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舞文弄墨 >  重生南宋当皇帝(转载)

重生南宋当皇帝(转载)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斜阳西下,余晖金黄。

群山之间的荒草大道上,十余匹快马疾驰而过,然后忽地在一棵枯树前立足。

“你,往西!”

“你,西北!”

“你,东南!”

“……”

领头士卒背上斜插着四面旗帜,吩咐玩,将其中一面旗帜重重掷在地上,“五十里返,半个时辰后在此聚集!”

然后,十余骑分散跑开了去。

这是南宋军卒中的斥候。

大军前行,斥候先行数十里探查情况,这是古代打仗不可或缺的环节。

像这样的斥候队,南宋军中往往会同时派出十余波。

大军要驻扎,绝不能离敌军太远,要不然有被袭营的危险。

时间缓缓流逝,半人高黑色令旗立在草地上,兀自飘摇。

数十分钟后,陆续有士卒驰马归来,各是满面尘土。

但是那斥候十夫长却迟迟不见回来。

离着半个时辰的时限越来越近,一众斥候脸上都露出些微焦虑之色。

“兵长他会不会遇到元军了?”

“时间还未到,莫要瞎说!”

“就是,兵长他福大命大,又是老卒,怎会出事?”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众士卒脸上的焦虑与担忧之色还是渐渐浓郁起来。

“时辰到了!”

“兵长他怎的还未回来!”

“咱们怎么办?”

“要不再等等?”

“不行,军令如山,我等先行回营!”

“走!”

一众将士远眺着十夫长离开的方向,眼中尽是期许,但也无奈。

有个士卒率先拨马,向着后头大军驰去。

斥候是极危险的,他从军数年,已是见过不少弟兄一去不归。

其余士卒见他拨马,也都是调头跟着离去。

只有一个士卒留在原地,还在看着大道的尽头。那个十夫长,是他的亲哥哥。

又过数分钟,大道尽头始终空空如也。他的眼中流出泪来,淌过脸颊,混着灰尘,还未落地已是变得极为浑浊。

他家中四个兄弟,三个参军,他是老三,老二在琼州之战时战死,老四在家中伺候父母,现在,大哥看样子也回不来了。

他翻身下马,缓缓拔起地上的黑色旗帜,咬了咬牙,复又上马,准备离去。

这是生在乱世的悲哀,他没得选择,纵是想为大哥收拾遗体,也不可能。

恰在这时,大道尽头忽有黄尘弥漫。

他凝神看去,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大哥!”

他兴奋地大喊。

可是,大道尽头在这时又是无数黄尘飞扬,足足数十骑呼啸而来。

看他们的旗帜,分明就是元军。

十夫长一骑领先数十米,向着弟弟大喊:“快跑!”

士卒呆立不动。

十夫长再度大喊:“快跑啊!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有伏兵!人数不详!”

话音刚落,他摔下马去。

在他背上,竟是有两支明晃晃的箭,箭羽还在颤动。

“大哥!”

士卒大喊。

十夫长还未死,抬头挥手道:“快走……”

元军追上,数杆长枪瞬间将他刺了个通透。

“大哥啊!”

士卒又是一声惨呼,连忙拨马,调头疾驰。

眼前的景色好似有些模糊了。

这是泪水打湿了双眼。

哥哥死在自己眼前,这比哥哥不回来还要让他痛心。若是哥哥不回,起码他心中还有留着些希望。

“驾!”

“驾!”

后头的元军还在驰马疾追,不愿放过他。

士卒只觉得那些长矛好似就顶在自己的后背上,不住地挥鞭猛抽座下战马,任由泪水流淌。

大哥探得的敌情,他必定要回去报告给统帅。

两道黄尘,瞬息远去。

太阳越沉越低,如同悬挂在那远处矮山的山尖尖上。

士卒瞧着,恍然想起娘亲做的烧饼,也是这样金灿灿的,好吃极了。

小的时候,两个哥哥总和他抢,现在,家里再没人和小弟争抢了吧?

直到得夕阳只剩下丝丝余晖,他的前面终于出现黑压压的大军。这大军,便好似天上的乌云。

后头数十米远处,元军士卒纷纷驻足,只瞧两眼,便慌忙调头驰马而去。

“让开!让开!”

士卒直直冲入到大军阵中,手持黑色旗帜,嘴里不断呼喊。

他的脸上有数道痕迹,好似是蚯蚓爬过似的,那是泪水流淌过,抹去灰尘留下来的。

到殿前司禁军阵中,士卒快马冲到百夫长面前,从马上滚落在地,“兵长,北方四十里处有元军伏兵,人数不详。”

百夫长看他满身灰尘,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哥哥呢?”

士卒咬牙道:“大哥被元军杀了。”

百夫长怔住,“你们兄弟俩,跟着我三年有余了吧……”

说着,他拍拍士卒的肩膀,“你先去歇息吧,战场上我让弟兄们多杀几个元军,为你哥哥报仇。”

士卒点点头,牵着马离去。

从四十里外荒野跑回军中,他的泪水也已是流干了。

“当年的老兄弟,如今也就剩下你我两人了……”

百夫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用只有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叹息,随即翻身上马,向着军阵前面跑去。

直到最前方苏泉荡面前,他下马禀道:“将军,北方四十里有元军伏兵,人数不详。”

“嗯。”

苏泉荡轻轻点了点头,对旁边亲兵吩咐几句,亲兵驰马往中军侍卫亲军军阵跑去。

向这样的传讯兵,在这短短时间内,已有数波跑到赵洞庭车辇面前。

他们将探得的情报告诉车辇外的飞龙军卒,飞龙军卒便跑到车辇前向里面禀报。

至于那战死的十夫长,他的死,连千夫长的耳朵里都传不到。只会由百夫长报给掌管名册的士卒,然后士卒在上面划去他的名字。

车辇里,赵洞庭坐在正中,秦寒坐在右侧,乐无偿则是持剑坐在赵洞庭的左侧,约莫两步远。

赵洞庭听到外面的禀报,看向秦寒,道:“已有三波探子探到前面峡谷有伏兵了。”

这时已是他们离开海康县的第十天。

现在大军已到滕州境内。

现在的广西,南宋和元军的军马相互错综复杂,已是很难知道对方的动向。

秦寒道:“前面是通往睿州的必经之地,想必阿里海牙早已得知我们率军赶来的消息。”

赵洞庭道:“那就在此扎营,明日大军杀过,破去他们的埋伏。”

现在军中已有三十四个掷弹筒,对于伏兵,赵洞庭却是不怕的,只管用掷弹筒或箭阵开路就是。

“好。”

秦寒淡漠点头。

他仍是穿着麻衣,便是坐在车辇里,手中也时刻捧着兵书。

赵洞庭见他点头,向外喊道:“传令,大军就地扎营!”

外面响起应答声。

很快,高高的行女车上令旗挥动,三军统帅的旗帜也跟着挥舞起来,大军向着四周蔓延开去。

众士卒扎营的扎营,造饭的造饭,忙碌起来。

赵洞庭坐在车辇里,低下头,也继续琢磨起手中的兵书来。

这些天跟着秦寒同行,有些不懂的地方询问秦寒,倒着实让得他长进不少。

原来,行军打仗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两军厮杀而已。

甚至,古代行军打仗要比现代更为繁琐得多。就拿这刺探情报来说,就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倍。

饭香逐渐在方圆十余里飘荡开来。

赵大、赵虎两人端着饭菜送进车辇,却也不过是简单的白米饭和青菜。

赵洞庭出发时就和他们说过,他要和士卒同吃同住,以做表率。

其实,南宋军中这样的伙食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顶尖儿的好了,便是许多家庭,也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白米饭就青菜,在乱世中已经算是难得的伙食,在军中更是堪称奢侈。

也就是赵洞庭发明运粮车,粮草足备,才有底气用这样的伙食,便是元军,占据绝大部分炎黄土地,地大物博,军中也多数不过是稀粥咽菜而已。

古代行军打仗,后勤补给实在是太难了。

又过阵子,天色便忽地黑了,让人琢磨不到它到底是什么时候黑的。

军营四周各处燃起篝火。

远处的山丘、草地上,有些士卒静静趴着,只露出头来。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大军扎营处,二十里内会遍布定哨和游哨。定哨,潜藏不动,游哨,绕营逡巡。

赵洞庭的营帐外,更是有十支十人小队不断巡逻,全都是飞龙军中的好手。不过旁边的篝火同样只有寥寥数堆,从远处根本看不出来赵洞庭的营帐有什么不同,这是秦寒特意吩咐,避免敌军探目瞧清帅营所在,连帅旗,也被安置在稍远处的营帐外。

这个年代高手太多,纵是有乐无偿在侧,也不得不防。

夜风呼啸,吹得旌旗呼呼作响,显得极是荒凉。

到深夜时分,依稀月光下,有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南宋军营掠近。

他穿着黑衣,蒙着面巾,离得稍远,便很难瞧得真切。

偶尔,他会忽地停下来,然后伏在草地里。往往这般过去两分钟,便会有南宋骑兵游哨呼啸而过。

他的目力不可能如此锐利,也就是说,这个人耳力绝对异常敏锐,连千米外的马蹄声都能听到。

南宋的重重明哨暗哨,竟是被他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接连避过去。

不,有的应该说是直接杀过去。

他偶尔也被潜藏在各处的暗哨发现,但还不等那些暗哨呼喊放箭,他的身形便掠过数米,手中短剑如臂指使,接连将那些暗哨刺死在地。往往以三五人扎堆的暗哨,竟是在他手中连放信号弹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个高手,而且是个顶尖级别的高手。

只不多时,他的身影便出现在离南宋军营不过数百米外的山丘上。

他的旁边是数具南宋暗哨的尸体,都是被一剑封喉,没有活口。

夜风依旧呼啸,从黄草大道中呼呼而过。

山丘上没膝高的黄草也被吹得齐齐往北侧倾倒,这人的脑袋露出来,双眼极为冷厉,盯着南宋军营。

只是过不多时,他的眼中却是稍稍露出疑惑来。

从篝火堆的数量,他并没能判断出南宋大军的帅营在哪里。

这种情况于他是罕见的。

元朝和南宋征战多年,他已不知道刺杀过多少回南宋统帅,但鲜少遇到判断不出宋军帅营所在的情况。

如此过去十余分钟,他忽地扒开旁边南宋暗哨的尸体,将尸体怀中的信号弹掏了出来。然后又从自己怀中掏出火折子,吹几口气,火折子尖端便冒出红润的火星来。

一颗拖曳这艳红色尾巴的信号弹带着尖锐破空声直冲高空,然后在夜色中炸响开来,光芒炫目。

这人躬身身子极速在黄草中穿行,瞬息间已是跑出许远去。

南宋数队骑兵游哨挥鞭驰马朝着信号弹升起的地方冲来。

只是等他们到时,那黑衣人已经躲去离此地数里外的山丘上,伏在山丘青石的后头。

投石问路。

南宋骑兵跑到暗哨原本呆的地方,见到地上的尸首,脸上都露出稍微凝重之色来。

有个老卒下马,细细瞧了瞧暗哨的尸首,沉声道:“都是一剑封喉。”

