闲和两万琼州军做机动部队,这样明显能够占据更多的主动。

而且,这样后勤补给无疑还是能够轻松不少。

柳弘屹所要做的,就是建立从雷州往十四个城池的后勤补给线而已。

只要能挡住元军,不被攻破防御圈,在赵洞庭设想的这个防御圈内,后勤运送压根不用多少军士押送。

现在真正让赵洞庭担心的,还是粮草不足的问题。另外,也担心元军使出什么鬼主意突破防御圈。

他虽然将浔江、郁江以及广东、广西边境些用重兵封锁起来,可是,元军的兵力到底还是远远超过宋军。若是元军大部队突破防线,到防御圈内,那时候战局就很难料了。

殿内众臣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陆秀夫微微苦着脸,“皇上,您又要御驾亲征啊?”

赵洞庭在广西险死还生,可是已经将他们给吓得不轻了。听到赵洞庭又要亲征,众臣心中简直直抽抽。

您倒是在前线玩得挺嗨,可是咱们在后头得多替您担心啊?

现在的南宋实在是离不开赵洞庭。

赵洞庭看着陆秀夫苦巴巴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论火器战,咱们朝中有人能够和朕相比么?”

陆秀夫哑口无言,众臣也是全都愣住。

是啊,自从地雷,也就是轰天雷发明出来以后,貌似军中的热武器运用全部都是皇上在亲自布置啊!

没有赵洞庭,其余的将领,能够将这些新鲜玩意儿玩转么?

且不说别的,光只说埋轰天雷,整个大宋军中,便没有谁能够像赵洞庭这样埋得那么鬼神难料。

群臣纠结了。

皇上亲征吧,怕他遭遇不测。

不亲征吧,又担心其余将领不能够将军中的这些大杀器威力全部发挥出来。

这时候,赵洞庭又说话了,“自古以来,哪位开国帝王前期作战不是身先士卒?”

陆秀夫等人更是无话可说。

以现在南宋的局势,和开国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放在有些年代,民间义军也比现在的宋朝廷实力要强。

赵洞庭道:“有飞龙士卒和武鼎堂诸供奉守护在朕左右,朕的安危无须担心。”

这句话说出口,他御驾亲征的事,便又这么一锤定音了。

其后,赵洞庭没有在议政殿多呆,让众臣各自回去准备,便离开议政殿,回往寝宫。

到寝宫外头,守在门外的侍卫跪在地上行礼,赵洞庭问道:“惠妃娘娘可已回来?”

侍卫懵了,满脸不解地看着赵洞庭。

惠妃娘娘不是已经暴毙了么?您问的是人还是鬼?

赵洞庭看他们这模样,便知道颖儿肯定还没有回来,便又准备往杨淑妃的寝宫去。

“皇上!”

这个时候,寝宫的院门却是忽然打开,然后有个极为俏丽的身影从里面跑出来。

乐舞。

这丫头已经快十七岁了,正是处于飞速发育的年纪,数月不见,她好似长高了不少。

现在看起来,也不再是以前那还未发育的小姑娘模样。

“皇上!”

见着赵洞庭,乐舞很是开心地蹿到赵洞庭面前。

她拽住赵洞庭的手,然后才想起要施礼,却已是被赵洞庭拉住,“不必多礼。”

乐舞笑得很开心,继而左瞧瞧,右瞧瞧,“我爹呢?”

赵洞庭揉揉她的脑袋,笑道:“你爹去武鼎堂处理事物去了,走,随朕去给太后请安。”

乐舞轻轻拨开赵洞庭的手,嘟起红唇,显得有些不满,嘴里嘀咕道:“竟然不先来看我……”

“呃!”

赵洞庭有些讪讪道:“是朕先让你爹去武鼎堂的,估摸着等会就会过来。”

此行从平南又带回来数百位江湖高手,这些人到武鼎堂,自然是要给他们安排住处。

虽然眼下宋元双方都已经是积极备战,但在这个年代,仗不是说打就能打,还需要时间准备。

元军即便现在立刻挥军,想要到广西境内也需要不短时间,而宋军布置铁桶防线,也同样需要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赵洞庭显然不打算再离开海康。

这趟蜀中数月之行,说他不累自然是假的。他也是人,也想要好好休息。

带着乐舞到杨淑妃的寝宫。

沿途侍卫、太监、宫女见到赵洞庭都是恭敬施礼,脸上还带着几分激动。现在赵洞庭是南宋传奇人物。

等得太监禀报,赵洞庭带着乐舞走进杨淑妃的寝宫后,却是愣在当场。

他竟然看到杨淑妃亲昵地拉着颖儿的手在说着什么。

说好的发脾气呢?

眼前的画风,着实让赵洞庭有些凌乱。

他恍然想起句话,女人的心情,便好似那阴晴不定的天气,说变就变?

不过他自然是十分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回过神来,施礼道:“孩儿给太后请安。”

乐舞已是笑眯眯跑到杨淑妃旁边,亲昵地喊:“太后娘娘。”

这些天来,赵洞庭不在、颖儿不在、韵锦也不在,杨淑妃却是常常宣乐舞这丫头到宫内说话、陪寝。两人的关系自然是亲密得很。

杨淑妃左手握着颖儿的手,右手握着乐舞的手,满眼笑意,“昰儿快过来坐。”

赵洞庭老老实实到杨淑妃旁侧坐着,忍不住问:“太后,你们这是……”

杨淑妃却道:“惠妃贤良淑德,皇上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

赵洞庭满脑子的问号。

两个女人到底说什么了,怎么短短时间内,杨淑妃竟然就态度大变,帮着颖儿说话了?

乐舞在旁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可爱之极。

赵洞庭道:“太后放心,孩儿自然会好好对待颖儿。”

杨淑妃很是满意地轻轻点头,然后又道:“那如今,你打算怎么安排颖儿?另行册封?”

惠妃娘娘暴毙的时已经尽传于民坊间,如今颖儿回来,若是继续让她为惠妃,又宣布她其实并没有死,无疑显得太过于儿戏。皇室注重脸面,绝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赵洞庭自然也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然而,正要说话,颖儿却已是含羞带切地说道:“颖儿不求册封,只求能够陪伴在皇上身边便好。”

这无疑让得杨淑妃更为满意,脸上笑容更为和蔼几分,拍着颖儿的手道:“怎能委屈了你?”

说完,眼神又是看向赵洞庭。

赵洞庭道:“不如……向众臣宣布,颖儿只是和惠妃长得极为相似,另行册封为其他妃子?”

“德妃吧!”

杨淑妃接过话道:“颖儿德行高尚,德妃不错。”

赵洞庭哭笑不得。

他算是回过味来了,感情杨淑妃这压根就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在给他下套而已。

很显然,在他来之前,杨淑妃就已经将这些事情都想好了。

到底是以前主掌大权的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心计却也远远不是寻常女人可比的。

不过赵洞庭心中也并不反对,点头道:“全听太后的便是。”

颖儿在他面前自爆身份,这份感情不会假。赵洞庭不是没有血肉的人,心中自然不可能没有半点感动。

再者,他其实也已经习惯有颖儿在身边的日子。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宣旨的太监到无量观,没有直接去找白玉蟾,毕竟不知道白玉蟾在那个疙瘩角落里,而是找无量观的主持道士。

主持道士不敢怠慢圣旨,又连忙带着宣旨太监一群人去找无妄子。

这可是皇上离开青云峰后首次传旨无量观,可能是降下皇恩,无量观上下丝毫不敢怠慢。

于是,五个德高望重的无量观真人全被惊动,在无妄子居住的静室外眼巴巴等着传旨太监宣读旨意。

太监慢悠悠道:“皇上口谕,宣无量观白玉蟾入宫觐见。”

无妄子师兄弟五个都懵了。

就这?

无量观又是送丹,又是送饭菜的,皇上不应该降下什么恩泽吗?

愣神好半晌,见太监好似没什么再开口的意思,无妄子忍不住道:“公公……完了?”

宣旨太监倒也没过于怠慢他这个无量观掌观真人,笑盈盈道:“皇上还说,让白玉蟾带几只竹鼠去。”

无妄子差点吐血,浑身温和的道家内气都有逆流的迹象。

带几只竹鼠……

他满心的怨念啊!

感情自己无量观内的灵丹妙药还不如竹鼠是吧?

皇上不降恩泽也就罢了,竟然连别东西都不要,只要自己那徒儿带几只竹鼠去。

这摆明是瞧不上他们无量观的丹药啊!

他不知道的是,赵洞庭还真没将他们的丹药放在心上。毕竟他不需要。

而宣旨太监已是又道:“皇上旨意已经宣读完了,真人快些让白玉蟾去宫内觐见皇上吧!”

说完他也不多呆,带着几个随从扭头便走,回宫复命去了。

无妄子师兄弟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无妄子咬牙道:“去将蟾儿叫来。”

无源子满脸古怪地离开。

不多时,被严令闭关的白玉蟾被无源子带来无妄子的房间。

他在路上已经听无源子说及赵洞庭的旨意,到无妄子面前时虽然是低眉顺眼,但眼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开心和向往。

虽然他生性平淡,但到底年岁不大,被禁足闭关这么久,也是有些寂寞难耐了。

而且,他也实在很渴望再次品尝竹鼠的美味啊!

见着无妄子冷着脸不说话,小道士试探性地问道:“师父,那……那徒儿去竹林了?”

去竹林做什么?

自然是捉竹鼠。

这是皇上的旨意,师父也不敢不遵吧?

无妄子的胸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剧烈起伏几下,舌灿惊雷,吐出一个字,“滚!”

小道士如逢大赦,屁颠屁颠地扭头就走。

无妄子师兄弟看着小道士匆匆跑远的身影,神色一个比一个复杂。

他们感觉,原本那个灵性十足,唇红齿白的超有天赋的掌观接班人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造孽啊……

好好的灵性小弟子就这般误入歧途。

无妄子愤愤看向无源子,因为当初让白玉蟾去陪赵洞庭修行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如果不是他的馊主意,自己打算用来接掌衣钵的弟子会变成这样?

据说,这日在无量观中辈份高到让人咋舌的无源子真人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以至于其后数天,原本最喜欢以仙风道骨模样出现在徒子徒孙面前,享受徒子徒孙们喊师伯、师祖的无源子师祖突然在无量观中销声匿迹了。

而小道士白玉蟾离开无妄子房间后,也并未直接去竹林,而是在无量观内偷偷摸摸地晃悠几圈,然后才去竹林。

这天,小道士扛着麻布袋下山,然后以这般奇异的装扮入宫。

无量观内鸡飞狗跳。

养着十来只珍珠鸡当宝贝的无嗔子师祖在这日傍晚发疯似的到处寻找他的珍珠鸡,“我的鸡,我的鸡啊……”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人或兽,竟是将他的珍珠鸡直接弄走大半。

而观内负责豢养仙鹤的小道士则是哭喊连天,因为仙鹤又丢了两只。

上回为丢仙鹤的事,他们可没少被师父责罚。

不过奇怪的是,这回观内师祖们却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无量观内很快又恢复平静。

五个无量观师祖又聚集在无妄子的静室内,人人眼中喷火,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苦笑。

仙鹤丢了,珍珠鸡也丢了,观内除了被皇上蛊惑的掌观真人的关门弟子,谁还有这泼天的胆子?

宫内,在门口等候的侍卫瞧见背着麻布袋的白玉蟾,也是傻眼。感情您进宫来见皇上,还带土特产?

鹅?鸡?

听着麻布袋里面传出来的珍珠鸡和仙鹤叫声,侍卫更懵。

那像老鼠的叫声又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白玉蟾是皇上亲宣,他们也没敢让白玉蟾打开麻布袋,就这样满带着疑惑带白玉蟾往赵洞庭寝宫走去。

赵洞庭已经在寝宫等候多时了。

见着白玉蟾,他露出喜色,“捉了多少竹鼠?”

正要行礼的白玉蟾僵住,“皇上您……您不会就是让贫道来送竹鼠的吧?”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他以为赵洞庭是让他来宫中吃香的喝辣的,以两人在青云峰“大被同眠”的交情,皇上总不会亏待他吧?

可看眼前这情况,皇上该不会让他放下麻布袋就走?

这样回去,他不得被师父还有师叔伯们给揍得开花?

还好,赵洞庭道:“没有,朕宣你来,是想向你请教冲破虎柱之事。”

这总算让小道士松口气。

冲破虎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的,他完全可以在宫内多呆些时日。到时候再回去,师叔伯们还有师父的怒气也该消了吧?

小道士将麻布袋打开,给赵洞庭看,“贫道捉了些竹鼠,还有两只仙鹤,六只珍珠鸡。”

他笑得有些贼。

在赵洞庭的影响下,他越来越像是个寻常少年,不再如以往那般出尘脱俗。真正回归少年本性。

赵洞庭拍着小道士肩膀,咧嘴笑道:“上道,上道,你越来越上道了,朕心甚慰啊!”

他只让小道士捉几只竹鼠,小道士却已经会举一反三,连带着偷来珍珠鸡和仙鹤,不是上道是什么?

以前在青云峰赵洞庭就听小道士说无嗔子养的珍珠鸡是美味,可怎么怂恿小道士,小道士也不敢去偷,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其后,两人压根没有说冲虎柱的事,而是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不多时,院内飘香四溢,让得院内的太监宫女,还有门外的侍卫暗流口水。

可惜他们不是颖儿、乐舞、张茹,不能享受到皇上亲制的美味。

赵洞庭和白玉蟾吃着香喷喷的不过鸽子大小的珍珠鸡时,这才说起冲虎柱的事。

旁边三女除去大快朵颐的乐舞外,颖儿和张茹并没有吃多少,更多时候都是在帮着烧烤、倒酒。

小道士本不想喝,却没耐得住赵洞庭的劝说。等到品味到美酒和烧烤更配哟的魅力时,更是停不下来,此时已是喝得面红耳赤。

“虎、虎柱,自古以来冲虎柱,有、有上中下三种法、法门。下……下法以丹、丹药辅助,中……中法纯以内气突破,下法以……以意志突破。皇、皇上若选下法,我、我师父那里有丹、丹药,待贫道去为你……取、取来。”

饶是坐在地上,白玉蟾也已是摇摇晃晃,他实在有些不胜酒力。

赵洞庭听他说还要回去为自己偷丹药,不觉好笑,道:“那中法呢?”

小道士道:“以内气冲虎柱,当……以全真金丹虎门经和龙虎玉……丹经中的法门为最,只可惜,可惜……无量观内并、并无这两种法门。”他面上露出些微可惜之色,“无量大洞经虽然……出自虎门经,但、但较之虎门经还是差了不少……”

赵洞庭又道:“那以意志冲虎门呢?”

小道士打着酒嗝,道:“以意志……冲虎柱,便如领悟剑意,需、需得皇上……自己去悟了。”

“那以上中下三法冲虎柱有何不同?”

小道士道:“根基不同。”

赵洞庭沉默。

无疑,按小道士的说法,以丹药辅助内气冲虎柱无疑是速成之法,但根基会最为浅薄。然后纯以内气冲虎柱稍好,以意志冲虎柱最好,不过,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冲破虎柱就很难说了。

他在掂量,自己选那种法门最好。

最差的法门肯定不能选。

中层次的……全真教金丹虎门经弄不到,但龙虎山的玉丹经应该还是弄得到吧……

可是要做,就应该做最好吧?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室内的灯火熄了。

似乎连月亮都觉得有些羞涩,悄然从窗棂外飘过去,所在云层中,再也不露踪迹。

房中术似乎真有奇效,赵洞庭虽然年纪不大,但那方面实力却远超他的武功造诣。房间内,那让人不能平静的古怪声音久久不息,直到深夜才突然静止。

颖儿从女孩蜕变成女人,沉沉睡去。

赵洞庭拥着浑身浸满汗水的颖儿,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从今往后,这里真的是他的家了。

只是隔壁房间住的乐舞和张茹,还有不远处房间的宫女太监们却是都没能睡好。

张茹、乐舞两女大眼瞪小眼,都是面红耳赤,久久不能安睡。乐舞已经不知道不满的哼过多少次。

她问张茹,“张茹姐姐,皇上怎么会将颖儿姐姐折磨成这样?那种事情这么痛的么?”

张茹俏脸通红,眨巴眼睛,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乐舞嘟着嘴道:“太后娘娘不是也让你去那地方了么?”

张茹实在羞不可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虽然她被带过去培训过,也对那种事情有个大概了解,但她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她又没试过,怎的会知道颖儿为什么会这样?

翌日。

赵洞庭和颖儿都比往常要起得晚了些。

他们两走出房间时,乐舞和张茹已经是在院子里。乐舞在练武,张茹在作画。

颖儿刚看到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脸色便是有些羞红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昨晚有多么疯狂。可是……实在抑制不住。

她眸光如水,悄然看了眼旁边的赵洞庭,眼中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

赵洞庭脸皮厚,倒像是没事人似的,道:“颖儿,朕先去练剑。”

说着便握着湛卢剑越上屋顶。

乐舞瞧见颖儿,连功都顾不得练,跑到颖儿近前,“咦,颖儿姐姐你好像更漂亮了呢!”

这话直让颖儿羞得差点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她从女孩变成女人,自然会有不同的风情蔓延出来。这种风情,却是青涩少女时绝对无法具备的。

别说是乐舞,其实连颖儿自己,在早上照镜子时也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这是种气质上的轻妙变化。

自己是真正的女人了呢!是皇上的女人。

乐舞眼中贼兮兮的,见颖儿羞涩,又轻声道:“颖儿姐姐,你昨晚好吵哟!”

