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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宋当皇帝(转载)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继-中华上下五千年活的最窝囊的皇帝 后续
知州府后头有不少独立的僻静幽深院落,以前是革离君的妻妾们住的地方。现在作为赵洞庭的行宫,除去杨淑妃和赵昺居住的地方外,多是宫内侍女住着,还有些空缺。韵锦就被赵虎安排在这里。

赵洞庭到时,琴音还在响。

韵锦坐在院内荷花池旁,穿着白裙,神色忧伤。

原来自己坚持的复仇竟只是个骗局,她不知道天意为何如此弄人,甚至她觉得其实就那般死去更好。可是,这条命是公公救的,公公为救她和皇上而死,这条命她得留着,为公公留着,为赵洞庭而死。

可眼下,赵洞庭却并不待见她。

韵锦心想,他其实说的是没错的,自己有什么本事保护他呢?

除去这尚且过人的姿色,自己只是个寻常的弱女子而已。

赵虎送她过来时,她请求赵虎教她功夫,可赵虎说她身子骨太弱,纵是练武,也很难成为高手。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本事保护皇上呢?

纵是想要将这条命赔给他,怕也没有机会。

这时,门被打开。

韵锦惊到,琴音戛然而止,偏头看去,却是赵洞庭。

她微微露出惊色,随即眼中有希翼的光芒闪过,忙站起身来盈盈施礼道:“皇上。”

赵洞庭点点头,走到荷花池旁,就在假山上坐着。

颖儿和乐舞两女等在门外,乐舞眼神怪怪的,问颖儿道:“颖儿姐姐,皇上他该不会是……”

颖儿从她眼神中就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俏脸晕红道:“不要瞎说,皇上还小。”

乐舞嘟着嘴道:“皇上也不小了呢,太后有让你给他侍寝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正是年少不知情滋味。

颖儿则是满脸通红,只差点掩面逃跑。愤愤瞪了眼乐舞,“你这妮子,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乐舞又是撇嘴。

而院内,赵洞庭和韵锦相视无话,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两人都是寂寞的人,本应该成为好友的,可毒酒和李元秀的事,却好似横在两人心间的坎。

过好半晌,赵洞庭才轻声叹息道:“明日公公入殓,你去不去?”

李元秀已逝,他也渐渐想明白,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什么用。自己要做的,是完成他的遗愿。

韵锦眼中淌出些感激之色来,轻轻点头。

两人复又沉默。

又过阵子,赵洞庭突然开口,“为朕抚琴一曲吧,朕想听。”

韵锦些带欢喜地点头,坐回椅上,素手搏动琴弦,霎时有如天籁响起。

她总算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

琴到动人处,赵洞庭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却是有杀意弥漫。这哀怨落寞的琴音,好似是阵亡将士们的哭诉。

韵锦缓缓开口,在琴音到高昂处时,红唇微启,清唱起来。

日暮四山兮……烟雾暗前浦……

将维舟兮无所……追我前兮不逮……

音调低沉,声音却是清凉淡雅。

赵洞庭自这词曲中,听出来深深的忧伤,还有沉重的无奈。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韵锦。她娇柔绝美,却奈何身在这乱世,命途多舛。

这刹那,赵洞庭甚至有将似要垂泪的韵锦紧紧抱在怀中的想法。但是,他抑制住了。

他忽地又开口,说道:“朕不想听这首曲子,朕要听满江红!”

琴音忽地高转起来,韵锦素手搏动琴弦,几乎瞧不清影子,“怒发冲冠凭栏处……”

赵洞庭跟着节奏,右手轻轻在假山石上叩击着,刹那间雄心荡漾如海涛汹涌。

不过是元贼而已,公公和将士们都想重登临安,我便收复那临安!

琴音刚落,他猛地站起身来,对韵锦说道:“你便在宫中留着,明日朕再宣人叫叫你去吊唁公公。”

韵锦悬在眼角的泪水滴落下来,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待得赵洞庭走到院门口,她才忽然喊道:“皇上。”

赵洞庭回头。

韵锦道:“奴婢想学武艺,请皇上成全。”

赵洞庭微微怔神,问道:“你想学什么?”

韵锦道:“能杀人的功夫。”

赵洞庭看向院外颖儿,“颖儿,若是你有空,便来教她。”

颖儿点头,妙目向着里头韵锦瞧去,轻轻颔首。

韵锦对着赵洞庭的背影缓缓跪倒。

回到寝宫中,赵洞庭宣来掌管书籍的御使,让他从藏书阁中取秀林堡缴获的秘籍来看。

南宋朝廷流亡到碙州岛,朝中书籍多留在临安,只带了些金银细软,他最想看兵书,却也知道没有。

御使领命,很快带着太监将一摞摞的武林秘籍搬到赵洞庭的寝宫中来。

赵洞庭边练习房中术的那些姿势,边看这些武林秘籍。

他不懂哪些高深,哪些粗浅,只是逐页翻看,看到有的招式,就想着能用什么招式进行破解。有时,看到这招正巧能破解前面那招,便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赵洞庭没想着一口气吃成胖子,但多理解些理论也是好的。

他有内功功底,差的只是技巧和实战经验。

如此,竟是到得凌晨两点左右。颖儿和乐舞接连劝谏,赵洞庭才熄灯睡觉。

可到得夜幕沉沉,正要熟睡时,却忽地感觉到有具温润的酮体缩进自己的被窝。

她在发抖。

赵洞庭鼻翼动了动,叹息道:“颖儿,你做什么?”

颖儿轻轻依偎着赵洞庭,好似连牙齿都在打颤,“公公死了,皇上肯定很伤心吧……”

赵洞庭感受到颖儿的紧张,莫名有些好笑,问道:“你这是特意来安慰朕的?”

“嗯……”

颖儿轻轻应了声,声音好似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赵洞庭心中感动,但并没有侧过身来,知道:“朕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颖儿身子猛地僵硬,过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颖儿想要陪着皇上。”

这已经是她忍着心中羞涩,说出的最为明显的话了。她的身子,迟早是要交给皇上的。

赵洞庭其实又怎会不明白颖儿的意思?

颖儿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只是他现在,却真的没有这个心思。李元秀尸骨未寒,慕容川逃逸成迷,他实在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做出那些事来。

但他同样也不好拒绝颖儿。

沉默了会,赵洞庭道:“那你就在这里睡下吧……”

颖儿轻轻应了声,但要她主动伸手去搂赵洞庭,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房间的里的气氛暧昧而又古怪。

两人谁都不敢动,和对方的肌肤稍稍贴着,赵洞庭甚至能感觉到颖儿温热的呼吸。

想睡,却又睡不着。

不知到什么时候,两人才相继睡去。

翌日黑枣,赵洞庭醒来时,颖儿已是在旁边侍候着了。

瞧见赵洞庭睁眼看向她,她的俏脸瞬间晕红起来。昨夜她是鼓着勇气才过来的,现在实在是羞不可抑。

赵洞庭强忍着笑,道:“替朕宽衣,去议政殿。”

颖儿俏生生点头,帮着赵洞庭穿衣服。

不多时,乐舞进来,张嘴就问道:“颖儿姐姐,你昨晚睡哪里了?我怎么半夜醒来不见你了?”

然后看到赵洞庭,她恍然间明悟什么,双颊瞬间晕红起来,羞答答,眼中都快滴出水来。

颖儿嘤嘤一声,满是羞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其后两女给赵洞庭穿衣梳头,都是羞答答,眼睛都不敢多瞧赵洞庭。

等到她们弄完,赵洞庭让她们两去请韵锦到议政殿侧殿,自己带着赵虎往议政殿走去。

到议政殿里,群臣站定。

赵洞庭等好半晌,没有听到人喊“有事启奏”,偏头去瞧,原来李元秀站的地方,显得是那般的空荡荡。

他叹息道:“诸位爱卿又是启奏吧!”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赵洞庭微微皱眉,群臣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议论纷纷。

南宋朝廷刚到雷州,这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没想到广西战场竟然就有吃紧的态势了。

赵洞庭也是烦恼,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火铳虽然改进,但还没有来得及成批制造出来,地雷虽然现在有不少储备,但却也不太适合攻坚战。火炮,更是在推进装置方面遇到难题。

他虽然是现代穿越来的,但以前又不是军工专家,想要凭空制出火炮来也不容易。

待得群臣议论声渐歇,他才问道:“军机令可有让我等派兵援助之意?”

苏刘义稍稍愣神,拱手答道:“这倒没有。”

“那便再等些时日吧!”

赵洞庭道:“我军这才刚刚得到休养生息,眼下又是年关将近,待过年关,粮草器械备齐,咱们再兵发广西,助军机令驱逐元贼。”

群臣山呼,“皇上圣明。”

赵洞庭又道:“众将士加紧操练,兵器坊从速将改进兵刃分发军队。”

岳鹏等将领还有兵器坊的御使都站出身来领命。

赵洞庭点点头,“哪位爱卿还有事要奏?”

没有人再说话。

他站起身来,走到下面,“那便去为公公入殓吧!”

君臣都离开议政殿,向着侧殿走去。

韵锦和乐舞、颖儿三女已在那里等着,见到赵洞庭,韵锦跪在地上,“奴婢叩见皇上。”

赵洞庭让她起来,率先往侧殿里面走去。

里面已经摆好棺材,李元秀的遗体还躺在席上。

赵洞庭吩咐葬仪都监开始帮李元秀入殓。

棺材里,摆满金银珠宝。李元秀要以公侯之礼大葬,排场自然不小。

等到葬仪司的太监缓缓将李元秀的遗体抬到棺中,不少殿内的人都暗自垂泪。李元秀这数十年,都奉献给了南宋朝廷,朝中大臣,有不少和他是上十年的老友。

自始至终,赵洞庭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棺材。

慕容川不死,他心里便犹如有个解不开的结。

如此直到接近午时,李元秀的入殓仪式才结束,连杨淑妃都亲自过来吊唁。

这般阵仗,在古时候的太监中应该是前无古人了。

韵锦跪在李元秀的棺前,直到入殓仪式结束才起来。双腿麻木,若不是颖儿扶得快,差点又跌倒在地。

赵洞庭离开侧殿,又匆匆赶往兵器坊,研制他的火炮,连用膳都是让太监送往的兵器坊。

现在南宋太过式微,光有改进的兵刃还是不够和元军争锋。毕竟,元军中有回回炮,这种武器在冷兵器时代是大杀器。而南宋的投石机威力并不能和回回炮交锋,是以始终都没法和元军正面相抗。

赵洞庭只想着研制出火炮来,那就能够克制元军的回回炮了。

说白了,回回炮也只是大型的投石机而已。

只是奈何,他知晓火炮原理,但连个可供参照的火炮都没有,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想到的有些东西,哪怕是炮管,现在的冶炼工艺也很难造得出来。

只不知道,这个年代欧洲那边已经研制出统管火炮来没有。

赵洞庭心知时间不多了,广西若是战败,雷州势必岌岌可危,兴许南宋再无翻身的机会。这点,连他都是看得明明白白。

到得傍晚时分,他对火炮的研制还是没有什么进展,难免有些心烦意乱,让人将苏刘义叫了过来。

苏刘义刚到,他便问道:“苏大人,可知晓哪里能够弄来火炮?”

苏刘义知道这些天赵洞庭常常到兵器坊来,但并不知道他是在秘密研制火炮,看着屋内摆放的火炮轮子还有各种炮管,他瞪着眼睛惊道:“皇上您常常来这,是在制造火炮?”

赵洞庭点头道:“是啊!”

苏刘义满脸见鬼的表情,嘴都合不拢。

他只觉得皇上实在是太难以用常理揣度了,小小年纪,胸有韬略不说,还会研制地雷,改进兵刃,改良火铳,现在竟然都开始研究大炮了。

他不禁在想,皇上难道是天上神仙下凡来得不成?

如地雷、赵洞庭的新型冶炼法等,实在是这个年代的人难以想象的科技。

还有,他见识过赵洞庭改良过的火铳,当时就惊为天人。原本南宋的火铳只能单发,而且用的是多是竹管,罕有用铁管和铜管的,里面的子窼(子弹)也只是用石头、铁块等等,威力有限得很,连盔甲都打不穿。

可赵洞庭改良后的火铳,全部都是用新型钢铁制造枪管,子窼更是用黄铜包火药而成,威力大到绝伦。

当初用于试验威力的稻草人被火铳中射出去的子窼直接炸碎,可是让得百官傻眼许久。

只可惜的是,因为工匠有限,现在制造出来的火铳和火药子窼还极为有限。

苏刘义的眼睛忽然灼灼燃烧起来,死死盯着赵洞庭。

赵洞庭差点被他这眼神吓到,纳闷道:“怎么了?”

苏刘义谄媚笑道:“皇上天纵之资,臣只是在想皇上研制出来的火炮会有多么惊人的威力。”

他在房间里这里瞧瞧,那里摸摸,又问:“皇上,您这研制的是什么火炮?怎的这般不同?”

南宋年间的火炮都是投石机,苏刘义自是不知道房间内的这些炮管、炮座等是做什么用的。

赵洞庭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皱眉道:“你在和元军交战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东西?”

说着他还比划比划了模样,就是古时候的那种火炮的样式。

苏刘义却是懵懵看着,满脸不解,“没见过。皇上,世上哪来这般小的火炮啊?”

火炮这个词,在他脑子里已经和投石机画上等号。

赵洞庭也是无奈得很,但却又记不清欧洲是在什么时候发明火炮的。只是现在来看,欧洲纵是发明了火炮,也还没有传到亚洲来。

“咦!”

忽地,他猛拍自己的大腿,笑道:“老子研究什么火炮啊!掷弹筒不是简单易造得多?”

以前,他却是钻牛角尖,满门心思都放在火炮上边去了。若论工艺,掷弹筒显然要更为简单。

苏刘义在旁边傻眼看着,只差点没以为皇上又得了失心疯。

刹那间,他竟是有些慌张。

皇上灵魂双生,这个灵魂如此天纵奇才,该不会突然疯癫,又要换回那个灵魂去?

到现在,苏刘义已是深深舍不得赵洞庭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若是他变回那个稚童,朝廷恐怕将再无希望。

还好,让他放心的是,赵洞庭很快冷静下来,只是冲着他挥手:“你先出去!”

苏刘义眼巴巴看着眼房间内的零件,像个小媳妇似的,满心不舍。他真想看看皇上是怎么捣鼓出来这些东西的。只是赵洞庭下令,他再想看,也只得乖乖离开,还得帮赵洞庭带上门。

赵洞庭眼中放过精光,将桌上的零散部件全部扫开,匆匆画起草图来。

掷弹筒的零部件并不是特别多,精巧之处在于击发装置,这点,他还是觉得有可能克服的。

而且赵洞庭以前无聊专门研究过掷弹筒,对掷弹筒的构造和原理可谓是门儿清。要不是这些天心思全部扎在研制火炮上,而且又发生诸多事情,他也不会到现在才想起掷弹筒来。

只要有这玩意,便有资本和元军正面交锋了。

回回炮是射程极远,但威力能有掷弹筒的炸药大么?

这般直到深夜时分,赵洞庭才满脸喜色的从兵器作坊中出来,连太监给他送饭,他都没有吃。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沓图纸,上面都是掷弹筒的构件详图。

有些工匠还守在外头,赵洞庭将小吏招呼过来,将图纸交到他手中,道:“让手艺最好的师傅按朕所画的图纸将这些东西以最快的速度给朕打造出来。”

小吏借着微弱的灯光瞧瞧图纸,暗自吞口水。

这些天皇上总是让他们打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对他们的手艺是莫大的考验。

还好的是,这回的图纸看起来好似要简单些。熟能生巧,现在这小吏都能看懂赵洞庭的图纸了。

“小的领命。”

回过神来,这兵器作坊小吏才连忙答应。

赵洞庭心情难得不错,拍拍他的肩膀,“做出来以后,朕重重有赏。”

然后他便大步往兵器作坊外走去。

小吏傻傻看着自己刚刚被拍过的肩膀,不可置信,“皇上……刚刚拍我的肩膀了?”

这在他看来,无疑是种极大的荣宠。

皇上能对几人有这般亲密的动作?

一时间,这小吏有如心花怒放,干劲十足起来。

这夜,他愣是拉着作坊中的老匠人们研究了一整夜。

当然,赵洞庭显然并不知晓,自己无意中的动作,竟是会让得小吏这般兴奋。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如此过去约莫半个月的时间,离着年关已是很近了。

文天祥还在广西和阿里海牙糜战,各有胜负,时时有消息传到雷州。

以南宋现在的军力,想要战胜元军实在不太可能,能挡住阿里海牙,已是殊为不易。

紧张的氛围逐渐蔓延到雷州来。不过,这仍是未能阻挡年关将至的喜庆。

街上越来越多的店铺接连摆放出年货,供人采买,老百姓们分得田土,似乎也舍得了些,想过个热闹年。

海康县街道上好似又有重现花魁大会时热闹景象的势头。

李元秀已风光大葬,赵洞庭亲自为他送葬,随行军士近万,更有无数雷州百姓相随。

秀林堡密谋行刺,李公公舍身取义的事情早已传遍坊间,人人都敬重这个为皇帝献身的老太监。

当然,这其中,未免也没有南宋朝廷的推波助澜。毕竟这样可以提高百姓对朝廷的凝聚力。

赵洞庭也已差人开始在当初小金死的那个岛上立庙,黄龙庙和忠武庙。

当初碙州岛行刺的事情,已经从秀林堡俘虏的嘴里边翘了出来。赵洞庭和乐舞她们现在都已知道是慕容豪率人所为。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乐舞直将已变成死鬼的慕容豪骂成世间最大的奸人,若不是赵洞庭拦着,她怕莫都能去乱葬岗将慕容豪的尸首扒出来挫骨扬灰。

不过不管怎么说,慕容豪已死,小金的仇可以说是报了。

赵洞庭还记得当初自己在那岛上立过的誓,只要斩杀仇人,就替小金立庙。如今,到他实现誓言的时候了。

韵锦呆在知州府内,和颖儿学暗器手法。赵洞庭很少再爬屋顶,夜夜到她院中听她抚琴唱曲。

他听得最多的,还是满江红。

杨淑妃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思活泛开来,以至于后来韵锦见到赵洞庭,脸色总是有些怪怪的。

兵器作坊那边,已经快要将那些零部件全部锻造出来。

到接近年关那几天,海康县更是热闹起来,重现花魁大会时的盛景。

同时,最新版本的百晓生江湖榜也在民间开始流传起来。南宋时,已经有印刷术了。

韵锦和乐婵竟然同时上了百花榜。

李元秀虽然身死,但也被百晓生排进了高手榜上。

这让得赵洞庭对这百晓生兴起浓郁的兴趣来,这人,好似什么都知道,实在神秘。

他也让人买了份百晓生江湖榜,拿到寝宫观看。

李元秀,大内太监,内功极高,擅金刚伏魔掌法,曾在碙州行宫城头独斗数百武林好手,斩杀数十,全身而退,高手榜排名第六十六。

韵锦,雷州府新届花魁,国色天香,颇有西施捧心之态,现于雷州行宫中,百花榜排名第十八。

乐婵,秀林堡少堡主未过门之妻,清冷如冰,眉目如画,朝廷剿灭秀林堡后不知去向,百花榜排名第十。

同时赵洞庭认识的还有慕容川、乐无偿、洪无天也都在高手榜上。

其中洪无天的排名更是极高,竟是高居高手榜第九位。这位乞丐皇帝擅长丐帮绝学打狗棒法和降龙掌法,皆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最为闻名的战绩是十余年前曾去蜀中藏剑阁挑战当时便已是高手榜榜首的剑神空荡子,虽然最后败北,但得空荡子评为“有望攀上那至高极境”。

至高极境,那是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境界。能有丝毫希望登临的,都可谓绝世高手。

至于榜内百花榜榜首的巫山仙子,赵洞庭自是未曾见过。

他也有些好奇,以韵锦、乐婵之资,竟然都不能排到榜首,那巫山仙子到底出落得有多么漂亮。

终于到大年三十了。

雷州府热闹非凡,鞭炮声响彻不停。分田制度,的确让得百姓们对南宋朝廷充满好感。

尚才是大清早,便有无数民众自发到知州府外,跪倒在地,叩谢皇上圣恩。

无量观也是人山人海,多是为南宋朝廷起伏的百姓。

赵洞庭差财务部的人到城内各处散放银钱,接济贫穷百姓和乞丐,以示皇庆。

到得中午,又在知州府内宴请群臣及家眷,宴席上推杯换盏,众人都暂且忘掉了元军的烦恼。

杨淑妃这些时日来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见到这般热闹场景,心情也总算是好些,终露出笑容。

特别是眼神瞧向乐舞、颖儿和韵锦三女时,她眼中的笑意更是浓郁几分。

她并不觉得有如花似玉的三女在侧,赵洞庭能够把持多久。想来用不得多长时日,她就能抱上皇孙。

杨仪洞死后,杨淑妃关心的也就这事了。

朝廷大事赵洞庭处理得井井有条,根本已无需她再辅佐。

当着众臣的面,赵洞庭宣布向东阳分田有功,封为副国务令,赐从一品官袍,无人有异议。

至此,向东阳算是彻底登上南宋的政治舞台。

到得夜里,知州府内的热闹氛围才总算是稍稍清减下来。

赵洞庭睡过醒来,仍是微有醉意,却是又被乐舞拉着去放焰火。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披着衣服走到外面,只见海康县各处都有焰火在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开来,分外艳丽。

过年了。

这是他在南宋过的第一个年。

乐舞眼巴巴地瞧着空中绽开的焰火,嘟着嘴又道:“皇上,姐姐以前过年总会带着我放烟花的。”

赵洞庭瞧她委屈模样,不禁好笑,然后便差太监去宫外买些烟花回来。

不多时,便有许多侍卫由那太监领着,抬进来许多烟花。

乐舞高兴得雀跃不停。

一团团的焰火冲向知州府的高空,化为一簇簇灿烂的星光。

赵洞庭的心情也逐渐彻底放开起来,和乐舞嬉戏,抢着烟花,笑声不断。

颖儿在旁边瞧着微笑,不多时,又将韵锦也请过来。

韵锦穿着白色的宫裙走过来,看着和乐舞玩闹的赵洞庭,不多时,却是泪流不止。

颖儿惊道:“韵锦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韵锦只是摇头不语。

后来赵洞庭也注意到她在哭,让乐舞自己去玩,走到韵锦旁边,问道:“想你哥哥了?”