众骑兵的神色顿时变得更为凝重起来。

而后,他们其中一队向着军营跑回去报信,还有三队则是向着四周搜寻起来。

那头,黑衣人却也在皱眉。

以前他用投石问路这招可谓屡试不爽,但这回,好似是遇到硬茬子了。

因为直到此刻,南宋军营中也仍没显出任何的慌乱,除去那四队骑兵游哨外,其余巡逻士卒仍是井井有条,时不时在篝火旁边走过。

他还是没能分辨出来南宋军营中的帅帐在哪里。

又过十余分钟,他终究还是选择放弃,隐匿于黑暗中,远去了。

即便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信,他也不敢在没找到目标的情况下硬闯南宋如此庞然的军营。

不多时,信息经过层层上报,传递到赵洞庭的营帐里。

南宋的暗哨竟是损失有二十四个之多,而且个个都是一剑封喉。

便是赵洞庭也看得出来,这定然是高手所为。这让得他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那些江湖高手,总是战争中难以估量的因素。他们不擅正面冲杀,却有孤身袭营,取敌将首级的本事。

只可惜,赵洞庭军中除去乐无偿外,并无这样的高手。

元朝势大,现在太多的江湖高手都已经被他们拉拢,如赵虎、赵大这种,要想袭营,身手还稍嫌不足。

对此,赵洞庭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让士卒将那些暗哨的尸体焚烧,大军仍是不动。

这夜直到天明,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绵延十余里的军营中冉冉有炊烟升起。

赵洞庭传令下去,用过早饭,三军开拔。

斥候先行,早已在天色还未亮时就有数队驰马而去。

数个小时后,大军终于到那斥候探报说有元军埋伏的峡谷前面。

两侧都是山丘,中间是不过五米宽的碎石路,狭窄的地方,更是只有两米宽。地形和碙州岛葫芦口尤为相似。

南宋大军就在峡谷外扎营造饭。

赵洞庭用望远镜观察峡谷两旁山丘,嘴角勾起微微冷笑。

斥候探报,峡谷两旁的元军伏兵早已经是撤退了。显然,他们也谈情了南宋军卒的虚实,兵力不足,估摸着埋伏也占不到多大便宜。

据赵洞庭的观察,山丘上的确有着元军生火造饭的痕迹。

他偏头问旁边同样拿着望远镜的秦寒,“你觉得这股元军是从哪里来的?”

秦寒放下望远镜,稍为惊奇地看了眼赵洞庭,随即大道:“二十里外,镡津县。”

他听说这望远镜是赵洞庭发明出来的,着实惊讶。因为即便是那些鬼谷学宫中的鬼才们,也从来没能发明出来这种东西。以他的学识,自然能想得到这不起眼的小小东西,在战场上却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赵洞庭闻言,眉眼微挑,“何以见得?”

秦寒道:“他们生火造饭的痕迹极浅,说明随军带的粮食极少,方圆五十里内,只有镡津县。”

“硬攻?”

赵洞庭又问。

秦寒轻轻点头,“文丞相和阿里海牙兵力交缠,难以展开决战,能吞掉他们一股算是一股。”

赵洞庭不再迟疑,当即吩咐下去,大军准备攻取镡津县。

日头高照,分外炎热,炊烟再度升起。

双方斥候如今都已是明目张胆,南宋斥候驰马到镡津县外,元军斥候也敢到离南宋大军不过千米外的地方观察大军情形。

偶尔双方斥候相遇,便会就地展开厮杀。

大战未起,光是斥候就已折损不少。

到这种时刻,双方显然都已经是打定主意。赵洞庭他们打算硬攻,而元军兵力不足,自然打算坚守。

只是让得赵洞庭稍有不满的是,己方斥候并未能探明镡津县内元军的虚实。

虽然说从旗帜、守城器械的数量上可以估量出元军兵力,但这些,元军也可以用掩人耳目之计故弄玄虚。

他觉得古代刺探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当然,往往也因为是这样,古代的战争才会跌宕起伏,常常有变故发生。

还未到傍晚时分,南宋三万五千军马已齐齐开赴到镡津县外。

镡津县是滕州重镇,中级县,城墙以青砖搭砌而成,高达十余米。

城墙上,元军旗帜兀自飘摇,许多士卒站在上头严阵以待,一系投石车高高耸立,弩车在弩基外露出头来。

赵洞庭挥军到镡津县前六百米处才驻足。

这个距离是极微妙的,是元军回回炮好似够得着,却又很难够得着的地方。

城头上的元军统帅看着,直咬牙,暗骂宋朝贼子狡诈。

赵洞庭偏头笑问秦寒:“如何攻?”

秦寒只道:“攻城并无上策,元军坚守,我军只能以压倒性的兵力强行占城。”

按现在的双方情形,想要使些离间计、反间计是不现实的,这里的元军都是蒙古人,元朝又势大,他们不是脑子抽筋,便不可能弃元投宋。

赵洞庭嘿嘿笑着,吩咐赵大、赵虎让飞龙士卒将掷弹筒都搬了出来。

在琼州铺前湾大战时,他虽然也有用掷弹筒,但秦寒呆在军营里,并未瞧见。

他也有心想让这个鬼谷学宫的天才看看他的本事。

别的不敢说,光以制造先进火器而论,赵洞庭有极强的自信,这个时代绝对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比。

秦寒看着飞龙士卒将黑黝黝的掷弹筒一线排开,果然惊讶,“这是什么?”

赵洞庭笑而不语,只是将手抬起来。

“放!”

随即,他猛地将手放下去,大喝起来。

数十声炮响。

秦寒懵了。

城头上的元军统帅也懵了。

他眼睁睁看着有个铁疙瘩好似向着他这里落来,慌忙向着旁侧跑去。

他心里还在想,“宋军怎会有这么小的投石车?这些铁弹的速度怎会这般快?”

炮弹或是落在镡津县城头上,或是撞在城墙上,轰然炸响。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大地动摇,城墙十余处被炸塌,有元军旗帜被炸毁,士卒被轰下城头来,或是在城墙上就已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场面极为血腥。

元军统帅乃是阿里海牙麾下副将、万夫长,也是畏兀儿人,名为乌木拖。

阿里海牙当年投奔蒙古大将不怜吉带,就是带着同乡的好友托合提、乌木拖等十数人,后来又被推荐给当时的宗王忽必烈,同为王府宿卫士。鄂州之战,阿里海牙等人奋勇当先,阿里海牙因中流矢受伤而被封赏,从此得到展现他军事才华的机会,平步青云。

前段时间他因为平定湖南有功,更是被升为平章政事,统管湖广两地。

他得到如此成就,如托合提、乌木拖等多年兄弟自然也水涨船高,现在最差的也是千夫长级别。

乌木拖虽然不如托合提那般和阿里海牙亲密,但也甚得阿里海牙重用,统帅一万二千军马。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万二千军马,他才有底气敢据守镡津,挡赵洞庭三万五千军马于县前。

镡津县作为滕州重县,东可连广南东路,北与阿里海牙大军本营静江府两相呼应,南可挥师进军容州,继而威逼雷州。于元军现在的态势而已,镡津县虽不能说必不可失,但若是捏在手里,却能占据不少主动。

乌木拖心里很明白,自己只要守住镡津,主帅阿里海牙必定会派兵来援,甚至反围城外宋军。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宋军的火炮竟然如此厉害。

他刚刚躲得快,倒是没有被炮弹给炸成肉沫,但是,却没能逃过被碎弹片所伤。

有块碎铁片在爆炸中飞射出来,刺到他的后背上,让他的后背很快血淋淋的。

乌木拖闷哼,可随机看到城头惨状,却是连背后的疼痛都忘记了。

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实在不敢相信这等阵势竟然是宋军那小小的铁疙瘩造成的。

而这时,已是又有数十发炮弹向着城头呼啸而来。

元军惨叫,连扛着大纛的猛士都被炸下城去,到死手里都还紧紧握着绣有猛虎的旗帜。

这城还怎么守?

乌木拖愣在地上,旁边惊慌的元军士卒连拽几下,他都仍是魂不舍守。

他本满心自信,以为自己特意加固过的城墙绝对能挡住宋军的投石车。可现在,城墙却如豆腐般脆弱。

旁边参将见到己方只能傻乎乎挨炸,满脸大急,“主将,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乌木拖回过神来,眼神闪烁,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心头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但是作为主将,他心知自己不能慌张,要不然此战必败。

随军的大夫见他坐起,连忙跑过来帮他清理伤口。

铁片嵌得极深,大夫因为是被元军从民间捉来的,满心紧张,双手微微发颤,这疼得乌木拖冷汗直冒。但他不愧是元军猛将,即便如此,也只是咬牙,并未哼出声来。

参将在旁边焦急瞧着,大声呼喝将士们躲避炮弹。

可掷弹筒的炮弹爆炸范围有五米左右,数十枚炮弹同时落在城头上,拥挤的元军岂是那么好躲的?

又是炮响。

有段城墙坍塌下去数米。

这才仅仅开始,元军已经是折损怕莫有数百人之多。

实在是他们在城头上站得太过密集,一枚炮弹落下来,往往能够炸死十多人。

纵是元军百战之师,这般只能挨打,也有些慌了。

参将看着士卒奔蹿喊叫,脸色更急,“主将,要不然咱们让将士们入城吧?”

他觉得继续这样下去,整个城墙都会被夷成平地。

乌木拖胡须微张,“若是弃守城墙,宋军岂不趁势夺城?”

参将匆匆道:“我们何不和他们巷战,继续留在城头,将士们都会被他们那古怪的火炮给炸死的。”

巷战……

乌木拖听到这话,眼中倏的冒出刺目精光,推开士卒站起身来,道:“传令,去将城内百姓押上城头来!”

参将立刻会意,大喜,“得令!”

然后挥手率着一众亲军连忙往城墙下跑去。

南宋多是汉人,而他们是畏兀儿人,对这些汉族百姓的生命是丝毫不会痛惜的。

刚刚占取镡津县之时,他们就已经斩杀掉不知道多少城内百姓。如果不是还需要些百姓作为壮丁打杂,他们可能已经将整个镡津屠城都说不定。

这样的事,元军干得并不少,尤其在湖广还有潼川、成都等地,常常有元军屠城的事情发生。

而原因,是因为这些地方的百姓大多忠烈刚毅,常常有起义抗元之士。

元军屠城,一是为解除后患,二则有意威慑。

阿里海牙是很热衷这种铁血政策的。

很快,当炮声第四次响起时,参将和众元军用刀枪押着数百百姓上了城头。

南宋军阵中,赵洞庭用望远镜瞧见这幕,举起的手迟迟没能放下来。

元军不在乎这些百姓生死,他不能不在乎。

南宋能坚持到现在,多亏是民间的义士,而要想抗元复国,更需要民间义士的力量。

赵洞庭心里很清楚,自己需要民间的力量,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雷州那般大费力气为百姓谋福利。

秦寒也看到城头上的百姓,偏头淡漠对赵洞庭说道:“数百百姓,死何足惜?”

他却是知道赵洞庭此时心中的想法。

赵大、赵虎两人则是在旁边瞪着眼,大骂元军无耻。

其实这样的伎俩,元军在守城战事常常会用。而以往,多数南宋将领是不会管的,相较于整个国家的兴衰,区区百姓的性命,实在算不得什么。

赵洞庭微微闭起眼睛,沉思半晌,再睁开眼,却还是没有下令开炮。

他的思维和古代将领还是有些不同的,在那些将领眼中,数百百姓不算什么,可于赵洞庭而言,数百百姓却真的是个大数目。毕竟他是现代穿越过来,而在现代,每条生命都是那么的珍贵。

“哈哈!”