“你这妮子!”

颖儿再也忍不住,跺跺脚,羞不可抑地又跑回屋子里去了。

以她的性子,哪里能经得住乐舞这样的话?

乐舞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赵洞庭在屋顶上看着乐舞顶着两黑眼圈调侃颖儿,很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她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所以故意来调侃颖儿吧?

赵洞庭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定然要将寝宫建大些。嗯,要特别大。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这么强悍,简直就是牲口。

张茹没有瞧向这边,但也听到乐舞说的话,俏脸也是悄然有些红了。

她昨晚可也没有睡好,颖儿的声音,她都听在耳朵里呢!想不听都做不到。

赵洞庭在屋顶上见乐舞好似还有追进房去的意思,咳嗽两声,示意乐舞适可而止,才又继续练剑。

乐舞对着房顶上吐吐舌头,便也跑回院中继续练武。

时间缓缓流逝着。

等得赵洞庭从房顶上下来,乐舞不再练功,颖儿也从房间内走出来,都陪在他的身边。

她们都知道赵洞庭要走了,嘴里没说,但都想再多陪着他会。

只有张茹和赵洞庭还算不上是特别亲近,是以眼中虽有意动,但仍是呆在原地作画。

不多时,小道士白玉蟾来向赵洞庭告辞,准备回去无量观。

他本来只是说些场面上的话,直到走到院落门口时,才又回头,“贫道会养些珍珠鸡,等皇上回来。”

赵洞庭咧开嘴点点头,“成,记得养肥些,你无嗔子师叔的那些珍珠鸡太瘦了。”

小道士眼角抽了抽,不再说话,转头离去。

珍珠鸡可是无嗔子师叔的宝贝,咱冒着生命危险偷出来,你还嫌三嫌四的?有你这样的么?

中午,赵洞庭带着颖儿、乐舞还有张茹到杨淑妃的寝宫中用膳,正式向杨淑妃辞行。

杨淑妃是太后,却也是母亲。等到赵洞庭要离开时,抱着赵洞庭,终究还是没忍住落泪。

大概在南宋历代皇帝中,赵洞庭是最为不幸的。因为他这般年纪,就要东征西战。

以往的皇帝,在赵洞庭这样的年纪,谁不是在宫中吃香喝辣?

刚回寝宫,赵大、赵虎和乐无偿便来到寝宫,向赵洞庭禀报飞龙军和武鼎堂已经准备就绪。

就要到赵洞庭决定的要出发的时辰了。

赵洞庭心里微微叹息,经过昨晚的事情以后,其实他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谁愿意离开刚刚成婚的妻子呢?

但是,他不得不离开。

他若不去,大宋纵是有热武器,只怕也没有多少胜利的希望。

乐舞抱着乐无偿痛哭,嘴里却是连连叮嘱让乐无偿照顾好赵洞庭。这无疑让得乐无偿脸色有些古怪。

你这到底是舍不得你爹,还是舍不得皇上呢?

女大不中留?

乐无偿心里边有些不妙预感,该不会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都看上皇上了吧?

他轻轻咳嗽两声,道:“小舞,父亲这回离宫,顺便帮你打听打听玉林的消息。”

玉林,就是乐舞未婚夫的名字了,肖玉林。

然而,乐舞的情绪却是不高,连应答的兴趣都欠奉。

这让得乐无偿心里微突,渐感不妙。

虽然他对赵洞庭极为中意,但若是大小两个女儿都被他收走,却总有种被别人将家里花园都搬空的感觉。

而且,在没有得知肖玉林具体下落的情况下,他是做不出来那种背信弃义的事的。

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将婚约看得极重,甚至重于性命。

赵洞庭抱着颖儿,并不知道乐无偿此时心中浮现的复杂心思。

和颖儿说过几句悄悄话,让她照顾好自己和杨淑妃后,他又偏头看向张茹,点点头,然后离开。

乐无偿也松开乐婵,跟着赵洞庭离开院落。

这回,赵洞庭特意叮嘱她们,不让她们再送到城门口去。连群臣,赵洞庭也都已打过招呼。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离别的场面。

每每离城,数百人在城头上挥手以别,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反正没法让人心里高兴。

离开寝宫后,赵洞庭到议政殿,和陆秀夫等众臣辞别,然后带着飞龙军和武鼎堂众供奉走出行宫。

将近两千人的军伍,也算是浩荡了。马队中,还夹杂着数十辆运粮车。

这些运粮车里放的并不是粮食,而是掷弹筒和炮弹。

这是宋朝真正的大杀器。

从海康到吴川,大概四五天。军中将士携带的都是干粮。

赵洞庭坐在车辇里,回首望城头,也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海康了。

夔州、广南东路两处元军几乎倾巢而出,挥军足足五十万,这场战斗十有八九会耗日长久。

这无疑是将会影响整个南方的一场决战。

若是元军被灭,那元军在南方的兵力便会空虚,到时候,赵洞庭完全有机会挥军北进,势如破竹,拿下临安,真正完成无数人的复国大愿。

而宋军若是被灭……

那也就是被灭了。

南宋估计也就得彻底玩完了。

赵洞庭恍然发觉,其实从翔龙县直到现在,南宋都依旧没能走出真正的险境。任何哪场战争,都关系着他们的存亡,任何哪场仗,他们都输不起。

或许,只有歼灭也速儿和伯颜,这样的局面才会改变。

他眼神渐渐坚定。

三年多了,南宋,也该摆脱苟延残缺的困境了吧?

阳光照射在飞龙士卒们整齐的枪刃上,闪闪发光,看似明亮,却又有些清冷。

近两千人带着一系黄尘远去,却不知何时能归。

乐舞、颖儿,悄悄在城头上露出脑袋。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赵洞庭不是强迫症患者,也不是事事都要追求完美,但是,他却想尽自己的努力。

既然有用意志破虎柱这种法门,别人可以做到,那他也同样可以做到。

他偏头问旁边醉醺醺的小道士,“意志破虎柱需要多长时间?”

小道士道:“少则一瞬,多则一生。”

赵洞庭微愣,“如何破?”

小道士道:“以意志破虚妄。”

赵洞庭砸吧砸吧嘴,径直起身往屋里走去。

小道士仰卧在地上,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夜空,嘴里喃喃,“皇上怕不是真能开创万世之基业,且达武道之巅峰?”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颖儿让太监将小道士扶下去,又让人收拾好狼藉的院子,没有去赵洞庭的房间,而是去和乐舞、张茹同寝。

她知道赵洞庭突然回屋是想做什么,不想去打扰他。

如此过去数天。

小道士赖在宫里没走。

赵洞庭除去每日里清晨起床修行剑意、剑术外,便是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破虎柱,深居浅出。

此时,在他的下丹田,那如同星云萦绕的三十六颗窍穴上方,有段雾蒙蒙的像是经脉的地方。

这便是虎柱。

破虚妄,大概便是让这雾蒙蒙的地方变得清明。

赵洞庭尝试着用内气去冲虎柱,效果微乎其微,雾蒙蒙的地方不见多少动静,但也看得出来,内气还是有效的。他知道虎柱大概如何破,便不再用内气去试探,而是真如小道士所说,用意志去突破。

意志是说起来容易,却玄之又玄的东西。

用意志如何破?

自然是用意念,用心眼去堪破这段虚妄。

可意念是虚的,雾蒙蒙的东西在体内却是实的。想要用意志突破虎柱,其难度可想而知。

于是,几天下来,赵洞庭都没有取得任何成效。虎柱还是老样子。

这让得他有些嘀咕起来。

这夜,他难得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对门外太监道:“去将白玉蟾宣来。”

就住在离寝宫不远的小道士很快被带过来。

他瞪眼瞧着赵洞庭,“皇上您不会这么快便破虎柱了吧?”

赵洞庭登时有些不爽,“你说的以意志破虎柱的法门是真的吗?怎么朕几日下来都不见任何成效?”

小道士道:“贫道也是在经书上所见,以往确实曾有人以意志破虎柱。”

赵洞庭没好气,“以往?那现在呢?”

小道士抬眼看天,“现在……大概也有吧!”

“滚!”

赵洞庭也赏给小道士这个字,然后直接转身就要回房间。

小道士却没有滚,而是腆着脸道:“皇上,劳逸结合,不如先放松放松?”

他着实爱上赵洞庭烧烤的味道,以至于这几天持着皇宫里的御膳都没觉得有太大的滋味。

大概烤竹鼠是他这辈子最先吃到的美味,是以他念念不忘。

赵洞庭的脚步顿住,然后回头,对着院内的太监喊道:“去将朕的烧烤架拿来。”

他也明白,想要以意志破虎柱看来并不是光靠苦修就能够做到的。这,大概也需要机缘吧?

很快,院内又是飘香四溢。

颖儿、张茹和乐舞在房间内也闻到香味,走出房间来。

不多时,赵洞庭却是在抬头时忽地看到夜空中有数十余盏孔明灯。

他疑惑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有人放孔明灯?”

在这个年代,除去什么重大节日,寻常是很少有人会放孔明灯的。

颖儿轻声道:“皇上,已是端午了。”

赵洞庭微微愕然,然后点头,“原来已经是端午了……”

他的声音有些唏嘘,只是颖儿和白玉蟾他们都听不明白。不知道赵洞庭会什么会突然感慨。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南宋三个多年头了……

三年多,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绝对不算短。他和这个地方,已经结下深深的牵绊。

看着夜空中缓缓升起的孔明灯,赵洞庭的心绪忽然飘远。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回想上辈子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再也不像刚来南宋时那样,常常想起现代社会。

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人会放孔明灯了。这个时间,还才是城市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吧?

颖儿看着赵洞庭怔怔出神许久,轻声问道:“皇上,您在想什么?”

赵洞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不过他的眼神却仍是定格在那些孔明灯上。

乐舞笑嘻嘻,“皇上肯定又是在想我姐姐吧?”

颖儿在旁边听到这话,眼神稍微黯然。

虽然她是在古代教育中长大的,但吃醋这种技能,其实是人与生俱来的本事。

她明白,自己始终无法填补乐婵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乐婵不在,皇上的心便始终缺了一块。

赵洞庭摇头。

这个时候,他还真的没有在想乐婵。只是看着孔明灯,老子里面忽然泛出有灵感。

空军!

虽然现在依仗着火器,南宋军队在地面作战已经有极为强悍的实力,但元军数量庞大,终究还是有不小的压力。

不过要是有空军的话,情况应该就要不同吧?

赵洞庭想到热气球。

孔明灯可不就是热气球的前身么?

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来,对着院内的太监喊道:“立刻去宣军科部许尚书和军工部李尚书来见朕。”

太监露出些微困惑之色,但还是领命,很快向着院外跑去。

赵洞庭又抬头看着天上的孔明灯,嘿嘿笑起来。

然而,笑几声,他的眉头却又忽地凝住。

热气球这玩意儿科技含量不高啊,要是元军学过去怎么办?会不会惹来麻烦?

颖儿、张茹、小道士、乐舞在旁边看着赵洞庭,都是满脸不解,只以为皇上该不会是抽风了?

其中以颖儿最为担心,她真的担心赵洞庭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去。

他再变成只会玩乐的小屁孩的话,南宋怎么办?他还会如现在这般对待自己吗?

以前的赵昰,对她只有姐姐般的依恋,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淡淡的情愫。

不过让她放心的是,赵洞庭很快便恢复过来,笑吟吟道:“来来来,继续吃。”

他管不得那么多了,不管元军会不会将热气球学过去,也得先将眼下的难关度过去再说。若是这场仗打不赢,南宋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什么都是空谈。

不多时,睡眼迷离的许月松和李庆云被带过来。

这个年代的人都睡得极早,颖儿她们这个时候还没睡,那也都是受的赵洞庭影响。

想想,这个年代太阳落下天就彻底黑了,又没电视,又没手机,不睡觉还能干嘛?

寒窗苦读、凿壁偷光,那都是寒苦学子才做的事。如许月松他们这样的朝中大臣显然没那样的雅兴。

到院子里,两人给赵洞庭行过礼,老老实实站着。

赵洞庭指着天上的孔明灯,道:“两位大人可能造出很大的那种孔明灯?能够承重数百斤的那种。”

许月松和李庆云两人有些发懵。

承重数百斤的孔明灯,这无疑有些超乎他们两个的想象。

孔明灯是用纸糊的,而且那么小,怎么能承重数百斤?

赵洞庭看着他们两的表情,道:“可以用布做灯罩嘛,你们回去试试。”

许月松和李庆云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兴许还真的可行,惊讶看了一眼赵洞庭,便领命离开。

他们真的不明白,皇上的脑子里面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冶炼法、轰天雷、掷弹筒,都是他们以前连想都没有敢想过的东西。难道,真是有天神梦中所授?

乐舞在旁边双眼放光地看着孔明灯,满是期盼道:“皇上是想坐孔明灯去玩么?”

赵洞庭道:“玩也可以,不过要真能做出来,先得让元军尝尝滋味再说。”

若是热气球真的造出来,他绝对不会在开战前就让这种大杀器显露出来的。

想想,元军摆开阵势,或者扎好营的时候,上头忽然飞过无数热气球,上面地雷如雨般落下,那场景……简直不敢想。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吴川城外,荒草蔓延。

因为先前张弘范、李恒两人率军攻碙州岛时,就在吴川驻扎过。是以此时的吴川并无驻军。

赵洞庭率军到吴川时,城外是空荡荡的。原本应该颇为繁华的沿海县城,因为战争,而变得荒无人烟。

而整个广南西路境内,除去雷州以及偏西的地区以外,像这样的县城实不在少数。

赵洞庭打算步步为营,从雷州开始发展,因战局未定,是以也还没有派遣官吏到吴川来。

看着吴川城外的荒芜,他恍然有种如末世降临般的感觉。

只不记得,当初元朝覆灭宋朝以后,整个国家还剩下多少人?

好似不过千万吧?

战争是实实在在的绞肉场。

到城内,到处皆是残垣断壁,火烧痕迹。甚至街道上还有散落的尸骨未曾收拾。

赵洞庭走下车辇,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颓败气息,对赵大道:“命令士卒,将城内尸骨埋葬起来。”

虽然吴川已是空城,但他见不得这样尸骨散乱的场景。

赵大当即带着飞龙军士卒开始收拾街道上的尸骨。

赵与珞的两万琼州军还未赶到,赵洞庭神色复杂的率着武鼎堂供奉直接前往府衙。

他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让吴川这样的空城重新恢复生机。

南宋想要光复,显然并不仅仅只是击退元军就能够做到。江山,毁起来容易,要繁盛起来,却极难。

元宋双方在南方的这番决战或许不用多长时日,可他要重新将南宋发展起来,需要的时间绝对是以年为单位。

刚到府衙,便有数匹快马赶到。

是黄龙禁军的士卒,为首是个黄龙禁军中的千夫长。

数骑到府衙外,下马和侍卫通报过后,到府衙内求见赵洞庭。

他们是黄龙禁军中押送粮草的士卒。

此时,南宋的禁军十五万军马都已经就位,赵洞庭安排的铁桶防线已经大致完成了。

他自己亲自坐镇的防线,岳鹏所率的天魁军驻扎于梧州,苏泉荡所率天罡军驻扎岑溪,张红伟所率天机军驻扎高州。东河里所率的天闲军则是驻扎于高州和岑溪之间的信宜。

柳弘屹在一个星期之前便已命令运送粮草的部队开拔,自然要行在赵洞庭他们前面。

他们到吴川后,在吴川留下两万多大军月余的粮食,五百士卒看守,已经又往北行。

这是运粮部队的东路军。

东路军只负责梧州、岑溪、信宜、高州、吴川沿线的六万余兵马的粮食。

还有西路军,则是负责文天祥和张珏麾下所率十一万兵马的粮食,以郁林州郁林为中转站,再分十一路运送向浔江、郁江沿线各城。

看守粮草的千夫长见到赵洞庭后,跪倒在地,向赵洞庭禀报粮草情况,交接粮食。

赵洞庭御笔签下交接令,让这些看守粮草的黄龙禁军赶回雷州,然后便在吴川县内等待着赵与珞的到来。

这日的傍晚时分,赵大他们终于将城内的尸骨收拾妥当。

吴川城内虽然仍旧荒败,但看起来总算不再如之前那般惨凄凄像是人间地狱。

有近三十艘海战船在吴川县外渡口靠岸。

战船上旌旗高挂,有宋字军旗,也有琼字军旗。

是赵与珞的琼州军赶到了。

这两万琼州军分别为琼州勇字军和刚字军。在琼州现在的六万守军中,算是精锐,也是赵与珞亲信。

赵洞庭得到消息,亲率百余骑到渡口迎赵与珞大军入城。

虽然这其中有很大的作戏成份,但无疑还是让得赵与珞颇为感动。

他当然知道赵洞庭是做样子,但有心做样子,也是皇恩不是?

他是臣子,赵洞庭是皇上,便是不做出这副看重他的样子,他也无话可说。

在渡口,赵洞庭牵着赵与珞的手入吴川城。

其后两万琼州军浩浩荡荡下船,场景颇为震撼。

到府衙后,赵与珞请示赵洞庭,“皇上,不知我琼州军负责何处防务?”