韵锦更是压抑不住哭声,哽咽道:“还在家的时候,哥哥每年都会这般带着奴婢放焰火,就好似皇上您带着乐舞妹妹这样。”

“唉……”

赵洞庭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女子,也不见是怜意顿生。

这刹那他忘记这副躯体的年纪,抬手摸了摸韵锦的脑袋,道:“若是你愿意,以后将朕当成哥哥就是。”说着,他不由分说拉起韵锦柔若无骨的手,笑道:“走,哥哥带你放焰火去。”

韵锦怔住,随即破涕为笑。这瞬间,美艳不可方物。

或许她这辈子都注定只能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但做赵洞庭的金丝雀,她愿意。

颖儿瞧着,笑得更甜。

后来,在赵洞庭寝宫外放焰火的人越来越多,连杨淑妃和赵昺都被拉来。

怕是谁也想不到,南宋朝廷仅剩的最后几位皇族,竟是会在这深宫中如小孩般嬉戏,笑得天真浪漫。

赵洞庭让太监架好篝火,又教他们烧烤,让得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寝宫外的广场里来。御膳房的厨子,伺候他寝宫和杨淑妃、赵昺寝宫的太监宫女、赵大、赵虎兄弟,甚至还有在宫内值班的岳鹏等人也被拉来。

后来,赵洞庭记起向东阳并无家眷,又差人去将他请了来。

这夜,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庆祝过年的一群普通人。

焰火不断。

篝火越稍越旺。

空气中逐渐飘香四溢。

赵洞庭左手牵着哈哈大笑的乐舞,右手牵着时哭时笑的韵锦,大群人手牵手围着圈,围着篝火跳起了篝火舞。

看着杨淑妃她们手忙脚乱地学习自己教她们的舞步,赵洞庭的心终于不再那么寂寞。

这里,就是他的家。

南宋,就是他的家。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遂溪县。

南宋府州分为京府、次府、辅州、雄州、望州、紧州、上州、中州、下州九等。雷州偏居一隅,只是属于下州。原本有海康、遂溪、徐闻三县,于开宝四年并入海康县,是以,雷州又别名海康郡。

只是遂溪县和徐闻县仍保留下来,仍是雷州境内仅次于海康的县镇。

至于其余的那些依附于三县的城、寨、关、堡、场等百姓聚集地,充其量只能算是镇子。

以往,海盗最多攻打这些镇子,已算是胆大包天,多数时候都是劫掠村落。可今天,却是有无数海盗从沿岸登陆,然后直袭濉溪县而去,夜色中影影绰绰,怕是得有输千近万人之众。

而这个时候,遂溪县内还沉浸在年关的喜庆之中。

遂溪县城上空,焰火不断绽放。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小孩子成群结队,挨家挨户地讨着糖吃。讨着了,便又欢呼着往下一家跑去,个个兜里都是满满的糖果,嘴里也是塞得鼓鼓囊囊的。

守城的只剩十余个孤苦伶仃的老卒。

他们个个手里捏着酒葫芦,望着夜色中的繁华,神色稍有落寞,互相调笑几句,举葫示意,稍做安慰。

有个老卒骂骂咧咧,“他娘的,这清冷的天,又是过年,老子家人全死光了,没得家回,哪怕去窑子里找个窑姐耍耍,也算是过个好年了。可又得在这里守城门,真他娘的晦气。”

“你就得了吧你,老子在县里当差十多年了,哪年不是我们这些人除夕夜守城?再熬熬,等接班的过来了,咱们再去敲开窑子的门,好生乐呵乐呵。老子今年的军饷可还留着不少。”他不远处的一老卒说道。

“那感情好,今儿个就你老王请兄弟们了啊!”

“滚犊子吧!”

一众老卒哄笑起来。

他们都是可怜人,无家可归,只能以军营为家。不过,在这个年代,像他们这样的可怜人可谓数不胜数。到得逢年过节,能到窑子里去搂个白白胖胖的大奶娘们睡觉,对他们来说已是顶天幸福的事。

甚至,不少这样的老卒在窑子里还有固定的姘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和那些失身的窑姐却是有不少话题的。至于去那些什么阁,什么楼,里面的红倌儿、清倌人的容貌身段自然不是低等窑姐可比,但那种地方,却也不是他们能够去得起的。

这年头,当兵也就是捞口饭吃而已。

今年皇恩浩荡,减税加饷,才能多剩几个银钱,往年一年到头更是难胜几个铜板。

“嗖嗖!”

就在众老卒哄笑时,忽有许多冷箭破空而至,但在烟花的炸响声中,这冷箭声却是几不可闻。

刚刚还在说要去窑子里找乐子的老卒正端着葫芦喝酒,葫芦忽地炸碎,箭矢顺着他的喉咙刺入,他瞪着眼,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鲜血混合着酒液从嘴里鼓出来,直愣愣往地上倒去。

同时还有几个老卒倒地。

仅剩的两个老卒眼眸瞬间瞪裂,炸开喉咙喊道:“敌袭!”

随即他们也应声而倒,被冷箭射倒在地。

僻静的城门,凄冷的夜风,十余老卒身死无人知,连他们的喊声,也被烟花炸响声盖过。

城内依旧热闹非凡,谁也不知道有海盗来袭,便是连城头上守城的士卒,都没能听到下面的喊声。

他们三五而聚,缩在城墙的角落里,或是赌钱,或是饮酒作乐。

谁能想到海盗会在除夕夜来袭?

“杀呀!”

海盗群中喊杀声忽然炸响,无数的海盗从夜色中奔跑出来,顺着城门鱼贯而入。

有的刚入城门便顺着阶梯往城墙上头跑去,而更多的,则是跑向城里。

城头上的守城士卒看到忽有许多人提着兵刃冲将上来,还未联想到海贼,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可回答他们的,只有无情的刀光和箭矢。

一声声惨叫在城头响起,数十士卒几乎没能形成任何的反抗就被海盗全部屠灭。焰火的余光照着他们的脸,满是不可思议,还有对着这世间的留恋。

世间再苦,但谁也舍不得死。

城内纷乱起来。

海盗们涌入到城里,见人便砍,有群讨糖的小孩瞧见海盗,还没来得及跑,便都被砍翻在地。

那稚嫩的惊恐面孔,随着焰火时现时隐,显得有几分狰狞,但更多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啊!”

“海盗来了!”

“有海盗!”

“快跑啊!”

无数的喊叫声便如同瘟疫般以城门为起始,向着城内极速蔓延开去。

刚刚还神态悠闲欢快的遂溪县百姓们满脸慌色,惨呼着忙不迭地各自往家里跑去。

街道上被恐慌的气氛覆盖,鸡飞狗跳。

海盗们狞笑着,遇到不长眼撞上来的百姓便一刀砍翻在地。有运气好遇到娇滴滴小娘子的,便争先恐后地跑上去,抱起小娘子,就在旁边的角落里将小娘子压在身下。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遂溪县在短短的时间里,沦为了最为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遂溪县军使此时正在家里和妻妾对饮,一家老小其乐融融。

“大人!有海盗袭城!”

忽有士卒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军使愣住,随即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有多少人?”

军卒咽了咽口水,“怕、怕是得有近万……”

“什么?”

军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是遂溪县军队长官,而整个遂溪县守军不过两千,此时更有多数已经放假回家了。

“老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的妻妾们也是慌了。

以往听闻海盗杀到哪里,哪里便是鸡犬不留,这由不得她们不慌。这可是近万个海盗啊!

军使回过神来,身子兀自摇晃几下,脸色雪白的匆匆说道:“你们且先去躲好!”

然后他便往屋外跑去。

他的正妻哭喊道:“老爷,他们有那么多人,你们如何抵抗得了啊?”

军使咬着牙重重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我身为一县军长,岂有未战先逃的道理!”

说着他再是头也不回,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多时,遂溪县军营内烽火台狼烟滚滚,无数焰火冲天而起。

可在这热闹的年关中,仍有不少地方还有焰火冲天而起,也不知道,临近的军队是不是能分辨得出来这是求救的信号。

军使穿着盔甲,手持长刀,率着军营内仅剩的数百士卒匆匆往城门口赶去。

而这个时候,海盗早已是蔓延到城里。

城内各处,都是散乱的尸首。老弱妇孺,几乎无人幸免。

现在还留得性命的女人,也在被那些海盗轮番糟蹋。惨叫声早已将过年的喜庆冲散得无声无息。

谁也没想到会天降如此大祸。

便是躲在家里的人也未能幸免,这些海盗放火烧屋,进室劫掠,遇人便杀,全都已是杀红了眼。

他们猖狂的笑声,便如那魔枭的大喊声,是那般的让人悚然。

慕容川立在街道中间,手持着剑,身侧围着十来个海盗头目,嘴角笑容阴冷狰狞。

他就是回来报复的。

朝廷灭了他秀林堡,他就要灭朝廷一县来还以颜色。

还在海岛上谋划时,他便已下令,整个遂溪县鸡犬不留。

军使率着数百士卒,一路厮杀,只觉得到处都是海盗,好似杀都杀不干净。

士卒的双手早已在微微颤抖。

他们偏居雷州,以往很少这般和人搏杀过。这等惨烈的景象,更是见所未见,直让他们心中发寒。

遂溪县要完了。

有胆小的兵油子偷偷溜到角落里,脱下军服,扒下地上死尸的衣服换上,仓促逃跑。

军使红着眼睛,大刀已是卷了刃,兀自大吼:“你们这帮天杀的海盗!本使和你们拼了!”

他听闻有近万个海盗,冲出家来,就没想过能再活着回去。

偏头瞧了瞧军营烽火台上空滚滚的狼烟和焰火,他心里只想着,能够撑到援军到来就好。

可他却实在不抱有太多希望。

便是援军来了,又能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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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海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遂溪县内火光四起。

军使眼中血丝密布,举刀喝道:“为朝廷效死!”

此时还跟在他身侧的,也就剩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卒了,有的满脸血污,仍是高喊:“杀!”

这几乎是遂溪县最后的抵抗力量了。

县城里的百姓不像周边村寨的百姓,往日里从未受到海盗侵扰,养尊处优,根本没有和海盗厮杀的胆量。纵是有练家子持着武器抵抗,也多只是在自家家门口,而且很快便被成群的海盗湮灭。

惨叫声响彻在遂溪县各处,靠近城门的数条街道已是生灵涂炭。

军使分离看啥,率着士卒浴血冲杀到主街道上时,身边仅仅只剩下数十士卒,且几乎个个带伤。

他的左臂也已被削去半截,脸色苍白,额头汗水密布,微微颤栗着,眼睛直直看向傲然负手而立在街道中间的慕容川。

慕容川看着浑身浴血的南宋士卒,嘴角嗤笑。

“慕容川,竟是你这贼子!”

军使双眼瞪着慕容川,几乎目呲欲裂。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慕容川率领海盗来掠城。

慕容川在雷州境内交游广阔,素有义名,纵是朝廷说秀林堡密谋行刺,也有诸多人觉得荒唐,不敢全信。这军使曾见过慕容川,本来也对这事颇有怀疑,枉他以前和人交谈时,还常常夸赞秀林堡。现在看到慕容川,他内心仿佛有无尽的失望和愠怒。

慕容川瞟着军使,似乎也还记得他,微微愕然,但神色依旧淡漠,忽的将手中长剑甩了出去。

长剑穿空而过,直插在军使的胸膛里。

“贼子,你……不得好死……”

军使大刀杵在地上,至死不倒,猩红双眼始终直勾勾盯着慕容川。

“杀!”

慕容川似乎极为厌恶这眼神,冷喝一声,飞身而上,掠到军使近前,拔出长剑,一脚将军使的尸首踹倒外地,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老夫将有元军作为后盾,谁能杀我?”

一众围拢在他左右的海盗头头们持着各式兵刃杀进士卒群中,大肆砍杀,狂笑不止。

慕容川立在原地,看着街上四处烧杀抢掠的海盗,眼中精光直冒,他心道:“只待元朝大军赶到,老夫便可成为一军之主,这些人,也将是本将军的精锐士卒,而不是再是乌合之众,届时在挥军海康,取那狗皇帝的性命,报我秀林之仇。”

原来,这些天他竟是已经和元朝取得联系,且达成了某种交易。

“哼,这遂溪县,就当是老夫送给朝廷的投名状!”

他说的朝廷,自然是元朝。

不过短短两分钟时间,原本军使周围仅剩的数十士卒便全部惨遭屠戮。

遂溪县内再无任何抵抗海盗的力量。

海盗便如掠过麦田的蝗虫群般,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从城门掠到城中,将遂溪县衙都烧毁于一旦,然后又掠到遂溪县中的烟花之地,直到整个遂溪县都沦陷。

这夜,遂溪县内烟花之地的陈康佳酿几乎全部被海盗喝光,风尘女子都被玷污,连老鸨都没能幸免,最后全部赤身裸体被扔在街外。

县内各处,都是衣不蔽体,或是被火烧得焦黑,连面目都分不清楚,还有被残忍砍成数截的残尸。

男子尚且能死个干脆,那些女子,特别是妙龄女子死前,却还遭到海盗轮番糟蹋,生不如死。

街上尸体大多死不瞑目。

更为让人痛恨的是,这些海盗中,竟然真有喜食人肉的疯子。

他们将未出襁褓的婴儿放在锅中煮熟,三五而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残忍血腥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好似不是人间,而是那无间地狱。

而慕容川,瞧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幕,嘴角只是狞笑。

他从未将这些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视如蝼蚁。

有从县城各处逃得性命的人,忙到周围村镇去报信,更有快马杀出重围直奔海康县搬兵,但是,现在正值年关,各城各镇都在欢庆,想要率军来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到得将要夜幕沉沉时分,足足近十万百姓居住的濉溪县,街道上竟然只剩海盗和尸首,连个逃窜的人影都再也看不到。

无尽的血腥味和焦味直冲云霄。

大半个遂溪县都被焚烧。

县衙、军营、军使官邸,都化为焦土。那被慕容川刺死的军使大义殉国,可家人却并未得到老天垂怜。他的妻妾衣不蔽体,满身伤痕的躺在残垣断壁下,他的子嗣、亲人,无人幸免,竟是全家都被杀绝了。

到得将要破晓时分,柳弘屹终于率着大军赶到。

他昨夜正在家中酣睡,突然军卒来报,说遂溪县正在被海盗洗劫。他慌忙起身,连禀报赵洞庭都顾不得,便匆匆驰马到军营中,聚集营中所剩兵马疾疾往这遂溪县赶来。

但终究,还是晚了。

此时,海盗早已不见了踪迹。

柳弘屹率军在遂溪县城门口止步,放眼望去,从城门口绵延到城内街道深处,街上只有无数的尸首。纵是他在战场上厮杀过,也因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而觉得触目惊心。

“可恨啊!”

他的眼眶瞬间就瞪裂了,大刀重重杵在地上。

这些海盗的作为,和元军屠城没有任何的区别。

城墙下头,胡乱扔着数十具囫囵尸首。

“今日遂溪,明日海康!慕容川奉上新年贺礼,祝小儿皇帝早登极乐!”

城墙上,竟有人用人血写出这样的大字。

“慕!容!川!”

柳弘屹瞧到,牙齿咬得咯嘣直响,眼睛死死盯着这行字,只觉怒不可遏。

那城头上高挂的红灯笼,与眼前的惨状,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

有侥幸逃出城去,又跑回来的遂溪县百姓见到这幕,跪地痛哭不止。

遂溪县没了,家,没了……

好半晌,柳弘屹才强行压下心中愤怒。

他直直看着遂溪县内,对旁边副将吩咐道:“你率大军进城,救助百姓,清理尸首。我回去向皇上禀报。”

说完他便纵马又向海康县疾疾而去,后天数百亲兵连忙跟上。

副将率着飞天军卒进城,连那些老卒看到眼前惨状都是面色惨白。有新兵更是被吓晕过去。

晨风扑面,渐渐润湿了柳弘屹的双眼。

等他驰马到知州府外,天色已全然亮了。

他翻身下马,扔刀直奔议政殿。

此时,议政殿内已在开始早朝。除去柳弘屹外,同样有人收到遂溪县被海盗劫掠的消息,正在讨论这事。

赵洞庭坐在龙榻上,满脸冷色。

“皇上!”

柳弘屹跑到殿内,猛然跪倒在地,“末将请命,率军剿灭海盗!”

正在议论这事的文臣武将们见他全副盔甲地跑进来,双眼通红,都是惊住。

赵洞庭看他风尘仆仆的,问道:“柳将军你去了遂溪县?”

其实到现在,他们都还不是特别清楚遂溪县到底被海盗给破坏成了什么样子。

柳弘屹抬起眼,想起自己所见惨状,眼色又红,咬牙道:“皇上,遂溪县被海盗……屠城了!”