城头上乌木拖见宋军不再开炮,故作猖狂的大笑,“宋狗不过尔尔!”

宋军骂元军为元贼,元军却是更狠,直呼宋军为宋狗。若论骂人,南宋的文人们可真比不过北方彪悍的游牧民族。

秦寒见赵洞庭还是不下令,眼中划过奇异光芒,道:“不过五日,元贼援军必到。”

他这自然是在有意催促赵洞庭开炮。

赵大也在旁边说道:“皇上,开炮吧!”

饶是赵洞庭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可谓英明神武,此刻,他也觉得赵洞庭有些孱弱。而这,是很多南宋帝王的通病,让民间诟骂埋怨的根由。

不过那些帝王孱弱,却也还没到赵洞庭这个地步,不会在乎几百平民的生死。起码赵大是这样认为的。

赵洞庭冷着脸道:“朕发明这炮,是对付敌军的,不是用来对付朕的百姓的。”

秦寒轻轻哼了声,道:“皇上这样会因小失大。”

赵洞庭只当没有听到,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忍心炮轰这些百姓。

而这个时候,被押上城头的百姓也从慌乱中渐渐挣扎出来。

他们看到城外黑压压的宋军旗帜,眼中都露出喜色。

朝廷在雷州的作为早已传到这滕州来,有不少青壮都逃到雷州去了,他们多是些跑不动,也不想再背井离乡的老弱。

有个老夫子看到军阵中间齐整整、亮闪闪的着鱼鳞甲侍卫亲军,激动呼道:“那是我们大宋皇上的亲军!”

侍卫亲军作战骁勇,如今滕州亦是流传着不少传说,都是从雷州那边传过来的,经过无数人夸大,只让得侍卫亲军的名号在民间有如神军,怕是比之当年的岳家军也不遑多让。

再看看破损的城墙,他们心里头也顿时明白元贼为何将他们押上城头来。听说以前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被当成了挡箭牌。

老夫子恨恨瞪了眼旁边不远的元军士卒,忽的高呼道:“诸位,我等垂垂老矣,岂能沦为元贼依仗?”

他在镡津县中应该有些名望,喊出这话,顿时有不少仍自惊慌的百姓向他看去。

老夫子眼眶红润,“元贼想要用我等性命守城,让我朝皇上顾及我等,我们和他们……”

只是话未说完,不远处的元军参将已是意识到不好,忙喊道:“杀了那老头!”

士卒长枪瞬间将老夫子的胸膛捅了个通透,他瞪着眼睛,张开嘴,但最后那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人群惊乱。

也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忽然喊了声,“和这帮贼人拼了!”

随即人群中忽有一人向着元军士卒扑去。

他有些功夫底子,将一元军士卒的佩刀拔将就来,一刀将那猝不及防的士卒头颅砍落在地。

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他抹也不抹,又砍向旁边的元军士卒。

这些血,登时将城头上被排开的镡津县百姓的血性给彻底激发了出来。

乌木拖的军队这些时日来在城内烧杀抢掠,早已是让他们恨得极了。

“和他们拼了!”

“杀呀!”

一时间,城墙上许多百姓都赤手空拳向着元军士卒扑去。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但元军以勇猛著称,他们大多不过是寻常百姓,又年老体衰,怎会是元军的对手?

只是短短的几瞬时间里,便有数不清的百姓被元军士卒杀死。

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一腔腔热血飞溅而起。

有人在死前仰头高呼,“驱逐元贼!”

元军士卒脸色狰狞着,将他们眼中的这些宋狗杀死。那时候民族之间的敌意是极强的。

纵观元朝、大理,还有以前的西夏、辽国,无不是以民族为政权。他们和宋朝厮杀时,往往都格外残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秦寒和赵洞庭等人,都用望远镜清晰看到城头上的惨象。

那个最先反抗的壮年也很快被数个元军士卒用长枪捅死,尸体兀自杵在城头上。

秦寒淡淡道:“在他们被押上城头的那刻,已成定局,注定必死。你心有不忍,也无法救他们,只会白白延误战机而已。”

赵洞庭缓缓放下望远镜。

在这个刹那,他的内心是极为复杂的。他想救那些百姓,却也不得不承认,秦寒说的是对的。

他只是皇帝,不是神,那些百姓的命运不会因为他的意念而改变。

纵然不攻城,率军而走,这些百姓最终怕也难逃元军荼毒。

“放炮……夺城。”

赵洞庭嘴里轻轻说出这四个字,神色复杂地往车辇中走去。

他实在不愿看到炮弹轰城的那幕,但他也很清楚,以后怕还会常常有这样的事。越是投鼠忌器,元军只会越来越热衷于用这招。

秦寒瞧瞧赵洞庭背影,猛地挥手,“放炮!”

又是炮响。

轰隆声不断,镡津城头被湮没在烟尘中。

无数元军士卒和覃津县百姓在烟尘中灰飞烟灭。

接连有城墙坍塌下来,连城门都被炮弹击中,轰然倒塌。

赵洞庭缓缓走向车辇,听着炮声,始终没有回头。

秦寒代行军令,在城门倒塌的瞬间挥手高喊:“步军攻城!”

大纛摇动,三军冲锋。盾牌兵在前,刀盾手随后,再后是各种步军兵种,向着镡津县城墙冲去。

飞龙军卒还在放炮。

炮声震响,碎石纷飞,将城头上的投石车、弩基等炸得残破不堪,几乎整个城头都被炮火掠袭了一遍,千疮百孔,很少再有完好无损的地方。

元军四千士卒守城头,如今几乎损伤过半。

宋军连攻城车、云梯等都不需要,只要跑上城墙废墟就可以入城,就可以和元军厮杀。那些被炸塌的城墙已是形同虚设。

乌木拖和众元军将领见到这幕,都是脸色微微发白。

他们不是败在战术上,不是败在士卒上,而是败在那个他们现在都还没能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的铁疙瘩上。

这仗,非人之失。

乌木拖看着宋军近城,己方士卒却被炮弹炸得连头都不敢冒,心知这城定然是守不住了。

他红着眼睛,高声呼道:“众儿郎,随本将出城,冲乱宋军阵势!杀出血路!”

元军最为骁勇难挡的便是骑兵,乌木拖见没有城墙可以倚靠,不愿意再放弃这个优势,宁愿让士卒出城和宋军厮杀。元军骑兵只要冲锋起来,宋军必定难挡。

但他的想法是好的,时间却终究有些赶不及了。

战鼓擂响。

等到元军骑兵上马匆匆出城,南宋军卒已经杀到城前。

岳鹏率着三千侍卫亲军奋勇当先,全身鱼鳞甲极为显眼。

张红伟所率一千龙厢左卫军替侍卫亲军掠阵,边走边射。有的元军士卒才刚刚露头便被射死,赵洞庭当初成立龙厢左卫时,给予张红伟极大支持,让他可以三军中任选人才,是以,龙厢左卫军中都是箭术出众之辈。

元军骑兵根本连冲锋蓄势的时间都没有,纵是骁勇,也无法发挥出骑兵的威力来。

另外南宋的殿前司禁军、讨元军、神丐军则是步军冲锋,很快也和元军短兵相接,捉对厮杀起来。

乐无偿本跟着赵洞庭走到车辇前,忽地回头,看到城前血战,对赵洞庭说道:“皇上,我去取元将首级。”

赵洞庭没有说话,只是钻到车辇里。

乐无偿拔剑孤身掠向城墙而去。

秦寒见城墙上的元军纷纷下城,放下手,示意飞龙军卒不要再放炮。

元军将领们呼喊不停,竭力想要阻止士卒突围,但是,宋军压到城门外,他们连冲都冲不去。

整个场面已是彻底混乱了。

乌木拖骑着战马,手中长槊不断挥舞,身侧倒是围绕着数百亲军,想要冲出南宋军阵。

岳鹏见他甲胄威武,上面还雕刻着不少花纹,又有许多亲兵护持,知道是元军主帅,举枪高喝,“随本将诛杀元军主帅!”

他谋略不及苏泉荡,但论骁勇,整个南宋将领中无人匹敌。

他感恩赵洞庭的知遇之恩,逢战必身先士卒,悍不畏死。连带着,侍卫亲军也都被他的骁勇影响。

将勇,则兵勇。

在他身旁的一众侍卫亲军大声呼喊着,挥刀跟随岳鹏向着乌木拖冲去。

岳鹏战马驰骋,长枪不断刺出,将沿途的元军士卒刺死,很快便到乌木拖近前。

古时候打仗,两军展开阵势时双方将领出阵厮杀都是常态,此时两人相遇,哪里还有什么好多说的?

乌木拖心里也很明白,岳鹏就是冲着他来的,高声大吼,持槊向着岳鹏杀去。

他也是元军中的猛将。

张希在、东河里、蒋存忠等将也是各自找到元军将领捉对厮杀。

他们以前在南宋朝廷中因为武将,并不受朝廷重要,多为副职。现在东河里做为神丐军主帅,张希在为副帅,蒋存忠为侍卫亲军副统帅,嘴上、心里都感激着赵洞庭的提拔之恩,这些时日来只在雷州操练军卒,如今终于上得战场,心中积压的血性也是全都沸腾起来。

元将骁勇又如何?老子这身武艺岂是白练的?

客观而论,论血性,南宋朝廷之前执掌大权的那些文人真没法和他们这些武将相比。

怒目圆瞪的东河里年逾五十,鬓角已是微微泛白,却是冲到一元军参将前,大刀冲着参将猛砍。

他的气势,愣是将那参将迫得连连退却。

张红伟藏在军中,放箭并不多,但没有箭矢放出,必有头戴红缨盔的元将中箭落马。

一众元军将领满脸遇到鬼的表情,以往他们何时遇到过作战如此骁勇的宋军?

乌木拖和岳鹏交手数十招,也是心生忌惮。

他的身手较之岳鹏倒是不差什么,只是岳鹏全然没有防守,招招都是宁愿同归于尽的架势,这气势着实吓人。

而这时,乐无偿也掠到不远处了。

他的眼睛始终都盯着乌木拖,身形飘忽,一路向着乌木拖而来,一路斩杀不少元军士卒。

“岳将军!老夫助你!”

到得离乌木拖不过四五米远处,他忽地大喝,身形更快几分。

岳鹏满脸潮红,热气腾腾,张嘴刚准备喊不用,乐无偿却已是到得近前。

他双足猛踏在地上,整个人如出膛炮弹般直接射向乌木拖。

乌木拖感知到乐无偿的剑意,只觉得心头好似突然泛起无尽冷意,慌忙看去,脸色大骇。

他不懂剑意,却能感受到乐无偿剑芒上的威胁。

这是个高手。

这些年来,乌木拖也见识过不少武林高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哈!”

他强行鼓起勇气和力气,长槊向着乐无偿当头砸去。

其实这个时候岳鹏是有机会刺死乌木拖的,但他却只是勒马,并未出手,又向着旁侧杀去。

他年轻气盛,实在不屑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对乐无偿有极强信心。

他见识过乐无偿的身手,不觉得元军将领中有谁会是乐无偿的敌手。

高手排行榜的顶尖高手,有几人会屈居于军中为将?