之前赵洞庭只是命他率两万琼州军赶来吴川,却并未对他下具体的军事命令。

赵洞庭坐在上首,道:“烦请赵大人率两万琼州军驻扎吴川、化州、茂名、信宜四城,互作连横,各城之间二十里设烽火台,时刻提防元军来犯。”

他没有打算将琼州军安排到太深的地方去,因为,他心中始终还是担心元军会从海路进攻。

吴川、化州、茂名、信宜离海岸并不远,让琼州军驻扎在这,若是真有元军袭雷州,到时候要驰援也来得及。

赵与珞闻言却是有些疑虑道:“信宜不是有天闲军驻扎?”

赵洞庭道:“天闲军朕要时刻带在身边。从岑溪到梧州路途极远,要守元军,天闲军不可能长期驻扎信宜。”

赵与珞这才轻轻点头,“臣领命。”

赵洞庭又道:“还有就是,若是战起时,有元军从海路袭击雷州,还得由大人率军驰援。朕军中火器已经尽皆派发于禁军之中,没有火器可以派给大人你,到时候,只能依仗大人智谋了。”

赵与珞道:“当初皇上还没有发明火器时,臣也照样斩元军的头颅。”

“好!如此朕便放心了。”

赵洞庭大声说好,有些意气风发之色。

如今南宋最为宝贵的,就是如赵与珞这样的忠臣良将了。

就在这夜,赵与珞派两千勇字军连夜开始在吴川到化州城之间的路上搭建烽火台。

翌日,他留下五千勇字军镇守吴川,便率其余军卒随赵洞庭赶往化州城。

吴川到华州城不过七十余公里的路途,大军在路上不做耽搁,只不过是两天的路程。

化州城是化州主府,又名陵水郡,以前是南宋军事郡,有厢军驻扎。不过如今,自然也再见不到厢军踪影。

自从赵洞庭颁布勤王令后,各路厢军还心向大宋的都已经到平南投奔,几乎没有多少散兵游勇了。

化州同样如同空城。

赵与珞又在化州城内留下些粮草,并命麾下勇字军统帅冉安国率三千勇字军镇守化州。

还在吴川和化州之间搭建烽火台的两千勇字军也同样由冉安国统帅,并且统筹勇字军之军事。

赵洞庭和他没有在化州城多呆,休整过后,便又继续北进,前往茂名。

又有两千刚字军在化州与茂名县之间搭建烽火台。

刚字军统帅黄之杰统五千刚字军守茂名。

这个年代的战争受到粮草影响,注定只能依靠城池。大军奔袭数千里袭击后方,是不太现实的。

赵洞庭要打造铁桶防线,更是只能依仗城池布开防线。

在茂名稍作休整后,赵洞庭和赵与珞便在这里分道扬镳。

赵与珞率仅剩的五千刚字军前往信宜接管天闲军的防务,赵洞庭则是前往高州。

信宜不过是小城,实在没有必要让天闲军驻扎。赵洞庭安排东河里率军到那,也只是让他搭建城防而已。

至此,赵与珞所率的两万琼州军便都被安置下来。

别说是赵洞庭,便是神乎其神的秦寒,在这样的大规模战役中,也不可能运筹帷幄。能做的,只是尽量将防线布置好而已。

入广南西路时,赵洞庭只是率着三万余兵马,横冲直撞,想怎么打便怎么打,现在显然不行了。

他更需要从大局出发。

秦寒始终都陪在他的身边,对他安排琼州军驻扎茂名、信宜等城,便没有提出异议。

一路以来,秦寒都显得很是沉默。

赵洞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愿意费心思去猜测。他只要秦寒所说的那个纵横家能够说服大理段智兴就好。

若是大理能够出兵援助,这场大仗胜利的几率无疑会要高些。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等吃喝尽兴,回到房间里,赵洞庭又在油灯下写写画画起来。

他画出热气球的图案,并且着重在下面吊篮的部位加上四个极大的人力风扇。

没办法,热气球是以火加热,加热装置只能控制热气球的高低。而要想用热气球作战的画,总不能让热气球随风飘,到时候,怕是还没到元军的营地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年代又没有别的动力装置,只能依靠人力。

扇叶虽然会加重吊篮的重量,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仔细算算,安排两个人掌控方向,再安排一个人投弹,应该也差不多吧?

赵洞庭心里琢磨着,估计到时候只能找军中消瘦的那些军卒做空军。如赵大、赵虎那样的大汉肯定是不行的,膀大腰圆的太重了。

翌日,赵洞庭早早亲自将热气球详图送去了军科部。

现在雷、琼两州屁大点地方,他也没有再每天都早朝。没什么重大事情的话,都是由陆秀夫主持。

赵洞庭也想明白了,在很多政务的处理上他远不如陆秀夫,倒不如不去凑那热闹。

用人不疑,对陆秀夫等人,他是极为放心的。

许月松和李庆云看到赵洞庭的热气球详图后,也终于对赵洞庭想要做的热气球有个大致概念。吊篮容易做,发热装置也容易做,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只有球囊。因为球囊必须要有极好的密封性,再者还要轻,在这个年代,很难找到那样的布料。

不过,这自然是许月松和李庆云的事。

赵洞庭将图交给他们,又交代几句后,便就又回宫继续修剑。

民间的民夫已经招齐,海康县内的粮草、军备开始运送往梧州、谭家、平南等十余城池。

柳弘屹的黄龙禁军被调拨万余押送,雷州境内仅剩两万多士卒。

又过数天。

热气球的制造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许月松和李庆云仍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布料。不过这天,琼州安抚使赵与珞终于赶到海康,求见赵洞庭。

赵洞庭在寝宫院中接见他,赵与珞道:“皇上,两万琼州军已前往吴川县!”

吴川县在化州境内,是中级县,离海康县并不是很远。

从琼州沿海路到吴川,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赵洞庭心里明白,自己又是到该离开海康的时候了。

前两天从夔州、广南东路也已经有探报传信回来,元军也终于开拔。

大战,已是迫在眉睫。

等赵与珞离开后,赵洞庭也顾不得等许月松、李庆云两人捣鼓出热气球,于当日下午离开海康。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赶往吴川,而是仅仅带着乐无偿等数人,先是前往金龙庙看为小金、李元秀立的庙。现在这座荒岛上的两座庙已经有不错的香火,都是民间百姓听到小金和李元秀的传说之后,主动前来祭拜。

在金龙庙,赵洞庭呆数十分钟,然后又赶往碙州岛。现在,应该叫翔龙县更为合适。

翔龙县已被正式划归于雷州辖内,且有不少百姓已经搬迁到岛上居住。

赵洞庭数人都是普通装扮,除去乐舞丫头的姿色有几分引人注目外,倒也没有其余特别的地方。

到翔龙县原行宫外的义士祠前,赵洞庭站在碑前怔怔良久。

从那时起,南宋军中便已不知道有多少人洒血沙场了吧?

他们为的是什么?

都是为终有一日赵洞庭能够重登临安城头。

有在碑前打扫的残疾老卒注意到出神的赵洞庭,看着他许久,终于上前,缓缓跪倒在地,“殿前司禁军老卒黄三子叩见皇上。”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义士祠前并没有什么人。

如黄三子这样的老卒,都在赵洞庭离开翔龙县时受过他的接见,是以认得出来。

赵洞庭将面前老卒扶起来,道:“在岛上过得可好?”

简简单单的话,却是让得老卒黄三子近乎哽咽,“好,很好……”

皇上没有忘记他们。

赵洞庭又看向烈士碑,道:“等此战事了,若是能胜,离朕带你们前往临安城头的日子便应该不远了。”

虽然说离开翔龙县以后,在广南西路又有不少落得伤残的士卒,但让赵洞庭心中最为牵挂的,还是黄三子这拨人。

他们不仅仅是他们,也还肩负着那些亡魂为完成的夙愿。

黄三子终于忍不住哽咽。

时间仿佛在这刻定格,一皇上,一老卒,还有久经风霜的烈士碑,倍显荒凉。

聚集到烈士碑前的老卒越来越多。

其后,赵洞庭在漫天的火烧云下离开翔龙县,又是数百老卒在渡口目送,久久没有离去。

回到宫中,赵洞庭便宣布翌日启程,前往吴川。

他要现在吴川和赵与珞的两万琼州军汇合,然后赶在元军到达之前,在吴川到高州、高州到岑溪,以及岑溪到梧州的途中布开防线。

从吴川到梧州虽然说起来只有三百多公里路程,但这个年代路途不便,群山环绕间,绕来绕去的,怕是真正的距离得有七八百公里远都不是没有可能。

以这个年代正常的行军速度来看,要行七八百公里的路程,得需要二十多天。

而且这还是马军。

然而琼州军不可能全是马军,再加上步军的话,显然行军速度还得更慢。

再算上要在吴川到梧州的各处要道中安营扎寨的话,更是慢上加慢。

赵洞庭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耽搁。

夔州路也速儿的大军要赶到广西还需要不短时间,但广东伯颜大军,可离广西并不远。

海康县内剩余的霹雳炮、神龙铳还有弹药等,都已率先让柳弘屹送往高州、岑溪和梧州。

镇守雷州的黄龙禁军终究还是没能捞到剩下的,因为看似火器多,但实际分配下去却也仍觉得不够。

这实在让柳弘屹心中是颇有怨念。

不过赵洞庭允诺他以后军工部制造出来的热武器优先配给他们黄龙禁军,倒也让得他怨气消了。

以霹雳炮的数量来看,天魁、天罡、天机、天闲四军的配置尚且还不如在文天祥和张珏指挥的天猛、天贵等军多。但神龙铳却是天魁、天罡、天机、天闲四军却又是各自增派一千五百支,比其余军队要多近一千支。

轰天雷更多,除去天猛等十一军各配发五千枚外,其余的全部都运送到了梧州、岑溪等城。

这可不是小数目,而是足足的近九万枚地雷。

掷弹筒和炮弹,则是都留在海康县内。这是重宝,赵洞庭不敢随意让飞龙军卒以外的军队使用。

热武器终究还是超越这个年代的科技产物,流传出去的话,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谁都难以预料。

这也是为什么赵洞庭甚至都不给两万琼州军配备热武器的原因。

他们并非禁军,而是厢军。

夜里,赵洞庭刚刚练习过房中术,乐舞和张茹离开,颖儿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脸色微红,看着赵洞庭,道:“明日皇上就要离开?”

赵洞庭听到她这话,再看她的脸色,自然能够明白颖儿的意思。

以颖儿的性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为不易了。

赵洞庭并不打算带她们去吴川,颖儿在这个时候突然明知故问,意思还用说么?

这回赵洞庭离开,她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再见到赵洞庭呢!

看着颖儿渐渐将脑袋低下去,赵洞庭轻声道:“你今夜就在朕的房间里安寝吧!”

已经正式封颖儿为妃,再让她在乐舞的房间睡下去,显然也不是个事。

颖儿怕打扰他修剑,不过来打扰,但赵洞庭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了。

不管如何,颖儿这辈子都只会是他的女人,不是么?

谁还听说过宫中娘娘改嫁的?

除非是被灭国还差不多。

“嗯……”

颖儿俏脸通红,轻轻的应了声。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翌日,赵洞庭率着飞龙军和武鼎堂供奉到高州城外时,率军驻扎高州的独眼神箭张红伟已带着麾下偏将在城门口等候。

要说现在南宋将领中最为感激赵洞庭的是岳鹏,那紧随其后的,应该就是张红伟了。

张红伟在军中并不如岳鹏和苏泉荡那般出名,军功也远远没有那么显赫,能成为天机军的都指挥使,都是因为赵洞庭的器重。当初在碙州他以箭矢救下赵洞庭,也只是被封为侍卫亲军龙卫左厢军统帅。

虽然说救圣驾已经是难得的大功,但这样的功劳在军中显然并不足以人尽皆知。

岳鹏闯到现在,杀敌多少?立功多少?

原本张红伟只是岳鹏麾下偏将,连侍卫亲军中的前五把手都算不得,随军打仗,功劳自然要小得多。

但是,赵洞庭建立天罡十五军时,仍是将张红伟提拔为天机军都指挥使。

这点,连文天祥当时都提出过疑虑,认为张红伟无论是资历,还是军功,亦是声望,都不足以为都指挥使。

赵洞庭是这么说的,“张红伟虽军功不足,但他心中的大义,军中罕有人及。”

是的,他看中的不是张红伟的箭术,更遑论军事才能,而是张红伟对大宋的忠心。

赵洞庭至今仍然记得碙州之战时,张红伟在大军之中的表现。他身处雷州军中,只是区区小卒,但却并未随波逐流。可以说,当初雷州军军心涣散,倒戈者众多,其中张红伟有很大的功劳。

是他的大义和举动,感染到其他士卒。

他是有主见的人。

军事才能可以学,但这种忠心和心中对大义的坚守,是难能可贵的,特别是在这个年代。

原南宋将领无数,可当元军犯境时,有多少人望风而降?

在赵洞庭看来,与其启用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将领,倒不如将类似于张红伟这样的人培养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新建的十五军都指挥使都非老将的原因,南宋剩余的忠义老将不多了,那些得过且过的,赵洞庭又看不上。

高州城外,见到赵洞庭车辇到,张红伟率着偏将和士卒们跪倒在地叩迎。

赵洞庭走出车辇,让他们起身,眼神扫过眼前的士卒还有高州城头。

在高耸的城墙上,旌旗飘扬,有许多持枪而立的士卒。

这些士卒的精气神大概比不得岳鹏的天魁军,但也已经让得赵洞庭颇为满意。

他们都是昂首挺胸,这足以说明,他们是有战意的。如果张红伟是草包,麾下将士不可能有这样的精神。

将领影响士卒,而要看将领如何,看他麾下的军卒就足以。

若是麾下军卒懒散,那大概军中将领也就那样。

赵洞庭轻轻笑着,道:“天机军不错。”

张红伟微有激动之色,道:“都是皇上所定的军纪严明。”

这句话虽有拍马屁之嫌,但赵洞庭也看得出来,张红伟这句话是由心而发。

当初张红伟升任天机军都指挥使,可以说是空降,只是从侍卫亲军中带走几个亲信而已。麾下天机军更是由原阿里海牙的降卒组成。在短短时间内,降卒能够有这样的神气,不可能和军纪没有关系。

而南宋的军纪,全部都是由赵洞庭定下的。

他定下的军纪仿照现代军队,没有动不动就斩首的条例,但关禁闭什么,也算是恩威并施了。

这些降卒本来就是宋军,先是降元,现在又降宋。本来心有惶惶,甚至还有人趁机为乱,但那些为首者被斩首后,他们便也安分下来。其后再见到自己在军中并未受到什么歧视,没有光做那些脏乱苦的活,而是和其余禁军有相同的待遇,自是更为安分下来。

这年头跟着军队打仗,只是为混口饭吃而已,在宋军中的待遇比在元军还好,为什么不跟着宋军干?

虽然现在宋朝处于绝对的劣势,可这些降卒,当初领教过宋军的厉害,对大宋,也抱有不小希望了。

赵洞庭轻轻点头,眼神带着笑意在张红伟麾下诸位偏将面上扫过,大步入城。

这些偏将也都是降将,其中便有原来阿里海牙麾下的那个万夫长,见赵洞庭眼神,都是若有所思。

皇上这是在鼓励我们?还是在警告我们?

无疑,刚刚赵洞庭微带着笑意的眼神很是有些深邃,让他们琢磨不透其中意味。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赵洞庭是皇上。若是他是寻常人,谁会理他什么眼神?

随着赵洞庭入城的途中,众偏将显得更为恭敬几分。

而其后军容齐整的飞龙军,也让得他们心中微凛。

个个都是墨甲银枪,腰间还垂着匕首和神龙铳,神情傲然,这样的精卒,他们在元军中都没有见过。

可以说,赵洞庭特意打造的这支特种兵,完全超乎这些偏将对军队的认知。

如飞龙军这样的军队,是超出这个时代的产物。

虽然赵洞庭什么也没说,但光是飞龙军,也足以微微震慑这些偏将了。

而其后到高州府衙内,众将坐定,赵洞庭更是当众宣布留下赵虎率领两百飞龙士卒和两百挺掷弹筒协助守城。

这让得张红伟大喜。

他当然知道掷弹筒的威力,有两百挺掷弹筒,便是三五万元军来攻高州,他也不怕。

偏将们也是满脸喜色,但心中到底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这日夜里,赵洞庭睡在府衙内,却是给赵大下了道密令。

其后,以十人为组的十支飞龙军小队悄然离开府衙,往高州内军营摸去。

这夜,张红伟麾下的十个千夫长偏将都没能够睡得安稳。

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悄无声息闯进来,用匕首比着他们的脑袋,他们怎么能够睡得安稳?

而众飞龙军士卒得手以后,便亮出自己的令牌,“皇上让诸位将军小心元军刺客。”

说完这句,也不管这些偏将们什么脸色,施施然离去。

偏将们傻眼了。

皇上这是让我们小心元军刺客呢?还是说您随时能取我们的性命啊?

飞龙军卒的手段,也让得他们深深忌惮起来。

这个年代,可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向飞龙军卒这样做出“斩首行动”。

翌日。

赵洞庭宣张红伟和众偏将到府衙正殿饮宴,众偏将的脸色都是怪怪的。

赵洞庭脸上带着笑容,从他们面上扫过,道:“诸位将军安寝之时,可勿要松懈防范啊……”

张红伟摸不着头脑,那些偏将却是脸都红了。

皇上这脸可真是打得啪啪直响啊!

想他们个个都是军中大将,却被飞龙军小队摸到床边上都没有发觉,这脸往哪里搁去?