“屠城!”

群臣更惊。

陆秀夫颤巍巍道:“你、你说遂溪县被屠城了?”

柳弘屹道:“末将刚从遂溪县赶回来,遂溪县满城尸首,烧毁殆尽,幸存之人,怕是不多了。”

赵洞庭惊得蹭地站起身来。

他听说有海盗竟敢劫掠遂溪县,本以为只是海盗趁着年夜偷袭,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惊诧过后,他匆匆问道:“遂溪县内的守军呢?”

柳弘屹道:“海盗多达万人,守城士卒,怕也……”

他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的遂溪县守军从里面跑出来。

赵洞庭走下龙榻,冷声道:“带朕前往遂溪县。”

柳弘屹迟疑道:“皇上,那等惨状,您……”

赵洞庭只是摆手,往议政殿外走去。

他昨夜也沉浸在除夕的喜庆当中,现在已然自责,竟是没有料想到海盗会趁着年关来掠城。他想去看看,遂溪县到底被毁成了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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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众文臣武将,率着飞龙营八百甲士同赵洞庭火速赶往遂溪县。

在遂溪县外,赵洞庭看到正在清理街道的士卒,还有街上残留的惨状,也是呆愣当场。

如果不是他见过战场厮杀,承受力已非刚来南宋时可比,怕是被这场面给吓晕过去。

地面上,竟是尸体被拖曳走后留下的一道道血痕。

城墙上,那排血字兀自留在那里,血已凝固,呈现紫黑的颜色。

“慕……容……川……”

赵洞庭面无表情,眼睛扫过这行字,翻身下马,往城中走去。

一众文臣武将神情各异,大多不忍,也都跟在赵洞庭后头。有些文臣已是吓得脸色煞白。

才刚进城门,便有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陆秀夫、刘黻、向东阳等人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慌忙又跑出城去。

赵洞庭胃里也是翻腾不已,但强行忍着,踏着血水继续往前行。

他的双手捏着绷紧,已是泛白。

很快,城内主持大局的飞天军副将问询匆匆赶来,跪倒在地,“末将叩见皇上!”

赵洞庭立住脚,看着周遭的狼藉,问道:“城内状况如何?”

副将咬着牙答道:“百姓死伤无数,军使张奎以身……殉国,城内守军,也大多亡了。”

赵洞庭稍稍低下头,沉闷道:“尽快助城主百姓恢复家园。”然后又回身看向柳弘屹等人,“即日起,讨元军驻扎遂溪县,神丐军驻扎徐闻县,黄龙禁军随朕出征,剿灭海盗。”

苏刘义顿时惊道:“皇上您要御驾亲征?”

赵洞庭道:“朕要给这满城的冤魂讨个公道。”

柳弘屹跪倒在地,“皇上,海盗凶恶狡诈,末将领军即可。”

紧跟着又有许多大臣跪倒,“请皇上坐镇宫中!”

张世杰走到赵洞庭面前,轻声道:“皇上,广西战事吃紧,我们此时派兵剿匪……”

赵洞庭闻言,眉头不禁深深皱起,“难道就任由海盗这般肆虐么?”

张世杰道:“依臣看,不如让柳将军先率一万大军前去剿匪,只求能够牵制住他们即可,待得广西那边战事明朗,咱们再发兵全力剿匪也不迟。”

他这话,让得赵洞庭也是有些迟疑起来。

相较起来,自然还是广西那边更为重要,要是广西沦陷,雷州真的难以坚守。

就在这时,忽有士卒匆匆跑来,禀道:“皇上,城外有人求见,说他有方法对付海盗。”

“嗯?”

赵洞庭微微惊讶。

张世杰若有所思,说道:“皇上,各地战乱,确有不少能人异士汇聚到雷州这安稳之地来,咱们去见见倒也无妨。”

赵洞庭苦笑,“这也能算是安稳么?”

不过他还是往城门外走去。

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对付海盗,去见见那人,也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城门口,有个穿着灰色麻布衣的青年负手而立,看着约莫二十七八,长得颇为冷峻,面若刀削,嘴唇微薄,双眼狭长,但其中偶有精芒闪烁。

见到赵洞庭,他竟不叩首,只是作揖道:“草民见过皇上。”

他这幅傲然做派,让得不少文臣都是微微皱眉。为表尊敬,即使是有功名之人,见到赵洞庭也多数是会下跪的。

赵洞庭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麻衣青年道:“待皇上用草民的法子打败海盗,再问草民的名字不迟。若是用草民的方法不能打败海盗,草民自当献上这颗项上人头,这名字,也无必要再说出来,受人唾骂了。”

他满脸自信模样,倒是让得赵洞庭颇为诧异。看起来,这家伙好似真有些本事。

周围群臣也是略微诧异。

随即赵洞庭点点头道:“也好,那你便说说,你心中对付海盗的法子是什么。”

麻衣青年带着淡笑,缓缓吐出个字来,“等。”

“等?”

连带着赵洞庭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满脸懵圈模样的看着他。

麻衣青年胸有成竹道:“广西糜战,元将阿里海牙迟迟不能突破文丞相防线,元朝迫切想要灭亡我大宋,势必采取其他措施,要么从其他州府调军赶往广西支援,要么发兵抢占琼州,以广西、琼州对雷州形成双面夹击之势。”

说着他指向城内,“可此时慕容川率海盗掠城,势必是有所依仗,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定然已经暗中投靠元朝。海外囤积海盗数万,便是元朝也不会忽视这股力量,如果我是阿里海牙,势必不会请求元帝发兵支援,而是分出数万兵马赶往外海联合海盗,攻去琼州,让得我大宋朝廷首尾不能相顾。广西战线绵远,抽调数万军马,也并不影响大局。”

赵洞庭闻言,眼神微凝,“你的意思……”

麻衣青年却不说话了。

他的性子显然极为高傲。

赵洞庭又道:“你是想让朕派兵前往琼州,以逸待劳?”

麻衣青年这才微微摇头,轻笑道:“不是派兵,而是暗中派兵,不可走漏任何风声。依我所料,不出一月,海盗势必攻打琼州,皇上若有胆色,尽可将那海盗和元军全数吃下。只待琼、雷两州安稳,到时候再兵发广西,决战阿里海牙,战而胜之,我大宋朝廷,将有立足之地。”

赵洞庭深深看着眼前这个麻衣青年,心中略微吃惊。且不说他推断得对与不对,但这眼界,绝非寻常百姓可有。

但他自然也不会就这般轻易全信这个麻衣青年的话,毕竟,这也只是他的推断而已。

沉吟半晌,赵洞庭道:“我琼州也有数万大军,何需我们派兵支援?”

他这却是有考教这个麻衣青年的心思。

麻衣青年仍是微笑,似乎看出来赵洞庭的意图,说道:“琼州尚有许多还未开化的民族,以往琼州军对付这些民族尚且焦头烂额,元军、海盗攻到,若是乱民同时作乱,我看琼州军是势必挡不住的。”

赵洞庭这下真是忍不住露出惊色来。因为,这个麻衣青年的推断竟是极准。

在历史上,阿里海牙率军进攻琼州时,琼州安抚使赵与珞拒不投降,最后就是率军打仗的时候,被乱民绑起来送给了阿里海牙,最后被车裂而死,可以说真是死在乱民手中。

眼下,也没有别的主意,赵洞庭沉思过后,点头道:“好,那朕就依你的法子,若是能灭海盗,朕必定重重封赏于你。”

青年轻轻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然后,赵洞庭又率着群臣武将回到海康县,这麻衣青年也跟在身后。

完颜章和东河里各回讨元军、神丐军军营,着手准备率军镇守遂溪、徐闻县的事宜。

赵洞庭令柳弘屹勤加操练黄龙禁军,准备兵发琼州。同时,也将麻衣青年留在了宫内。

如此过去数日。

兵器作坊那边终于是将赵洞庭画的所有部件全部锻造出来,因为要做模子,所以才耗去这么长的时间。

赵洞庭闻讯后,满心激动地跑去兵器作坊,亲手将掷弹筒组装起来。

炮弹也已制好。

赵洞庭让一个士卒将掷弹筒扛到兵器作坊外空旷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就要试炮。

若是掷弹筒真的能够使用,那定然会成为对付元军的大杀器。

许多工匠都围在旁边看着,他们对皇上鬼斧天工的创造力那是极为佩服的。

赵洞庭架好掷弹筒,舔了舔舌头,满脸紧张。

他也怕炮弹炸膛,那样他就是古往今来死得最冤枉的皇帝了。

但这掷弹筒是根据他的设计造出来的,可以说满含他的心血,他也极想自己亲自尝试。

凝了凝神,赵洞庭拔掉炮弹上的引线,将炮弹放到发射筒里,猛地拉开了击发绳。

不过短短瞬间,掷弹筒发出闷响,将下面草地都压进去寸许深。

一颗炮弹破膛而出,飞上天际。

紧随其后,前方数百米的地方突然土屑四溅,荒草地上被炸出大片空地来。

工匠们全部都吓傻眼了。

赵洞庭放眼瞧着,看那被毁掉的荒草地足足有数米方圆,止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然后对旁边兵器作坊的司长说道:“即日起全力赶制这神龙炮还有炮弹!”

司长回过神来,激动跪倒,“微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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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山脉,萌渚岭境内姑婆山。

姑婆山山高岭峻,主峰海拔高达千余,山峰表面有很多裸露的花岗岩,杂草丛生,树木稀疏却极为葱郁,和原始丛林没什么两样。而且这山中还有不少溶洞,可谓是百转千回,若是外人莽莽撞撞跑到山里,怕是很难分得清楚方向。

而这时,却有个极美的妙龄女子搀着一病态老者正往山上行去。

正是乐婵和乐无偿父女两。

他们两个离开秀林堡后,一路往北,经广西,再辗转来到这湖南境内。

乐无偿似是对这姑婆山颇为熟悉,偶尔抬头看看,便低头继续往上攀行。

乐婵脸上还是有些迟疑,道:“父亲,百草谷的人会愿意帮您疗伤么?她们可是杀你还来不及。”

乐无偿叹道:“总得试试,等会你先别跟着为父进去,在外等候,免得牵连到你。”

“这怎么行?”

乐婵急道:“若是她们想对父亲你不利,我们最多跟她们拼了便是。”

她眼中涌现出冷厉的神色来。

乐无偿自是知晓自己这大女儿性子的,极有主见,也颇为倔强,闻言也只得点头,“那好吧……”

父女两继续往姑婆山峰顶走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姑婆山顶,父女两却是足足走了个多时辰才堪堪要到峰顶。

乐无偿在这里驻足,左右望望,然后带着乐婵往左侧走去。

乐婵没来过,只是颇有些好奇地瞧着。

到得一棵足有数人环抱的葱郁古树旁,乐无偿扶着古树,微微喘了两口气,道:“就是这里了。”

他缓了缓气息,走到古树前数米的地方。那里是个石壁,有无数的棕色藤蔓从顶上垂下来,好似瀑布,满是绿色,充满清新气息。

可乐无偿拨开藤蔓,里面却是露出个黑幽幽洞口来。

这可谓是别有洞天了。

洞穴里,隐约有着泉水叮当作响的声音。

乐无偿抓紧乐婵的手,对着乐婵点点头,往山洞里面走去。

乐婵左手任父亲握着,右手却是握在剑柄上,准备随时出手。

她听父亲说起过他和百草谷的那些恩怨。

当年乐无偿正是壮年,又是位居百晓生高手榜上的武林俊彦,自是意气风发,好不风流。他遍走于各名山大川,寻求对手,以求武道的突破。可英雄难过美人关,后来走到湖南境内,在洞庭湖畔得遇一女子。那女子穿着绿裙,便似那清荷,清艳不可方物。

乐无偿登时魂不舍守,然后对着女子展开了穷追猛打。

他以前全心武道,初次动情,大有天崩地裂的架势。

女子天真浪漫,好似不谙世事,渐渐对乐无偿也是芳心暗许,后来两人初尝禁果,便有了乐婵。

但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女子却是百草谷的圣女。

百草谷全是女子,门规森严,于圣女的规矩更是苛刻,谷中历代圣女都不能和男子交合,只能孤独终生。女子带着乐无偿来到百草谷,想请求谷主同意她和乐无偿成亲,可谷主只是大怒,还要当场斩杀乐无偿。

其实她们并不是乐无偿的对手,但是乐无偿耐不住怀孕爱妻的苦苦哀求,只能带着爱妻慌忙逃离。

如此,竟是被百草谷谷主和众长老追杀数月之久。

幸得恰时南宋元朝已经开战,百草谷谷主和众长老不敢行于俗世,也就渐渐放弃追杀。

乐无偿带着爱妻跑到雷州安定下来,圣女相夫教子,乐无偿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生活虽然不甚富裕,但也和谐美满,生下乐舞以后,更是举案齐眉,恩爱非常。

可后来那时还未称帝的忽必烈率军回去和兄弟争夺皇位,宋元战事暂歇,百草谷谷主竟是又寻过来。

乐无偿只得带着妻子和乐婵、乐舞姐妹俩又再度逃亡。

其实这也就是三年多以前的事。

一家人逃到河山,不巧遇到占河为王的河山九鬼。九鬼见乐婵母亲有天人之姿,竟是生出色心,佯装砍柴樵夫,以迷药将全家人都迷倒。幸得乐无偿内力极为精湛,很快以内力逼出迷药,瞧见欲对妻子不轨的河山九鬼,自是勃然大怒,悍然出手。

河山九鬼素有恶名,功夫自然也是不俗,合力在河山山下和乐无偿大战。

不多时,乐婵母亲苏醒,见到丈夫以一敌九,刀光闪烁,芳心大乱,忙不迭跑上去帮忙。

可是她虽是百草谷圣女,精通药理,在争斗方面却是实力有限。

有两鬼舍弃乐无偿,合力攻她,竟是将她连斩数刀,让得她香消玉殒了。

乐无偿被七鬼连攻,还得顾及乐舞、乐婵姐妹俩,实在无暇去救,看着妻子惨死,双眼霎时通红。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状若疯魔,拼着受伤,将河山九鬼接连毙于指下。

但是,爱妻却是再也不可能苏醒过来了。

乐无偿抱着妻子的尸体痛哭。

恰在这时,百草谷谷主赶到。她见到圣女陨落,更是将乐无偿恨到骨子里,勃然出手。

乐无偿正值悲痛万分之际,已是红了眼,连命都不顾,哪里还顾得其他,顿时和百草谷谷主打斗起来。

最终百草谷谷主被他打得重伤逃走,但乐无偿自己,也因为伤重过度,又未能及时医治,自此留下了病根。

幸而乐婵乐舞这时候也已懂事,苏醒后,姐妹俩流着泪将母亲埋葬好,然后带着乐无偿回了雷州。

如今,时隔二十年,乐无偿再回百草谷,内心可谓百感交集。

如果当时谷主答应他和圣女成亲,事情远远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心中,对百草谷何尝没有怨怒?

若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愿再来这个地方。

可慕容川谋逆行刺,意图不轨,乐无偿誓要杀他,除去来这江湖中医术无双的百草谷,却也没别的选择了。他是恩怨分明的人,慕容川是他救的,如今为祸,他觉得杀慕容川是他的责任。

而慕容川实力高深,乐无偿要杀他,也唯有恢复到全盛状态才有可能。

父女两牵着手,往山洞深处走去。

刚行十余米,忽地,两边石壁上有火光亮起来。

“谁人擅闯百草谷!”

洞内传出来清冷喝声,而后有十余个穿着白裙,飘飘如仙女的持剑女子冲将出来。

乐婵神色微凛,将剑拔出来半截。

乐无偿不着痕迹按住她的手,对着面前的这些持剑女子拱手道:“乐无偿求见谷主。”

这些女子自然是不认识他的。

当下,有个女子进去禀报,其余女子则是仍用剑直直指着父女两人。

很快,洞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竟是走出来数十女人,个个持剑。

为首五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岁许年纪,皆是姿容不凡,徐娘半老,但却横眉立目,显得极是恼怒。

说起来,百草谷的女子竟是个个都长得花容月貌。

乐无偿看到为首五个女人,眼神微微变幻,最终还是作揖道:“谷主!诸位长老!”

中间穿着紫色宫裙,青丝以发髻缠绕起来的女子眯着眸子冷冷说道:“乐无偿,你竟敢来寻死!”

这正是百草谷谷主,她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只是她并不知道乐无偿身有旧疾,功力不济,是以也不敢悍然动手。

乐无偿心里轻轻叹息着,道:“乐无偿此来,只为求谷主为我医治旧疾。”

这些年来的遭遇,也是将他的锐气磨得差不多了。要是以往,他定然说不出这番话来。

“呵!”

谷主冷笑,狰狞道:“我巴不得你早些死,怎会为你医治?”

随即她突然反应过来,连道:“众弟子,将此贼子杀了!”

一众持剑女弟子娇喝,齐齐向着乐无偿和乐婵杀来。

乐婵拔出长剑就要拼命。

“慢!”

乐无偿忽然高喝。

他全然无视攻过来的百草谷女弟子,匆匆道:“我以完整的百草针法换取你们为我疗伤!”

“住手!”

百草谷谷主和四个长老的神色都是动容,连忙呼喝。

百草谷谷主双眼直直盯着乐无偿,道:“你有完整的百草针法?”

乐无偿点点头道:“兰儿跟着我的那些年,将百草针法缺失的部分补齐了。”

百草谷弟子都以植株名字命名,上代圣女香雪兰,也就是乐婵的母亲。

“这……”

四个长老都迟疑向着百草谷谷主看去。

百草针法是百草谷最为精湛的针灸之术,只是有所缺失,这些年来是她们的心病。上代圣女香雪兰在医理之道上的确有着惊人的天赋,她将残缺的百草针法补齐,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百草谷谷主也迟疑起来。在她心中,杀乐无偿和得百草针法,自然还是后者更为重要。

最终,她说道:“你未诓骗我们?”