眼看着长槊就到乐无偿近前,他身形竟是忽地再次拔高数分,双足轻轻点在长槊枪杆上,如猎鹰扑兔,整个人已是比坐在战马上的乌木拖还要高上数尺,长剑仍是向着乌木拖刺去。

寒光爆涌的剑尖,在乌木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一剑,乌木拖死。

乐无偿双足轻轻立在马头上,滑下乌木拖头颅,忽地扔向空中,运转内力大喝:“元军统帅已死!”

无数南宋士卒高呼,气势如虹,喊杀声更是沸天。

恐慌气氛逐渐在元军中蔓延开来。

古代作战太过依靠主将,凡是主将战死的战争,很少还有能获胜的。

夕阳还未落,冲出城来的元军已是又被南宋将士压回到城里去。

城外伏尸无数。

整个南面城墙没有任何元军突围而出,元军将领被斩杀殆尽。

厮杀持续到城内,南宋将士追逐着元军到街道上,到巷弄里,仍在浴血奋战。

岳鹏等将领浑身染血,却仍然身先士卒。

赵洞庭坐在车辇来,手捧着兵书,却是在怔怔出神。

他还在想,自己之前的作为对是不对。相较于整个国家来说,数百百姓自然不算什么,可那终究是数百条性命。

或许,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对与不对之分。

他不知道,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会选择开炮,还是仍然坚持不开炮。

秦寒也坐在车里,左手拿着兵书,右手抓着一个窝窝头,时不时塞到嘴里,咀嚼有声,却是压根没将那数百条性命放在心上。

等吃完这窝窝头,他才抬头,对赵洞庭道:“皇上,让士卒生火造饭,迎将士们凯旋吧?”

他漫不经心,知道此战胜局已定。

“好。”

赵洞庭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炊烟在城外袅袅升起。

而城内,厮杀还在持续。

如此直到天色昏沉,城内的喊杀声仍自不断飘荡出来。

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城头上才忽然亮起无数火把,阵阵欢呼声响彻起来。

南宋将士已彻底夺城了!

赵洞庭听到欢呼,匆匆走出车辇,看到城头上那如满天星光的火把,也是在心里重重说了声,“好!”

等过阵子,欢呼声渐歇,他才让传令兵鸣金收兵。

岳鹏等人率着士卒出城,回到营中,见到饭菜已备好,自是大快朵颐。

不过军中也有士卒向着镡津县城中默默叩首。

他们有兄弟,有亲人在城内战死,再也出不来了。

赵洞庭传令下去,神丐军两千人入城搜查元军逃逸士卒,维持秩序,其他任何人等不得入城。

大军就在城外营中休憩。

这夜,逃跑出城去的元军极少。

翌日天亮,镡津县外河中漂浮起上千元军尸体。

镡津县三面环水,容江、浔江、蒙江三条河在这里汇流,元军不擅水,逃出城去的慌不择路跳到河中,自是大部分都淹死在河里。

南宋大军用过早饭,赵洞庭率军入城。

城内仅剩的百姓有不少都自主聚集到城门口来,跪倒在街头两侧迎宋军入城。

两千神丐军长枪连接起来,将百姓挡在后头,直直蔓延到城中府衙。

赵洞庭坐在车辇中,看着街道两旁衣衫褴褛的百姓,还有那些没有收拾的两军尸体、百姓尸体,被烧毁的房屋,只觉得阵阵心寒。

这就是古代战争,动辄上千士卒死亡,百姓更是死伤不计其数。

城中甚至隐隐飘荡着腐臭的味道。

赵洞庭怕引起瘟疫,对车辇外的赵大吩咐道:“赵大,等下让众军收拢尸体,集体焚烧。”

古代有许多人就是死在瘟疫中,导致人口很难发展起来。

只行不过百余米远,街道两旁竟然就看不到百姓了。

赵洞庭微微蹙着眉头,微微掀开帘子,问骑马守护在车辇旁的岳鹏道:“城中百姓都在这里了?”

岳鹏答道:“镡津县城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些……都是被元军囚禁起来的壮丁。”

“噢……”

赵洞庭轻轻应了声,心中却是杀意沸腾。

这些都是壮丁,也就是说,城中的人早已逃的逃,要么就是被元军杀害了。

元军根本就没有将这些百姓当作人看。

到镡津县府衙。

府衙前矗立着两只极大的石狮子,院墙高耸,似乎还残留着昔日的庄严和繁华。可能乌木拖大军攻入城后,他也是住在府衙里,是以府衙并没有遭到多少破坏。

赵洞庭走下车辇,在众多飞龙士卒的簇拥下向着府衙里走去。

众军将领跟随者他入府,到正堂中坐定,汇报战果。

此役元军几乎全灭,南宋士卒折损不过四千,另缴获粮草、兵刃、铠甲、战马、银钱等不计。

岳鹏问:“皇上,元军俘虏两千三百余人,我们如何处置?”

要是按他的意思,那自然是全部杀了了事,等以前赵洞庭都优待俘虏,这让得他不敢自作主张。

“杀!”

而让岳鹏没有想到的是,赵洞庭听到他这话,嘴里只是冷冷蹦出来这个字。

岳鹏微微愕然,然后作揖领命,“是!”

他不知道,赵洞庭这回杀心浓烈,却是因为城头上发生的那幕和城中的惨状,让他心境稍微有了些变化。

然后,赵洞庭又吩咐众将修缮城墙的修缮城墙,给百姓派粮的派粮,众将各自散去。

虽然城中仅仅不到千余百姓,但赵洞庭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城中粮草早已是被元军抢掠光了,如今,又到了宋军手里。

众将离开后,赵洞庭又看向秦寒,“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秦寒道:“先行休整,而后继续北上攻昭州,分散阿里海牙兵力,解文丞相之危。”

文天祥兴国军原本不过三万多人,在这广南西路艰难阻挡元军,纵是民间不断有人呼应,现在也已接近拙荆见肘了。广南西路十余州府,只剩下浔州、郁林州、容州、高州,还有那些偏远州府没有被元军攻陷。

而文天祥此时正在浔州和元军作战,浔州,就在滕州旁侧。

赵洞庭的想法本是直接率军支援浔州,听到秦寒这么说,倒是微微愣住,“围魏救赵?”

秦寒轻轻笑着,“昭州接壤静江府,阿里海牙不会坐视我们威胁他的大本营的。”

他满脸自信。

静江府。

阿里海牙在府衙内收到线报,得知镡津已失,乌木拖战死,元军几乎死绝,勃然大怒。

他满脸粗狂胡须,脸色黝黑,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读书人,发怒的样子像是要择人而噬。

堂下众将都不敢出声。

琼州海战损失三万,此时镡津又损失万余,他们都知道主帅的心情定然极差。

阿里海牙暴怒过后,又阴沉着脸沉思半响,忽道:“传令,让杰苏尔不计任何代价,速取浔州!”

他匆匆在纸上写过几笔,又盖上自己的虎符印章,递给旁边军师。

军师拿着信纸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时,便有只雄鹰在静江府振翅高飞而去。

就这样,仅仅过去两天,赵洞庭便又准备率军离开镡津,前往昭州。

镡津县城较两日前要稍微热闹了些,有些逃离的百姓听闻宋军夺回城池,舍不得家乡,又跑将回来。

赵洞庭还未出府,府衙外已是跪着无数百姓。

他们听说雷州现在的繁华,对南宋朝廷都充满希望。

赵洞庭穿着甲胄,刚走出府,见到这些百姓,正要劝他们迁往雷州,这时,人群中却忽有剑芒乍现。

此时镡津县近在宋军之手,赵洞庭他们的确也有些松懈了。此时他刚出府,身边贴近的不过乐无偿、赵大、赵虎等几人。

这剑芒极快,杀气更盛,直取赵洞庭而来。

持剑的人穿着寻常服装,脸色泛黄,嘴唇极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数米距离,竟是一掠而过,连那些护在周围的飞龙军卒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个专业的刺客,颇有战国时那些刺客的风采。

“小!”

乐无偿小心两个字还没有喊出嘴,这刺客已是掠到他们近前。

幸得乐无偿功夫极高,来不及拔剑,便以手指向着刺客剑尖上弹去。

他的内力何等雄浑?

长剑因他这一弹而剧烈震颤,偏了方向。

刺客神色却是微变,仍是冰冷,变招又取赵洞庭喉咙。

赵大、赵虎两人忙掺着赵洞庭往后退却。

乐无偿脚步轻移,挡在前面,不断以手指叩向刺客剑锋。

但刺客的功夫竟也极强,剑招简单却招招都是杀招,速度极快,迫得连乐无偿都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乐无偿可是顶尖高手。

赵洞庭仓促被推到后面,重重飞龙士卒围上来,将他护住。

他面上有些惊色,看向那和乐无偿厮杀的刺客,竟是连两人的招数都看不清楚。

众士卒终于自这惊变中,都向着刺客杀来。

刺客剑点梅花,瞬息间刺死两人。

不过这也让得乐无偿终于有机会将长剑拔出来,喝问道:“你是何人?”

能有这般身手的,在江湖中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刺客冷冷盯了赵洞庭一眼,忽地飘身而退,掠出众士卒的包围,眨眼蹿到了墙上。

乐无偿拔腿去追,那刺客左手连甩,却是有数道暗器向着他射来。

等乐无偿拨开这些暗器,那刺客已经是跳下墙去,不见了,只留下两个字飘荡,“离歌!”

乐无偿听到这两字,脸色不禁微微变幻。

离歌,江湖第一杀手。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浔州,平南县。

平南县作为浔州境内唯一中级县,原本地位仅次于军事重地浔江郡,可自元军上次攻打广西后,浔江郡中驻扎的南宋军队便名存实亡了。整个浔江郡也是满目荒凉,平南县成为现在浔州聚集百姓最多的县城。

文天祥率军艰难抵抗阿里海牙,此时大军便是驻扎在平南县,倚靠民众力量共同抗元。

阿里海牙麾下副将杰苏尔率八万大军围困平南两月,始终未能破城。

城内,文天祥军马不过两万四千余人。

这些时日来,他就似颗钉子扎在元军进攻雷州的路上,拔又拔不掉,可要是绕过去,又怕后方不稳。

雷琼两州十多万兵马,遥相呼应,便是以阿里海牙的兵力,也差不多得倾巢而出,毕竟他是打的攻城战。

文天祥守着浔州,却让得他不能够大军倾巢而动。

可以说,文天祥就是阿里海牙在广西的心病。

原本阿里海牙想着,只要大军再围困段时间,浔州必失,而且不用损失多少兵力,可眼下琼州兵败,镡津失守,他不敢再耗下去了。忽必烈让他平定广西、湖南,而南宋军队却反在逐渐壮大,可以想象,只要镡津失守的事传到中都,他的那些政敌必会借机弹劾他,到时候,难免忽必烈会降旨谴责于他。

阿里海牙不敢再任由南宋继续壮大下去,是以才命令杰苏尔不计代价也要拿下浔州。

他需要在短时间内覆灭南宋,才能将功补过,保持他在元朝中的地位。

身为畏兀儿人,在蒙古朝廷中身居高位,那种如履薄冰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晓。

此时,平南县外,元军军阵漫延,不见其尾。

杰苏尔收到阿里海牙信件后,便立刻整军出营,大有要强取平南的架势。

八万元军士卒,要强攻平南是极有可能的,虽然也势必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平南县城头,儒雅如玉的文天祥立在城头,身边簇拥着刘子俊、邹洬、杜浒等将,神色凝重。

文天祥向着东面摇摇作揖,道:“皇上攻取镡津,阿里海牙这是不计代价将我军消灭啊!”