而赵洞庭,说完这句话,就埋头吃饭,没有再说话。

他能够帮张红伟做的,也就这些了。想必这些降将受到这样的敲打以后,纵是心里真抱着再次降元的心思,也应该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吧?

在碙州岛险些吃下大亏后,赵洞庭对这些降将降卒实在不能放心。

纵是现在招降这些人,都有专门的人进行心理疏导、“政治觉悟”疏导,但人心终究难测啊!

等到众将个怀心思的离开大殿,张红伟实在忍不住,问道:“皇上,您那句话……”

赵洞庭笑吟吟道:“呵呵,朕只是昨夜让飞龙军士卒们去看看诸位将军有没有睡好而已。”

张红伟懵了。

他又不傻,当然能听得出来赵洞庭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让士卒去看将军睡好没有?

他这个主将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很显然,皇上是让人敲打那些偏将去了啊!

回过神后,张红伟苦着脸道:“皇上,十个偏将中,有两个是末将的亲信……”

“呃……”

赵洞庭愣住,“这个,应该无妨吧?”

他刚来高州,其实也就知道张红伟是都指挥使而已,对张红伟下面的偏将所任,却是压根就不清楚。

也不知道,张红伟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偏将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张红伟道:“末将等下去与他们说说便是。”

赵洞庭点点头,其后不多时,便就又带着飞龙军和武鼎堂众供奉离开高州,往信宜而去。

在路上,乐无偿由衷地感慨,“皇上昨夜敲山震虎一招,端是极妙。”

他两眼睛圆鼓鼓地打量着赵洞庭,真不明白,皇上小小年纪,心里怎么就这么多鬼心思。

乐无偿设身处地的想,若是自己,大概也想不出这样敲打偏将们的办法吧?

始终在旁边低头看书的秦寒,这时也抬头看了眼赵洞庭。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这日傍晚,一行人便到信宜。

信宜和茂名都是高州境内的县城,离着主府高州城并不远,只有不到百里路程,呈三角分布。

赵与珞率着五千刚字军已经率先赶到信宜,赵洞庭到时,他和东河里等人都在城外恭迎。

赵洞庭为什么特意将天闲军安置在信宜,做机动之用,自然是有安排的。

军中火器,他也大幅度偏颇于天闲军。

这是因为现在南宋十五军中,严格来说,只有天闲军、天雄军和天勇军是他的嫡系部队。

而天雄军和天勇军前身是文天祥的兴国军,现在仍是由他统帅,赵洞庭也就只有天闲军可用。

天闲军的前身是神丐军,论忠臣度,自然要高出那些降卒不少。在赵洞庭心里,也比其余投诚、勤王的军马要亲近不少。

原本他最重用的是侍卫亲军和殿前司禁卫军,可惜,广西之战,两支军马却是近乎全灭了。

现在的天魁军和天罡军中虽有侍卫亲军和殿前司的老卒,但更多的,是从各军中安排过来的人,有投诚的匪寇,有民间的义军,亦有厢军和降卒。成份太杂,赵洞庭不敢将他们随便带在身边,因为这支机动部队势必要掌控着极多的火器。

到信宜城内,赵洞庭当即命令赵大率两百飞龙士卒携带两百掷弹筒赶往岑溪。

元军现在还在向广西开进,到底作何部署还无从得知,他只能将军队铺开。让诸军能够互相援助。

赵大离开时,他嘱咐赵大,让赵大协助守岑溪和梧州,见机行事。

也就是说,元军若是攻梧州,那他就带两百士卒和掷弹筒去帮助守梧州,元军攻岑溪,那就守岑溪。如果元军并分多路进攻的话,那他就自己看着办。

不过按着赵洞庭的估计,元军应该不会分太多路数进攻的。

他们本来就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分多路进攻攻城,那不是傻么?

要知道,攻城可要比守城难得多,需要起码多投入数倍的军力。

如果元军分多路攻城的话,那便等于是将他们本身的兵力优势给消弭了。

纵然有五十万大军,齐攻有万人驻扎的十多座城池,能攻得下几座?

而赵大离开以后,赵洞庭就带着剩余的飞龙士卒和武鼎堂供奉在信宜安顿了下来。

除去柳弘屹的粮草应该还未运到偏远的武黎、太平镇等城以外,宋朝现在可以说已经是万事俱备了。

夜里,赵洞庭宣来秦寒还有东河里、赵与珞在房间内议事。

屋中桌面上摊开的是广西、广南两地的地图。

不过这个年代的地图自然不会太过详细,只是标明大致山河走向和城池所在而已。

地图上,有宋军驻扎的城池都已经被赵洞庭用圆圈标记。

从图上看,铁桶防线已成。

虎将张珏亲自坐镇宣化,统筹永定、宣化、武黎、太平镇、冻州五城防守事宜。

文天祥坐镇平南,统筹镡津、平南、浔州、石门、郁林、宁浦六城之军事。

赵洞庭自己暂且坐镇信宜,统梧州、岑溪、高州等城军事。

从压力上来说,现在无疑还是赵洞庭这边最大。

他仅仅六万军马,可要面对的,却可能是伯颜的二十多万大军。

赵洞庭用手指点点地图,道:“三位可觉得朕的布置还有什么疏漏?”

东河里道:“皇上布置长达近两千里的防线,以城相连,遥相呼应,臣不觉得有什么疏漏。”

赵与珞才是刚来,看着地图沉思,没有说话。

秦寒沉吟两声,则是道:“若也速儿和伯颜两军汇合,哪座城池能挡其锋芒?皇上此番布置看似没有疏漏,可若是被元军撕开裂口,整个防线,就也就破了。特别是如果元军选择岑溪、浔州、宣化作为突破之地的话,届时城破,我军可是有首尾不能相顾之忧。阵如长蛇,被抓七寸的话,也就灵活不起来了。”

他说的岑溪、浔州、宣化,正是三道防线中的三个居于中间的城池。

东河里听到秦寒这话,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

赵洞庭听得出来,秦寒还是不赞同他的这种兵力布置。他虽然没反对,但心里恐怕还是固执己见。

赵洞庭自己是下定主意便很难被别人劝动的人,秦寒是鬼才,傲气斐然,自然也同样如此。

谁不觉得自己的法子才是最稳妥的?

赵洞庭眼中微微闪过精芒,道:“以元军现在的军力部署,伯颜不可能假道去宣化,他的粮草不能供应这么远,而且有被我军切断粮草的危险。也速儿倒是可能从夔州前往荆湖北路或是荆湖南路和广西南路接壤的地方,然后和伯颜呼应,他在这两地,元朝对他的粮草供给更为方便。”

秦寒道:“那如果他们不合并一处,而是尽全力各攻宣化、岑溪呢?”

赵洞庭撇撇嘴,“朕在各军之中派发那么多的火器,他们能够轻易攻得下么?”

他此时有着如秦寒那样自信的神采,“只要能够坚守住两三日,朕在其余城池中的援军便可赶到。届时,不过是和元军决死而已。元军兴师动众,不管战局如何发展,我军和他们决死,在所难免。”

秦寒不再说话,看向赵洞庭的眼神中微有诧异。

他大概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两年不到时间未见,赵洞庭就已经能在军事上说得头头是道。

他刚刚故意不将元军粮草的供给问题说出来,就是还抱着想让赵洞庭再改主意的心思,却没曾想,赵洞庭却是能够发现其中的关键,而且还反驳得如此顺速。要知道,即便是老将东河里,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其中关键。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不是赵洞庭多厉害,而是他这些天来始终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让他带军去打仗,他或许不行,但大局观,他还是有的。

也可以说,赵洞庭有纸上谈兵的能力。

在秦汉沉默的时候,赵洞庭又道:“朕担心的,只是伯颜和也速儿汇聚在我和文军机令防线的交接处,到时候他们数十万大军齐攻梧州、镡津,亦或是岑溪,我军想要驰援,时间上都未必来得及。”

梧州城外虽然山脉横亘,又有大川,但区区梧州,在如今这样的战圈内,却是算不得什么了。

不论是伯颜,还是也速儿,都完全可以绕过梧州。而镡津、岑溪,可没有梧州那样的天险可守。

梧州这个角,是赵洞庭防御圈中最坚固的角,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最脆弱的角。

这个点出问题的话,其余城池的援军真的很难救。

秦寒眼中闪过异样光芒,道:“那皇上亲率天闲军,就是为了防范梧州、镡津和岑溪被破吧?”

赵洞庭点点头,长舒口气道:“先看元军到底作何部署,然后我军再酌情调动吧!”

说到底,眼下说什么都只是推测。战争,可不会顺着他们的推测来走。

其后,三人又在房间内商议多时,但便是秦寒,也拿捏不准元军到底会如何进攻。

双方数十万大军开战,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够完全预料到战况的了,哪怕是鬼才也不行。

当初和阿里海牙作战时,秦寒能够运筹帷幄,那是因为地盘小,且宋军是攻,占据主动,他只要想元军会作何应对就可以。但现在,是元军进攻,宋军防守,元军不出招,他也想不出来元军会怎么打。

这便向是两个下棋,才刚刚开局,对方还未落子,谁能料定对方会先怎么走呢?

时间又过去数天。

逐渐有越来越多的情报送往信宜。

也速儿挥军二十二万,已到夔州境内思州的安夷县,离着荆湖北路不远。

伯颜大军二十万压到肇庆府,和广南西路仅仅隔着德庆府,离宋军防线已不过两百公里。

不过,伯颜却是在肇庆府大军驻扎,不再前进。

赵洞庭意识到,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伯颜,似乎真有等待也速儿汇军的势头。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远在宣化的张珏飞鸽传信信宜,请示赵洞庭是否率军往东,收缩防线。

赵洞庭只是让他再等等,明确元军动向再说。

又过六天,伯颜大军从肇庆府压到德庆府主府端溪,这里距离梧州、岑溪都已是不远。

也速儿大军也已到荆湖北路地境,似有直接挥军到广南西路静江府的打算。

静江府依山而立,城墙高耸,着实是个可攻可守的军事重城。

张珏调动冻州、太平寨的天贵、天富两军往宣化聚集,收缩防线,欲往文天祥防线靠拢。

而就在双方紧锣密鼓行军之时,伯颜终是率先向宋军发起攻势。

元将阿剌罕率五万军卒从端溪赶往最接近梧州城的封川府,兵压梧州,距离梧州不到百里。

元将孔元率兵两万,在端溪城外横渡郁水,直奔岑溪。

双方的探目来来往往,在荒野中川流不息,到现在,自然都已是对对方的动静了于指掌。

宋军知道元军的动向,元军亦是知道宋军的防御布置。

说到底,还是得在战场上见真章。

赵洞庭和秦寒等人在信宜研究局势,都很清楚,阿剌罕的五万军卒大概没有胆气进攻梧州,突然进军封川府,只是为牵制梧州府的天魁军而已。天魁军不过万人,岳鹏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驰援岑溪。

而岑溪有天罡军驻扎,这点元军应该知晓。孔元做先锋,大概也只是探宋军虚实而已。

就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赵洞庭信鸽传令苏泉荡,让他务必击退孔元,打好这第一仗。

双方大摆阵势,这第一仗的胜负,对士气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将近十天过去,孔元两万大军到岑溪县外二十余里处山丘上安营扎寨。但是,却并未向岑溪发起进攻。

也速儿大军接近静江府。

张珏麾下五万大军齐聚,放弃原本驻扎的城池,到宁浦,和天满军汇合。六万大军驻扎宁浦。

赵洞庭夜里和秦寒、东河里、赵与珞继续探讨局势,忽然发觉有些不妙。

阿剌罕五万元军牵制岳鹏,似乎是想给兵发岑溪的孔元制造机会,但是孔元却按兵不动,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房间里,赵洞庭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岑溪,问道:“孔元按兵不动,到底想作何打算?”

因为也速儿这个时候还未到静江,伯颜的每个举动,便都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也速儿不到,不正式摆开架势,实在让人无法预料元军到底打算如何突破赵洞庭的防线。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大军接近静江府,便绝不可能再从广南西路的西边迂回进攻了。他的后勤补给线无法延续这么远,而且,他也不可能这样浪费时间来故布疑阵。

秦寒、东河里、赵与珞都是低头看着地图沉思着。

过数分钟,秦寒忽然道:“要是元军先围后攻,我军怕是就麻烦了。”

赵洞庭的眼眸猛然凝缩起来。

秦寒这句话如同针似的直直插在他的心里。

他脑海中极速盘算着双方的兵力配比,是啊,如果孔元并不是欲取岑溪,而是牵制岑溪呢?

只待伯颜将岑溪往南的宋军全部牵制住,也速儿再分兵牵制张珏和文天祥,梧州岂不是危矣?

宋军要守城容易,可要出城突破元军防线,驰援其余城池,可就有些难了。

秦寒这时候看向他,道:“皇上,看样子我们只能将天机、天闲的军马全部调往岑溪了。然后再看元军如何应对,如果他们继续向岑溪城外增兵的话,那肯定就是欲要切断我军七寸,大举进攻梧州!”

不得不说,元军如果真的是打算先牵制其余城池,然后主攻梧州的话,确实正好击中赵洞庭铁桶防线的短板。秦寒的这个提议极为中肯,赶在元军彻底牵制住岑溪以南的各城之前合军岑溪,到时候兴许还能突破元军,赶往梧州。

然而,赵洞庭沉吟过后,却是道:“纵是赶往岑溪,又能如何?”

元军终究是兵力太盛,即便他将全部兵力都调去梧州城,也未必能守得住。

即便守住,又得有多少损失?

那样的损失,是现在的南宋根本难以承受的。

秦寒叹息道:“选择和元军正面开战本来就是个错误。”

他到现在,都还不任何赵洞庭的对战方阵。以眼下局势来看,宋军完全应该避开元军锋芒才是。

赵洞庭摇摇头,“不,朕说过,朕不会再做老鼠皇帝。”

“两万元军就想牵制住岑溪,引我军北上么?”

他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让张红伟率军往岑溪。同时,命苏泉荡歼灭孔元的两万元军!”

东河里三人听到这道命令都是懵了。

赵与珞道:“皇上,天罡军不过万人,让他们主动进攻孔元两万元军?”

元军骁勇是众所周知的,除去赵洞庭碙州、广西之战以少胜多外,还几乎没有宋军完成过这样的壮举。

在赵与珞心里,若是有三万宋军,兴许可以歼灭两万元军。但一万宋军,却有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而秦寒则是沉吟着,道:“或许可行。”

他可是见识过赵洞庭的火器。

赵洞庭不再犹豫,看向东河里,道:“东河大人,去传令吧!”

“臣领旨。”

东河里拱手,匆匆离开房间。

秦寒道:“皇上这又是打算用广西之战的老法子?”

赵洞庭坐回到椅子上,“元军兵锋太盛,只能慢慢消磨他们的兵力了。真要让他们把架势完全摆开,双方决战的话,你觉得我军能够有多少胜算?”

秦寒道:“接近于没有。”

“嗯。”

赵洞庭点点头,“所以咱们不能给他们决战的机会。”

秦寒深深看着赵洞庭,“皇上现在越来越像是个大将之才了。”

赵洞庭不再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大将之才他绝对算不上。因为要是让他去排兵布阵,他只能抓瞎,但是这个短板,他却也不愿意告诉秦寒。他现在对秦寒和蜀中都有着极深的防备,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在秦寒面露暴露太多的东西。

将秘密深藏起来的人,往往才能活得更长。势力亦是如此。

……

从信宜到岑溪,不过百多公里的距离。仅仅是在两个小时后,信鸽便到苏泉荡军中。

负责接收命令的军卒见到信鸽腿上以黄色小布条绑着的信件,不敢怠慢,连忙求见苏泉荡。

以黄色小布条绑的信,那是皇上谕令。

苏泉荡在睡梦中被侍卫叫醒,拿过信后,在油灯下看信。

信只是上小纸条,而上面写的,都是如拾伍、贰陆肆、叁拾柒这样的数字。

苏泉荡将信摊开在桌上,走到床边,从他的床铺底下箱子里拿出本约莫数十页的线装本书籍来。

这本书只是以牛皮作为封面,封面上什么字都没有写。

这自然是出自赵洞庭的手笔。

暗令。

飞龙军中传信便是用的这样的暗令,而现在,已经普及到岳鹏、苏泉荡、文天祥、张珏等数人。

至于其余将领,还没有到让赵洞庭完全信任的地步。是以,赵洞庭也并未给他们派发这本暗令书。

苏泉荡打开书,第一页。

书上面的字很齐整,十行十列,都是单独的汉字。

第十行第五个字,攻。

这个字应对的便是暗令中“拾伍”这个数。

再到第二页,第六行,是个孔字。

……

这样的暗令,便是被元军截取,也没有泄露军机的危险。

苏泉荡找到一个字,便在纸上写下一个字。不过数分钟,他的纸上便已写下一条完整的命令。

攻孔元,尽力歼灭。

苏泉荡看着这七个字,神色逐渐凝重。

足足看了有数分钟之久,他才忽对房间外的侍卫喊道:“令,让诸位将军到正殿议事。”

“得令!”

门外的侍卫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脚步声很快远去。

苏泉荡眼神又重新移回到纸上,嘴里喃喃,“全歼孔元两万元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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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谁都想不到,元军大军压境,最后主动发起进攻的,竟然会是宋军。

苏泉荡穿戴整齐后赶往岑溪府衙正殿中不多时,天罡军中的副都指挥使刘再远、都虞候苗成,还有诸位千夫长正副偏将便也都赶到正殿。率着两百飞龙军卒来岑溪驰援的赵大也同样在列。

刘再远、苗成两人,原本都是厢军中的统帅,四十岁许年纪。在现在的天罡军中,拥有不小威望。

“指挥使。”

众将到正殿中后,给苏泉荡拱手行过礼,都在书案后坐下。

刘再远拱手问道:“不知都指挥使深夜宣我等来有何事吩咐?”