乐无偿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百草谷谷主和四个长老闻言竟是都露出喜色来。

她们长居山中,鲜少和外界往来,虽然年岁实际上有六七十了,但心性却并不成熟,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乐无偿是个汉子,也不怕她们食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向着谷主抛去。

谷主接过,却是不看,而是对乐无偿说道:“我观你女儿钟灵敏秀,说不定医道天赋不在她母亲之下。你让我百草谷痛失圣女,现在,我要让她成为我百草谷的新任圣女,如此我才答应为你医治。如若不然,我宁可将这百草针法还你,也断然不会为你医治。”她眼中难得露出狡黠之色。

“这……”

乐无偿顿时为难起来。

乐婵面色稍有凄苦,随即却道:“父亲,我愿意。”

她想着自己本来要嫁给慕容川,却没想慕容川是那等人,和赵洞庭之间又有着莫大隔阂,现在也是有些心灰意冷,只想着这辈子不嫁人也好。

乐无偿只以为她是因为慕容川的事,面色愧疚地叹息道:“也好……”

谷主这才翻看起手中的册子,越看,脸色的喜色越盛。

看完时,她脸色已是有些激动,对乐婵说道:“你以后便更名为洛神,为我百草谷圣女,呆在谷中随我学习医术。”又看向乐无偿,神色淡漠下来,“你且在洞中留下,我稍后为你医治。”

乐无偿点头。

这刹那,乐婵却是又想起赵洞庭,心中有些抽搐着疼。

她对他自然并不是全无感觉的,他虽年幼,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可惜,自己和他无缘。

她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赵洞庭的。

就这样,父女两在百草谷中留了下来。江湖从此少了乐婵,多了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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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去二十来天的时间,年关已过。

雷州府境内逐渐恢复平静,但遂溪县被屠的事情仍在持续发酵,人人自危。民间、江湖无数人声讨罪大恶极的贼人慕容川,但这自然是没有什么用的,总不能骂死慕容川。

赵洞庭以柳弘屹为帅,黄龙禁军近三万军卒佯装成难民,已分批去了琼州。

就在数日前,原本被李元秀安排去盯着海盗的两个高手回来禀报,竟然真有三万余元军沿着海路从广西到了雷州外海,现在驻扎在那些海盗的岛上。

元军动作,和那麻衣青年所料想的竟是并无什么差别。

他们的意图可想而知。

此时雷州兵将众多,元军仅仅三万多人,便是整合那外海的数万海盗,也不可能有本事攻破雷州。而除去雷州外,他们也只可能攻取旁边的琼州了,这连赵洞庭都看得出来。

同时,这让得他对那麻衣青年也是有些佩服起来。

麻衣青年这些天在知州府内深居浅出,赵洞庭去看过,他的屋子里,竟然满满都是堆积的兵书。

这样的人,便是只会纸上谈兵,那也绝对有他的依据。

想着慕容川可能率领海盗攻袭琼州,赵洞庭内心中便生出抑制不住的冲动。

他实在想亲眼看着慕容川死。

要说来到南宋后,赵洞庭最恨的人,并不是革离君,而是慕容川、慕容豪这对父子,尤其是阴险狡诈的慕容川。杨仪洞是因他们而死,小金是因他们而死,连李元秀,也是因他们而死。

恰好这时朝中并无什么事,各部各司都正常运转,赵洞庭这皇帝也是有些闲。

索性,他一声令下,将朝中军政大事全权交予陆秀夫、苏刘义两人定夺,自己带着赵大赵虎兄弟,还有岳鹏及八百飞龙军,去了雷州。虽然陆秀夫他们极力阻拦,却是也没能拦住。

乐舞和韵锦两女对慕容川也是愤恨不已,一个撒娇,一个哀求,也随在赵洞庭身边。

颖儿要照料赵洞庭的饮食起居,自然也是跟着。

赵洞庭止不住地感叹,其实做皇帝还是挺爽的。只可惜,乐婵不在身边。

乐婵于他来说,便似初恋,总是难以忘怀。

同时,赵洞庭带着的还有这些天来兵器作坊加紧赶制出来的十个掷弹筒,和数百发炮弹。

一行人同样化作难民,旗帜兵刃全部放在马上,经大道从海康县赶到通往琼州的雷琼渡口,然后租赁小船,去了琼州。

有信差早已先行通知雷州的柳弘屹,夜晚时,柳弘屹携着琼州安抚使赵与珞在渡口迎接赵洞庭。

为避免元军探目发现,两人仅仅带着数十亲兵,还穿着便服。

赵洞庭刚到,一众人便跪倒在地上。

赵洞庭让他们起来,然后趁着夜色,近千人匆匆赶去了琼州琼山县,在一村落中驻足。

这村落里原本住着的村民自是早已被悄悄迁走,现在实为黄龙禁军的营地。

这样的村落,在附近还有几个。

刚到屋里,赵与珞又跪倒在地,“琼州安抚使赵与珞叩见圣上!”

他原是京官,后被特派来主政琼州军政,平定乱民,既是安抚使,同时也兼琼州知州,和以前的革离君差不多。不过和革离君不同的是,他和谢太皇太后有着血缘关系,算是外戚,对南宋朝廷忠心耿耿。

此时的赵与珞将近四十岁,颇有儒雅之气,留着些微胡须,左脸有道刀疤。

这刀疤在他脸上留下浅白色的痕迹,却是他以前和乱民厮杀时留下的。

赵洞庭将他扶起来,“赵大人请起。”

赵与珞瞧瞧打量赵洞庭,他在琼州早听闻赵洞庭在碙州和雷州做的那些事,如今见到皇上虽然年轻,却果然英姿勃发,自信从容,心中自然难免有几分激动。

年少时就能有这般神态的,绝非常人,他心里只不住地道:“皇上果真有天人之姿。”

还别说,赵洞庭身体恢复以后,眉清目秀,眼中神光凝聚,的确长得极是俊俏。

待君臣各自坐下,赵洞庭才又出声,“赵大人,现在琼州的情况如何?”

旁边麻衣青年坐在地上,扣着眉头深思,谁也不理,连瞧也未瞧赵与珞几眼。

赵与珞狐疑地打量了麻衣青年两眼,然后作揖道:“回禀皇上,现在我琼州共有大军八万余,其中守军两万,澄迈、文昌、临高、乐会各五千,以防乱民为祸。其余六万军马尽皆驻扎在琼山县和感恩、英田两栅,随时可供皇上调遣!”

虽然同属下州,但琼州有五个县,地盘也比雷州大,又要对付乱民,兵力自然不是原来的雷州可比。

赵洞庭轻轻点头,有琼州六万军马,再有黄龙禁军三万,共九万人,吞掉海盗和那些元军应该是够了。

“九万军卒兵分三路,三万黄龙禁军联合两万琼州军埋伏于琼州府海湾西岸沿线,另着两万琼州军备好战船,只待敌军全部进入海湾,立刻断其后路。剩余两万琼州军百人为伍,布置在海湾南岸及东岸各处,防止敌军登岛逃窜,此战必然能将敌军全部歼灭!”

坐在地上的麻衣青年冷不丁开口。

赵与珞脸色古怪起来,“皇上,这位是?”

麻衣青年看起来实在是太另类了。

赵洞庭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才好,摆摆手道:“你权且当他是朕的军师。”

然后也看向麻衣青年,道:“你怎么断定敌军就会从铺前湾进攻呢?”

铺前湾是琼州府衙旁侧的一处海湾,海水延伸进来极深。

麻衣青年自信道:“他们想要以火速占据琼州,势必只能直捣黄龙,而从铺前湾登陆,是最快的捷径!”

赵洞庭闻言稍作沉吟,咬牙道:“好,赵大人、柳弘屹,那你们两便这么安排!”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元军的动向都被这麻衣青年算准了,赵洞庭不介意再听信他的话。

若是整个战局真如他所料的发展,那自己可谓是捡到宝了。这家伙绝对是个战术专家。

赵与珞闻言有些迟疑道:“皇上,我军如此调兵遣将,元军探目定会发现,到时候只怕会调整策略啊!”

“呵。”

麻衣青年露出轻蔑之色,“元军岂会草率进攻,我料他们进攻之前定会鼓动乱民攻袭琼州各地,我们只待乱民作乱时再调兵遣将,且同时命令各地军卒严守海线,不准任何人出岛,元军探目即便是要出岛,也得绕到乱民的地盘去,来不及给敌军报信,他们到时候再想改变方针也是难了。只要乱民作乱,他们势必只能依着计划从铺前湾进军。”

赵与珞瞪着眼睛,想他堂堂琼州安抚使,竟然被这小小青年给鄙视了,只是生气,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好!”

赵洞庭掷地有声道:“赵大人,那你密令各县各军做好准备,防范乱民侵袭。”

赵与珞只得拱手,“臣赵与珞领命!”

麻衣青年又是扣着眉头深思起来。

仅仅过去两天时间,琼州那些不愿听从南宋朝廷号令的乱民竟是真的突然向乐会、临高、澄迈三县发动猛攻。说是乱民,其实他们就是原本居于琼州的土著,现在仍在琼州占据半壁江山,和南宋军队分庭抗礼。

战火瞬间在整个琼州蔓延开来。

幸得各县都已经接到密林,做好迎战准备,乱民想要攻破县城也是难上加难。

赵洞庭在村庄里得到这个消息,立即命令柳弘屹和赵与珞率军出发。他自己也率领飞龙军跟着柳弘屹去了琼州府衙境内的铺前湾沿岸。

仅仅只有十个掷弹筒,他全部配备给了飞天军内使用。

又过两天。

这日夜色沉沉,海风呼啸。即便铺前湾深入内陆,海面上亦是波涛滚滚。

赵洞庭、柳弘屹大军就驻扎在离海面不过数里处的林子里。

忽有在海岸放哨的斥候匆匆赶到帅营中禀报,“皇上、柳将军,敌军大船已到铺前湾!”

“好!”

赵洞庭面色有些激动起来,“暂且让三军不动,放他们的战船全部进入铺前湾!”

这两天来,各县和乱军作战损失不小,如今,终于是到该收网的时候了。

旁边,麻衣青年的神色也是稍微有些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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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在稍有紧张的氛围中过去数十分钟,突然,自海岸处传来巨响。

柳弘屹蹭的站起身道:“定时敌军斥候踩到地雷了!”

赵洞庭紧跟着拍案而起,“柳将军,你速率大军赶往海岸,歼灭敌军!”

“末将领命!”

柳弘屹抱拳匆匆出帐。

赵洞庭看向麻衣青年,微笑道:“此刻胜局已定,你能告诉朕你到底是谁了吧?”

元军和海盗果然从铺前湾攻琼州岛,这让得他心里也是大喜,对麻衣青年更是佩服。这家伙简直就如同诸葛亮在世,对战局的判断堪称鬼神莫测,让人心悸。

“秦寒。”

麻衣青年缓缓答道。

但是,赵洞庭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他只是点点头,又道:“待得凯旋回朝,朕再给你封赏。”

麻衣青年没有再说话。

元军和海盗帅船上,慕容川原本傲然立于船头,意气风发,眼中杀意腾腾,可此时,听到地雷炸响,岸边忽的炸起火光,他的脸色止不住微微变幻。

纵然他不是领军打仗的将领,却也看得出来,定是有宋军埋伏。也就是说,他们的动向早已尽在宋军掌握。

在他身侧,是个穿着漆黑甲胄、头戴缨盔的挺拔元军将领,却是此次被阿里海牙派来进攻琼州的元军主帅托合提。

托合提和阿里海牙同是畏兀儿人,且是阿里海牙族弟,深得阿里海牙信任与重要。他高额头,挺鼻梁,五官分明,是典型的畏兀儿人长相。见得火光,他低声惊呼,“宋军已知晓我军动静,在此埋伏!”

慕容川不通打仗,没有断然做主,而是稍稍作揖,问道:“托合提元帅,那咱们应当如何是好?”

现在不过才派出数十个斥候上岛,便是死绝了,他也不心疼。

此刻,慕容川心里已然有些退意。

托合提深陷的双眼深深远眺着琼州岛岸,沉思了会,道:“鸣金收兵!全军撤退!”

他知晓岛上宋军的兵力,眼下宋军已有埋伏,他麾下三万将士再加上五万海盗,不过八万余人,想要强行攻岛不太可能。而且,那些海盗的战斗力实在远远没法和他们元军士卒可比。虽然阿里海牙命他速速攻陷琼州,但他也知道事不可为,只能再寻良机。

打仗,可不是江湖厮杀那么简单。宋军若是已经铺开架势,冲上去也只能是送死。

但是,还不等鸣金声响,在他们船队的后头,却是忽有无穷火光冲天而起,将夜色都照得通亮。

数十艘大船横向排开,前头火光弥漫,向着元军、海盗船阵后方疾疾冲撞过来。

托合提豁然回头,瞧见火光,脸色显得有几分阴冷,“宋军中竟有如此高手,未战先断我军后路。”

慕容川神色比他更急,“那咱们可怎么办?”

这数万海盗是他最后的家底,也是他翻身的依仗,若是没了,那他慕容川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了。

托合提阴沉道:“琼州宋军不过八万余人,其余全部被乱民牵制,本将观他们断我军后路的船阵,船上将士应该不下于两万余人。他们总不至于倾巢而出,料想岸上纵有埋伏,兵力最多也不过五万。”他双手猛地拍在船头栏杆上,“击鼓进军,全军登岛,和宋军决战!”

慕容川瞪着眼睛急道:“元帅,宋军有埋伏,咱们还登岛?”

托合提道:“宋军孱弱,纵有埋伏,我军八万对五万也大有胜算!等下登岛,你率你那五万军卒强攻宋军军阵,我率麾下将士抵挡这些欲要断我军后路的宋军。只待我大元铁骑展开阵势,那些宋军根本抵挡不住我们铁骑的冲锋,到时候断路宋军被灭,我军进可攻,退可守,便彻底掌握胜机了!”

慕容川闻言,心里微有苦涩。

他不是傻子,知道托合提让自己率人登岛强攻宋军,是想让自己的人做靶子。

但是,他想要入元朝,势必得依仗阿里海牙,明知被人利用,却又能有什么法子?

当下他回头对着后头候命的海盗头头们喝道:“你们带领弟兄们登岛,打退宋军,富贵可期!”

对这些海盗来说,最大的诱惑便莫过于是金钱、地位和美女了。

听到富贵可期,这些海盗头头的欲望都被勾引出来,眼中狠色浮现,各自领命去了。

他们才不会管宋军有没有什么埋伏,对他们而言,纵是手下弟兄死绝,能换得他们荣华富贵,也是值得。只是心里精明些的,在想着等下必然不能带着弟兄们冲在最前头就是了。

很快,元军、海盗各式战船近千艘,向着琼州海岸疾疾驶去。

后头压上来的两万琼州军,战船被元军战船所挡,一时间倒也影响不到前面的战船。

两军战船上,火箭铺天盖地的对射,如同漫天焰火。

战船上投石车数百人拉着绳,呼喝有声,一颗颗硕大的火弹向着对方船阵中呼啸而去。

在这点上,却是元军占据优势。他们的回回炮的确厉害,射程比宋军的投石车更远。

赵与珞亲自坐镇断后大军,嘴里不断呼喝,让船队不断向前压近。

鼓声、号角声在海风中飘摇。

他的主帅战船被元军的火弹射中,摇晃不定,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快灭火!”

“快灭火!”

士卒呼喊,忙从船板上端着水桶扑救。

接连有士卒中箭倒地。

赵与珞站在船头,让也不让,双目圆瞪。

他前头数百盾牌兵将大半人高的盾牌稳稳扎在船板上,挡住射向他们的火箭。

后头,是密密麻麻的弓箭兵,以火箭回射元军战船。

海盗们用的还是他们劫掠时的老法子,千艘小船被放下大船,作为先锋,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海岸。

慕容川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自己冲上去,然后只是呆在托合提的帅船上。

琼州海岸上,绵延无尽的宋军将士从林子中冲将出来,为首是数百架投石车。

个个军阵都在海滩前驻足,持着令旗的士卒接到统帅示意,令旗直指于前,高声大喝:“炮!”

鼓声咚咚咚有节奏的闷响。

咚。

咚咚咚。

咚。

“嘿哈!”

“嘿哈!”

拉着缰绳的士卒齐齐用力,将缰绳拉到最末端。

鼓声落,沿岸排开的数百架投石车轰然震响,数百颗火弹从石巢中弹射而出,射向那些海盗的小船。

投石车后方,是盾牌兵。盾牌兵后,枪兵、弓箭手军阵交叉排列,严阵以待。

柳弘屹驰马立在军中,右手持着大刀,左手握着望远镜放在眼前,远眺海盗小船船阵。

“好!”

忽地,他朗声大喝。

海面上,许多海盗的小船被火弹击中,登时碎裂开来,无数海盗落水。

在今夜的大浪滔滔中,纵是这些海盗水性极佳,也有不少被大浪吞没,还有的更是被自家的船撞晕过去,随着那些船只碎片缓缓沉没。

不过这些海盗也是凶性士卒,顶着火弹,仍是向着岸上冲去。

在他们后头,是数百艘海盗的大船,大船桅杆上帆布被风鼓得极满,行进速度极快。

南宋军阵后头,赵洞庭、乐舞等人被八百飞龙军团团护着。

赵大、赵虎兄弟两心痒难耐,跃跃欲试,问道:“皇上,咱们什么时候冲上去?”

这样的场面,总是容易激起热血男儿的满腔豪情。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赵洞庭摆摆手,却道:“再等等,这些都是小角色,不值得我们动用神龙炮。”

赵大、赵虎只得继续忍耐着,却是双手都已激动得在微微颤抖。他们两个都还没有上过正经沙场。

终于,过不多时,海盗有小船冒着火弹登上琼州海岸。

他们多数并无甲胄,穿着也是杂七杂八,多是民服,持着各式兵刃,叫喊着冲向南宋军阵。

这些海盗,其实有很多是原本聚居在海岛上的百姓。他们有买卖的时候刀头舔血,没买卖的时候,也是下田耕作,和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

赵洞庭用望远镜瞧见海盗大船越压越近,终于挥手,“咱们走!”

八百飞龙军带着掷弹筒和炮弹,簇拥着赵洞庭往沙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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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军顶着箭矢下船,很快站满海滩。

他们到底有三万多人,又有战船作为抵挡,不是五千弓箭手就能轻易灭掉的。

战船上有元军弓弩手向南宋军阵还击。

但是,还不等元军的铁骑整顿上马,南宋骑兵又已是迎面杀来。

纵使元军铁骑如何骁勇,还没上战马,那也只有被南宋军卒屠戮的份。短短时间,已是有数不清的元军折戟沉沙。

这些可都是托合提的亲军,他气得双目瞪得滚圆,连连大声催促:“下船!下船!”

可似乎该得他倒霉,他正大喊的时候,却是有颗炮弹就在他的旁边炸响。

十余个围绕在托合提旁边的统帅被炸飞出去,托合提自己也未能幸免,连带着被炸碎的船板抛落到海里。

他血肉模糊,浑身焦黑,落在海水中动都未动,就向着下面沉去了。

纵是大将,也经不住炮弹的轰炸。

“元帅!”

“元帅死了!”

“元帅死了!”

船上的元军惊慌失措,如丧考批。刚刚这炮,可着实炸死他们不少大鱼。

只可惜,赵洞庭并未看到这幕,要不然,估计能高兴得跳脚。

托合提死,再无人操控全军,元军的军队也是各自为阵,散乱起来。

战局发展到这种地步,虽然两军还未正式冲杀,但已经可以说是胜负已分了。

慕容川微微闭上眼睛,身形忽然显得有些萧索。即便是他,也看得出来眼下已是胜算渺茫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慕容川愿意就此服输。

感受到战船微微倾斜起来,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跺脚跃到栏杆上,就要向着旁侧的大船跃去。

岸上,元军已和宋军厮杀起来,两军混乱,以他的身手,只要上岸,便还有的是机会逃跑。留着命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慕容川!”

可就在这时,船上离他不远处却是忽有到清冷的喝声响起。

慕容川顿住脚,回头看去,只见有个元军士卒将刻意下压的头盔摘掉,露出容貌来。

赫然正是乐无偿。

乐无偿双眼冷冷盯着露出惊讶之色的慕容川,道:“慕容川,你的命是我救下的,你不忠不义,今日我来取你的命。”

原来,他在百草谷旧疾痊愈以后,便回到雷州,混到海盗群中,时刻在暗自盯着慕容川。

刚刚,他又趁着元军混乱时来到这这元军帅船上,见到慕容川想要下船,便出声喊住。

以乐无偿的身手,要做到这些自然不难。

慕容川眯起眼睛,冷声道:“你的旧疾已经好了?”

乐无偿却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拔出腰间的剑。

战船缓缓倾斜,许多元军跳下海去,但两人兀自对立不动。时间在这刻好似定格。

慕容川眼睛盯着乐无偿拔尖的手,忽然冷笑:“你也用剑?莫非是伤势未愈?”