刘子俊年岁和文天祥相仿,国字脸,问道:“军机令,那咱们当如何?”

文天祥缓缓道:“死守!只要我们还在,元贼就没有精力全心去围剿皇上兵马。”

刘子俊微微皱眉,用极低的声音道:“眼下就怕守不住多长时间啊……”

文天祥道:“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

说着,他叹息道:“你们下去鼓舞士卒,让他们做好应战准备吧!只要我们坚持的时间足够,我想皇上定然会想办法解我军之围的。”

刘子俊、邹洬、杜浒等人拱手,都领命而去。

文天祥复又远眺城墙数百米外的元军军阵。

天色昏沉,乌云压顶,似乎暴雨随时都可能倾巢而下。这让得城头上的气氛显得更为凝重。

忽地,有几骑从元军军阵中越众而出。

为首是个穿着墨甲的统帅,五大三粗,极为魁梧,看样子在元军中地位不低。

他旁边跟着几个亲兵,正用长枪抵着马下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老妇,还有一个蓬头垢面年轻人。

文天祥定睛看清楚这两人,身子摇晃,差点摔倒。

到得离城墙处不过三百米余远,统帅带着亲兵立马而定,喊道:“文天祥,速速出城投降,饶你和城内百姓不死!”

“放你妈的屁!”

“狗元贼!”

兴国军中多是像文天祥这样的不屈之士,顿时破口大骂。

但是,杜浒、邹洬等将瞧清那老妇和年轻人模样,却也是脸色大惊,瞬间失色。

文天祥低头看着那统帅,双眼中直欲要喷出火来,良久不语。

统帅又喊道:“你若不出城投降,本将这便取你母亲和长子的性命。”

原来,那老妇和年轻人竟是文天祥的母亲和长子。他们在征战途中被奸细所害,却是被俘虏了。

文天祥仍是不说话,身子微微摇晃,眼眶有些红润。

常年征战,他的亲人已是所剩不多。他的妻子也早已被元军所害。

旁边,他的次子焦急喊道:“父亲,想办法救奶奶和大哥啊!”

“退下!”

文天祥冲他喝道,“你可知这城中有多少百姓?我若投降,元贼岂会真的饶过他们?”

杰苏尔数次攻城,损失颇重。文天祥却是知道,他若破城,绝对是屠城泄愤。

家人和国家、百姓,孰轻孰重,在他心中早有定论。

他文天祥,是连自己的命都舍得豁出去的。

次子咬咬牙,退到后面,双目通红。

城下统帅等过数分钟,见文天祥仍是不说话,重重哼了声,举起了右手大刀。

“喝!”

两个元军骑兵驰马分别向着左右奔跑起来。

而文天祥的母亲和长子,被他们用麻绳缚在马后,被拖曳着踉跄而行。

不过数秒,文天祥的母亲因为年迈,跟不上战马的速度,滚落在地。

其后,他的长子也是同样如此。

两匹战马就这般拖曳着他们在城墙外疾驰,黄尘滚滚。

文天祥双手握得绷紧,嘴皮已是咬出血来,两行泪水滑落脸庞。

他的次子更是持枪欲要杀出城去,被几个士卒摁住。

文天祥声音嘶哑,豁然喝道:“谁也不许出城,违令者斩!”

“父亲!”

他的次子年纪方不过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闻言顿住,随即愤愤将长枪扔在地上,看向文天祥背影的眼神中,竟有几分愤恨之色。

父亲是个合格的臣子、将军,却并非是个合格的儿子、丈夫、父亲。

在文天祥的心中,任何东西都没有国家重要。

仅仅过几分钟,城下他的母亲和长子都已经是被拖曳得血肉模糊。

大道上,数道血痕触目惊心。

他的母亲被拖曳在马后,已是连动了不动了。

文天祥缓缓闭上了眼睛。

又过两分钟,城下忽然响起声凄厉吼声,“父亲!儿先去也!”

文天祥的长子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忽地挣扎起来,奔跑间捡起一颗石头,重重扣在了自己脑门上。

随即他软倒在地,继续被元军骑兵拖曳着,动也不动了。

两匹战马拖曳着两具尸体仍在驰骋,又过两圈,才回到那统帅左右。

文天祥母亲和长子的尸体上,已是连片完整的布料都看不到。

城头上无数士卒破口大骂。

邹洬、杜浒等人双目红润,泪水就要漫出眼眶。

“你好狠的心啊!”

文天祥的次子泪流满面,冲着文天祥背影大叫着。

文天祥的身子剧烈摇晃几下,面色猛地涨红,一口血喷了出去。

天际忽然炸雷闷响。

文天祥挺拔的身影随着雷响向着地上栽去,若不是旁边士卒见机得快,怕是就要跌下城头。

杜浒等人忙跑过来,“军机令!文丞相!”

文天祥在这瞬间见已是满脸病态,好似都没什么精气神了,气若游丝道:“向、皇上求援……”

话音刚落,他便昏倒了过去。

亲眼看着自己母亲和长子被战马拖曳而死,便是以他的坚毅性子,也承受不住。

“军医!军医!”

刘子俊忙的大喊,让军医过来给文天祥治疗。

文天祥很快被士卒抬了下去。

杜浒、刘子俊、邹洬等将聚在城头,刘子俊接替文天祥主掌大局,道:“诸位,如今平南县城只能依靠我等了。军机令严令不得出城,我等且先据墙而守,等待军机令苏醒过来,再行商议对策。”

邹洬是个颇有些消瘦的汉子,闻言沉吟,“丞相让我等求援,我等怎么出去?”

刘子俊道:“县内浔江直通镡津,元军不擅水战,浔江又险,兴许有机会冲出去。”

“我去!”

这时,文天祥的次子忽然跑上来,对刘子俊说道。

刘子俊皱眉,“文起,你……”

文起鼓着眼睛道:“我要让皇上派兵来援,替奶奶和大哥报仇!”

邹洬在旁边轻声叹息着,“还是我去罢,这动辄有性命之危,并非儿戏。”

文起双眼通红地盯向他,“我熟谙水性,有何去不得?”

刘子俊瞧瞧邹洬,又瞧瞧文起,最终叹息,“那就由文起率二十精兵出城求援吧……”

邹洬是军中统帅,还得留在这里镇守,却是实在不便离开。

不多时,几艘小船自平南县城南门而出,飘飘荡荡向着城外去了。

天上,忽有暴雨倾盆而下。

电闪雷鸣,几近黑夜。

元军军阵后方,这时候也响起了沉沉的鼓声和号角声。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无数元军士卒推着攻城车、投石车等轰然攻向平南县城城墙。

城头上,沿线排开的投石车吱呀作响,不计其数的石头自空中呼啸而过。

相较于这北面城头的喧嚣,县城南面无疑要清冷许多。

南面浔江两侧,离平南县南城门不过数百米外,不过只有区区数百元军士卒,且散乱坐在地上。

杰苏尔巴不得文天祥弃城而去,自然不会将城门全部围死。他全军主攻北城门,这数百士卒不过是防止城内百姓出城的。平南县城内只有狭窄的内城河连通浔江,容不得大船通过,且又水流湍急,有数百士卒守护足矣。

年纪轻轻还稚气未脱的文起带着二十精兵,共五艘小船,涌入到浔江大河中。

黄豆般大的雨点唰唰落在河面上,让得浑浊的河水显得更为湍急。

五艘小船上的士卒却仍是在用力划桨,小船只如出弦利箭般,冲向元军的方向。

岸上的元军降卒见到有船冲到,纷纷站起身来。

军中将领吆喝几句,士卒都汇聚到岸边,拉满弓箭,瞄向在湍流中起起伏伏的五艘小船。

文起咬着牙,蹲在船头,上身稍稍往下压着,低声喝道:“盾!”

听到他喊声的精兵纷纷从脚下将盾牌拿出来,持在手里。

“放!”

到为首的小船离那些元军士卒不过数十米时,元军将领挥手猛地高喊起来。

数百支箭带着极大的力道分别向着五艘小船射来。

船上的精兵左右各坐两人,将盾牌护在旁侧,中间一人则是将盾牌护在头顶。这几乎将他们团团护住。

只是他们这样却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掌控小船了,只能小船随着浪涛疾行。

箭矢撞在盾牌上,发出铛铛铛的撞击声,这些箭力道极大,入木后箭羽仍自震颤不停。

盾牌不可能连接得毫无缝隙,终究还是有些空白处的。为首小船上有个精兵被从缝隙中穿过的箭矢射中,忽地闷哼,往河水里侧身倒去。

他的死,导致整艘小船的失衡,先是随着他往左侧倾去,而后被个大浪打过,猛然往右侧倾覆了。

船上的另外四个兴国军精兵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极擅水性之人,很快从浑浊的河水中冒出头来。

然而,迎向他们的却是箭矢。

蒙古是游牧名族,岸旁的士卒都是蒙古人,骑术出众,射术还要更甚几分。

四个士卒相继冒出头来,就被元军用箭矢射穿,惨叫着又往下沉去。

一股股鲜红的血液从浑黄的河水中涌出来,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文起不断低吼,“快!快!快!”

但河水太过湍急了,短短的两分钟时间不到,又接连有两艘小船倾覆在河中。

落水的士卒同样没能逃过元军的箭矢。

一团团鲜血腾出来,好似山中锦簇的野杜鹃。

等到他们穿过元军防线时,仅仅只剩下两艘小船,且在湍急河流中左右摇摆,随时有翻船的危险。

文起躲在盾牌里,听不到箭矢入木的声音,猛地将盾牌甩开,大喝:“全力前进!”

旁侧四个士卒忙将盾牌甩开,又拿起浆奋力地划起来。

平南能不能绝处逢生,都依靠他们。在出平南县城时,他们就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元军士卒见小船跑出箭矢范围,统领呼喊着,都上马追来。

文起看向后头,却又看到后面那艘小船也撞击在河中的乱石上,登时解体了。

有个士卒从船上被甩出来,脑袋重重撞在石头上,溅出鲜血,向着河水里沉去。

元军不少士卒忽地勒马,等到精兵从河水中冒出来,箭矢又带着破空声向着他们呼啸而去。

“娘的!”

文起愤愤骂了声,双眼通红。

但这些精兵多少为他们这艘小船争取了些时间。

元军士卒的战马虽快,但也快不过在船中如利箭般的小船。文起这艘船顺着河流越行越远。

等到开阔地带,箭矢的力道已经不足以射到小船了。

领头的统帅哼了声,挥手带着士卒撤了回去。

文起蹲在船头,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他多么希望镡津县此时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知到什么时候,他们的船也沉没在浔江里。

文起落到水中,很快冒出头来,向着岸上划去。因为河水湍急,他游得是那般的艰难。

等他好不容易到岸边,再回头看河中,后头仅仅只剩下一个精兵还跟着,另外三个士卒也不知道是溺死了,还是被河水冲去了远处。

他又淌回到河水中,将这接近力竭的士卒接到岸上。

“呼……”

再上岸时,两人都已是筋疲力尽,躺在岸边碎石上呼呼喘着粗气。

炸雷扔在不断响彻,天际不断有青紫色的电光闪烁。

大雨打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痛。

歇几分钟,文起站起身来,道:“走!”