将军们也是人,这个时候他们着实已经睡下了。

苏泉荡眼神在诸位将军面上扫过,向着南方拱手,“皇上有令,命我等出城歼灭孔元。”

“出城歼灭孔元?”

众将都是惊讶,登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有些不解起来。

他们这些人里,有些以前是厢军统帅,有些是义军领袖,还有土匪头子。

刘再远疑惑道:“指挥使,我军不过万人,出城攻打孔元,能取胜?”

这也怪不得他没有底气。

他们这些人以前都只能算是散兵游勇,和元军交战时,实在是很少有占到便宜的时候。

民间组织起来的军队,和正规军到底还是有差距的。

虽然他们现在都被武装起来,军中神龙铳足足配备有三千五百支之多,霹雳炮也有四百,可这仍然没法抵消他们心中对元军的忌惮。这就好比是元军面对宋军时有极强的自信似的,都已经养成习惯,短时间内很难改得过来。

原本侍卫亲军和殿前司禁军在接连取得胜利后,倒是不畏惧元军了,可惜,却是连建制都打没了。

苏泉荡淡淡道:“本将和皇上初来广西时,不过三万余军马,却灭掉了阿里海牙二十余万元军。”

众将心里微凛。

他们当然都知道这件事。

大宋在广西大捷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若非如此,他们也未必会跋山涉水地赶到广西来。

刘再远稍作沉默,拱手道:“愿听指挥使吩咐。”

众将跟着拱手。

虽然心中对元军仍有忌惮,但苏泉荡刚刚这句话,着实提高不少他们的信心。

当初皇上仅率三万多兵卒,和文军机令的两万多兴国军便打败兵多将广的元朝常胜将军阿里海牙,现在他们虽然只有万人,但要打败孔元两万元军,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现在也不是原来的乌合之众,而是真正的大宋禁军了啊!

众将终于是稍稍将自己的身份给摆正了。

苏泉荡见状,点点头,走到正殿中央摆放的沙盘前,“诸位请过来看。”

众将连忙围拢到沙盘旁。

有侍卫在旁边掌灯。

灯光下,沙盘上以泥土将岑溪县周围的地势情况全部呈现出来。

岑溪县外往东二十余里,连绵的数座山峰之中有个矮丘,上面扎着五根黑色小旗,便是孔元驻军所在。

而从岑溪到那矮丘,总共有两条路可走。其中一条是官道,还有一条,是沿着山脉的小道。

苏泉荡手指向那个矮丘,道:“根据斥候已经探得的消息,孔元两万元军在梧桐岭以梅花形驻扎。中军还有东南西北四军大概都是四千兵卒左右,牢牢占据着梧桐岭。他们占据着地利优势,居高临下,以我军兵力,要想强行发起攻击,怕是艰难。诸位将军以为此战,该如何打才能取胜?”

刘再远等人都是沉思。

而后,苗成说道:“分而击之不如以点取胜,我军集中兵力呈尖刀阵直插他们中军,取孔元狗命?”

“来得及么?”

刘再远却道:“如果我军攻势受阻,不能势如破竹直插他们中军,只怕反有被他们围歼之凶险。”

苗成道:“皇上派给军中的神龙铳威力那般强大,应该能够大破元军吧?”

只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太多的底气。

神龙铳是强,但也不是无敌的。元军孤高临下,箭矢的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这时,赵大突然说话,“不如我率飞龙士卒直接去将他们的大帐轰个稀巴烂得了。”

他带着两百挺掷弹筒,这时候可是意气风发得很。

诸将只当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两百飞龙军去轰元军大帐,便是在场的原本那些做土匪头头的将领,也没这么嚣张啊!

苏泉荡眼中却是微亮。

他低头细细看过梧桐岭周围的地形,道:“本将有法子了,诸将听令!”

“在!”

众将拱手。

苏泉荡道:“梧桐岭东、南两面皆有山坡,距离梧桐岭不过数百米远。赵将军遣两支飞龙军,各五十人,携带掷弹筒从小道前往山坡,占据高处,待命炮轰元军东、南两部营地。剩余一百飞龙军随主力出发,从官道进攻元军西面营地!”

赵大咧开大嘴,“得令!”

苏泉荡眼神又扫过众将,“潘将军、许将军、李将军、何将军听令!”

“末将在!”

“你们四人各领精兵一千以及火铳军五百,潘将军、许将军一路,埋伏于梧桐岭东面西雏山山脚,李将军、何将军一路,埋伏于梧桐岭南面峰后山山脚。待得飞龙军炮轰元军营地,元军冲出营帐到山脚下欲取飞龙军时,你们从中杀出,务必尽歼元军!”

“得令!”

“王将军、关将军、童将军、霍将军听令!”

“末将在!”

“你们各率精兵一千,随本指挥使还有刘副都指挥使从官道直冲元军西面营地和中军!”

“得令!”

苏泉荡最后才看向都虞候苗成,“都虞候,你和其余两位将军守城。”

苗成点头,对守城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疑惑道:“指挥使,你们四千兵马,能破元军西面大营吗?且我军并没有兵马牵制元军北方营地,届时战起,元军西、北还有中军可是足足有万余兵马,若是大举冲锋下山,你们岂不是凶险?”

其余诸将听到这话,也是颇有疑虑。

苏泉荡兵分三路,虽然有掷弹筒这样的大杀器,但是哪路的兵力都不占上风。

东、南两面都还好,有五百火铳兵,还有五十掷弹筒,再有两千精卒,要打败在营地内的四千元军倒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从西面官道直取元军西大营的四千宋军压力就要大得多了。

纵是将剩下的两千五百火铳兵全部派出去,也未必挡得住元军上万人啊!

要知道,元军西、北两个营地可是正成倚角之势。

苏泉荡却是忽然轻笑起来,道:“都虞候莫要忘记,我军可还有四百架霹雳炮呢!”

苗成愣住。

他突然觉得,好似四千对一万多,也真的有胜利的希望。

一百掷弹筒加上四百霹雳炮,要是齐齐发射,那场面,他简直不敢想。

而苏泉荡又道:“再者,若是东面先有炮响,元军北营中的军卒还能够坐得住么?”

众将不再说话,眼中都是露出希望之色。

“好了。”

苏泉荡双手重重拍在沙盘边沿上,道:“诸位将军这便下去安排吧!率军城外集结,两个时辰后出发!”

众将领命,便都离开府衙。

苏泉荡看着沙盘,又是喃喃自语,“若是能歼灭孔元,皇上该不会怪罪我没有节约炮弹吧?”

说完,他自己却是笑起来。

炮弹,不本就是用来打敌军的么?什么时候打不是打?

岑溪县内各军营很快热闹起来,士卒们在熟睡中听到鼓响,纷纷穿盔带甲跑出营帐。

然后很快便有将领率着士卒到城外集结待命。

还不到两个时辰,岑溪县外已是有火把如漫天星火般,将城外照得透亮。

苏泉荡到城外,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刘再远和赵大两人,率领麾下军卒率先出发。

他们有火铳兵两千五,精卒一千五,还有飞龙军一百。

火把形成长蛇,并没有做任何遮掩,声势浩荡地沿着城外官道直往梧桐岭而去。

有潜伏在岑溪城外的元军斥候见到这幕,慌忙趁夜回去禀报。

而数十分钟后,从城内,却是又有一支宋军出城。

只是这支宋军并没有点火把,在漆黑的夜色中,根本就瞧不见。

他们出城后,便沿小道摸黑向峰后山、西雏山急行军,速度要比苏泉荡他们的军队快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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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溪城外矮丘梧桐岭。

梧桐岭其实算不得是山,只是拱起来的山丘而已,在山丘周围,是十余米的空旷平野。

无疑,梧桐岭是岑溪县附近最好驻军的地方,易守难攻。

只不多时,在梧桐岭中军坐镇的孔元便收到消息。

“宋军竟敢出城?”

他被侍卫叫醒,得知斥候的消息后,登时便惊讶不已。

这自然出乎他的意料。

从兵力上来说,宋军完全没理由主动进攻才是,而且还这般大张旗鼓。在孔元看来,这无疑很不对劲。

“莫非是宋军援军就已赶到岑溪?不可能这般快吧?”

孔元带着疑惑,披上衣服便走出营帐,问外边的斥候道:“宋军有多少兵马?”

刚刚从岑溪县外赶回的斥候答道:“回禀将军,应该不过五千之数。”

孔元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不到五千就敢来犯我军营帐,宋军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精兵两万驻扎梧桐岭,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宋军像是来送死的。

区区不到五千人,怎么可能攻得下占有地利的元军大营?

莫非是探我军虚实?

孔元向来谨慎,心中闪过数个念头之后,对旁边亲卫道:“令各位将军前来帐中议事!”

很快,便有许多元军将领匆匆赶到孔元的帅帐中来。

孔元坐在上首,直接道:“宋军近五千兵卒出城,沿官道直奔我军大营而来,这件事诸位怎么看?”

“宋军来找死么?”

登时有将领轻笑出声来,“区区不足五千兵卒就敢来犯我军大营。”

说罢,这将领便拱手道:“将军,末将请命率军前去阻挡宋军!”

然而,立时又有其余的将领说话,“我军有梧桐岭地势可守,何必费力气去攻宋军?”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孔元,道:“将军,不如我军据山而守,等到宋军冲到山上,西、北两营中的大军趁乱迂回到宋军后方,岂不是能将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军尽数歼灭?”

“本将担心的是这件事并非如此简单啊……”

孔元却是摇头,缓缓道:“若是在座诸位是宋军守将,会以如此微薄的兵力大战旗鼓来犯我军营地么?”

大多数将领都是嗤笑着摇头。

有将领道:“若我是宋军守将,定然死守城内,绝不会主动出城。”

然后立刻有人接口,“莫非宋军还有其余什么谋划?”

可又有将军道:“宋军总共才一万军卒,还能有兵力做其他部署?”

“好了。”

孔元摆摆手,“且不管宋军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吧,时间紧迫,眼下他们应该已经接近梧桐岭了。诸位且先回去整军备战,防范宋军有兵马从其余地方袭营。他们趁夜来袭,官道上的兵马不做任何遮掩,大概是想吸引我军注意力。诸位谨记,不管宋军还有人马从哪个方向袭营,都不可轻易出营追击。咱们只要将他们挡在营外即可,等到他们的部署全部暴露出来,诸位再酌情迂回,力求将宋军全部歼灭。”

“是!”

帐内众多元将轰然应诺,然后匆匆离去。

不过他们心里也没有太将这事放在心上,宋军就算是全部出城,另外的五千兵马偷袭哪个方向的营地,都不可能轻易得手吧?

他们倒也不是不知道宋军中有那种威力莫测的武器,不过……

孔元仍是坐在帐内,手指瞧瞧扣着自己的额头,“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实在是拿捏不准那五千宋军大摇大摆出城,到底是想做什么。

因为在他想来,自己的中军和西军就足以挡住这五千宋军,甚至是歼灭了。

若这五千宋军是诱饵,那这诱饵未免也太小了些,可不能将他麾下的两万军卒全部吸引过来。

趁乱直冲中军?

孔元呵呵笑着,眼中掠过自信光芒。

他的中军以八卦阵布下,层层防御,宋军若是敢冲,绝对只有全部被灭的下场。

宋军纵是冲破西面大营,又还能剩下多少人?

总之,孔元觉得,自己依梧桐岭而守,按兵不动,宋军有再多的伎俩,也绝不可能奏效。

他终究还是没有尝过掷弹筒的厉害。要不然,兴许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天色微微亮了。

太阳自大地的尽头,山脉的后面露出头来,撕裂黑暗。

点点澄光开始洒落在大地上。

苏泉荡率着士卒全部将火把熄掉,此时距离梧桐岭已不到五百米远。根本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得清楚梧桐岭上密密麻麻的元军帐篷,还有那被风吹得鼓鼓作响的无数元军旗帜。

元军的大营从梧桐岭的脚下,直接蔓延到山巅。

大营前,是足足五层拒马,中间无疑还隔着壕沟、陷阱等等。

苏泉荡举起枪,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这个年代的弓弩能射两三百米远,元军的弓箭向来强劲,也能射两百米远。他们占着高处,要是再往前,就快进入到元军的攻击范围了。

苏泉荡已经看到山丘上严阵以待的元军,自然不会傻乎乎带着军卒上去送死。

他偏头看了看西面绵延的山脉,独自驱马上前,又进两百余米,道:“元军可有将领敢出来应战!”

山坡上的元军将领们懵了。

你丫大张旗鼓跑到梧桐岭来,还真是来叫阵的?

区区不到五千军卒就敢叫阵我们的大营,你这是脑袋秀逗了?

有脾气火爆的元军将领就要冲下山去给苏泉荡颜色瞧瞧,然而,却是被旁边的将领拽住,“不要出营,以防有诈。”

这将领愤愤道:“他们不过这么点人,能有什么诈?难道便任由这贼将叫阵?”

拽住他的将领知道:“再等等,你可别忘记主将说的话,让我们勿要轻举妄动。”

“……”

听到这话,火爆脾气的将领只得又愤愤地将长矛戳在地上。

山下,苏泉荡喊过几声,见始终没有元将下来,心里大概有数,举起右手,往前挥了挥。

后头大军缓缓压上,呼喝有声,步伐齐整,很快便到苏泉荡后头,也离梧桐岭不过三百多米远。

三百多米才多长点的距离?

苏泉荡勒马回军,直到赵大面前,“赵将军,让士卒们将炮架好!”

赵大咧嘴笑着答应,跑到军中,让飞龙军士卒开始架掷弹筒。

这个距离,他们完全可以将炮弹轰到梧桐岭上去。

元军在山坡上看着,却也看不到在宋军盾牌兵遮挡后的掷弹筒。

他们压根弄不明白宋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惜的是,他们军中又为携带投石车,只能瞪眼看着。

这个年代,除去投石车外,再没有射程超过三百米的武器。

而这个时候,宋军中,忽地有数道响箭直冲天际。

这些响箭在空中爆开,发出极大的声响,在群山中回荡开来。

西营的元军还没弄明白宋军为什么突然发射响箭,紧接着的瞬间便懵了。

响箭刚刚炸开仅过十余秒,在梧桐岭的南面和东面山坡上,忽有许多黑黝黝的东西向着梧桐岭落来。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接连响起。

梧桐岭上登时好似地动山摇。

无数土石被炸开。

硝烟滚荡。

一座座元军营帐被气浪掀翻,或是被炸毁。

在营外严阵以待的元军懵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黑黝黝的东西落到己方的军阵里,然后便有无数袍泽被炸得血肉横飞。

原本整齐的阵势顿时纷乱起来。

这玩意儿这么大的威力,谁还敢站在下面纹丝不动?

孔元在梧桐岭的最上头,看着如雨般落到东南两面大营里的炮弹,也是懵了。

他听那些阿里海牙的败军说过宋军中有威力极大,射程极远的武器,但是,却并没有想过掷弹筒的威力会有这么大,射程会有这么远。

这玩意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看着两面大营陷入混乱,他咬牙吼道:“传令,让东、南两面出军!拿下那两座山头!”

他当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挨炸。

看掷弹筒射程,想要往山上跑,显然不可能,那样宋军只会压上来,到时候连他的中军大营只怕都会被炮火覆盖。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让东、南两营的士卒下山。

通常,打得远的武器就没法打得太近,就像是投石车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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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元忧心忡忡。

原本他认定宋军纵是倾巢而出,也没法拿下他的大营。但现在,这个念头开始动摇了。

在团团炮火的覆盖下,只是短短时间内,他麾下将士就已是损失惨重。

看着那些士卒们如无头苍蝇般到处逃窜躲避,孔元心中滴血,也是大恨。

想他以前破宋军如探囊取物,可这两年,在梧州城下被打得大败,如今,在这里竟然又被宋军痛击。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现在不仅仅是他们山坡上的元军懵了,山脚下,苏泉荡所率的军卒也大多数懵了。

在西雏山和峰后山中埋伏的宋军将士也同样如此。

当炮响后,他们便只看到梧桐岭上硝烟滚滚,阵阵巨响,山石崩飞,却弄不明白山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黑不溜秋的小东西怎么就让得梧桐岭地动山摇了?

绝大多数宋军士卒,也从未见识过掷弹筒的厉害。

只有苏泉荡、赵大等人露出笑容来。

他们知道现在梧桐岭上的元军该有多么难受,被炮轰的滋味,嘿嘿,可绝对不好受。

苏泉荡将望远镜放在眼前,看到团团烟雾在梧桐岭的南面坡上腾起,心中对此次大战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然后不多时,他便看到南面的元军向着山下冲去。

终于忍不住要去攻峰后山了么?

旁边的刘再远也同样看到这幕,问道:“指挥权,咱们是否也开始攻击?”

这个时候,飞龙士卒已是将掷弹筒给架好了。

苏泉荡没做犹豫,当即对赵大下令道:“赵将军,下令开炮!”

赵大领命又跑回到飞龙士卒前,高举起手,“准备开炮!”

众多盾牌兵让开,露出后面蹲在地上的飞龙士卒,还有一个个掷弹筒的炮膛。

黝黑的掷弹筒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幽幽光泽。

“放!”