乐无偿最出名的还是他的断山指,可开山裂石,便是慕容川和他多年相交,也不知道他竟然也会用剑。

乐无偿道:“世人只知我断山指锋利如剑,却不知,我用的是指,修的却是剑意。指即是剑,意在心中,今日且看看,是你的剑术厉害,还是我的剑意厉害。”慕容川滴水剑讲究极致的快和准,自然是追求剑术的登峰造极。

听到乐无偿这话,他脸色已是格外凝重起来。

在江湖中,多修剑术者,但那几个真正的绝世高手,却都是剑意大家。

以剑神空荡子为例,他浑身剑意已达通天彻地的层次,不仅仅草木皆可为剑,俱传闻,他曾光是用剑意,身形不动分毫,就将数十想要侵犯藏剑阁的元军慑杀当场。

剑之意,可谓是剑客追求之极境,也是最难捉摸的。

滴水剑虽然厉害,但剑走偏锋,专求于术,这也是历代秀林堡为何始终没有堡主高手榜排名太高的原因。

忽地,乐无偿剑彻底出鞘时,他动了。

这刹那他的瞳孔中好似都有剑芒闪过,身形急掠,眨眼便到慕容川近前,长剑直刺慕容川胸口。

慕容川微愣,竟是被他这瞬息的威势摄住。

不过他到底武艺非凡,回过神来,并不慌张,右腿蹬在栏杆上,似要飞掠开去。

但他并未真的掠开。

当人即将要离开栏杆时,他的双足猛然勾住栏杆,身子倒着旋转回来,长剑却是刺向乐无偿的腰间。

回身剑。

乐无偿并不抵挡,猛然跃起,飞身到栏杆上。

慕容川身子打个转,也是重新立在栏杆上,剑光如瀑,不断刺向乐无偿各处要穴。

两人在栏杆上你来我往,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连剑影都瞧不真切,直让得周围元军士卒傻眼。

赵洞庭用望远镜横扫整个战场,不多时,终于在火光中捕捉到厮杀的两人。

看到两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飞掠,他的眼神瞬间被摄住。随即瞧见竟是慕容川和乐无偿,也是惊讶。

“乐舞,那好似是你父亲。”

然后他将手中的望远镜递向旁边的乐舞。

乐舞接过望远镜,往赵洞庭指的方向瞧过去,不过几秒,惊呼道:“真的是我父亲,他怎么会在那?”

赵洞庭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他显然是冲着慕容川来的。你可瞧见你姐姐了?”

乐舞又细细用望远镜瞧了瞧,道:“没有。”

然后慌忙把望远镜递还给赵洞庭,道:“我要去帮我父亲。”

说着就要往海滩上跑去。

赵洞庭忙拽住她,道:“乐前辈和慕容川的武功都那般高强,你过去能帮上什么忙?”

乐舞急道:“可是那边那么多元军,我父亲他……”

赵洞庭道:“你父亲定然不会自己寻死,我想他应该是有些把握的。”

乐舞仍是焦急,但也只得站在原地。

船上,乐无偿还在和慕容川大战。两人虽然在高手榜排名上有些差距,但能上高手榜的自然个个都非凡俗之辈,乐无偿排名虽高,想要在短时间内杀掉慕容川也是不易。

赵洞庭看着,心里直叹,“没想到乐无偿的剑法竟也这么厉害。”

他的剑,虽然看似并不如慕容川的那般追求极致的快和准,但行迹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赵洞庭虽然现在内功登堂入室,但自问,较之乐无偿和慕容川都还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那艘战船渐渐沉没得只剩数米船头还浮在海面上,倾斜成几十度的角。船上元军都已经跳下海去。

岸上,南宋骑兵在沙滩上来回冲杀,个个浴血。

从林子里边各处也不断有见到这边大战的琼州军队伍跑出来,加入到混战群中。

元军虽有三万多,但其中大部分还在后头抵制步步紧逼的赵与珞船队,还有不少则是身沉大海,真正登到岛上的军卒怕也就万人不到,还被南宋军卒的箭矢射杀不少,此时仅仅只有数千。有的慌乱上马,可根本难以形成阵势,只有被南宋的骑兵和步军来回冲杀屠戮。

飞龙军立在沙滩后头,只是不断以炮弹射击元军战船。

炸成一艘,那元军就得少上百个人。

赵洞庭求的是全灭这些元军和海盗,并不心疼那些战船。只要有地盘有人,这些都不是问题。

乐无偿和慕容川杀得面色潮红,内力都已运转到极致,如暴风骤雨般猛烈厮杀一阵后,两人终于是忽地撤开。乐无偿立在船尖上,慕容川则是踏在船舱的屋檐处,仍是相视而立。

慕容川喘几口气,冷笑道:“你的剑意不过如此。”

“是么?”

乐无偿手指缓缓掠过长剑,冷声道:“那你再试试。”

在这刹那,他的气息陡变,好似整个人都如出鞘的利剑般,锐利之气直冲云霄。

剑意,聚集剑客对剑道的独特领悟以及全部的精气神,即是剑意。

乐无偿的身影居高临下,再度掠向慕容川而去。

剑身上寒芒划过。

到得近前,慕容川挥剑抵挡,但他看似极快的剑,却好似怎么也跟不上乐无偿的剑影。

画面在这刻恍然忽然凝滞。

慕容川瞪着乐无偿,握在手中的剑缓缓跌落到海里,“原来,这就是你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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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雷声接连炸响。

许多登岛的海盗踩到沙滩上埋的踏雷上,登时火光冲天,不计其数的海盗被炸成碎片。

这等惨状,饶是这些海盗心性残忍,也不禁是有些害怕。对人残忍,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怕死。

但已经跑到这,再想调头也是不可能的,会被监军的小头目斩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冲。

千艘小船,共计约五千海盗,除去中途被火弹砸到命丧大海的以外,其余的陆续登岸。

这种场面,便好似海蟹群到岸上来交配似的,密密麻麻,黑压压到处都是人头,数都数不清楚。

紧随其后的海盗大船也以极快的速度靠岸抛锚,无数小船放下来,向着海岸进发。

元军主帅托合提率军且战且退,也是向着海岸靠来。

赵与珞战船终究只有百艘,便是有火船冲乱元军船阵,想要吞掉元军也是不易,只能紧咬不放。

慕容川双眼瞧着海岸不断乍现的火光,眼睛微微眯起,满是凶芒闪烁。秀林堡被赵洞庭端掉,他身败名裂,现在满心想的只有覆灭南宋,这些海盗,他并不痛惜。

赵洞庭率着飞龙军跑到柳弘屹旁侧。

柳弘屹大惊,“皇上您怎么来了?”

赵洞庭穿着量身打制的金丝甲胄,道:“我来让这些海盗尝尝神龙炮的滋味。”

柳弘屹还未见过掷弹筒,瞧见飞龙军卒肩上扛着的铁疙瘩,眼睛发亮,“这又是皇上您发明的新式武器?”

赵洞庭挑挑眉眼,点点头,让飞龙军卒搬来石块,架好掷弹筒,望远镜瞧向海面。

飞龙军都是他的宝贝疙瘩,他自然舍不得让他们去冲锋陷阵。

旁边不远,是整齐码放的数十箱炮弹。

等得海盗的大船距离他们约莫不过五百米左右,赵洞庭猛地挥手,“瞄准!”

与此同时,海盗的前锋军也已淌过雷阵,距离南宋军阵已经不过两三百米。

柳弘屹几乎同时和赵洞庭高喊,“弩!”

排在投石车旁侧的数列弩车同时发射出弩箭出去,弩箭声嗖嗖破空,发出极为尖锐的响声。

但只是短短瞬间,这些响声却是被掷弹筒的声音全然盖过去。

十个带着火星的炮弹从掷弹筒中轰射而出。

这声音,惊得旁边军卒的战马都嘶鸣起来,纷纷扬起了前蹄。

柳弘屹微微一颤,随即傻眼。

海面上,忽然炸起十团火光。这火光根本就不是投石车的火弹造成的响动能够相比的。

回过神来,他忙将望远镜放到眼前,看向海面,只见得有数艘海盗的大船前头竟然是被炸碎,摇摇晃晃,向着海里沉去。

这让得他咽了口口水。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将领了,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威力这般强大的武器。

那些大船,便是被数颗火弹击中,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沉默的。

赵洞庭畅快大笑,只是连喊:“放!放!放!”

他才不心疼这些炮弹。

放炮的飞龙军卒瞧见海面上爆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是振奋不已,面红耳赤,激动得连耳朵根子都在颤抖。

非要跟着过来看的乐舞捂着耳朵,大眼睛也是瞪得滚圆。

她偏头瞧瞧赵洞庭,只觉得赵洞庭简直不似个人类,竟然连这样的东西都能发明出来。

他真是个人杰。

不知不觉,乐舞的双眼中有些如水波般的光采荡漾开来。

都说英雄惜美人,谁说美人就不仰慕英雄呢?

炮响声不断。

海面上排在后头等待靠岸的海盗大船接连被炸得四分五裂,无数海盗被炸得血肉模糊。船上的海盗首领也是懵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强悍的武器?

但是,前面后面都被战船堵住,他们也是无赖,只能傻傻的在原地等着挨炸。

有些怕死的海盗纷纷往海里跳去,然后被巨浪湮没。

上岸的海盗顶着强弩冲到南宋军阵前百米左右处,他们自是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只是胡乱冲杀。

柳弘屹挥刀:“弓!”

传令兵挥动令旗。

又有鼓响。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南宋弓箭手将弓拉满,强弩手有的单膝跪在地上,有的屁股坐地,双腿蹬着弩身,伸得笔直。

这种强弩,威力比之寻常的弩和弓要强悍不少。

他们整齐地将弓弩仰成朝天四十五度角左右,当鼓声落时,箭矢射向天空,然后铺天盖地向着海盗群中落去。瞬间便有无数海盗中箭倒地,他们没有甲胄,在这种距离之内,箭矢足以洞穿他们的身体,有倒霉的,甚至同时身中数十箭,被射成刺猪。

这同时可是上万支箭矢射出去啊!

这等阵仗,不是在碙州之战时可以比拟的。纵是赵洞庭,也是感到震撼。

成片的海盗倒在地上,再也没能够爬起来。

有实在吓得不行的,掉头就跑,然后被后边监军的小头目斩掉头颅。

这便是正规军和乌合之众的区别。

海盗中间可能练家子不少,但他们没有多少箭矢,又无成规模的骑兵,更无甲胄,遇到箭阵,只有被屠戮的份。再强的身手,也难以在这样如雨的箭矢中存活下来,全凭运气。

有些海盗首领见到这边宋军如此强势,命令手下将船往远处的岸边靠去。

但他们刚刚靠岸,却是同样有南宋士卒从林子中冲出来。

战局的发展竟然真的全如秦寒所料,他让赵与珞布置的两万沿岸铺开的琼州军在这时候也起到作用。

等到有大群海盗冒死冲到南宋军阵前方三十米处,又有南宋重甲骑兵越阵而出。他们全身裹着钢铁战甲,连战马都被套上铠甲,行动起来时叮呤作响。

令旗变,鼓声响。数千重甲骑兵平举枪矛,呼啸而出。

他们便好似黄蜂群般,掠到海盗群前,冲杀进去,只如割麦子,让得海盗成片倒地。

如此在地雷、投石车、箭阵、骑兵的连番杀戮下,海盗的损失已是不计其数。海滩各处都布满海盗的尸体,鲜血将海滩上的细碎黄沙都浸红了。

飞龙军的掷弹筒更是炸沉海盗的大船足足有上十艘之多,光以每艘船两百海盗计,也是两千多海盗沉尸海底。这夜的浪涛极大,便是以他们的水性,想要游到岸边也是殊为不易。

海盗抢掠在行,但何时经历过这般阵仗?

他们已是彻底乱了。

托合提在船上见到这幕,也是无奈。现在纵是撤军,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船阵后头断路的宋军了。

他从未打过这般窝囊的仗,只感觉自己便像是爬到瓮中的鳖,只能任由对方牵着鼻子走。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下令猛捶战鼓,让船阵向着琼州岛岸边靠近。

他现在只寄希望于他们元朝号称坚不可摧的铁骑了。

慕容川双手死死握着战船栏杆,脸上青筋都已因为暴怒而涌现出来。

屠遂溪县时,他只以为南宋军卒不过如此,却没曾想,在这里,他麾下的海盗竟会被如此屠戮。

短短的时间内,他那数万海盗,怕是折损有近半了。而且,损失数量还在不断剧增。

南宋早已备战,箭矢足备,这回可谓再无后顾之忧。

柳弘屹只觉得满心畅快。

那些海盗短时间内连军阵前方二十米处都无法攻到。

托合提终于率着他的两百多艘战船在远离宋军五万主力的地方靠岸。

那里仅仅不过有数支百人为伍的琼州军防守,自然挡不住他们,但他怎么也料不到,他的举动全在持有望远镜的赵洞庭眼中。

在柳弘屹令下,早有两万军卒向着那里蔓延过去。其中弓箭手五千,骑兵五千,其余全是步兵。

赵洞庭也带着飞龙军士卒转移位置,跟在大军后头,向着元军战船靠岸的地方靠拢而去。

元军才刚刚放下小船,前方战船才架好桥板,士卒和战马正下船,南宋的弓箭手就已是弓弩齐发,漫天的箭羽向着他们扑面而来。

而更要命的,自然是飞龙军的掷弹筒。

在离着元军船阵数百米远处的林子边缘,十个掷弹筒不断震响,炮弹连发。

有些元军战船还未来得及靠岸就被炸得千疮百孔,缓缓向下沉去。

慕容川也在元军战船上,此时双手已是将栏杆都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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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偿的剑意,是种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凝聚意志,是种一往无前的绝强自信。

这种剑意,好似让他的剑招剑势变得无法匹敌,即便是慕容川这等高手也受到极大震慑,所以,他败了。整条右臂都被乐无偿长剑洞穿。

不过,慕容川到底不是庸手,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鼓足内力用右手握住了乐无偿的长剑剑刃。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将剑刃从肩膀处拔出来,趁势飘退,往海面上落去。

海面上漂浮着许多的残碎木板,还有士卒的尸体以及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以慕容川的轻功造诣,完全可以借力于这些东西踏海而行。

他刚刚飘落海面,双足足尖轻轻点在海水中漂浮的东西上,整个人竟似那掠食的海鸥,向着岸上极速掠去,便是那些大浪,在他脚下也只是如履平地。

乐无偿脸色淡漠,在后踏浪急追。

“可惜了!”

岸上,用望远镜看得贼过瘾的赵洞庭猛地拍腿叹了句。

刚刚那剑要是刺在慕容川的胸口就好,那他十有八九活不了。现在只是废掉只手臂,这显然还不足以要慕容川的狗命。

看着两人在海面上踏浪而行,那份潇洒,着实让赵洞庭万分羡慕。

他虽有内力,但不通轻功,要是跌落到海里,只有下沉的份。

沙滩上各处都是正在厮杀的元军和南宋军卒。赵大、赵虎两人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已是向赵洞庭请命,率着两百飞龙军杀向前去。虽然他们都是赵洞庭的宝贝疙瘩,但赵洞庭也很清楚,不经历战场的洗礼,他们永远无法成为最精锐的战士。

乐舞的眼睛紧紧盯着海面,始终没有说话,满心紧张。

只不多时,慕容川和乐无偿两人便相继掠到岸上。

慕容川双脚刚刚落在地面上,左手便在右边臂膀上如蜻蜓点水般连续点了几下,点穴止血。同时双足不停,继续掠向前,又趁势从地上拔出把剑,只是,始终不回头再和乐无偿厮杀。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再是乐无偿的对手。他的实力,有五六成都在用剑的右手上。

可现在,右臂被洞穿,他的右手可以说是暂时废了。

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胜过乐无偿。这让得慕容川的心中充满恨意。

赵洞庭有些发愣,因为他看到,慕容川掠过那些厮杀士卒,恰恰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的。

这真是凑巧,在这般夜色中,便是以慕容川的视力,也不可能看到几百米远处。

赵洞庭沉着脸吩咐道:“备战!”

飞龙军卒都将兵刃直举于前,严阵以待。

等到慕容川掠到他们前面数十米处,乐舞呼喊:“爹爹!”

乐无偿微微惊住,随即大喜,“舞儿!”

慕容川循声看到骑在马上的赵洞庭,咬紧牙关,恨意竟是驱使他的速度再快几分。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现在可谓是恶向胆边生,油然生出想要斩杀赵洞庭的心思。

赵洞庭挥手,指向慕容川,喝道:“杀!”

两百有余飞龙军卒越众而出。

他们的实力能在数万军卒中拔尖而出,自然不差,个个步伐矫健,虎虎生风。

慕容川不顾身后乐无偿,心中只是冷笑。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些赵洞庭的亲军都是练家子,但不入高手榜,便难以被他放在眼里。这便是顶尖高手的自信,纵是受伤,这些凡俗高手也难入他的法眼。

他直直掠到飞龙军卒前面,左手持剑,呼啸开来。

兵刃叮叮当当的连响。

飞龙军卒竟是眨眼间就被慕容川斩杀两个。

血溅到他的脸上。

他只是兀自恶狠狠盯着赵洞庭,步伐极为灵动,在飞龙军卒中穿梭着,竟是很快越众而出。

两百余飞龙军卒,竟是未能阻挡他片刻。

后面的乐无偿追上来,对慕容川展开猛攻。可慕容川只是逃避,并不和他正面交锋,他想要斩杀慕容川也不容易。

“皇上小心!”

乐无偿嘴里呼喊,看到慕容川离赵洞庭越来越近,甚至想将手中的长剑掷出去。

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手段不可能对慕容川造成多大威胁。

无奈之下,他只得运转内力,继续猛追。两人双足点地,健步如飞。

乐舞看到慕容川满脸凶相,有些焦急,“皇上,咱们快跑!”

飞龙军剩余的四百军卒纷纷挡到赵洞庭的前面。

赵洞庭却是不动。

看着慕容川,他的脸色同样是阴沉如水。慕容川想杀他,他也同样日思夜想着干掉慕容川。

从身后马屁股上,他缓缓抽出来一件东西。

这东西短剑长短,前面小,后面大。通体用铁檀木和钢铁构造而成,竟是把火枪,还是后座式的。

原来自从掷弹筒研究出来以后,朝廷没有什么事,赵洞庭又在兵器作坊里捣鼓这玩意。他让工匠精心打磨各种零件,又用质地最为坚硬的铁檀木作为枪托,历经月余,才将这把火枪给打造出来。

他这把火枪已经利用上转轮式摩擦点火装置,用钢轮摩擦燧石点火,而且还装有盒型弹仓,能够依靠枪击后座和复进时完成退壳、进弹动作,可以说已经具备现代步枪的雏形。在历史上,这种枪到接近十九世纪时才被发明出来。

这已经是南宋现在的冶炼工艺能够制造出来的最为精细的火器了,注定无法普及。

赵洞庭也是费劲心思,才指导工匠们将这枪给造出来。光是打磨子弹,就费去老大的力气。

也幸得南宋宫中的工匠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能工巧匠,要不然,便是赵洞庭再熟悉这枪的构造,也休想造得出来。

慕容川眼看着赵洞庭掏出这稀奇古怪的玩意来,还只以为是兵刃,心中冷笑。

赵洞庭才这般年纪,纵是打娘胎里时就练武,又能有多强的实力?

他持剑掠进飞龙军卒中,剑舞不停,整个人如旋风般持续接近赵洞庭而去。

这便是顶尖强者的实力。

乐舞忍不住要去阻拦,被赵洞庭喊住,“没事,让他过来。”

他微微眯着眼睛,用枪瞄准慕容川。因为子弹打磨起来极为不易,在宫里头他也只试过几发子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会打不准,到时候,就真的只有被慕容川屠戮的份了。

乐无偿心中大急,可他的轻功造诣相较慕容川却略有不如,始终都差他几米无法追上。

不过短短两分钟时间,慕容川蹿到赵洞庭面前不足十米处。

赵洞庭冷着脸,神色看似没有变化,但实际上这时候双手都已经是浸出汗来。

“受死!”