士卒也站起来,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沿着河流向下游走去。

走不多时,文起皱着眉头道:“这样不行!我们这般步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镡津。”

士卒问道:“少将军有什么主意?”

文起瞧瞧岸边在雨水冲刷下更显葱郁的树林,“咱们到岸上去看看,看能否找到村庄,借匹马。”

士卒也没得什么主意,便跟着文起往丛林里走去。

幸得他们运气好,行不多时,在河畔不远处就看到有村庄。

两人连忙跑向村口,可才到村口,却是被数个持着自制铁枪的乡勇给拦住,“什么人?”

文起瞧这些乡勇脸上的煞气,心里咯噔,暗道不妙。

这不像是寻常的村民,更像是土匪。

再看村中耸立着几处箭楼,更是担心,这分明就是土匪窝子。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土匪窝子并不少。恰逢乱世,有很多人都会组织自己的武装。

他怔怔神,道:“我们是兴国军士卒,敢问诸位好汉名号?”

拦住他们的汉子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兴国军在平南县城,你们如何跑到这里来的?”

文起没得办法,知道若不说清楚,别说借马,怕是无法脱身,说道:“县城被元军围困,我们冒死出城求援。”

为首汉子细细瞧他几眼,挥挥手,“将他们带进去,让老爷审问。”

文起听到他说老爷两字,心里稍安。看来,这并非是土匪,而是有豪强组织的乡勇。

当下,他也不反抗,任由几个乡勇将自押了进去。

到村中深处一座宅子,宅子中鸟语花香,布置得颇为高雅,他们被带到里面正堂。

正堂内坐着一人,是个穿着藏青色丝绸长衫的老者,还站着一人,却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乡勇押着文起和那士卒,对老者道:“老爷,这两人自称是出城报信的兴国军军卒,请您定夺。”

“兴国军军卒?”

老者微微动容,看向文起,“你们真是兴国军军卒?”

文起道:“正是,小子正是文天祥次子。”说着他深深作揖下去,“还请长者借我们两匹马,让我们前去报信求援。”

老者神色更惊,“你叫什么名字?”

文起答道:“文起。”

老者蹭的站起身来,连道:“快快去给文小将军备马。”

然后殷勤拉着文起,让他落座。

站着的那少女也瞟向文起,眼中泛着奇异色彩。

文起有些不解这老者为何突然这般热情,想着还要去报信,只是推辞不坐。

老者也不坚持,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这笑容,却是让得文起心中微微有些发毛。

好在,很快就有乡勇进来说马已备好,他匆匆谢过,忙带着士卒往外跑去。

但没想到的是,那少女竟也跟着出来,笑靥如花,“我也同你们去。”

文起疑惑道:“你跟着去做什么?”

少女眼中闪过狡黠之色,“你若是不让我跟着,我便让爹爹不将马借给你们了。”

文起无奈,只得由着她。心里却在想,这村里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很快,三骑冒雨出村。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时间、画面再回转到镡津县赵洞庭被刺的那幕。

离歌走后,他的刺杀却仍是让得众人惊魂未定,赵洞庭眼神冰冷盯着他跳下的那处墙头,问乐无偿道:“前辈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记得百晓生高手榜上并无这个名字,但这离歌,实力绝对不差。

乐无偿回头,面色稍有凝重,“听雨阁第一杀手。”

“听雨阁……”

赵洞庭微微沉吟,“这又是什么地方?”

乐无偿道:“听雨阁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只要给得起价钱,便可以向他们买任何人的命。离歌在听雨阁中更是最具威名,亦被称为江湖第一杀手。最近几年,听闻被他刺杀的我朝地方官员已有上十个之多。”

“只认钱的江湖败类!”

赵大、赵虎闻言愤愤地骂。

赵洞庭也是不禁皱眉,心里只道没想到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组织,难怪后世武学渐渐衰落,这样的存在,对朝廷的确是极大威胁,但凡有些雄心的统治者,是不会任由这种势力发展的。

沉默了会,他摆摆手,道:“不管他,继续出发吧!有前辈在侧,我们小心些就是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因为若不是乐无偿,他刚刚便很可能被离歌给成功刺杀了。虽然古代皇帝极少有被刺杀的,但乱世之时,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乐无偿点点头,“他的剑术倒还不是我的对手,只是以后皇上的衣食住行需要慎重些了,传闻离歌的刺杀手法层出不穷,不成功必不收手,此番刺杀失败,我担心他会再想其他的法子来刺杀皇上。”

“嗯……”

赵洞庭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年代的刺杀手段肯定没有现代那么神出鬼没,但也绝不可小觑。

他正值壮志雄心的时刻,可不想被那些刺客取得命去。

离歌的刺杀,让得赵洞庭对那些没有立场的江湖势力更加厌恶起来。

如秀林堡,还有这听雨阁,若是他能够收复失土,有空闲,定是要将这种势力通通扫个底朝天。

不多时,大军在府衙外各处集结,浩浩荡荡,准备离开弹金。

赵洞庭车辇行在街道正中,两旁百姓夹道相送。军队只是给他们些粮食,便已是让他们感恩戴德。赵洞庭还让他们迁往雷州,这更让他们觉得小皇上心中是记挂着他们的。

秦寒对窗外事仍是不闻不问,双手捧着他的兵书,认真看着。

赵洞庭心有感慨,秦寒能够有这样的学识,真不是白来的。

大军刚到城门,乌云忽然盖顶,大雨倾盆而下。

雨水已是从平南县那边蔓延到镡津县来。

军中士卒穿着蓑衣,在雨中匆匆疾行。众多粮车上也是蓑草盖着。这些蓑草用桐油泡过,防水性极好。

兵贵神速,军中将领都看得出来今日有雨,但仍是打算冒雨行军。因为等到元军准备妥当,要再想攻下昭州,可就难了。

赵洞庭身边大军不过三万出头,而阿里海牙在广西,却是有雄兵二十余万。

纵然是除去琼州还有镡津损失的兵马,他也还有十多万军马,八万围平南,剩余多数镇守老巢静江府。昭州虽然兵力应该也就两万左右,但只是有些时间,他完全可以从静江府抽调兵马到昭州,到时候,赵洞庭即便是有掷弹筒,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而事实上,阿里海牙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镡津之失和琼州之败让他意识到南宋军卒并不像以前那么好对付,已是又安排将领率军驰援昭州。

双方都在争风夺秒。

南宋想要趁着平南未失时躲去昭州,然后进而威逼静江府,让阿里海牙首尾不能相顾。

而阿里海牙,则是想在宋军攻取昭州以前拿下平南,那样他便可以让苏杰尔再率军驰援昭州,到时候,宋军被元军切断后路,便只有在昭州境内被逐渐吞并的下场。

从此时看,阿里海牙的赢面无疑是极大的。

毕竟他兵多将广,取平南,有优势,守昭州,他同样有极大优势。

到得傍晚时分,雨歇了。

乌云散去,太阳忽然冒出头来,橙黄,映得天边红云滚滚。

南宋士卒们此时离镡津县不过五十里,都将蓑衣退去,就地扎营,准备造饭。

不是赵洞庭不想继续行进,而是道路泥泞,古代夜色又黑,便是行军,也走不得多远,徒劳浪费将士体力。

这个时候,文起终于是驰马追赶上来。

他先是和那士卒还有姑娘到了镡津,然后听闻大军已向北行,便冒雨追来。

此时他浑身早已是淋得浇湿,披头散发了。

到宋军军营南面,他被放哨的士卒拦住。

文起匆匆下马说道:“我乃兴国军文军机令次子文起,有紧急军情禀报圣上,速去通报。”

因为出来得急,他却是连件信物都没有带。

幸得哨兵见他穿着,又听他自报为文天祥之子,不敢怠慢,匆匆驰马往军营中跑去。

只不多时,便有队银鳞侍卫亲军匆匆而来。

岳鹏驰马在前,瞧清是问起,速度更快几分,“文起!”

当初驰援碙州岛时,文起是跟在文天祥身侧的,是以和岳鹏两人有过照面,算是相识。

文起见到岳鹏,连忙跑上去,“岳将军,速速带我去见皇上!”

那姑娘见他真是文起,眼中又有几分奇异之色划过。

岳鹏到文起近前,伸手将他拉上马去,带着他直奔中军大营,“让开!让开!”

持着令牌一路直到赵洞庭车辇旁,岳鹏才勒马,文起跑到车辇前跪倒在地,“皇上,请派兵驰援平南。”

话刚说出口,他眼中已是有泪水淌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平南县城怎么样了。

赵洞庭正在车辇里吃饭,听到这话,放下碗筷走出车辇,见是文起,脸色微变,“平南怎么了?”

文起哽咽道:“杰苏尔大军强攻县城,父亲……父亲他吐血晕厥……”

“阿里海牙不愧是元军名将,这般反应,堪称迅速啊……”

秦寒这时候也走出车辇来,听到文起这话,轻声感慨着。但他神色,并没有露出半点惊讶。

显然,他心中早已预料到阿里海牙的动作。

赵洞庭却是紧皱着眉头,“军机令吐血?莫非是什么突发疾病?严重不严重?”

文起咬着牙道:“父亲他……是被气的。元军将我奶奶还有大哥在城前活活用战马拖曳而死。”

“这……”

赵洞庭微微怔住,随即看向秦寒,道:“不去昭州了,大军改道,驰援平南!”

他决定这样,倒不是全然因为元军的举动生气,而是知晓文天祥吐血晕厥,兴国军中无人主持大局,平南现在怕是支持不住多久。如果平南支撑不住多久,那也就没有再取昭州的必要了。

如果此时去取昭州,反而是将自己陷入到重重包围之内。

“不可!”

秦寒这时候也是微微皱起眉头来,即便是他,也不可能预料到文天祥会怒得吐血晕厥。

不过他还是出言反对赵洞庭的打算,道:“我军若是改道前往平南,届时阿里海牙大军必定全部围往平南,我们可就是送羊入虎口,只有与平南同覆灭的下场。”

赵洞庭深深看着他,“朕要的军师,就是能帮朕解除这种困局的,不是么?”

秦寒想到的这些,他也同样想到了。

如果秦寒就这点本事的话,赵洞庭觉得自己以往或许高看他了。

“呵呵。”

秦寒忽地笑出声来,笑得诡秘莫测。

这是他到赵洞庭身边以来,首次发笑。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xiangnanzi 2019-01-21 11:13:51
@江湖人称尹大神 :本土豪赏1艘 护国航母 (666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也要打赏 】
-----------------------------
谢谢支持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然后他稍稍躬身道:“皇上有命,我自然不得不从。只是不知,皇上愿不愿意暂且将兴国军交付给我?”

赵洞庭疑惑道:“你要兴国军做什么?”

兴国军在宋军中无疑是有些特殊的,也是最为敏感的,毕竟都是女真将士。

秦寒只道:“为皇上取昭州。”

赵洞庭就更是不解了。

秦寒又道:“皇上将三军旗帜多数交付给我,率兵暗走荒道,驰援平南便是。”

赵洞庭稍稍凝神,终于是想明白秦寒的打算,道:“你这是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秦寒却是不答。

“好!”

赵洞庭见状也不再问多,重重说道,“朕就将兴国军交给你!宣完颜章过来!”