在赵大的令声下,百枚炮弹轰然出膛,向着山坡上正和苏泉荡大军对峙的元军西营大军中落去。

元军将领抬头傻眼看着黑幽幽的炮弹向着军中落来,大惊失色,想下令,却不知道该如何下令。

跑?

大军阵形已成,旁边都是营帐,往哪里跑去?

而这个时候,在山顶上的孔元才恍然想起西面已经摆开阵势的宋军。

他的脸色立时大变,失去血色,当即喊道:“令西营大军冲击宋!”

但话还没有说完,西面山坡上就已经是炸起无数烟尘了。

灰尘遮挡住孔元的视线,但他仿佛仍能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卒被炸成碎块。

元军三面大营被炮火覆盖,满目狼藉。

颗颗炮弹在山坡上炸开,梧桐岭上到处出现深深的坑洞。

元军死伤无数,阵型顿时散乱开来。

而宋军的炮弹,根本就没有停的趋势,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向梧桐岭上倾泻数百颗之多。

这些炮弹虽然够不到在坡上面的元军中军大营,但却是将西、南、东三面大营的下半部分笼罩在内。

数不清的元军白色营帐被轰飞。

火焰燃烧起来。

浓烟滚滚。

元军有没有被炸死的士卒断手断脚,血肉模糊,哀嚎遍野。

而在炮弹落地炸响以后,偶尔还会牵带起轰隆炸响声。

元军中有军卒推着瓷罐。

那些瓷罐被炸弹波及到以后,也是轰然炸响开去。有不少元军被己方的这些瓷罐炸死。

阿里海牙虽死,但他送到大都的那颗地雷,终究还是让元朝将这科技含量并不高的热武器给研究出来了。

只是,元军的土地雷火药配比似乎仍是不太对,威力虽然也不小,但较之宋军的地雷还是有些差距。

孔元咬得牙龈都快要出血,声音里都透着浓浓杀气,“传令,让北营大军绕往宋军背后,西营大军发起冲锋。”

等候在他旁边的传令兵连忙往更高的地方跑去。

然后,便见得站在中军大营最高处的元军令旗兵一边哆嗦,一边挥动起手中令旗。

他怕啊!

他的角度最能清楚看到三面元军被炸成什么鸟样,掷弹筒的威力实在让他心惊胆寒。

他真担心会有炮弹落到自己这里来,然后怕是连灰都剩不下。

在西面山坡上的元军将领早已是被炸得不知所措,如今终于看到令旗动,不敢再做丝毫耽搁,也顾不得去集合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卒了,俱是大喊:“冲!冲!”

被炸得鹌鹑似的元军总算不再恍然无措,跟在军旗的后头往山下冲去。

“霹雳车!”

苏泉荡本来在笑,可注意到山坡上有接连的炸响声,却也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元军终究还是掌握了轰天雷的工艺。

看到元军往下俯冲而来,他举起枪大喊。元军有轰天雷,他不敢让元军靠得太近。

后头行女墙上的令旗兵接到命令,挥起手中红色令旗,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四百辆霹雳车立刻被从军中推到前军来。

其实霹雳车就是弩车,不过此时这些弩车的弩箭上,都绑着红色似炮竹的霹雳炮而已。

霹雳炮可以说是弩车和炮弹的结合体。

这些霹雳车到军前,仰角约莫三十度,在将领的指挥下,齐齐向着前面发射而去。

一声声弓弦崩响。

红色的炮弹被点燃以后,随着箭矢落到元军群中,轰然炸开。

又是一声声巨响。

这些红色炮弹的威力较之掷弹筒炮弹的威力自然是相去甚远,但是,和土地雷却也不差多少。

元军西面大军本来就只有四千人,被掷弹筒覆盖了一波,现在又被密密麻麻的四百支霹雳弹射到军中,登时又是减员不少。他们军中携带的土地雷也纷纷被波及炸响开来,这原本被他们当作是秘密武器,准备给宋军迎头痛击的大杀器,结果却是全然轰炸了己方的军卒。

到得他们终于接近宋军时,骇然发现,己方竟然只剩下仅仅上千人。

回头望山坡,上面残尸无数。

那些幸存的将领登时心里就抓毛了,这是继续往上冲?还是后退?

其实已经有元军士卒开始往后面退了。

元军再骁勇,但其中也有怕死的。

实在是宋军火力太猛,刚刚这波霹雳弹就带走上千元军性命,谁不会怕?

而这个时候,在梧桐岭的上头,终于有鼓声响。

中军大营中不少元军冲出营帐,向着下面坡下俯冲而来。

这总算是给西面大军的那些将领些许勇气,斩杀几个后退的士卒以后,举起兵刃大喊:“继续冲杀!”

但是,宋军已是又一波霹雳弹向着他们呼啸而来。

同时,在前排盾牌兵后,也忽然涌上来许多士卒,半蹲在地,以神龙铳对准了这些冲锋的元军。

元军又懵了。

火铳?

他们不知道宋军搞什么鬼。

这个年代不是没有军队带火铳上过战场,但是火铳威力实在不怎么样,连甲胄都打不穿。

有回过神的元军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感觉。

在经历刚刚这波连番轰炸后,他们觉得,宋军的火铳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该死,这些火铳该不会也能发射出爆炸的家伙吧?

甚至有元军士卒在这样的血腥场面中,经不住刺激,直接就疯了。

待得元军离着军阵约莫三百五十米左右,苏泉荡又下令了,“火铳兵,放!”

一声声闷闷的枪响。

冲在最前头的元军骑兵纷纷栽落下马。

经过改进后的神龙铳射程约莫三百七十米,子弹是尖头的,以火药作为发射器,威力远远不是以前的火铳能够相比,打中脑袋几乎必死,打在盔甲上也能穿透,难免重伤。

神龙铳的威力,宋军各军都已经实验过了。

于是,元军西面大军还未冲到宋军面前,就硬生生被打得溃散了。

在经历两百多颗掷弹筒炮弹的轰炸,还有八百多霹雳炮的轰炸,以及他们自己携带的那些土地雷的轰炸下,他们的四千军卒本来就已经所剩不多。如今面对上千的火铳兵,个个心惊胆寒,根本再没有向前冲的勇气。连在军中的将领,亦是拨马又想着山坡上跑去。

而这个时候,元军的中军还在向下俯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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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元有些后悔了。

他现在很没有底气,不知道自己的中军能否冲破宋军阵形,等到北营的军队绕到宋军后方。

该不会北军还没有绕到宋军后面,自己的中军和西军就被打光了吧?

但是,这个时候北军已经出发下山了,他再想做出调整,已然是来不及了。

他原本以为己方军中也有轰天雷后,应该会让得宋军付出惨重代价。没曾想,宋军如今的武器又已是超过他们大截。

孔元的心里可谓是恨不死了,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帮宋军发明出这些古怪却威力极大的玩意。

他在心里问候了那个发明者的上面十八代女性角色千万遍。

只不知道,赵洞庭要是知道孔元还有不少元军此时在心里这样痛骂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梧桐岭东、南两面。

待得元军俯冲下山后,空中终于是再没有炮弹落下了。

以飞龙士卒们架炮的角度,现在已经打不到在梧桐岭下的元军。

这总算是让得元军东、南两支军队的将领稍稍松口气,可回头往军中看时,却又差点吐血。

本来他们麾下都有四千精卒,可现在看去,估摸着就剩下两千多了。

他们挨轰的时间要比西面大军的长,虽然这两面都只有五十挺掷弹筒,但是,倾泻的炮弹却也都足足有两百多颗啊!

整个梧桐岭东、南两面山坡上都被轰得千疮百孔,他们能剩下这么多军卒,都已经算是不错。

不过,这自然还是让得元军将领们大恨。

还没和宋军正面交锋,就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他们还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于是乎,这些将领也顾不得前面峰后山和西雏山是什么情况了,掩军就直接向着山上冲去。

只是这两座山却都颇为陡峭,又有植被,元军们也只得下马,步行往上面冲。

然而还没往上冲得十余米,忽然就有宋军露头了。

数百支黑幽幽的枪口对准上山的元军,有子弹齐齐发射出来。

同时,还有宋军往下扔瓷罐儿。

元军将领都是大惊,连声音都破音了,“快退!”

现在元军中也有土地雷,他们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有多么惊人。

但人跑的速度,终究快不过地雷抛掷的速度。更何况,还有许多元军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

这个年代可没有耳塞、对讲机,军中传令,很是不便。

一颗颗树木被炸倒。

元军惨叫迭起,还未冲上去,就留下无数尸首。

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的攻势,被宋军的火铳队和土地雷给硬生生止住。

东、南两面都是这样的情况。

这两支军队的将军们可谓是难兄难弟了。

孔元在山头上注意到两山山脚下的动向,面如死灰,但还并没有完全绝望。

他又对旁边的传令兵下令道:“传令,让东、南大军全部向西面宋军掩杀过来!”

他不想再去管宋军在山头上的那些兵马了,估摸着,东、南大军那点人,也攻不上去。

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己方足足两万人,这才刚刚开打,就被宋军给弄得兵力不足的样子呢?

不过算上北军、中军,还有东、南两军剩余的人马,他们还是有一万多人,此战,未必会输。

孔元在赌,赌他能够将宋军的正面主力全部消灭。到时候,这场胜利仍旧属于他们。

然而,等得令旗兵刚刚挥动令旗时,他却听到,在东、南两面山中已是有宋军鼓响,还有漫山遍野的宋军喊杀声。

埋伏在山上的宋军在给攻山的元军迎头痛击以后,立即杀下了山来。

负责东南两路的潘、许、李、何四位天罡军偏将都是冲杀在前面,个个咧着嘴大笑。

他们刚刚看到元军在梧桐岭上被炸成什么鸟样了。

这滋味,爽啊!

以前和元军打仗,什么时候这么痛快过?

还有刚刚苏指挥使调拨的那五百火铳军和轰天雷,威力简直也是强得让人咋舌啊!

元军还没上山就被打懵了,这个时候不下山冲击人心惶惶的元军,更待何时?

他们可都还记得苏泉荡给他们下的命令,是让他们务必全歼元军。

西雏山的潘将军和许将军只是率着两千五百军卒往下冲杀,而峰后山的李、何两位偏将无疑在军事才能上要稍微突出些,李偏将率着麾下一千精卒,还有苏泉荡调拨的五百火铳军往山下冲杀,而何偏将却是始终都埋伏在山脚的右侧,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冲杀出来,截断了元军南营大军的后路。

在枪响和炮响过后,两军很快厮杀起来。

宋军以逸待劳,元军惊慌失措,厮杀局面可想而知。

战争中,人数从来就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

那些元军将领中倒是有武艺不俗之辈,军中甚至还夹杂着绿林营的供奉,但是往往枪打出头鸟,这些身手不俗的人,很快都死在宋军火铳兵的枪下。乱军之中,便是中元境的高手,也难以躲过冷枪。

孔元看着东、南两面的元军被宋军拖住,身子摇晃,差点跌倒。

这个时候,他的嘴唇都已经白了。

西营大军死伤殆尽,现在,东、南两军怕是也没法活着脱离战场。

他两万大军,等于是已去其三。

而在梧桐岭正对着岑溪县的方向,也就是西面。这个时候元军中军也已经和宋军正面交锋上。

他们较之西营大军也没好到哪里去,才刚刚冲到山脚,就被宋军的霹雳炮迎头痛击。

在三百余米的距离处,虽然宋军的掷弹筒已经无法奏效,但是霹雳炮的威力却也不可小觑。

而且,霹雳炮是弩车,射到元军身上就爆,距离可远可进。

从山脚到宋军前军的这三百多米距离,元军骑兵速度虽快,但也硬生生的承受了三波霹雳炮的轰炸。

三波霹雳炮,四百支弓弩齐放,那就相当是足足一千二百颗土地雷。

元军总共才多少人?

中军四千,再加上那原本已经溃散,又重新随军冲锋的西面溃军,也不过才四千多人而已。

要知道这个年代行军打仗,布阵极为紧密,若是四千人站着不动,一千二百颗土地雷完全可以将他们的军阵夷为平地了。

元军中军中虽多是骑兵,但是经历过三波霹雳炮以后,自然也是损伤惨重。

而且,宋军阵前还有一千火铳兵。

这些火铳兵虽然现在枪法还不怎么样,但乱打,也能打死不少元军了。

于是,等到元军好不容易冲到宋军阵前时,仅仅只余下千人不到。

三百余米的原野中,到处躺着马尸和元军将士的尸首。

苏泉荡高举着的手始终没有落下,直到元军离着不过五十米左右时,才猛地挥下,“盾阵!”

在行兵布阵方面,他显然要比岳鹏更为纯熟得多。

数百宋军盾牌兵持盾上前,挡在火铳兵的前面。

而这个时候,霹雳炮还在不断向着元军骑兵阵中发射而去。

爆炸的威力让得马匹受惊,元军骑兵的冲锋速度根本上不来,杀伤力不知道减弱多少。

到得近前,又被宋军的盾牌兵挡住冲势。好不容易有骁勇士卒冲破盾阵,到得里面,迎面看到的又是宋军黑幽幽的神龙铳枪口。

元军想哭的感觉都有了。

以往打仗,两军厮杀前通常都会有箭阵对射不错,但骁勇的元军骑兵往往能顶住箭阵的威力,很快冲破敌军大军,什么时候像这样狼狈过?还才刚刚冲到敌军阵前,阵形就已经彻底散落,死伤殆尽。

不论是掷弹筒,还是霹雳炮,亦或是火铳,都超出这个年代的军事科技太多太多了。

原本所向披靡的元军骑兵无疑遭遇到铁板。

他们的速度优势,在宋军的绝强火力覆盖之下,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除非,他们乘坐的是坦克或者战车。

可这个年代,可能有这玩意么?

威震天下的元军铁骑,终究还是遇到了他们的克星。

孔元在山坡上看着自己的军卒如同被风拂过的麦子般一层一层地跌倒,终究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将军!”

旁边的亲卫连忙上前扶他,却也是被孔元的脸色吓住。

他脸色苍白,双眼中布满血丝,“我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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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孔元麾下还有仅剩的四千北营大军。

只是显然,他的中军都未能在正面突破宋军军阵,北营大军绕到后面,显然也是难以建功了。

亲卫怔神过后,哽咽着喊道:“将军,咱们撤吧!”

在爆炸声中,他的喊声显得分外悲凉。

他跟在孔元身边多年,很少见到孔元打败仗,更从未见过他败得如此狼狈。

想想以前,将军纵是攻城不利,也往往能从容而退。但好似到广西以后,神仙们便不再眷顾将军了。

梧州城下,十万大军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攻破一万宋军驻守的梧州,那已是被将军引为奇耻大辱。而眼下,将军竟是被宋军逼到如此的穷途末路。

两万军卒驻守梧桐岭,却是被宋军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消灭殆尽。

他虽然始终只是亲卫,但也隐约能够感受到孔元心中此时是个什么感受。

将军百战死,遭此大败,将军怕是无颜回去见伯颜主帅了。

这种大败,会成为将军这辈子的耻辱。

然而,他作为亲卫,还是要劝。这是他作为亲卫的责任,只要离开,兴许还有雪耻的机会。

可惜,孔元只是说道:“如果我在宋军未摆开阵势前,命令士卒冲锋,结果兴许就不是这样了……”

这场仗,他们可以说完全是输在宋军的掷弹筒上。如果不是宋军的那些炮弹下雨似的落到元军阵中,以他们的骑兵之盛,纵是宋军有霹雳炮和火铳,也未必能胜得过元军。

毕竟,近战是骑兵的天下。

亲卫听到孔元这话,眼神登时黯然。

孔将军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让他瞬间明白,孔元已经没有再回端溪城的打算。

他还想劝,却不知该如何再劝。

将军是好面子的人,若是活着回去,以后便不能再算是常胜将军了。

而孔元已是又道:“你带着众弟兄回去,向元帅禀报宋军火器之胜,让元帅不要给宋军排兵布阵的机会。”

亲卫闻言,猛地跪倒在地,“小人赵四誓死追随将军!”

他跟在孔元身边十多年了,孔元不回去,他回去,也不知道该去哪。

周围亲卫也都是跪倒,个个眼眶泛红,“誓死追随将军!”

军中亲卫,近乎个个都是热血儿郎。

如他们这样的亲卫,大多是无牵无挂之人,这条命,早就决定随时为孔元而赴死了。

孔元脸上微微泛起潮红,有些感动。

这些亲卫懂他,而他,也同样清楚这些亲卫的忠心。

他们都是他带出来的兵。

“好!”

孔元没有再劝这些亲卫,眼中弥漫泪光,脸色却不再颓败。

英雄末路,亦是壮志豪情。

他偏头看向周围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元朝绿林营供奉们,拱手道:“我等决意在这和宋军决死,就劳烦诸位回去禀报元帅了。”

“告辞!”

这些供奉没有多说,领头的对孔元拱拱手后,便率着供奉们离去。

绿林营在元朝是单独建制,不归孔元统辖,他们只是来帮忙的而已,自然不会留在这和孔元等死。

很快,这些供奉的身影便消失在梧桐岭上。

孔元眼看着这些供奉走远,心中并无怨言,对亲卫道:“搬鼓来,本将要亲自擂鼓。”

他还有四千北营大军。

鼓声起。

风声瑟。

阵阵鼓声在梧桐岭上响彻起来。

孔元亲自擂鼓,周围仅剩数十亲卫,还有少数传令兵、击鼓兵。

东、南两面山脚下还在厮杀,但已经有元军士卒开始溃逃。

枪响不断,喊杀声不断。

就在这鼓声中,元军的四千北营大军也终于绕到苏泉荡大军后头。

但可惜的是,他们迎头撞上的却是宋军铺天盖地般的炮火攻击。

苏泉荡早就用望远镜发现他们的动向了。

他身处之地离着梧桐岭北面也不过数百米远而已,用望远镜,简直连北面山坡山的老鼠都看得清楚,更何况足足四千元军?