忽地,慕容川双眼神光凝住,右脚脚尖踏地,整个人猛然跃起,向着赵洞庭直直刺来。

“砰!”

这个时候,赵洞庭终于是叩下了扳机。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慕容川双脚踩在地上时,身形矫健如猿,腾挪不断,难以捉摸,他实在是没有把握打中他。

“你……”

慕容川在空中的身形忽然滞住,双眼怔怔盯着赵洞庭,嘴里缓缓吐出这个字,猛然向着地上跌落下去。

他的额头上有个大拇指般粗细的血窟窿,鲜血从里面汩汩而出。

飞龙军士卒还怕他未死,围拢回来,数不清的兵刃往慕容川的身上刺去。

其实,慕容川在中弹落地以后就已然断气了。

纵然他是顶尖强者,内力深厚,被子弹打穿头骨,也不可能还有活命的可能。

赵洞庭悄然松口气,这个心中大患,终于是死了。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垂在眼睫毛上,他这时才有功夫伸手去抹掉。

乐无偿掠到近前,跪倒在地,“草民乐无偿见过皇上!”

乐舞刚刚始终提心吊胆,此时见到父亲就在面前,流着泪就扑了上去,“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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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两拥着,赵洞庭见着父女重逢,本不欲打扰,但过几秒,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乐婵呢?”

这些日子来他也想通了,乐婵那日那样质问他,实在也是对他的行为失望。想来,她其实是在乎自己的。

乐无偿抱着乐舞,答道:“皇上,婵儿她为帮我疗伤,留在百草谷,现在已是百草谷的圣女了。”

“哦。”

赵洞庭并不知道百草谷的规矩,是以并不太过惊讶,只是点头。

“什么?”

乐舞却是从乐无偿怀中挣扎出来,惊道:“姐姐做了那百草谷的圣女?这怎么可以?”

乐无偿叹息道:“谷主要我们答应这个条件才肯为我疗伤,而婵儿她自己……”他神色古怪地瞥了眼赵洞庭,“也愿意留在谷中作为圣女,潜修医道。”

赵洞庭见乐舞神色,奇怪道:“做那百草谷圣女有什么不好吗?前辈能与百草谷化干戈为玉帛,这应该是好事才对啊!”

乐舞跺跺脚,恼道:“百草谷的弟子是不能嫁人的。”

“这……”

赵洞庭顿时怔住。

乐婵甘愿留在百草谷做圣女,她是不想嫁人了么?

乐无偿看赵洞庭模样,心里古怪之余,微微叹息,道:“皇上,草民痊愈离开百草谷时,婵儿对我说,要是皇上真喜欢她,便不要再去找她。”

他离开百草谷时,乐婵跟他说这些话,他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小皇帝竟是真的喜欢自己女儿。

饶是乐无偿自己真实年纪也比妻子小几岁,但还是觉得古怪得紧。

赵洞庭闻言则是沉默,微垂着眼帘若有所思。他不在乎百草谷,但是却不能不在乎乐婵的想法。

百草谷不愿放人,大军压境,不怕她们不放。可乐婵要是不愿意跟着自己……

赵洞庭信息,她不让自己去找她,是不想再和自己有任何牵扯吧?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甘心,只想要找乐婵问个清楚。

眼下乐婵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在藏着了,对乐无偿道:“前辈,可否告知我百草谷在哪里?”

“皇上……”

乐无偿满脸为难,毕竟乐婵交代过,不让他说。

赵洞庭瞬间也是想到这点,叹息道:“前辈,你只需告知我百草谷在哪个州,这总可以?”

乐无偿叹息道:“在永州境内。”

见赵洞庭这瞬间露出的落寞之色,他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赵洞庭微微愕然,现在广西糜战,湖南在义军贺十二、制置使张烈良等人死后早已尽入元军之手,他便是想现在去寻乐婵也做不到。要是他执意要去,陆秀夫等那些老臣怕莫会撞死在议政殿大柱上劝谏。

因为这注定是十死无生。

心里叹息几声,瞧着海面上元军战船已经不成阵势,赵洞庭摆摆手道:“咱们先行回营吧!”

胜局已定,这里也没有飞龙军什么事了。

传令兵放出响箭,将赵大、赵虎他们召了回来。

这是赵洞庭特别发明的飞龙军信号,他是真打算将飞龙军打造成南宋的特种部队,是以,飞龙军的传讯方法也许其他军卒截然不同,他们还有他们的暗语、手语,只是这个时候还处于研究完善的阶段而已。

“皇上,怎的就让我们回来了?”

赵大、赵虎兄弟俩带着士卒回来时仍自意犹未尽,他们杀得浑身是血,但兵器仍是完好无损,折射着月光,显得极是锋利。这都是用赵洞庭新型冶炼法锻造出来的兵刃,不仅份量轻,质地和锋锐程度也远非以前沉重的南宋兵刃可比。

刚刚赵大、赵虎两人只觉得手中兵刃砍杀敌军如同砍瓜切菜般,连甲胄都挡不住,实在是畅快极了。

赵洞庭没有心情多说,只是摆手,“回营!”

虽然他年纪小,但眼神深邃,显得成熟,赵大赵虎兄弟俩以前又承他恩情,对赵洞庭可谓是言听计从,是以虽然心里还想再去冲杀,但也是老老实实地吆喝着飞龙军士卒们,扛着掷弹筒跟赵洞庭回营去了。

那边,柳弘屹见赵洞庭带着军卒消失在林子里,彻底放心,举刀大喝道:“全军冲杀。”

仗打到现在,海盗早已经七零八落,元军那边也彻底被琼州军压制,也到该彻底收网的时刻了。

战鼓齐擂,号角阵阵,无数南宋士卒呼喊着冲杀出去,杀声震天,将海涛声都完全盖过。

柳弘屹驰马在帅旗下,率先冲杀向那些还在顽抗的海盗。

赵与珞在船上听到岸上总进攻的鼓响,当即命令让船队一字排开,彻底锁住整个铺前湾。传令兵站在桅杆上挥舞令旗,鼓声点响,琼州战船退到铺前湾中间,海盗战船后方,缓缓向着两侧漫延开去。这彻底将那些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海盗的退路给阻断了。

他们的战船连个投石车都没有,哪里能是朝廷战船的对手?

不过片刻,海盗逃窜的大船接连被火弹砸中,无数海盗葬身海底。

沙滩上,也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连元军都挡不住南宋士卒的锋芒,更遑论那些各自为阵的海盗。

古代打仗讲究的是阵仗,没了阵仗,也就几乎没有取胜的希望了。

这夜注定是元军和海盗的悲歌。

赵洞庭带着士卒走在林中,问乐无偿道:“前辈以后有何打算?”

他刚刚见到乐无偿的身手,实在是有将他留在身边的想法。李元秀已死,他近前连个能教他功夫的人都没有了。

乐无偿闻言,沉吟一番,道:“草民打算云游四方,替江湖锄奸。”

河山九鬼的事,已是让他对那些江湖败类恨极了。眼下乐婵在百草谷,乐舞留在赵洞庭身边,都不需要他担心,他可以说是身无牵挂。

赵洞庭蹙眉,作揖道:“朕能否请前辈留在朕的身边,教朕功夫?”

乐舞也拽着乐无偿的衣袖,“爹爹你又要离开我么?”

看她嘟着嘴的模样,实在是可人极了。

乐无偿愕然道:“皇上也追求武道么?”

以往南宋历代皇帝都重文轻武,对武道都是不屑,他却是从来没听说过有 武的。

赵洞庭道:“眼下国家危亡,要想复国全靠将士骁勇,朕为天子,自然应该作为表率。再者习武不仅仅能杀贼,还能强身健体,朕不仅仅要自己习武,还要号召全天下都习武。”

乐无偿更为愕然,甚至有些发怔。

他没想到赵洞庭小小年纪,竟然能够说出这般话来。看来,他果然如传言中那样天纵之资。

能够有乐婵、乐舞这样的女儿,乐无偿自己当然也是心向南宋之人,当下作揖道:“草民能教皇上习武,不甚荣幸。”

赵洞庭自是大喜。

才回到营中,他就拉着乐无偿到他房间里,先是好酒好肉招待,好好说了番话,然后便让乐无偿教他习武。

他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来到南宋后更是很少闲下来,只要闲着,便总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似的。

乐无偿眼中浮现赞赏之色,嘴里却道:“皇上想要学什么?”

赵洞庭果断答道:“剑。”

他是人君,而剑又号称是百兵之君,虽然并不是特别适合战场厮杀,但却较别的武器更适合他。

乐无偿轻轻点头,又道:“那皇上是想主修剑术,还是主修剑意?”

所幸这些天来赵洞庭看过不少秘籍,倒也知道剑客的这两大分类。修剑术更容易见成效,虽然很难成就绝世高手,但成为顶尖高手的几率却是极大,只要舍得下水磨功夫,自有成就的时日。而修剑意,却对天赋有着极高的要求,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能在剑意之道上有什么成就,泯然众人。

赵洞庭稍作沉吟,道:“前辈觉得朕可有资质学剑?”

若是可以主修剑意,他自然还是想走这天通天大道。虽是人君,但赵洞庭也向往成为乐无偿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踏波而行,更向往成为剑神空荡子那样剑意可杀人,拔剑可无敌的绝世存在。

乐无偿轻轻笑道:“草民也不知,不过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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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乐无偿没有继续在赵洞庭房间中多呆,就带着乐舞离开,父女说话去了。

这夜天色还未亮,铺前湾的战斗便结束了。

沙滩上尽是海盗、元军尸首,因为占尽先机,南宋士卒的损失并不是很大。

赵与珞率军回到岸上,和柳弘屹并肩站立着,虽然脸上也有些疲态,但俱是激动不已。

两人心中对那麻衣青年也是佩服万分,这样的大胜,也就碙州之战时可以比拟。

士卒们也是振奋不已,自发在清理战场,元军、海盗还有南宋军卒的尸首被分别堆积起来,缴获的战马、物资也分别堆放到空地上。

火把照亮整个铺前湾沿岸海滩。

到得天色蒙蒙亮时,赵洞庭起床,待颖儿帮他梳洗打扮好,走到外头,乐无偿已是在等着。

赵洞庭恭恭敬敬叫了声前辈。

乐无偿手里握着两把剑,对赵洞庭道:“皇上请随我来。”

赵洞庭点点头,跟着他往外面走去。如此,两人走出村落,又到山顶。

清晨的凉风有些袭人,不过以两人内力,这自然不算什么。

刚在青石遍地的山顶驻足,乐无偿将左手的剑递给赵洞庭,右手指向大海,“皇上请看。”

赵洞庭看向海面,只见到波涛汹涌,还有残破的元军、海盗战船,以及沙滩上忙碌的南宋士卒,有些不解,又疑惑看向乐无偿,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用意。

乐无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掉手中长剑剑鞘,长剑向着海面上指去。

在这刹那,他浑身气息骤变,原本只是个寻常老头,现在却好似是无坚不摧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手中长剑都微微嗡鸣起来,震颤不已。

赵洞庭看得咋舌不已,如同神迹。

十余秒,乐无偿才又收剑,锋芒瞬间内敛,对赵洞庭道:“在我眼中,这面前的海便是我的敌人,不管他有多强,我自当一剑破之。皇上且来试试。”

赵洞庭也拔剑指向海面。

这刹那,他的心中好似有些微妙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却又让他难以琢磨。

过阵子,乐无偿问:“皇上看到什么了?”

赵洞庭苦笑答道:“还是海,不过我在幻想自己一剑断海的场景。”

乐无偿笑道:“皇上果然是有天赋的,这便是你尚未凝聚的剑意。每日如此,皇上在剑意之道上必有精进。”

赵洞庭有些懵,“这就是剑意?”

他觉得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不。”

乐无偿却是又摇头,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道:“这是剑意,但还不能算真正的剑意,当什么时候皇上能够达到见海不是海的境界,那才算是真正的剑意。到那时候,你手中的剑,也会因你的剑意而颤动。”

赵洞庭很难想象到那种境界,也从未想过,人的意志力竟然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但是此时亲眼所见,乐无偿用剑意引起长剑共鸣,他自然不会再怀疑。

他双眼定定看着海面,尝试着想要将海面幻想成什么东西。

只是这事想来容易,真做起来,却是极难。

大海在他眼中始终还是大海,他难以面对大海产生什么情绪,更遑论意志。

寻常人要将精气神全部凝聚起来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时间缓缓流逝着,赵洞庭没有说话,乐无偿也没有说话。

过去足足十余分钟,乐无偿才忽然出声道:“修习剑意时隔极为漫长的过程,要是皇上觉得无聊,草民可以教您剑术。剑术之道登峰造极,同样能够成为大家,便像那慕容川那般,甚至比他还要更强。”

赵洞庭并未多想,双眼仍是盯着海面,嘴里道:“不必,我就要练这剑意。”

如果他没有见到乐无偿的剑意,他兴许觉得这很无厘头,压根连练都不会练,但现在,他绝不会放弃。赵洞庭上辈子成立公司,吃尽千辛万苦,从不认可服输这两个字,现在同样如此。

他没有因为乐无偿的话而动摇心志。

乐无偿能够做到,自己为何不能做到?

赵洞庭从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人差,更何况,乐无偿之前还说,他在修剑意方面是有天赋的。

乐无偿见状,微微点头,眼眸深处泛出些笑意来。他刚刚这话,实有故意考验赵洞庭毅力的心思。

俗话说教好徒弟,饿死师傅,古代收徒规矩极严,连瓦木工这些杂工的手艺都尚且要在师父家中免费做好多天工,等师父认清品性才会教导,而且多数不会教导压箱底的东西,更遑论是功夫。这也是南宋武林中有绝代强者,但世俗中却鲜有高深秘籍流传的原因。

他们收徒比之瓦木匠自然还要谨慎万分。

赵洞庭虽是皇上,他让乐无偿教他,乐无偿不会不教,可刚刚他若是真的弃剑意而转修剑术,乐无偿也不会全心全意教他。没有毅力、没有执念的人在任何方面都是很难有成就的,特别是武道,因为武道想要精进本就极难。

现在,乐无偿才算是真正认可赵洞庭。看在乐婵、乐舞的份上,也打算全心教导他。

就这样又过去足足三刻钟的时间,赵洞庭手中的长剑颤抖起来。不过,这颤抖是因为他的手在颤抖。

他并未运转内力,这样平举着长剑一个小时,已是接近极限了。

长剑在他手中好似变得众逾万斤,他也很难在全神贯注地注视海面。

“皇上,可以了。”

乐无偿刚终于开口,“每日如此半个时辰便够了,过犹不及。”

赵洞庭依言将长剑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还是很难将大海想象成什么。”

乐无偿笑道:“哪有这般快,皇上可知草民当初达到见海不是海的境界用了多长时间?”

赵洞庭稍有兴趣,“多久?”

乐无偿缓缓道:“足足五年,草民如此坚持足足五年,才终于让长剑颤抖。”

赵洞庭闻言不禁暗自咽了口口水。

这可是五年啊!

要知道,乐无偿能够排名高手榜三十七,他的天赋绝对不低。由此可见,想要修成剑意有多难。

但赵洞庭并不打算放弃,他知道,越难成就的,只会越厉害。

乐无偿让赵洞庭稍作休息,又带着他往山下走去。

到山下靠近海岸的林子里。

在他们前面,有绕城圈的数棵歪脖子树上挂着十余个不过拳头大小的用细草编织而成的圆环。这些草环显然极轻,被海面上的海风吹着,不住荡漾。

乐无偿让赵洞庭站在歪脖子树围成的圈中间,道:“皇上试试用剑来刺这些草环。”

赵洞庭以为容易,拔剑便刺,但连刺两剑,却是都没能将剑尖刺到草环中间。

他尝试着放慢速度,约莫几息的时间,才终于将剑刺到草环中间。

乐无偿微微笑着,道:“皇上什么时候能够在三息时间内将这些草环全部刺到,剑术便算小成了。”

赵洞庭有些傻眼。

这些草环都被风吹着摇晃,且不说要在三息时间全部刺中有多难,光是三息时间内出这么多次剑就不容易了。

而乐无偿说,这竟然还只是小成。

怔神过后,赵洞庭问道:“前辈,那慕容川可算是剑术大成?”

乐无偿点头道:“他虽然品性不行,但剑术着实已臻至大成境界。”

赵洞庭又道:“那他要是来刺,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乐无偿没有说话,只是忽地抽出长剑,跃身而起。

他跃得极高,直到歪脖子树的树盖下面,身子在空中不断腾挪着,长剑不断折射出寒芒,连影子都看不真切。

不过三息,他身形已在数棵歪脖子树上掠过,飘然落地。

剑上没有树叶。

但是,歪脖子树上却是有数不清的树叶落下来。

赵洞庭看着向下飘落的树叶,双眼瞪得滚圆,满是震惊。因为,这些树叶竟然都是从叶柄处被刺断的,没有一片树叶的叶片有任何损伤。

也就是说,乐无偿的每一剑都是刺在了那些树叶和树枝连接的地方。

那可比草环要小得多了。

而乐无偿落地竟是说道:“光以剑术而言,慕容川较我还要强上些许。”

赵洞庭完全傻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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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偿这手,在他看来,简直和魔术差不多。

他刚刚飞旋掠叶的潇洒身姿,和踏浪而行比较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让得赵洞庭心里头更是充满干劲,也连忙练习起来。

只是他连单个草环都难以刺中,更别说要在三息时间内刺中这么多草环,能刺中一个都已不容易。

但赵洞庭性子坚韧,只是埋头苦练,什么话也不说。

如此到得正午,才算罢休。赵洞庭满头大汗,已是浑身酸麻,双眼也淌出眼泪来。

这眼泪却是因为有时候眼睛正对着太阳,被那刺眼的阳光给刺出来的,火辣辣的,有些睁不开眼。

乐无偿说,这也能提高他的目力。

其实,左厢龙卫军中,张红伟也是在用相似法子锻炼弓箭手的目力,赵洞庭也知晓,是以知道乐无偿真是在全心教导,心中也对乐无偿生出几分感激之意来。

短短时间,他的剑术自然没有得到什么长进。

不过乐无偿对赵洞庭的毅力已是极为中意,若能坚持这样练下去,纵然赵洞庭在剑意方面没有太大成就,剑术方面的成就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言语中,也不乏对赵洞庭的褒扬。

两人同行回到村落里面。

颖儿见到赵洞庭这样,却是心疼得不行,连忙找到热水和毛巾帮赵洞庭擦拭汗水。

韵锦在旁边微笑瞧着。

她现在和赵洞庭尽释前嫌,已是心满意足,眉宇中虽然仍旧满是柔弱之意,却也不再那般落寞。赵洞庭常常找她说话,有些话赵洞庭连颖儿和乐舞都不曾说,却说给她听,这让得她心中也有几分窃喜。

到得下午,赵洞庭又自主跑到林子中练剑。

韵锦、乐舞和颖儿都跟着,颖儿教导韵锦暗器手法,乐舞则是代替乐无偿教导赵洞庭。

她当初练剑也是这么过来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拥有不俗的剑术。

这回赵洞庭又是练到筋疲力竭才回到村里,这些,乐无偿都看在眼里。

用过晚膳,颖儿端来洗脚水给赵洞庭泡脚,柳弘屹和赵与珞满脸喜色匆匆的在外求见,跟他汇报此次战役的情况。

此役,元军三万余人,仅剩五千余人投降,其余要么被杀,要么葬身大海。

海盗五万有余,俘虏一万四千,其余也尽皆被杀。

而南宋军卒,黄龙禁军阵亡不过六千多,琼州军也不过阵亡五千余人。

这可谓是罕见的大胜。

赵洞庭听完也是满心振奋,欣喜不已。

海盗已除,雷州终于可谓是没有后顾之忧。

琼州这边,也只剩下乱民还是个祸患。不过乱民为祸从南宋初期就有,也不急着这一时了。

他当即让颖儿将秦寒宣过来,有意要封秦寒作为全国军马的总军师。

此番大胜,秦寒当仁不让的当居首功。

秦寒没有推辞,坦然受之。

不过紧接着,两人在如何处理元军降卒的事情上却是出现分歧。

柳弘屹和赵与珞问那些海盗和元军降卒如何处理,对于海盗,赵洞庭和秦寒的意思都是诛杀。那些人性情残忍,双手沾满血腥,放他们离开,还会是个祸患。每每想到遂溪县的惨状,赵洞庭就对那些海盗充满恨意。

而对于元军降卒,秦寒的意思是同样斩杀,而赵洞庭的意思,却是带他们去雷州,然后放他们离去。

两人很快争论起来。

秦寒性子极为执拗,纵是赵洞庭是皇帝,他竟也不退让半分。

说过几句,他瞪着眼:“这些元军降卒都是畏兀儿人,若是不除,徒留祸患!”