有士卒驰马匆匆跑开。

等完颜章过来,赵洞庭便对他说道:“完颜章,自即时起,你率军跟着军师,凡事听军师调遣。”

完颜章眼中露出不解之色,瞧瞧秦寒,但还是跪地领命。

赵洞庭又让岳鹏他们将三军中没有太大实际效用的军旗都交给兴国军,然后这才又回到车辇中。

文起还有那兴国军士卒以及那姑娘都被带到营中休息。

夜色逐渐沉沉。

文起虽然焦急,但也知道深夜不便行军,只得强行按捺,却是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只要闭上眼睛,平南县城外发生的那幕便会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到底还是年轻,过一会儿,帐内有压抑的哽咽声响起。

那士卒和姑娘也睡在这营帐里,士卒因为太过疲惫,已是沉沉睡去。姑娘听到这哽咽声,蹑手蹑脚地走到文起旁边,掀起了他捂住头的被角,“捂着头睡觉可不好。”

文起见姑娘那双明媚的大眼睛,登时有些臊得慌。男子汉在女人面前哭,可不是件体面的事。

他连忙抹去眼角泪水,道:“谁、谁哭了?”

姑娘轻轻笑道:“我也没说你哭啊。”

笑起来时,她的眼睛完成月牙儿,是那般的好看。这看起来是个颇为明媚的姑娘。

文起窘住,然后翻过身去,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姑娘却是蹲在他的床头,又道:“喂,文起,你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亲事?”

文起没回过头,但还是疑惑道:“你问这个做甚么?”

姑娘道:“就是问问呗,我借马给你,帮你这么大的忙,你不会连这都不愿意告诉我吧?”

文起虽然不愿意和女孩子家家说起这种事,但心里头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道:“在我年幼的时候,我父亲的确为我许配过门亲事,也是临安人家,那位叔伯还与我父亲是至交。不过后来随着父亲东奔西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去了。”

姑娘眼睛又弯起来,“那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子不?”

文起道:“怎不记得?她那时候还被我作弄哭过呢!”

想起那儿时的事,倒是不知不觉中将他心中的阴霾与悲痛冲散不少。

“啊!”

紧接着,文起却是痛叫起来,翻身道:“你扭我作甚?”

姑娘鼓着双腮道:“欺负女孩子你还洋洋得意呢!”

说着她微微低下头去,“我再问你啊,要是你再瞧见她,却发现她长得极丑,还会娶她不?”

文起的性格却是随着父亲的,闻言毅然道:“君子重诺,父亲已经替我许配好的婚事,莫说她长得丑,便是又聋又哑,我也定然会娶她的。”

说完,他总算是察觉到不对劲,“你老是问我这些做什么?”

姑娘却是又伸手掐在他的胳膊上,“你个小萝卜头,你才又聋又哑呢!”

文起惊住,“你、你……”

他眼睛圆滚滚瞪着姑娘,却是说不出话来。因为,小萝卜头是他幼时被玩伴取的小名。

姑娘羞答答道:“我……我就是怡源……文、文伯父他现在可好?”

“小豆丁!你是小豆丁!”

文起惊得从床上忽地坐起,满脸不可思议之色,“你现在都长这般大了?”

姑娘俏丽翻着白眼道:“你不也长大了么?”

文起得知她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莫名有着紧张起来,挠着头道:“也、也是哈!”

然后他又狐疑道:“小豆丁,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和伯父在村里时都不和我相认?”

“叫我怡源,哪有这般大还叫人乳名的。”

姑娘微微发嗔,眼中却是有似水般的柔和神色泛起,看着文起道:“谁知道当时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跟你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是文起。若你不是,我在路上就取了你的性命。”

文起听着,不服气道:“你能打得过我?”

姑娘又是伸手扭他,直让得他倒吸凉气。

然后两人在这帐中说了许久许久,虽未成婚,但已有婚约,两人又是儿时玩伴,是以并不觉得生疏。

原来,这姑娘是当初南宋国子监祭酒王文富的女儿王怡源。

王文富当年在临安时和文天祥是至交好友,恰时南宋朝廷孱弱,佞臣当道,文天祥决心匡扶社稷,但王文富却对南宋朝廷不再抱有多少希望,黯然选择归隐,其后便带着家小往南逃避战乱,从临安到江南,又从江南躲到这广西。

忽必烈挥军回中都夺取皇位时,两国大战暂歇,王文富本以为总算能过上安稳日子,便在浔州安顿下来,开办学府,教导子弟。但不曾想想,没几年元军又侵犯过来,广西也陷入战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跑到哪里去,又舍不下相邻多年的乡亲们,只能组织乡勇留在村中。

虽然前不久听闻文天祥兵到广西,但他担心遇着元军,是以也没有赶过去相见。

如今文起意外跑到村中借马,可算是天赐的缘分了。

王怡源听文起说及奶奶和大哥都被拖死阵前,文天祥又吐血晕厥,也是止不住的淌出泪来。

她想要安慰文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到底,也还只是个年方十六的姑娘。

两人这般从幼时聊到现在,又聊到平南之危,直到深夜时,才各自睡去。

文起得遇未婚妻子,又见妻子长得貌美,而且心怀大义,心情总算是好转不少。

翌日。

天色蒙蒙亮,三军已用过早饭,赵洞庭率殿前司禁军、侍卫亲军和神丐军掩起旗帜,挑小路前往平南。而秦寒则是率着已不足八千的讨元军继续北行,往昭州而去。他们旌旗高扬,各军旗帜都有,军伍又绵延得极长,看起来倒是有数万人似的。

赵洞庭念着文天祥,便让文起到自己车辇中陪着,没想,文起将王怡源也带了过来。

其后,赵洞庭在车辇中听说他们两的故事,也是大感有趣。

又听得文起说文天祥只是气急吐血,以前并无旧疾,更是让他稍稍放下心去。

现在南宋能够独当一面的能臣不多,唯有文天祥一人而已。其余诸如陆秀夫、张世杰、苏刘义等人,学识是有,但说到底性子太过迂腐,本来张世杰要好些,却又有排斥异己的老毛病,都只能坐镇朝廷,处理政务,率军抵挡元军,怕莫只有吃败仗的份。

至于秦寒,赵洞庭仍捏不准他可信不可信。将兴国军交给他,可以说是种赌博。

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秦寒真正佯攻昭州,广西战局或许能有转机。

就这般,大军在山野中浩浩荡荡而行。

山脉下面,浑浊的浔江水川流不息。

大军走到艰险处,总不得不停下来掘到,是以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最后弄得赵洞庭有些烦了,索性以掷弹筒开路。虽然炮弹精贵,但他明白,平南县城更重要。

若是不能赶在平南县失守之前赶到,兴国军势必大损不说,他和秦寒所率的军队都会成为孤军,到时候广西无人呼应,区区三万军马,纵是以秦寒之能,怕也只有退回雷州的结果。

而在这般不计炮弹的情况下,总算是让得行军速度快上不少。

如此过去数日,赵洞庭所率军卒终于接近平南。

先行的斥候回报,平南县仍在厮杀,城还未破,这让得赵洞庭总算是大松口气。

这日,他命令大军就在荒野中扎营,而后便将岳鹏、苏泉荡等将领宣过来,商量对策。

杰苏尔大军虽然这几日攻城损失不小,但起码还剩六万有余,而他们所率兵卒不过两万多人,要是冒然冲过去,不是救城,而是送死。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但即便如此,不多时后,元军还是整军出寨,严阵以待于军营前方和左侧,且都是善于冲杀的骑兵。

杰苏尔虽然长得粗狂,体壮膘肥,但跟随在阿里海牙身边多年,能够得到重用,统帅近十万军马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生性谨慎,虽有意放南宋军马入城,但也防范着宋军袭营。

到得傍晚时分,苏泉荡所率两万余军卒到得平南县东门外。大军行过之处,道路被踩踏得泥泞不堪。

苏泉荡用望远镜看到元军亲兵军容齐整,心里也是感叹,这个杰苏尔不好对付。

但此时三军已动,赵洞庭已率飞龙士卒悄然接近元营,便是元军有所防备,也得硬上了。

“去请岳将军过来。”

苏泉荡凝凝神,命令大军驻足,向着旁边亲兵吩咐道。

亲兵领命而去。

城头上,兴国军将士见到绵延的大宋将士到得城下,甲胄鲜亮,都是大喜。

文天祥气急攻心,虽已苏醒,但还是卧病在床,听到皇上挥师到来,也是激动得热烈盈眶。

平南城内数万百姓,终于可以暂时免遭劫难了。

岳鹏驰马到得苏泉荡近前,问道:“苏将军,叫我何事?”

苏泉荡道:“岳将军,还得劳烦你亲自入城,通知军机令,待我鼓声响时,率军出北门!”

“好!”

岳鹏知道即将开阵,心中却是热血沸腾,率着几个军卒便往东城门跑去。

城上杜浒远远瞧见是岳鹏,连忙喊道:“快快放下吊桥,让岳将军进城!”

平南县城西、南两面环水,大河流淌而过,文天祥为抗元军,早已将河道挖掘贯通东、北两面。这河道宽余五米,深四米,泥水浑浊,若是不放吊桥,岳鹏的马再快也没法冲进城去。

马蹄踏在桥板上,咚咚作响。

护城河中漂浮着无数已经腐烂的尸首,阵阵恶臭扑鼻而来。

岳鹏状若未闻,策马直到城内。

杜浒已经到城门下等候,见得岳鹏马到,拱手笑道:“岳将军,你们来得可正是时候啊!哈哈!”

这几日,元军不计代价放肆攻城,虽然损兵折将逾两万,但守城兴国军也同样折损不少。

到现在,文天祥原所率来到广西的三万余兴国军,只剩下不到两万。若是南宋元军还不到,元军再度攻城,便是杜浒他自己,也心有忐忑,不觉得平南县城还能支撑多久。

放眼望去,城墙各处已是千疮百孔了。

这是乱世的痕迹,是血与泪的痕迹。

岳鹏向着杜浒拱手,并不下马,只是匆匆道:“劳烦杜将军速速带我去见军机令,我有要事相报!”

“好!”

杜浒面色立刻严肃起来,翻身上马,带着岳鹏往城内驰去。

到府衙,他们在文天祥的卧室里见到卧病在床的文天祥。

文天祥终日操劳,率军来广西以后很少休息,如今忽然病倒,容貌消瘦,只似如枯槁老人。

“军机令!”

岳鹏到床榻前,看文天祥模样,心里不是滋味,紧紧握住文天祥的手。

文天祥嘴角扯出笑容,“我无碍,岳将军,皇上呢?”

他自然知道赵洞庭御驾出征的事,这些天来,除去忧伤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赵洞庭的安危。

赵洞庭在,南宋便不算亡,而赵洞庭若是死了,那南宋便也就几乎等于亡了。

“皇上他……”

岳鹏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要是让文天祥知道赵洞庭率飞龙军去袭营,只怕又会惊怒交加,于他身体不好。

文天祥何等眼力,见岳鹏这样,意识不对,咳嗽两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岳鹏看他脸上冒出病态潮红,就更加不愿意说了,只道:“皇上在中军坐镇呢!”

然后他连连又道:“军机令,我此行入城带着任务而来。我们大军已在县城东门整军备战,等下若是听得鼓响,还请军机令命兴国军洞开北门,我军攻元军左翼,你们攻元军正面。两相呼应,打退元军。”

这件事总算是将赵洞庭的事给略过去,文天祥微微蹙眉道:“我们兵力不足,能打退元军?”

岳鹏道:“我军已有奇兵先行接近敌军阵营,到时会奇袭元军帅营!”