于是,即便是这些元军已经尽量绕远、隐蔽,但还是没能躲过的视线。

喊杀声突然又在梧桐岭下响彻起来。

元军北营大军冲到宋军的后方时,骇然发现,宋军压根没有丝毫的慌乱。

宋军的后军俨然正在严阵以待,好似就在等着他们来似的。

枪响了。

前排的元军骑兵接连惨叫着倒地。

宋军后阵,俨然有足足一千五的火铳兵。

而这也就罢了,在一轮枪响过后,四百霹雳车也被推到军前。

“放!”

在偏将的大喝声中,四百支绑着霹雳炮的弩箭向着元军骑兵大阵呼啸而去。

一团团泥土连带着草屑被炸飞。

元军北军冲阵中人仰马翻,不计其数的士卒、战马被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场面无比血腥残酷。

孔元在山坡上看着这幕,持着长剑的右手不禁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场战争他们已经没有丝毫胜利的希望了。

北军四千,根本不可能攻破宋军严阵以待的大阵,完全是在送羊入虎口。

宋军的那些弩车,还有他们的火铳,威力太大太大了。没有上万骑兵,根本没法冲破他们的阵形。

但孔元,却也没有再召回北营大军的打算。

骑兵冲势已成,即便这时退却,也不可能再留下多少人。

他眼神中又露出些悲愤之色,将剑横在颈前,道:“诸位弟兄,本将军先去也。”

有时候,对于常胜将军来说,大败便也意味着死亡。

可以说他们这是爱惜翎羽,也可以说他们是太重面子。但,这却是实情。

不是每个顺风顺水的人都能够经得住波折,孔元一路大败元军,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大败。

剑过长颈。

这日,元先锋大将军孔元自刎于梧桐岭上。

“将军!”

数十亲卫跪地痛哭。

其后,他们,还有那些留在坡上的传令兵等士卒也无人选择苟活,尽皆追随孔元而去。

战争说不得谁对谁错,都是手上沾血的人,但毋庸置疑,孔元是条汉子,也是个好将军。

他麾下的亲卫,也是汉子。

他们更是真正的军人。

不到两刻钟,元军的北营四千大军也在战场上消弭了,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

峰后山、西雏山下的厮杀声也已彻底停歇。

两万元军,除去那些绿林营供奉以外,幸存者寥寥。

在梧桐岭山坡,还有周围原野上,到处都是元军横七竖八的尸首。

还有战旗和尸体在燃烧。

苏泉荡带着赵大、刘再远等人踏上梧桐岭,到接近梧桐岭顶端处的山坡上。

这里没有元军的帐篷。

荒草地上,是孔元等近百元军的尸首。个个都是以长剑自刎。

苏泉荡放眼扫过地上的这些尸体,孔元浑身嵌金丝墨甲,带红披风,插翅云盔,一眼便可以辨认出来他的身份。这样的甲胄,只有元军中万夫长以上级别的统帅才有。

苏泉荡沉默,身为将军的他,能够意会到孔元为什么会自刎于此。

刘再远等人亦是沉默。

好半晌,苏泉荡才叹道:“孔元是条汉子,来人,将这些尸首尽皆收拢,妥善葬于梧桐岭上。”

天色已是很明亮了。

梧桐岭各处,都是宋军在收拢元军士卒和宋军士卒的遗体,还有的则是押解着元军降卒。

苏泉荡召来军中工匠,就地取材,在士卒们将孔元和那些亲卫们的尸体藏下后,亲自为孔元立碑。

“元征宋前锋大将孔彦亨之墓。”

彦亨,是孔元的字。

其后,苏泉荡又让飞龙士卒为孔元鸣炮十响,这才将元军尸首和宋军尸首尽皆焚烧,返回岑溪。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梧桐岭之战,无疑是宋军大胜。

经过统计,元军伏首一万六千有余,俘虏一千四,仅剩两千多士卒逃窜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而苏泉荡的天罡军,仅仅只是折损一千五百人不到而已。

凯旋的宋军士卒们满载着战利品回城,多数人都是满脸振奋,喜形于色。

他们以前还是义军、厢军时,可从未取得过这样的大胜。

而掷弹筒、霹雳车、神龙铳的威力,也让他们看到抗元复宋的希望。

元军铁骑,不再无敌。

梧桐岭上,仅余被焚毁的帐篷、战旗,还有无数的坑洞。

夕阳,缓缓落下山头。

梧桐岭重归平静,但夜风中,却好似有无数英魂还在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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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宜。

赵洞庭已经收到苏泉荡的飞鸽捷报。

秦寒、东河里、赵与珞聚集在赵洞庭的房间内,此时东河里和赵与珞都是喜形于色。

虽说两万元军相对于整个元军大军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是首战,宋军无疑打出了气势。

元军先锋大将孔元身死,两万先锋军几乎全部覆灭,被重重挫了锐气。

只是赵洞庭在信中看到苏泉荡为孔元立墓碑后,还为他鸣炮十响,还是忍不住笑骂,“这个苏泉荡,也太不节约炮弹了。”

宋朝现在有两万多掷弹筒炮弹是不错,但看起来多,实际上也经不得如此消耗。

苏泉荡此战,就足足用掉了近千发炮弹。而整个派发到天罡军中的炮弹,也不过才两千枚而已。

几人将信件看了又看,东河里道:“苏将军此战大获全胜,伯颜该气得吐血了。”

秦寒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沉吟道:“气定然会气,但若是他挥军直杀岑溪,我们该如何抵挡?”

孔元死了,但伯颜在端溪还足足有军队十三万人。

要是他真气不过,直接大军兵发岑溪,苏泉荡怕是真的抵挡不住。纵是加上张红伟怕也不行。

赵与珞和东河里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弭,又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伯颜派孔元率两万军卒到岑溪县外,是为牵制苏泉荡,然后等也速儿大军赶到,再对梧州或是其余城市发动攻击。他们大军汇聚的话,完全可以依仗着人数优势迅速攻城拔寨。但眼下,孔元全军覆没,伯颜是会继续派遣士卒过来牵制岑溪,还是大军直接攻取岑溪,就很难说了。

元军势大,这也就让得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有很多选择性。

赵洞庭缓缓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说着,他看向秦寒,道:“若是咱们也赶往岑溪,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秦寒微微蹙眉道:“若是天罡、天机、天闲三军驻守岑溪,梧州短时间内无忧,但是,天罡三军却未必可以再活着从岑溪出来。咱们赶过去,有可能是将自己陷入死地。”

“也速儿应该还需要些时间赶赴战场吧?”赵洞庭道。

秦寒微微惊讶,“皇上的意思?”

赵洞庭道:“元军兵马众多,我军被动防范,永远没法摆脱被动局面,说到底,哪个城池被围住,都可能是死地。”

“皇上……”

东河里迟疑道:“不若咱们据守梧州城,梧州城城墙高耸,高山环绕,比岑溪要容易守得多了。”

赵洞庭微微摇头。

秦寒则道:“兵合梧州看似不错,可元军要是切断我军粮草补给线怎么办?”

东河里愣住。

是啊,赵洞庭不愿舍弃岑溪、高州等城池形成的防御圈,不就是为了后勤补给能够顺畅无阻吗?

若是宋朝全部兵马驻扎梧州,元军纵有四十多万,也肯定难以攻下。但是,元军完全可以切断宋军的全部补给线,让梧州变成孤城,到时候梧州城内宋军也只能等死了。而且,宋朝可还有雷州需要兼顾。

赵洞庭不能在任何哪个城池被套牢。

他深深皱着眉头,道:“且不管伯颜到底会做何打算,我们先赶往岑溪附近吧,岑溪不容有失。”

岑溪没了,宋军补给线会有被切断的危险。而且,赵洞庭也不能看着苏泉荡和张红伟被困死岑溪,宋朝经受不住那样的损失。

秦寒道:“皇上是打算将这东线兵马全部带过去,死守岑溪?还是和伯颜决战?”

若是别人,定然不会出城和伯颜决战。但赵洞庭,秦寒觉得他可能真有这个胆子。

纵观赵洞庭主政以来,有多少事情不是让人出乎意料的?

他敢让苏泉荡带军主攻孔元,未必就没有胆量率军出城主攻伯颜。当然,前提是伯颜会带兵杀往岑溪。

赵与珞闻言,立即道:“那臣这便飞鸽传书,让黄之杰和冉安国率军赶来信宜?”

赵洞庭却是摇头,“不,琼州军按兵不动。朕率天闲军赶往岑溪。”

赵与珞惊讶,“皇上,天闲军、天罡军、天机军加起来才不到三万士卒,如何挡得住伯颜?”

赵洞庭道:“可琼州兵若动,我们东面的防线便彻底的没有了。”

他需要留下琼州军守住东面防线,防止元军绕到后方断补给线,并且还要和雷州互相呼应。

宋朝终究还是兵力不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赵与珞沉默下去。

赵洞庭不再迟疑,看向东河里,道:“东河大人,这边传令下去吧,明日早上大军开拔!”

东河里领命而去。

赵洞庭脸上也是有些无奈,心中轻轻叹息着。这种被元军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秦寒说道:“皇上,若是我们挡不住伯颜,那这场大战,是不是就输了?”

赵洞庭道:“不是还有你么?秦寒,现在可是该你露出本事的时候了。朕不想再疲于奔命。”

秦寒没有说话。

翌日。

赵洞庭率着天闲军和剩余的四百飞龙士卒还有武鼎堂供奉,从信宜出发,赶往岑溪而去。

赵与珞率五千琼州兵仍是驻守信宜。

广南东路,德庆府端溪城。

孔元军中逃离战场的士卒还有那些绿林营供奉终于赶回到端溪。

他们入城后,直奔府衙而去。

得知孔元大军被灭的消息,伯颜无比惊讶,随即气得将手中的茶壶都给重重地摔在地上。

价值可谓极高的,产自建阳水吉窑的原本是宋朝皇室御用的贡品黑釉茶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的伯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真的没有想到,孔元两万大军,竟然会被区区的天罡军给全军覆没。

他知道孔元的本事,被打得如此大败,只能说明宋军极强。现在的宋军,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宋军了。

又听得那些供奉禀报宋军那威力巨大的掷弹筒还有霹雳车等火器后,伯颜才渐渐沉默。

从供奉们的嘴里,他听出来,孔元会败,完全是因为宋军的火器。

他心里喃喃,“朝中好不容易研制出宋军的轰天雷,现在还是被他们甩开了么?”

元朝对宋军在碙州岛、广南西路发挥出巨大作用的轰天雷已经足够重视,当初阿里海牙让人送轰天雷到大都以后,元朝皇帝忽必烈当即就汇聚朝中能工巧匠进行研究。经过长达数月的时间,才终于研制出威力不错的轰天雷,并且大肆赶制,派发给各军之中,本想出其不意,让宋军也尝尝轰天雷的威力,没想,现在宋军竟然又不用轰天雷,而用上更为厉害的火器了。

听得这些供奉对霹雳车的形容,伯颜倒是大概能想得出来霹雳车是什么东西。

霹雳炮不过是炮仗模样的轰天雷而已,他们也能够造得出来。

可是,宋军的那威力更大的名为掷弹筒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神龙铳,威力怎会比火铳大上那么多?

元朝想方设法想要渗透到宋朝军工部和军科部里面,盗取宋军火器之秘,可惜都没有能够成功。到现在,哪怕是伯颜这位征宋大元帅,也还没有见过掷弹筒到底是什么样,更遑论知道掷弹筒到底是如何制造的了。

他凝神许久,才喊道:“让诸位将军过来议事。”

门外的侍卫领命,很快跑远。

伯颜挥挥手,让跪在前面的绿林营供奉们下去,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

他突然有种竭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宋军火器先进程度的感觉。

霹雳车可以学,可到时候,宋军会不会又弄出什么新式火器来?

伯颜在心里骂娘。

自从宋朝小皇帝主政以后,怎么现在打仗和以前就截然不同了?

面对宋朝的火器,排兵布阵好似都是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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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虽然还没有亲自和赵洞庭的军队交过手,但是,耳朵却是都听得快起茧子了。

自从张弘范、阿里海牙全部败在宋军火器之下后,现在元朝朝中已是将宋朝的火器当成头等大患。

皇帝忽必烈曾在早朝时亲口说过,“要灭宋军,必须要迎头赶上宋军的火器工艺。”

元朝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开疆扩土,拥有史无前例的浩瀚疆土不是没有理由的。忽必烈他们原本只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能够所向披靡,就是因为他们好学,舍得学。占据北宋的疆土以后,他们不管是文化、思想还是各方各面,都在博采众长。要不然,也不能很快让得原北宋的汉人很快选择臣服。

历朝历代,少数民资主政后,头等大事便是融入汉文化。因为,汉族的人口基数实在太大了。

想起忽必烈的那句话,伯颜的眼神微微凝起,好似打定什么主意。

不多时,在端溪的元军万夫长以上级别的将领都匆匆赶来了府衙大殿。

他们已经有不少人听说孔元兵败身亡的消息了。

到大殿内,个个将领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原本大大咧咧的,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显得太过随意。

伯颜摆摆手,道:“诸位将军请坐吧!”

众将按着资历排位坐下。

“孔元将军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伯颜向来都没有什么废话,直接道:“宋朝天罡军主动攻击梧桐岭,依仗着他们的掷弹筒、霹雳炮还有神龙铳大败孔将军,让我军遭受重大损失。我军的轰天雷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宋军隔着许远的距离打得溃不成军,诸位将军对这件事,如何看?”

有将领闻言,道:“主帅,宋军的掷弹筒和霹雳车到底是什么玩意?”

众将都是眼神灼灼看向伯颜。

伯颜道:“掷弹筒本帅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其威力比之轰天雷还要大上数倍,能射足足五百米以上。至于霹雳车,不过是宋军以火药制成威力极大的炮仗,然后绑在弩箭上发射而已,这点,咱们可以学。我朝现在只是研制出轰天雷,虽然可以用投石车抛射轰天雷攻城,但还远远不够。两军冲杀,投石车就不够用了。”

“那主帅宣我等过来是?”有将领露出疑惑。

伯颜双手撑在案桌上,道:“让诸位来,是想听听诸位的意思,孔将军大败,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走?”

立刻有和孔元关系不错的将领道:“主帅,末将请缨灭岑溪,为孔将军报仇。”

还有将领附和着,“主帅,孔将军大败乃是我军之耻,末将也觉得咱们应该立刻发兵岑溪,对宋军还以颜色!”

这些将领都不是蠢人,其中知道孔元兵败的人,其实在路上就已经开始思索着下一步的策略了。

但也有将领持不同的意见,道:“主帅,梧桐岭之失不过是一时之失而已,末将觉得,还是按原来的策略,等到也速儿副帅率军赶到梧州城外,咱们再大举攻下梧州,将宋军的北、东两路人马从中间阻断,徐徐图之为好。”

伯颜没有说话。

殿内的众将就已是你来我往,议论纷纷起来。

不过数分钟,竟是有人已经破口大骂,“他娘的,孔将军死了,你们竟然还要在这里等?”

“孔将军已死,岂可因他而匆匆改变方针?”

元朝众将大致分为三波,一波主张立刻攻打岑溪,一波主张按原计划行事,还有一波则是不声不响。

“够了。”

直到众将甚至有大打出手的意思,伯颜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肃静!”

众将立刻安静下来。

在军中,这样的情况是极为常见的,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伯颜也已经习惯了。

他说道:“孔将军之败,是本帅过于小瞧宋军了。咱们现在城内不过十三万兵马,若是宋军再往岑溪县内调动军马,我军未必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岑溪,还是先等也速儿副帅领兵过来汇合罢!”

他摆摆手,“传令,让军中兵器坊研制宋军的霹雳炮!火速赶制!”

“主帅!”

有主张立刻攻岑溪为孔元报仇的将领急了,但见到伯颜冰冷的眼神,到嘴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伯颜做为攻宋的大元帅,在元朝廷都有着极高的威望。在军中更是如此。

其实,他在想起忽必烈那句话后,就没有打算立刻兵发岑溪了。宣这些将领过来,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那些因为孔元兵败而悲愤的将领,情绪总得有个宣泄的地方。

在大殿内吵几句,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去,岂不是很好?

伯颜眼神扫过众将,又道:“诸位都回去吧,未有本帅亲令,谁都不得轻举妄动。”

那些心有不甘的将领见伯颜脸色极为严肃,也只能领命,又各自离去。

如此,过去四天。

赵洞庭率着大军赶到岑溪县外,离着岑溪仅剩不过三十里。

四天里,都没有传来端溪城内元军的任何动静。倒是静江府那边来消息,也速儿大军已到静江府。

赵洞庭没有率军入城,就在岑溪县南面三十里处的黄围荡安营扎寨。

黄围荡以前是个村落,不过现在也早已是人去楼空了。

在大军扎营以后,他立刻又让人飞鸽传信张珏和文天祥,让他们两人时刻注意也速儿动向。如果也速儿大军有和伯颜汇合之意,便带着军队向梧州靠拢,收缩防线。

虽然即便全部大军都汇集,宋军也难以抵挡住元军。但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局所迫。

如果元军汇合,而宋军却仍旧保持着漫长的防线,那只会被元军势如破竹,接连屠灭。

岑溪县城内,张红伟也已率着天机军赶到。

他和苏泉荡飞鸽传信赵洞庭,问赵洞庭是否率军入城。赵洞庭回信说不会,只是让他两安心驻扎岑溪。

这个年代打仗都是守城、攻城,但赵洞庭来自于后代,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个打法。

只要粮草足备,在哪里驻扎不是驻扎?