在南宋朝廷里,便是文天祥、苏刘义等人,也绝对不会这般执意违拗赵洞庭的意思。

而秦寒,说着竟是还甩袖,好似有不想再和赵洞庭说下去,要离开的意思。

柳弘屹和赵与珞在旁边已是皱眉。

秦寒虽有才华,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容忍他顶撞赵洞庭。君为大,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思想。

赵洞庭虽不计较,但也稍稍留心。他上辈子的传媒公司中不是没有秦寒这种有才华却极为孤傲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难以掌控,可以说是把双刃剑。

微微沉吟,他说道:“此时他们是畏兀儿人,我们是汉人,那若日后朕统一天下呢?”

听到这话,柳弘屹和赵与珞都怔住,连秦寒也是。

眼下南宋刚刚稳住雷、琼两州,且广西元军还在虎视眈眈,他们没想到,赵洞庭竟然已是有如此的雄心壮志。便是柳弘屹和赵与珞,也只想过收回临安而已,已是知足,从未想过要杀到北方去。

屋子里顿时沉静下来。

过半晌,秦寒道:“那若是他们回去又重归元军军伍,那我军会有多少将士因他们而受损?”

看得出来,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就拿这琼州之战来说,他也是一开始就抱着全歼海盗和元军的想法,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退路。

赵洞庭在碙州时就已经想过处理降卒的问题,此时说道:“他们是畏兀儿人,此时并不可为我们所用,我们可以在这些降卒背上刺字,他们若是再敢重归元军,日后战场相见,再次被俘,定斩不饶!”

柳弘屹眼中微微发亮,“皇上这个办法绝妙,有此印记,他们绝不敢再回元军中去。”

秦寒微有诧异。

他的确没有想到赵洞庭竟然能够想出来这样的法子,因为这种方法,是南宋用来对付囚犯的。

不过他脸上可没有露出心悦臣服之意,只道:“皇上执意如此,那便如此罢!”

说完,他竟是就这般往屋外去了。

柳弘屹是赵洞庭近臣,见状皱着眉头道:“皇上,这个秦寒的性子……”

赵洞庭摆摆手,道:“他是有本事的人,性子高傲可以理解。”

但等柳弘屹和赵与珞离开,他却也是不禁皱起眉头深思起来。

他现在是南宋帝王,想事不同以前,秦寒的性子若是总是这样,难免对他的威严造成损害。

可眼下,南宋又的确缺少秦寒这样的战术大家。

再者,赵洞庭也不想做那卸磨杀驴的事。

他心里想着,“且先这般看看再说吧!”

过两日,战场彻底清理完毕。

赵洞庭让赵与珞在琼州建壮士陵园,为此战阵亡的将士们立碑,然后带着飞龙军、黄龙禁军回往雷州去。

琼州军以战船相送。

琼州大胜的消息早已传到雷州来。

在他们回到雷琼渡口的时候,已是有无数的百姓在渡口旁等候。

岳鹏率着侍卫亲军前来迎驾,银甲亮盔,军容齐整,好不威风。陆秀夫、苏刘义、张世杰等大臣也都在列中。

他们收到琼州大捷的消息后,只差没有欣喜若狂。而苏泉荡,已是带着禁军去扫海盗的老巢了。

为祸雷州近海多年的海盗,终于受到致命打击,短时间内,绝难再成规模。

赵洞庭乘坐的飘金龙旗战船刚刚靠岸,沿岸的臣民都跪倒在地。

只是,率先傲然从战船中走出来的,却是秦寒。他仍是穿着麻衣,神情孤傲,径直下船。

刚刚出船时,他连招呼都没有和赵洞庭打。

“这厮!”

柳弘屹见到这幕,就想要上去教训秦寒。

“算了。”

赵洞庭却拉住他,为这点事,他不愿和秦寒计较。

柳弘屹兀自愤愤不平,连乐无偿这等江湖豪杰都是微微皱眉。

赵洞庭心里叹息了声,这才站起身来,往船舱外走去。

群民山呼,“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那些海盗也早已是让他们心中恨到极致了,赵洞庭率军歼灭海盗,可谓是为民做了大好事。

赵洞庭瞥了眼独自下船的秦寒,向着岸上百姓挥挥手,也往岸上走去。

乐无偿紧紧跟在他的旁侧。

径直到陆秀夫等人面前,陆秀夫也是瞧向兀自立在不远处的秦寒,问道:“皇上,那位是?”

赵洞庭让他们都平身,答道:“秦寒。”

“是他!”

陆秀夫登时露出满脸惊讶之色来,旁边张世杰也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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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洞庭颇有些惊讶,“两位大人认识秦寒?”

张世杰有些兴奋地点点头,对赵洞庭说道:“若他真是鬼谷学宫那位号称只读兵书的兵家天才,那皇上您可就真是捡着宝了。”说着他忍不住又连连像秦寒看去,双眼冒光,好似看到最为漂亮的姑娘。

鬼谷学宫?

赵洞庭却是连这鬼谷学宫都没有听说过,“我朝学府中有鬼谷学宫?”

鬼谷子是道教祖师,又是历史闻名的纵横家、兵家、阴阳家、谋略家、教育家,被称为王禅老祖,堪称是神仙般的存在,千古奇人。春秋时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商鞅、李斯、白起等鼎鼎有名之辈都是他的弟子,敢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学宫,想必绝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这时周围的百姓逐渐起身,虽被士卒挡在外头,仍是感激地看着赵洞庭,千恩万谢。

朝廷剥削他们时,他们有很强的忍耐力,而朝廷要是给他们些好处,他们很轻易就会感恩戴德。这就是百姓,在战乱中只求有口饱饭吃就心满意足的可爱百姓。

赵洞庭的分田政策,无疑让他得到全雷州百姓的感激和认可。

张世杰眼神扫过周围百姓们,答道:“鬼谷学宫出自民间,却并非我大宋学府。”

他的言语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惋惜意味。

陆秀夫也在旁边说,“鬼谷学宫学究天人,纵横阴阳无所不通,天才辈出,要是能助我朝就好了。”

赵洞庭带着乐无偿、乐舞他们走向龙辇,“你们不曾请鬼谷学宫中的人出山吗?”

陆秀夫苦笑,低声道:“不是未请,是请不动。他们自称方外之人,实在是很少有愿意卷入到世俗纷争来的,我朝数代先帝都曾御旨请鬼谷学宫中的人出宫辅国,但终被学宫之人婉言推辞。若是有鬼谷学宫的大拿愿助我朝,我朝也不会沦落到此境地了。”

赵洞庭暗暗心惊,他听得出来,陆秀夫和张世杰两人对鬼谷学宫都极为推崇。

这样的学宫,难道其中真有能左右国家局势的大才?

只是这时他已经走到龙辇前面,也不好再多问,只道:“劳烦陆大人备份详细的鬼谷学宫资料,等下送到朕的寝宫里。”

陆秀夫躬身答应。

赵洞庭带着乐无偿等人走进龙辇。

岳鹏举枪大喝:“回宫!”

百姓们又跪倒在地相送,山呼万岁。

陆秀夫和张世杰等人匆匆走向秦寒,将他也请到轿子里坐下,随军往海康县而去。

他们两个分别是国务令和监察令,却对秦寒这般礼待,可想而知,秦寒在他们心中有多高的地位。

而秦寒,面无表情,浑然将这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很快,侍卫亲军和飞龙军护着赵洞庭的龙辇浩浩荡荡向着海康县而去,数百轻骑在前开路,旌旗招展,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主道上尘土飞扬。

靠岸战船上,黄龙禁军士卒密密麻麻涌下船来,在沿岸排开。

乐无偿也坐在赵洞庭的龙辇里,稍有惊疑道:“没想到鬼谷学宫中的人竟然出世了。”

赵洞庭抬眼道:“前辈也听说过鬼谷学宫?”

乐无偿道:“文有鬼谷,武有破军。草民也是壮年时去蜀中藏剑阁求学空荡子前辈时,听他感慨,纵横谋略,无出鬼谷学宫之右者,剑意兵戈,当以破军学宫为尊。听他意思,好像那破军学宫中有连他都自愧不如的绝世剑客。”

这下赵洞庭忍不住微微色变,“破军学宫?这世上还有比空荡子更厉害的人?”

乐无偿眼中也是有些狐疑,嘴里说道:“现在不知,当年应该是有的吧……”

赵洞庭眼神有些深邃起来。

看来,整个天下并不似他眼下看到的这么简单。鬼谷、破军,这都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存在。

在赵洞庭看来,这两个学宫无疑充满神秘感,可以说是集古代文武于大成者。

鬼谷学宫的秦寒……

他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为南宋效力,背后难免没有什么隐情。赵洞庭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注意的似乎不仅仅只是元朝。

回到知州府寝宫中,陆秀夫不多时候便来求见。

他手里拿着书信,呈交给赵洞庭。

鬼谷学宫,传承近两千年,深藏于蜀中大川之中,宫中多经天纬地之大才,不逢乱世不出。

秦寒号称是这代鬼谷学宫弟子中最具兵家天赋者,平生只读兵书,在鬼谷学宫中都颇有盛名。

赵洞庭细细看过,眉头微皱,问陆秀夫道:“陆大人对鬼谷学宫的了解仅限于此?”

陆秀夫有些讪讪道:“我朝圣祖留有祖训,历代皇帝都不得暗中调查鬼谷学宫,臣知道的这些,都还是从宫中典籍中看到的只言片语。秦寒之命,也是臣于十余年前追随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前往鬼谷学宫中求学宫派遣贤能辅佐国事时偶然听到。”

赵洞庭听他说去过鬼谷学宫,忙问道:“鬼谷学宫如何?”

陆秀夫答道:“山中茅屋百余间,看似便如寻常村落。其内学子个个神光内敛,神色傲然。”

蜀中……

赵洞庭轻轻点头,又问:“那陆大人可知道破军学宫?”

陆秀夫微微愣住,随即摇头道:“臣未曾听说过。”

赵洞庭心中有些失望,但也不觉得奇怪。陆秀夫是庙堂中人,而破军学宫专研武学,他没听说过也是正常,再者南宋重文轻武,想来破军学宫也不会有鬼谷学宫那般出名。

等陆秀夫离开,赵洞庭便让颖儿去将秦寒给宣了过来。

秦寒还是穿着他的麻布衣,挽着发髻,神色清冷,好似木偶,见到赵洞庭也只是稍稍作揖。

赵洞庭直接问道:“你是鬼谷学宫之人?”

秦寒点头。

颖儿在旁边给秦寒奉茶。

赵洞庭又道:“朕听闻鬼谷学宫弟子不逢乱世不出,你是学宫中兵家大才,怎会忽然来找到朕?”

秦寒瞧向赵洞庭,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他显然已经料想到赵洞庭叫他来,会要问些什么,说道:“此时便是乱世。”

这样的答案自然并不能让赵洞庭满意,“我大宋处于乱世已经多年,为何你们现在才忽然出现?”

秦寒淡漠道:“皇上你有机会兴盛大宋,再现秦帝国之景象,其余历代皇帝,没有。”

赵洞庭轻笑,“你这未免有些高看朕了吧?我大宋历代先皇中,可不乏圣明贤君啊……”

秦寒只道:“他们或许有才,但没有这个命数。”

赵洞庭听他忽然扯到命数上,有些发懵。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和天桥算八字的瞎子伎俩差不多。

秦寒似是看出来赵洞庭颇为不以为然,又接着道:“我学宫中长者夜观天象,于数月前忽见帝星暗淡,然后又忽的骤然大亮,与元帝帝星相印生辉,整个周天星辰都随之变化,再也看不真切。这等天相,只在始皇之时出现过,是以,我鬼谷学宫以为皇上可能重现大秦盛景,横扫八荒。我来寻找皇上,也只是想于乱世中尽显胸中才学。”

赵洞庭这刹那更是彻底懵住。

他穿越过来的事,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可没曾想,天相竟然也会随之变化。

如天相、命理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纵是他之前不信,眼下却是也有些觉得匪夷所思起来。

鬼谷学宫真的人竟然真的能够从天相中看出这么多东西,实在是让人惊叹。看来古代玄学能够流传数千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这同时,也让得赵洞庭对这些人生出些微忌惮之心。

他们的才学太过惊人,怕莫真的能够影响天下局势。

沉吟半晌,赵洞庭才又出声问道:“那学宫中还有如你这般出世的人么?”

“有。”

秦寒肯定地点头道:“我学宫中同窗出来大半,不过他们是选择暂时隐世不出,还是选择辅佐元帝忽必烈,或是另寻明主以期崛起,这我便不知晓了。”

赵洞庭又沉默起来。

如果真有很多秦寒这样的鬼才出世,那这个天下,局势只怕会越来越不明朗。

在这刹那,他心中甚至生出要剿灭鬼谷学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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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小雨,窸窸窣窣。

翌日天还未亮,不到五点,赵洞庭便已起床,任由颖儿和乐舞梳妆打扮,准备去上早朝。

其实他觉得南宋其他的规矩都还好,就是早朝的时间有点早。且不说他自己,那些大臣们也偶尔会露出没睡醒的惺忪模样。

外面雨声已经歇了。

颖儿正给赵洞庭梳着头发,赵洞庭忽道:“颖儿,你觉得朕把早朝的时间稍稍延后怎么样?”

“嗯?”

颖儿惊讶,不知道赵洞庭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赵洞庭道:“如此天色未亮就要早朝,耽误朕练剑的时间,且群臣也都无法休息好,实在不便。”

现代上班都是朝九晚五,他有时间觉得做皇帝和大臣也挺苦的。

颖儿想了想,道:“若是皇上觉得累,可以和陆大人他们商量这事的。”

赵洞庭点了点头。

等不多时,天蒙蒙亮,他穿着龙袍走出屋去,忽地愣住。

一夜之间,院中的野梨花竟是全开了,素白似雪,团团锦簇。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空气中充满清新气息。

赵洞庭深深吸口气,嘴角露出微笑。

整个天地都好似充满生机,将他心中的些许杂念尽皆消去。

颖儿也被这美景震撼,美眸中尽是迷离。

临安可没有这般好看的野梨花。

足足过去数分钟,赵洞庭才再迈开步伐,往院落外走去。

知州府内到处都是野梨花,放目尽是雪白锦簇,着实好看得紧。

等他到议政殿时,群臣已在殿外恭候着,有些正在哈欠连天,见赵洞庭到,忙又打起精神。

这也是现在在雷州,他们都住在知州府不远处,以前在临安时,他们有的府邸离皇宫很远,三点左右就要起床,准备早朝。

当然,他们现在也需要在四点左右就起床。

赵洞庭走过去,没有直接进殿,而是问道:“诸位爱卿休息得可好?”

大臣们自然都连连点头,说休息得好。

赵洞庭忍不住笑,道:“诸位爱卿就莫要诓朕了,你们的脸上都写着疲乏两个字呢!如此,以后早朝的时间便由卯时推迟到辰时吧,诸位休息好了,才能更有精力为朝廷处理事务。”

群臣皆喜,便是连陆秀夫那样勤政的,也没有出言劝谏。

赵洞庭笑笑,这才往议政殿里走去。

群臣跟着鱼贯而入。

待君臣坐定,行过礼,赵洞庭问可有事启奏,无人说话。赵洞庭便差旁边的小太监宣秦寒来见。

小太监领命匆匆往殿外跑去。

赵洞庭眼睛扫过殿内文武大臣,道:“诸位爱卿,现在海盗已灭,雷州初定,正是发展雷州的绝佳时刻,望各部各司都努力督促,尽快将雷州的学府、医署、钱庄等在州内各县开展起来,另外开阔渡口、修缮道路也需要加紧操办,雷州地小物乏,唯有开通与外界经商贸易才能繁荣,百姓才能富足。”

各部各司以陆秀夫、刘黻等人为首,群臣躬身领命。

赵洞庭给过他们发展雷州的详细方案,其中如开办国家医署、车暑等方案前所未有,可谓让他们惊为天人。在各地开办国属钱庄,让百姓们存钱、贷款,这样的举措就更是让他们心中惊讶了。

他们真难明白赵洞庭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些法子,殊不知,赵洞庭都是按着现代建设照搬过去的。

沉默几秒,赵洞庭看向向东阳,又道:“向爱卿,现在雷州大局已定,朕想让你作为御史,前往琼州掌管政务,施行分田制度,如雷州这般发展,你可愿意?”

向东阳闻言走出列道:“皇上,琼州已有知州,我这般前去,赵大人他会不会……”

“不会。”

赵洞庭知道向东阳是怕赵与珞心中会有想法,摆摆手道:“朕班师回朝之前已和赵知州说过此事,他掌管琼州军对付乱民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对于你去主管琼州政事,他是相当欢迎的。”

向东阳闻言,躬身道:“既然如此,微臣愿往。”

雷州分田制度已经彻底实施下去,政务又有陆秀夫、刘黻等人主掌,其实向东阳他自己也觉得闷。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赵洞庭又御赐尚方宝剑,给予了向东阳绝对的权利,直让向东阳内心感激不已。

这时,秦寒也随着太监进来了。

但即便是进到这南宋的最高权利殿堂,他也仍是没向赵洞庭下跪,只是作揖。

有许多恪守礼节的大臣都不禁皱眉。

赵洞庭道:“秦寒,你此次琼州大捷有功,朕且封你为国务省参事,从四品,如何?”

因为对秦寒心有忌惮,是以他也并不打算封秦寒太高的官衔。

可没曾想,秦寒竟是说道:“皇上,草民无心为官,只做个有实无名的军师便好。”

莫说众大臣,连赵洞庭都是惊讶,“你不想为官?”

秦寒淡漠答道:“是。”

这让得赵洞庭心里止不住地想,难道秦寒这是想明哲保身,以免日后遭遇到兔死狗烹的结果?

他来到大宋,自献良策,真的只是为抒发胸中才学?

赵洞庭自然不会执意要赐秦寒官职,如此更好,当下便点头道:“那好罢!你就留在朕身边,做朕的军师。”

秦寒点头,就又自顾自走出殿去。

群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中都是讶然和不解。

等到散朝,张世杰在殿外等着赵洞庭,见他出来,有些忧心忡忡地迎上去,轻声道:“皇上,您对鬼谷学宫弟子出世有何看法?”