他率军驻扎在黄围荡,前面有岑溪县抵挡元军,到时候元军来攻,他还可以伺机而动。而要是他率军也驻扎在岑溪县内,那就真的只有等着元军攻城的份了。

苏泉荡之前汇报梧桐岭战果的信里边有提及元军也有轰天雷的时,这样赵洞庭觉得,城池也不在那般牢靠了。

他想过这种情况,因为轰天雷不可能永远瞒得住。

而在双方都拥有火器的情况下,原本看似坚固的城池,就显得有些脆弱了。

这个年代的城墙大多数不过五米宽左右,有些县城的更窄,还是土墙,连投石车都挡不住,怎挡得住炮弹的轰炸?

除非是向梧州城那样极高极宽的城墙还差不多。

可整个天下,又有几座城能有梧州城那样的巍峨气象?

在平野中,只要元军不是太多,赵洞庭反倒觉得更占优势。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赵洞庭率军在黄围荡已是驻扎足足八天之久。

端溪城内的元军始终不见动静。

也速儿大军火速南下,直奔梧州城,这时候离梧州城已经不过两天路程。

张珏、文天祥极速收拢防线,彻底舍弃西面的那些城池,大军全部驻扎于平南、镡津、梧州三城之内。

到这个时候,元军的战略意图差不多已经是很明显了。

他们要拿梧州。

梧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只要拿下梧州,东面伯颜大军完全可以畅通无阻。

而且,以梧州城的坚固,他们就可以说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到时候,元军驻扎梧州,立足不败,不断发兵出城攻击宋军,宋军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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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赵洞庭传令张珏,让他率着麾下五军进驻梧州城。

而文天祥麾下的天勇、天伤、天雄、天英、天威、天满六军,则是分别驻扎于镡津和平南。

这样安排,是因为张珏善守,而文天祥,更擅长于和元军周旋。

在张珏率军进驻梧州城后,岳鹏的天魁军也被调拨出来,赶往岑溪县。

相较起来,整个宋军十五军中,赵洞庭自然还是更为亲近岳鹏、苏泉荡这几个并肩作战过的年轻将领。他自己驻军在岑溪县外,当然是把岳鹏给调拨过来。

于是,也速儿还未赶到梧州城下,宋军的布置又已经是大变。

原本的铁桶防线现在变成以梧州、镡津、岑溪三城形成三角防线,且平南在旁策应的布局。

如果元军要夺梧州,就势必要面对镡津、岑溪两座卫城的骚扰。

当然,他们也可能先夺镡津,亦或是平南,甚至是岑溪,这谁都还说不准。

战争局势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

这夜,德庆府端溪城内迎来不速之客。数百骑趁夜入城。

元军总元帅伯颜亲自到府衙门口相迎,因为来者,正是元军征宋副元帅也速儿。

元军征宋,以伯颜为帅,也速儿和阿里海牙为副帅。也速儿在朝廷中威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连伯颜这位总元帅,也不得不做出些样子。

而且,也速儿还有更重要的一重身份。

她是元宪宗蒙哥的皇后。就是死在重庆府钓鱼台城的那个元朝帝王蒙哥。

也就是说,也速儿是元朝皇帝忽必烈的亲嫂嫂。

其实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必亲自率军出征。但是也速儿这女人却是个女中豪杰,跟着伯颜南征,经略襄樊湘,又破夔州,为自己的夫君报仇,可谓是战功卓著。

说她是这个年代最为出名的女豪杰,都毫不为过。

这样身份尊贵的女英雄,伯颜怎么敢怠慢?

在府衙门口,看着身披甲胄,英姿飒爽的也速儿驰马赶到,伯颜甚至率先施礼,“伯颜见过皇后。”

这个时候,也速儿已经是皇嫂,但她的封号还是皇后,这点没有变。

“吁……”

也速儿在伯颜面前勒马,翻身而下,动作很是爽落。

其实这个时候,也速儿也已经是五十岁许年纪了。

她常年跟着大军出征,风餐露宿,脸上更是看不到半点皇后的尊贵。面色黝黑,眉毛浓郁,不怒自威。

不过她长得自然还是极为不错的,哪怕是这个年纪,也仍算得上是风韵犹存,很有英气。

站在伯颜面前,她不苟言笑,道:“这是军中,元帅直呼也速儿性命即可。”

伯颜知晓也速儿性格,倒也不见惊讶,轻笑出声,“来,副元帅里面请。”

也速儿点点头,跟着伯颜往府衙内走去。

她带来的那些亲卫则是没有入府,在外等候。看来,她并没有打算在端溪城多留。

走出数米,伯颜回头,问道:“副元帅,兵马已经扎营?”

“嗯!”

也速儿点点头,“已经在梧州城北五十里处扎营。”

她的身材并不高大,相反还颇为玲珑小巧,约莫只有一米六多点。但她的气势,却往往能让人忽略她的身材。

伯颜道:“如今副元帅赶到,我这颗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也速儿还是满脸严肃的样子,“难道宋军之前让元帅感到担忧么?是因为孔元孔大人兵败之事?”

伯颜摇摇头,“不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让我担心的,是宋军的火器。”

也速儿道:“愿闻其详。”

她从重庆府火速赶来,倒是至今还没有见过宋军的掷弹筒和霹雳车。有些耳闻,但到底耳听为虚。

伯颜道:“到殿内再与副元帅细说吧!”

两人带着些亲卫匆匆走到府衙大殿里,都是雷厉风行的人。

也速儿在左侧的最上首位置坐下,伯颜竟也未去坐主位,而是坐在右首位置上。

虽然也速儿说军中以军中的职位来分尊卑,但是他还是有些顾及啊!

毕竟也速儿是皇嫂,是皇亲,而且,她在朝中掌握的势力其实比伯颜还要大得多。

原本不少蒙哥旧臣都念及着以往的君臣情分,和也速儿极为亲近,这也让得连现在的皇帝忽必烈,都对也速儿极为客气。不论是明面上,而是实际上,他都不能对也速儿不客气。

只要也速儿不犯什么大罪,她在元朝中的地位便可以说是无可取代的。

也速儿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伯颜。

有侍女端上来水果美酒。

伯颜道:“宋军又研制出来霹雳车,还有那掷弹筒,射程极远,比轰天雷还要厉害不少。”

也速儿轻轻点头,“这点我倒是有收到消息。孔元将军的大军,就是被宋军的火器打败的吧?”

“是啊……”

伯颜叹息着,“逃回来的士卒禀报,那日宋军的火器覆盖整个梧桐岭,将整个梧桐岭都炸得满目苍痍。”

也速儿不再平静,微微皱眉,“若真是如此,我军要攻梧州,岂不得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伯颜面色凝重,“若是宋军全部聚集梧州,怕是我们全军进攻,都拿它不下。”

……

这话,让得也速儿沉吟起来。

元军现在可比宋军多了二十多万人,但伯颜却这样说,可以想象,他对宋军的火器是有多么忌惮。

足足过去数分钟,也速儿才又道:“那元帅叫我来,应该是已经有对敌之策了吧?”

伯颜眼中微微闪过精芒,“我打算率军佯攻梧州,届时以我军的轰天雷轰炸梧州城墙,城内的宋军也该也会有所忌惮。而平南、镡津、岑溪的宋军,也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元帅是想让我阻击那些赶往梧州支援的宋军?”也速儿瞬间借口。

“不。”

伯颜却是摇头,“不是阻击,而是埋伏。若是阻击,以宋军火器之强,您未必能占得便宜。”

他这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是也速儿并未生气,只是脸色更为凝重起来。

其实来之前,她还并没有太过将宋军的火器想得太厉害。可现在伯颜的态度,就让得她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宋军的火器果然那般强悍么?

她凝神过后,点头道:“好!到时候我率军在梧州城外西面伏击宋军。”

平南、镡津都在梧州城的西面,而也速儿的军队则是在北面。她要埋伏,也的确只能在西面埋伏。

她总不能绕过梧州,去梧州南面伏击岑溪的宋军,这不现实。宋军分分钟就能看穿她的意图。

伯颜略感惊讶,“您没有异议?”

他可是知道,也速儿向来都是极有主意,也极有主见的人。

也速儿道:“元帅更清楚宋军的情况,我听凭元帅调遣就是。”

伯颜闻言,眼中露出敬佩之色,作揖道:“多谢皇后。”

他知道,也速儿愿意这样配合他,完全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虽然明面上也速儿只是副元帅,但她要不听伯颜的,伯颜也半点辙都没有。当初忽必烈任命也速儿为副帅,其实未免就没有牵制伯颜的意思。

古代的这些个皇帝,通常都有疑心病。

忽必烈大肚再能容,其实对下面的大臣们也是有颇多顾忌的。

元朝那么多异族将领,都被他弄得服服帖帖,忽必烈岂会真是表面上那种谁都能信得过的人?

那不过是他作为帝王,故意做出来的表象而已。

也速儿道:“元帅不必如此,我们都是为朝廷分忧而已。”

这也,也速儿并没有在端溪城内呆多长时间,就又带着亲卫们离去。

但伯颜和她会面,短短交谈,也让得这两位元军主帅通上气了。对于元军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而也速儿,还告诉了伯颜一个大秘密,让他喜不自胜的大秘密。

就在翌日,伯颜挥军十万,赶往封川,欲和封川的那五万元军汇合。

至于他留下的三万大军,很显然,是为阻止岑溪宋军驰援梧州而准备的。

他是打定主意要先啃下梧州这座最难啃,却也是战略意义最为重大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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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军,自然并不知道也速儿和伯颜会面的事。

赵洞庭率军还是驻扎在黄围荡。

伯颜率军离开端溪不久,他便收到消息。当即,他便将秦寒还有东河里叫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在大局掌控上,他可以拿些主意。但若说道真正交锋,小区域作战,他自知比秦寒还是要差远了。

秦寒和东河里刚到,赵洞庭就将手中的密信递给秦寒。

“伯颜挥军十万往封川……”

秦寒嘴里轻声念着,然后道:“他留下三万军卒是想阻拦我们?真要取梧州?”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疑虑之色,几乎已是肯定伯颜的意图了。

他自言自语般念叨完,将密信递给东河里,看向赵洞庭,“皇上,也速儿大军可有动静?”

赵洞庭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秦寒又道:“那皇上心中可是已有想法?”

“没有。”

赵洞庭撇撇嘴,“没有,叫你来,不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法子么?”

到眼下,双方都已经差不多是摆开阵势,只待明刀明枪了。赵洞庭心里,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元军足足四十万,暂且粮草无忧。想要截断元军粮草,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得元军瞬间处于劣势?

赵洞庭想过不少现代的作战方法,譬如斩首战术之类。可是,都很难行得通。

元朝的那些将领个个都是处在大军之中,又没有单独驻守在外的,纵然是飞龙士卒或是武鼎堂的高手们能够渗透进去,也很难得手。就算得手,怕是也不可能逃得出来。

除非个个都能有空荡子那样神乎其神的功夫,或许有可能。

但整个江湖才几个空荡子?

一个!

秦寒闻言,将书桌上的地图摊开,沉默起来。

东河里看过迷信,道:“皇上,伯颜留军三万防范我们。也速儿那边,怕是也会遣军牵制军机令?”

赵洞庭点头,“很有这种可能。将我们和军机令的军马牵制住,他们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取梧州了。”

东河里道:“张副军机令不过兵卒五万守梧州怕是困难,我们是否再让军机令派兵入城?”

赵洞庭轻声沉吟着,“再派……又能够派多少呢?”

东河里沉默不语。

是啊,再往梧州城内派那么一两万人,似乎于大局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文天祥总共才不过六万兵马而已,总不能全部派到梧州城里去的。那样元军就完全可以从梧州城的西面长驱直入,将整个梧州城都包围了。

届时梧州城被重重围困,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活路。

当初南宋襄阳重城那么多雄兵猛将、江湖高手,可抵挡数年,最后还不是被元军给攻下了?

这时,秦寒忽然抬头,“皇上,若是我们先取端溪呢?”

赵洞庭整个人都猛地僵住。

先取端溪……

秦寒这句话,顿时让他脑子里泛出无限的灵感。

是啊,元军大军驻扎的封川他们不敢打什么主意,可端溪,现在就剩下三万兵马而已。以军中的热武器,未必就攻不下。

虽然说端溪并非是元军的后路,取下来,也不能断元军的后勤补给线。可那里终究有三万元军,宋军先攻的话,伯颜驻扎在封川的十五万大军能够置之不理吗?

到时候,他们还会继续坚持先取梧州?

赵洞庭忽然笑出声来,“釜底抽薪,妙计,妙计。你心中可有良策?”

秦寒却道:“此时军中还有那么多掷弹筒,何须什么良策?”

赵洞庭道:“那军师的意思,是我们全军去攻端溪?”

秦寒又是沉吟,而后道:“怕是只能以小股军队去攻,我军全军出动,伯颜可能会率军折返。”

封川距离端溪很近,不过是两天路程而已。

赵洞庭轻轻点头,“那拿下端溪又如何?”

秦寒道:“敌弱我攻,敌强我退。先拿下端溪,我们可以再看元军动向。”

在此时这种局面下,即便是他,也没法料定元军到时候会作何取舍。

端溪终究无法影响整个大局,伯颜会不会舍弃端溪这座城不要,都很难说。

失去端溪,他们最多是和广南东路无法遥相呼应而已。可现在广南东路境内,还有多少元军?

大多数的元军,都已经被伯颜带来这边了。广东境内的那些城池,有很多都不过区区千余元军驻守而已。

赵洞庭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端溪城位置,“好,那咱们就先取端溪试试。”

如果他们能够拿下端溪,多少能够改变现在被动的局面,稍稍占些主动。

东河里当即拱手,“皇上,老臣请缨!”

他现在快六十岁了,从到广西以后,就是作为预备役,心中可始终憋着股气。

然而,赵洞庭却是摇头,道:“朕亲往。”

东河里急了,“皇上,战场凶险,您……”

赵洞庭道:“小股作战、火器作战,我比你更娴熟。”

他没说什么客气话,因为这是事情。东河里是老将,兵法娴熟不假,可这个年代的兵法终究还是有局限性。

赵洞庭可以想象,要是东河里率兵去攻端溪,无非就是在城外摆开阵势,炮轰端溪,然后强取。

但他自己去,可就不会用那些老法子了。

东河里面露苦涩,“那让老臣同往,总是可以?”

赵洞庭知道东河里求战心切,没有再拒绝,道:“好,东河大人你率三千五百火铳军随朕亲往。”

东河里笑得咧开大嘴,快六十岁的人了,这时候高兴得好似像个小孩。

秦寒道:“皇上是打算带飞龙士卒还有火铳军攻取端溪?”

“不。”

赵洞庭道:“还有武鼎堂的供奉们,朕也要带去。”

秦寒道:“如果皇上能以不到五千人取下端溪,元朝势必对火器要更为刮目相看了。”

飞龙士卒和火铳兵这种组合,完全已经可以说是现代化军队。

赵洞庭咧咧嘴,“只可惜现在元军也有轰天雷。只不知道,伯颜有没有留下轰天雷在端溪城内。”

他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以不到五千人攻三万元军驻扎的端溪,本来就是极为困难的事。要是元军还有轰天雷,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他现在希翼的就是元军轰天雷不足,伯颜全部带去封川最好。

就在这夜,赵洞庭带着四百飞龙士卒、武鼎堂,还有三千五百火铳军从黄围荡悄然出发了。

而伯颜那边,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赶到封川府,才在半路上。

赵洞庭率兵专走小路,但全部骑马,军中只是带着干粮,行军速度也是飞快。

原本按大军行进的脚程,从黄围荡赶到端溪,大概需要五天的时间。可赵洞庭,却是硬生生在两天内率军赶到。

伯颜当然已经到封川了。

也速儿大军十五万也开到梧州城北面二十里处。

其余军马却是没有什么消息,也不知是否留守在营寨之内。

文天祥六万大军全部调拨到镡津,蠢蠢欲动,只等赵洞庭的指示。

梧州城内,北、南两面城墙上矗立着无数宋军士卒,个个神情严肃。旗帜插满城头。

投石车等器械也都已经被推上城头。

城外五里方圆,都是雷区。

虽然眼下还看不到元军的踪影,但谁都知道,要不得多长时间,元军就会大举攻城了。

区区二十里的距离,真的是两方斥候放个屁,对面的斥候都能闻到。

梧州城内,到处都是拒马、槽沟。

张珏已是使出浑身解数,连元军破城,该如何和元军巷战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他也已经知道元军有轰天雷,在那种火器之下,守城要比以往艰难得多。

时代变了。

自从赵洞庭发明轰天雷以后,原本这个年代的战争方式也在潜移默化中跟着改变。

冷兵器作战方式,硬生生因为轰天雷的产生,而变成热、冷武器交合。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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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1-18 21:42:22

更新时间:2019-01-28 03:5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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