赵洞庭瞧瞧他,道:“张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张世杰躬身道:“鬼谷学宫弟子个个学究天人,他们出世,只怕这天下会图生变节。”

他显然也心中忌惮鬼谷学宫中的那些弟子。

春秋时期,那些诸子百家可是光凭着才学就让得天下大乱。

赵洞庭却是微笑,“如此也好,若是这天下不起波澜,我朝要想胜过元朝,怕也渺茫。”

他不怕局势大乱,倒是天下不乱,元朝全心全意对付南宋,南宋反而难以招架。

这些鬼谷学宫中的人出世,说不得会让南宋的局势出现转机。

张世杰怔怔神,眼眸也是微微发亮起来,躬身道:“皇上圣明。”

赵洞庭对他的马屁已然习惯了,只是笑笑,便往寝宫走去。

梨花盛开,秦寒推辞为官,这两件事,都让得他的心情不错。秦寒不握兵权,再有才学,也难以对南宋造成什么威胁。

赵洞庭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但是,发生过慕容川的事,却让他又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他再也不想发生类似于秀林堡的事了,现在想想那块大义宗门牌匾,赵洞庭都仍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当初可真是瞎了眼。

回到寝宫,他爬上屋顶,修行剑意。

过半个时辰,又在院落中梨树下修炼剑术,还是用的老法子。

梨花飘落,如漫天飘雪。

虽然赵洞庭两日来稍微有些长进,但刺剑的精准度仍然只能说是不堪入目。

乐舞在旁边不断娇笑。

练过剑,用过膳,稍做休息,颖儿帮他按摩,随即又去韵锦的院子里翻看秘籍和兵书。

兵书是从秦寒那里借的,那家伙的兵书多到不可胜数。

如此到得夜里,赵洞庭又要到杨淑妃寝宫中去请安,然后回来还要修习房中术和内功。

他这整日都是极为充实的,也幸得他上辈子执掌传媒公司也是相当勤奋,要不然,怕真不吃下这苦头。

九点多,天色已是极暗。

赵洞庭又让太监去将苏刘义、陆秀夫、张世杰、向东阳、苏泉荡、柳弘屹、完颜章、岳鹏等肱骨大臣及各军将领都请到寝宫中来。

众人刚到,行过礼,赵洞庭便问陆秀夫道:“陆大人,我军现在库存粮草如何?”

陆秀夫作揖道:“回禀皇上,虽然民间刚刚收成不久,但分田制度才实施下去,我们并未从百姓手中买到多少粮草,眼下库中粮草并不是十分充裕。”

赵洞庭微微蹙眉,“那什么时候可以再筹集粮草?”

陆秀夫道:“得等到七月中旬左右,百姓有所收成,我们才能筹集到粮草。”

说着他反应过来,“皇上您打算出征?”

赵洞庭点点头,“朕打算择日挥军北进,援助文军机令,攻取广西。”

饶是柳弘屹他们早在过年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此时再听赵洞庭说,还是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赵洞庭会这么急。

柳弘屹迟疑道:“皇上,我军刚和海盗、元军大战,是不是先休养段时间再发兵广西?”

眼下从广西那边传来的战报来看,文天祥还能挡住阿里海牙。

“不。”

赵洞庭却道:“最迟两月,必须挥师广西。”

他眼神扫过房间内的人,“元军在琼州大败,朕担心他们会只增派兵力全力攻取广西。我们只有抢在他们的前头将阿里海牙彻底歼灭,才有可能立足广西之地,雷州才会安稳。”

“这……”

柳弘屹他们微微色变。

赵洞庭看向陆秀夫,又道:“两个月内,可有办法筹措粮草?”

陆秀夫沉吟道:“要想筹粮,怕是只有从那些贵族豪强手中买才行。”

“好!”

赵洞庭断然道:“那就从他们手中买。”

陆秀夫躬身领命,陈江涵的眼角又是直抽抽,到雷州以来,朝廷可是挥霍掉不少钱财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如秦寒这样的鬼才,对任何皇帝而言,能为己用是贵人,可要是不能为己所用,那可就是忧患了。

赵洞庭忽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些辅佐贤君开国的开国功勋们大多都没有好结果,不是皇帝要兔死狗烹,而是他们太有本事,让皇帝感受到了威胁。

赵洞庭心想,假若自己以后真的能打造帝国,怕也绝不会让秦寒这样的人手握兵权。那实在是莫大威胁。

只是,纵然他想覆灭鬼谷学宫,也做不到。

首先,鬼谷学宫在蜀中,那里现在是元军地盘,赵洞庭根本去不了。

其次,赵洞庭也心有忌惮,不敢得罪这些学究天人的家伙,要是惹恼他们,全部去帮忽必烈,纵是穿越过来的,赵洞庭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丝毫胜算。

眼中杀机渐渐敛去,赵洞庭笑道:“这也无妨,你既然被称作是鬼谷学宫兵家天才,想必你那些同窗们本事必不如你,有你相帮,朕大事可期。”

然而向来自傲的秦寒这回却是说:“他们或是擅长纵横之道,或是擅长奇门遁甲,或是擅长奇技淫巧,便是我,也不敢说断然胜过他们。”

赵洞庭点点头,复又沉默。

纵横之道说白了就是合纵连横,纵横家说成是谈判官、外交官也不为过,只是现在天下形势颇为明朗,元军威震天下,南宋岌岌可危,不是诸侯混战的局面,想来那些纵横家再能说道,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而奇技淫巧,赵洞庭不觉得这个年代的人还能发明比自己脑袋里装着的更厉害的东西。真让他有些忌惮的,也只有那些精通奇门遁甲的人了,古代打仗,奇门遁甲着实有大用。

不过秦寒精通兵法,想来不可能不懂奇门遁甲之术,是以,赵洞庭也仍不是特别担心。

沉默过后,他又问秦寒,“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眼下南宋初定雷、琼两州,面对元军,或是坚守,或是进取,显然也该有个战略方针了。

秦寒自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便斩钉截铁地答道:“进取广西,发动义军,联理抗元!”

理,自然是说的大理。

赵洞庭眼中闪过精光,“可大理已经降元十余年,他们会愿意和我们联合?”

这个时候,大理国君段兴智已经降元,被任命为大理世袭总管。

秦寒道:“大理国自后晋时起便自成一国,国君段智兴迫于元军威势投降,岂会真愿意俯首称臣?只要我军继续大捷,让大理国君看到我朝光复临安的希望,再让纵横家前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允诺他复国后仍让他为大理国君,互不侵犯。他大理地势高峻,素无大志,只求安守,到时我朝收复广西,北进蜀中,彻底隔开元朝和大理疆土,他们和我们毗邻,自然应该偏帮我们。”

赵洞庭轻轻笑着,“可你就不担心他们远交近攻么?相较于元朝,我朝现在可是式微得很啊,若我是大理国君,势必不会孤注一掷选择助我大宋,因为即便胜元,他也很难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而若是失败,我大宋灭亡之后,他必会承受忽必烈雷霆之怒。可他要是助元灭我,说不定忽必烈也会许诺他重新做为大理国君,自称一制,这显然要容易得多。”

秦寒面露诧异,大概没想到赵洞庭竟然有如此心智,而后道:“元军忽必烈野心勃勃,铁骑横扫各地,开疆扩土,以他那样的性子,怎会容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

赵洞庭道:“那若是大理国君心存侥幸呢?”

秦寒道:“上可谋君,下可谋臣。只要我们遣使说服大理国诸臣,纵然大理国君心存侥幸,也不会和元军联手对付我们。唇亡齿寒,若是我大宋彻底灭亡,他们只会更受元朝压迫,再无出头之日。”

说着,他神色忽然深沉起来,“再者,即便大理国君助元攻我,我们也可以趁势攻大理。”

“攻大理?”

赵洞庭露出惊色,“元军压境,我军再攻大理岂不是自寻灭亡?”

秦寒摇头,“我军硇洲、琼州接连大捷,虽然看似喜人,但元君忽必烈势必恼怒,到时再遣大军压境,雷、琼两州俱无天险可守,若无大理相助,我军难以坚持多久。只有弃城全军前往大理境内,依仗着高原天险,才能够和元军继续周旋,发展实力,以图再进。大理兵少将寡,是挡不住我军的。”

赵洞庭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秦寒的方针的确是最适宜现在南宋的情况。

眼下元军是还没有和南宋动真格的,要是真的大军压境,即便有掷弹筒,有新型兵刃,又士气如虹,赵洞庭也不觉得区区十万军马不到就能挡住元军的数十万铁骑。

要攻,联合大理,要守,进军大理,这似乎是最为权宜之策。

但是,他却并不愿意选择第二条路。

雷州分田制度刚刚施行开来,正处于发展阶段,他绝不愿放弃。

而且,元军所到之处,偶有屠城之举,赵洞庭更不愿意再看到类似遂溪县的惨状出现。

当下他断然说道:“朕不会弃守雷州之地。”

秦寒皱起眉头,“那就只有联理抗元了。”

“嗯……”

赵洞庭点点头,又问:“可我们派谁去做说客呢?”

秦寒高深莫测道:“只待我军击退阿里海牙,拿下广西,说客自会出现。”

说着他站起身,“皇上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赵洞庭没留他,只是轻轻点头。

秦寒刚走,他手指轻叩桌面,沉思起来。

鬼谷学宫太过神秘,他不敢全然相信秦寒的话。他在想,秦寒忽然来助,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不多时,赵洞庭又起身,去了韵锦的院子。

琴音绵绵。

听着韵锦弹唱的满江红,他的思维似乎要更为清楚些。

只是,想过许久,却仍想不到秦寒的话语中有什么破绽。他为抒发胸中才学而来,似乎合情合理。

韵锦弹毕一曲,见赵洞庭眉头紧皱,忍不住轻声问道:“皇上心中有事?”

赵洞庭看向白衣胜雪,美艳绝伦的韵锦,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问道:“你觉得秦寒之人如何?”

韵锦微蹙着柳眉想了想,答道:“奴婢看不透他,只觉得他孤傲。”

赵洞庭又问:“那你觉得他可信吗?”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韵锦自然更加答不上来。她轻轻摇头,“奴婢不知。”

赵洞庭也没想过韵锦会有什么看法,继续低头沉思。

“皇上何须管他值不值得信?”

这时,韵锦却是忽然说道:“我朝东坡居士曾有诗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他若说的是对的,皇上便信,若是说的不对,皇上便不信。如此岂不是少去许多烦恼?”

这却是她被慕容川骗后,苦苦悟出来的道理。当初若不是她听信慕容川的话,李元秀便不会死。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赵洞庭咀嚼着这句话,眼睛忽地明亮起来,跑到韵锦面前,踮起脚尖,吧嗒在韵锦吹弹可破的精致脸蛋上亲了一口,“你真是聪明极了!”

然后他便满心欢喜地往院外跑去。

刚刚韵锦这句话,可谓是让他茅塞顿开了。

是啊!

管他秦寒是不是有什么鬼心思,我自保持本心,该信的信,不信的便不信便是了。

进军广西是大势所趋,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他秦寒的话而犹豫不定。纵是没有秦寒,赵洞庭自己也会想方设法收复广西的,因为南宋不可能仅仅守着雷州和琼州这丁点大的地方,地盘太小,发展再快也耗不过远朝。

韵锦看着赵洞庭跑开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脸颊,俏脸晕红,眼神有些痴了。

好半晌,她跺跺脚,羞答答地往房间里跑去,但嘴角,却是有极好看的微笑荡漾开来。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过几日,向东阳前往琼州,元军的几千降卒被放走,只是发些盘缠,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赵洞庭还没心肠慈悲到给降卒太多盘缠的地步。

与此同时,苏泉荡也率着禁军凯旋归来。内海外海的诸多海盗老巢都被他扫荡一空,战船上堆积着满满的战利品,粮草、茶叶、棉麻,还有甘蔗等水果,将战船都压得吃水线极深。

西流渡口又是热闹朝天的景象。

陈江涵收到报信,带着财务部一众大官小吏早早在渡口等候,见到这幕,眼中直放光彩。

赵洞庭近来下令又是开办学府,又是开垦荒山,又是修缮道路的,着实快将从临安带来的财宝给败光了。

虽然抄没秀林堡后,得到不少财宝,但也仍然堵不住缺口。

这回苏泉荡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来,对陈江涵而言可算是救命的稻草。

“苏将军!”

看着船头昂然而立、威风凛凛的苏泉荡,陈江涵只觉得他是那般可爱,亲热招手呼喊。

苏泉荡拱手示意,“陈大人,有劳了。”

陈江涵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眨着眼睛忙让手下小吏帮忙搬运。

其后看着一箱箱物资被搬下船,他可谓是心花怒放。

这多少能够缓解南宋朝廷的物资匮乏之苦。

赵洞庭在宫中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满心欢喜。

如此过去不到两月的时间,朝廷粮库中已是堆满粮食。那些贵族豪绅家中都有不少余粮,虽然不太愿意卖给朝廷,更像趁着战乱待价而沽,但现在南宋朝廷在雷州民望极盛,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地将粮食卖给朝廷。

赵洞庭每日练剑、看书、习房中术,过得极为充实,剑术也日益长进。

他现在三息时间内也能够刺中十多个草环了,这放在以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这日,在海康县的粮库外,三千侍卫亲军团团守候。

古代打仗,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可谓是重中之重。断粮的军队,几乎没有打胜仗的。

除非是打奇袭仗,部队才不会携带太多粮食,如碙州之战,又如琼州之战。

粮库前广场,足足两千辆运粮车整齐排列着。各军士卒在统帅的指挥下,将粮草从库存中搬运出来,分别堆放到粮车中。

这些粮车看起来便像是斗车似的,不过车的两旁各有四个轮子,轮子中间用极大的钢铁锁链连接了起来。这自然是赵洞庭的发明,说白了,就是大型的八人单车。

个多月前,赵洞庭设计出这种粮车来,只差没有让三军将帅欣喜若狂。

这种粮车可承重近一千五百斤,依靠人力踩踏而行,比以前用马或是用人力推自然要省事不少。

更重要的是,这让得大军在行军中根本无需雇佣百姓运粮。

以往,两万人的军队出去打仗,光是运粮的就需要足足三万人。若是路程远些,运粮百姓吃掉的粮食要足足占去整个粮草的大半。如今有赵洞庭发明的这种车,不仅仅可以军队自行运粮,连运粮的马匹都能省去不少。

按一个士卒一天一斤辆算,一万士卒一天一万斤,就算每辆粮车只放一千斤粮食,十辆车也足矣。

十辆车,士卒每两刻钟换班运粮,一天满打满算行进八个小时,也才需要多少人?

约莫不到一千三百人而已。

赵洞庭此行挥师广西只打算先带两个月的粮食,两千辆粮车足矣。

因为,他打算带去广西的只有三万五千军马。

殿前司禁军一万二、侍卫亲军将近五千、讨元军八千余、神丐军一万人。

这其实在古代战争中已经算是声势浩荡的军伍了,因粮草所限,古代打仗注定不可能太多人。那些动辄数十万上百万的,不过是夸大其词,光是运粮草的就要占据三分之二,起码一半。

真正数十万军伍的争锋,在整个历史上都屈指可数,两国决战还差不多。

至于那三万黄龙禁军,赵洞庭却是让柳弘屹带着他们留守雷州。

首先,雷州的粮库不足以供给六万士卒的粮草,再者,雷州不能没有守军。

这些黄龙禁军多是本地人,有仗打时,他们是战士,没仗打时,他们就回家务农。这叫屯兵制,古时候的军伍多是这种制度,因为人丁不足,根本很难养活数万甚至上十万士卒。

而三万五千人两个月的粮食,也就是一千吨多点,赵洞庭让各军各自押运自己的粮草,随军出征,无非耽搁点时间,却再也不用拉取壮丁。

这种粮车的作用可想而知,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解决了古代打仗后勤困难的问题。

各军将士都是满脸兴奋,干劲十足地将粮草往自己军队分配的粮车上搬。

等搬足十袋,便满是新奇的踏着粮车,列阵去了。

只有陈江涵满是心疼地在粮库门口带着小吏清点数目。

其实这事并不需他堂堂的财务部尚书大人过来,只是他铁公鸡性子,总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看着各军士卒满是欢喜地搬梁,他嘴里不住地喊:“你们拿走这么多粮草,可要打胜仗!可要打胜仗啊!”

士卒们只是轰笑。

足足过去两个时辰,粮库前才算是消停下来。

陈江涵看着几近空空如也的粮库,只差点没淌出泪来,“我的粮啊……”

旁边财务部的大臣小吏都是满脸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翌日清晨,云压得有些低,天色沉沉。

海康县外,无数旌旗迎风招展。殿前司禁军、侍卫亲军、讨元军等各部的旗帜泾渭分明。

旗帜下,是寒芒闪闪的枪尖,这些枪头都是以赵洞庭的新型冶炼法锻造而成,通体鲜亮。

枪尖再往下,是齐齐的红缨盔或范阳笠。带头盔的是百夫长以上将领,带范阳笠的则是普通士兵。

除去黄龙禁军三万人及各县守军,雷州其余军卒可谓尽数在此。

各军都是马军在前,重甲马军更是连带着战马都全部鳞甲护住,光芒隐现。

赵洞庭穿着黑色嵌金纹甲胄立在海康县城头,瞧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南宋军卒,豪情勃发。

乐无偿在他身侧,也是满脸肃穆。

岳鹏、苏泉荡、完颜章、柳弘屹等众将领中,只有柳弘屹微微苦着脸,因为赵洞庭不让他随驾出征。

其实,赵洞庭留他守雷州,除去他是黄龙禁军主帅以外,也因为他有家室,不想他战死沙场。没有战争是不死人的,便是再强的身手,再运筹帷幄的将领,也可能沙场裹尸。

柳弘屹的妻子何慧香是个极好的女人,现在又怀着子嗣,赵洞庭也不想她独守家中。

说起子嗣,这倒还是多亏安太医了。原来两人没有子嗣,竟是柳弘屹的原因,是安太医用药帮他调理好。

这也让得何慧香和柳弘屹对赵洞庭、安太医感恩戴德。

沉默半晌,赵洞庭忽然拔尖,“三军将士何在?”

“在!”

“在!”

“在!”

一圈又一圈的声浪荡漾开去。

“此战可能胜?”

“胜!”

“胜!”

“胜!”

“不胜如何?”

“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马革裹尸!”

城头上,一众文臣武将,还有皇亲贵胄,无不动容。

杨淑妃默默淌出泪来。

看着南宋将士如此众志成城,她忽地感觉赵洞庭长大了,这也让得她忽有些心酸起来。

这几年来,她一个女人,扛着整个大厦将倾的南宋,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赵洞庭忽地转身,抹去杨淑妃眼泪,轻声道:“娘亲,等着朕凯旋,接您去静江!”

静江府,广南西路大都督府,也是整个广西的中枢所在。

“出发!”

再转过身来,赵洞庭倏的又是大喝。

不多时,三军将士簇拥着粮车,马军在前,步军断后,沿着海康县大道缓缓而去。

地表震动。

城头,杨淑妃和颖儿相拥而泣。

乐舞、韵锦两女远眺着赵洞庭的背影,默默垂泪。

韵锦忽地将琴放在墙垛上,琴音绵延,声音清亮,却是一首赵洞庭昨夜写给她的——盼君归。

碙州岛行宫外,数百残卒跪在义士碑前,不断叩首。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明天休息不上班,今天多更几章,明天就不更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字数:451560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1-18 21:42:22

更新时间:2019-01-28 03:58:37

评论数:30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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