文天祥又想了想,方才点头,“好!既然皇上已有计策,老臣自当领命行事。”

岳鹏又让文天祥好好调养身子,这才又驰马离开平南县城。

县城内的兴国军军卒很快忙碌起来,一时热火朝天。

如此不到半个时辰,东门宋军率先行动起来,大军向着元军阵营缓缓靠去。

杰苏尔在营中得知宋军竟然靠拢过来,颇为惊讶,“难道他们还欲要转守为攻?”

有将领哼道:“主将,依末将看,他们不过是取得几场胜利,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我们大元骑兵已在左翼严阵以待,他们若敢冲杀,我大军挥过,定然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杰苏尔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的布置有什么漏洞,闻言轻轻点头,“传令三军,备战!”

“是!”

营中众将领命下去。

杰苏尔挥挥手,自营中两旁有穿着艳丽的舞女走出来,翩翩而舞。

丝竹声绵绵。

如今元朝疆土浩瀚,兵锋极盛,他们这些厮杀多年的老将,也越来越学会享受了。

苏泉荡领着大军,以岳鹏所率侍卫亲军马兵为前锋,其余骑兵沿斜线排开,呈雁形阵,不多时便接近元军骑兵不过数百米远。

但大军还在继续向前压去。

城头上,刘子俊、杜浒等人紧张看着。

元军骑阵长枪已是高举,领军将领列在阵前,挥起的手时刻准备落下去。

苏泉荡坐在马上,悠悠往前走着,心里却在默默估算距离。只有炮弹能够打的着元军后阵,才能够起到威慑的效果。

眼下,威慑的效果却是远远重于炸死那些许元军了。

很快两军相距不过两百余米。

这个距离,已是最为适合骑兵冲锋的距离。

元军将领摊开的手掌逐渐握起来,双方战马嘶鸣不安,大战将起。

而这时,苏泉荡却是猛地举枪喝道:“停!”

大军缓缓止住。

苏泉荡向着旁侧岳鹏看去。

岳鹏会意,驰马冲上前去,喊道:“敌将谁敢与我来战?”

这个年代,两军冲杀之前,军中将领捉对厮杀也是常有的事。因为能胜者,士气必然大涨。

元军军前立刻有将领驰马出阵,“你是何人?报上姓名!”

虽然赵洞庭连取三胜,但在这些元军将领的心里,宋军将领孱弱的印象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在他们看来,宋军将领竟敢叫阵,这不就是找死?

岳鹏冷冷喝道:“岳鹏!呵!”

然后便拍马向着那元将冲去。

风卷尘沙,两军军旗鼓鼓作响,双方士卒皆是举刃大喊,“杀!杀!杀!”

岳鹏和元将战马掠到近前,手中兵刃都是向着对方直刺而去。

这元将也是使的长枪,两人倒算是遇到本家了。

这数月来,岳鹏经历战场血肉磨练,枪法比以前更为纯熟,杀气更是盛然。

“杀!”

他高声大吼,和元军拼过几招,两人战马相互错过。

然后两人又同时勒马,转过头来,又是冲杀。

两军将士呐喊声皆是惊天动地。

这元军将领枪术亦是不差,你来我往,很快尽是和岳鹏冲杀了数个来回。

不过他双手微颤,见到岳鹏怒目圆瞪,仍自气息平稳,已是心生怯意。

这时打仗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讲究了,再和岳鹏冲杀两回合后,他见难以取胜,竟是拨马往阵前跑去。

“喝!”

岳鹏也不去追,举枪大喊。

“放炮!”

在这刹那,苏泉荡也终于是将高举的手猛然挥了下去。

二十余个掷弹筒齐声炸响。

炮弹落在元军骑兵军阵阵中,直炸得人仰马翻。

中军登时有些混乱起来。

元军将领大惊。

他们分明没看到宋军阵中有投石车,却是不明白这爆炸是怎么回事。

看到中军阵形有些纷乱迹象,他们不敢迟疑下去,连忙喊道:“大元勇士,冲杀!”

马蹄滚滚,两军骑兵呐喊着冲杀过去。

炮声,还在响彻。

两军厮杀不过十余分钟,平南县北门忽然洞开,无数兴国军骑兵汹涌冲出。

元军后阵,忽有鼓响。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这个年代要想打奇袭战不是那么容易的,两万多大军绵延无尽,纵是赵洞庭这些天来行军专走偏僻小道,但也不敢确定杰苏尔是否已经探到情报。

众将汇聚在他的营帐里,赵洞庭问道:“诸位以为,此役我们如何才能获胜?”

此时,他们离平南县城已不过五十里距离。

岳鹏看着营帐中间利用斥候所画的地形图而做出来的沙盘,道:“皇上,杰苏尔虽然兵多将广,但他全心攻打平南县城,我们趁他攻城时轻装急行军,攻他后军帅营,到时候元军必乱。若是能在乱战中斩杀杰苏尔项上人头,那我们便几乎赢定了。”

“那杰苏尔要是不攻城,或是佯装呢?”

苏泉荡拔起沙盘上代表着他们自己这支军马的青色小旗,道:“元军斥候素来厉害,说不定他们这时已经探得我们驻军在此的情报,若是这样,杰苏尔定有防范,我们去攻他后军,说不定正中他的下怀。”

岳鹏皱着眉道:“他就算有防备,我们和他们拼杀就是,到时候只要平南县城内守军攻出来,和我们各攻元军首尾,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呵呵。”

赵洞庭笑出声道:“你这样硬碰硬的打法是不行的,若是杰苏尔料想出我军打算,以少量兵力攻城,大军在后防备我们,或是帅营坐镇中军,指挥兵马同时和我们还有兴国军厮杀。以双方兵力来看,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够取胜,便是取胜,怕也是损失惨重。到时候再也无力在这广西和元军争锋,就满盘皆输了。”

这些天他的兵书可也不是白看的。

岳鹏闻言,脸色微变,不说话了。

赵洞庭眼神扫过帐内众将,又道:“兵法云以正待敌,以奇取胜。我们要想以最小的损失赢得此战,最妥当的法子可以确定是擒拿元军主将杰苏尔。只要杰苏尔被擒,元军群雄无首,到时候形同散沙,要想对付他们就容易得多了。诸位将军且想想,我们如何才能擒住,或者斩杀杰苏尔?”

岳鹏、东河里、张希在等人都是沉吟思索起来。

赵洞庭心里也在想,只有怎样,才能得到接近杰苏尔的机会。

杰苏尔大军攻平南,这样的攻城战,帅帐十有八九是坐镇后方,指挥全军。可若是他已经知晓宋军行踪的话,也难免不会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

眼下要做的,就是要让杰苏尔确信他们不会直攻后军帅营。

忽地,赵洞庭眼中放出亮光来。

他想到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正要开口,苏泉荡已是说道:“皇上,咱们何不来个声东击西?”

赵洞庭微微愕然,因为苏泉荡竟然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顿时笑道:“佯装救城,实为突袭?”

苏泉荡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刚刚开口赵洞庭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打算,点点头道:“正是。杰苏尔大军都屯聚在县城北门,我们大军可以佯装欲从东门进城协助防守,然后以小股兵马奇袭杰苏尔帅营,擒贼擒王,元军必败。”

东河里在旁边听到苏泉荡这话,疑惑道:“那杰苏尔能够坐视我们进城?”

苏泉荡轻笑道:“不管他让不让我们进城,我们都能够占尽先机。若是我们能够到得城下,到时候完全可以以皇上的神龙炮炮击他们的军阵,届时元军必定慌乱,兴国军再从城内杀出,我们冲击元贼左翼,他们冲击元贼正面,在这等情形下,杰苏尔势必要指挥全局,只待鼓响,他们帅营的位置就暴露出来了。”

东河里又问:“那他要是在我们还未近平南时就率军阻击我等呢?”

“嘿嘿。”

苏泉荡眼中露出狡猾之色,“他杰苏尔要想夺城,能够分调出多少兵力来阻挡我们?有皇上的神龙炮在,只要他来阻击的大军不超过两万之众,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吞掉。没有这两万大军,杰苏尔的兵力再无多少优势,不弃城而去,也只有被我们逐渐蚕食的下场!”

“嗯!”

赵洞庭轻轻拍着沙盘道:“那就按苏将军的办法部署。”

他眼神再度扫过帐内众将,“奇袭之战,必用精兵,哪位将军愿率飞龙军去冲击元贼帅营?”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没曾想,这话说出来,东河里、张希在、张红伟,甚至连赵大、赵虎都站出身来。

南宋现在可谓是士气高昂。

“好。”

赵洞庭想了想,道:“那就由赵大、赵虎率飞龙军,随朕伺机奇袭元贼帅营,其余军马由苏将军统筹调动。”

“啊?”

众将都是懵了,苏泉荡急道:“皇上,奇袭帅营太过危险,您可不能去。”

赵洞庭笑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朕跟着大军同样要和元贼厮杀,就算是等在这里,谁又敢料定元贼不会来偷袭我们的帅营呢?”

苏泉荡沉默下去。

赵洞庭又道:“只待你们和元军冲杀起来,我们奇袭帅营,反而是要安全得多的。”

他这般想去,其实也是担心赵大、赵虎两人不够谨慎。奇袭杰苏尔帅营,不能让元军斥候探出半点痕迹,要不然奇袭只会变成送死。

众将虽然不愿赵洞庭犯险,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说的没错,打仗,根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说法。

就在这夜,赵洞庭带着乐无偿、赵大、赵虎,率着八百飞龙士卒趁夜离营,继续接近平南县城。

文起熟悉这带地形,也跟随在这支队伍里。

到得天色微亮时分,他们便不再行军,就在大山深处休息,离元军军营已不过十余里远。

苏泉荡这边也是率军出发,却是旌旗招展,沿着浔江极速行进,不再隐蔽,大有火速救城的势头。

众军将领都是心头凝重,因为即便是谋有良策,但谁也不敢说必胜。

战争本来就是多变的,很可能某处微妙意外,就会使得整个战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都说不定。

平南北面城外,元军连营十余里。

杰苏尔帅营坐落在军营中心,此时帐内也是聚集着不少元军将领。

有斥候匆匆到帐前,禀道:“将军,平南县城东河岸有两万余宋军向平南行来,军伍中可以看到侍卫亲军旗、殿前司禁卫旗、还有……还有一旗帜上面是一根棍子,却是看不出来是哪支军马。”

“哦?”

坐在帅营内侧书案前的杰苏尔微微惊讶,“他们竟然打算火速救城?”

的确,在两天以前,他们的探报就发现赵洞庭率军悄悄前往平南的踪迹了。

杰苏尔本来也料想宋军不过两万多,应该不会选择硬战,最可能的只有是奇袭他们的后军。现在听斥候说宋军竟然是放弃隐蔽,火速赶往平南东门,他自然也是意外。

“呵呵。”

随即,杰苏尔又是轻轻笑起来,“看来宋军能够取镡津并非是运气使然,他们军中有能人啊!”

他看向帐内一众元军将领,“诸位,现在宋军意图援城,你们觉得该如何应对才好?”

有个蒙古将领道:“主将,元帅让我等速取平南,我们断然不能放他们入城。”

“不不不。”

杰苏尔却是摆手,“元帅命本将速取平南,那是因为担心这支宋军会北上进犯静江府,现在这支宋军既然已经到这,我们却也没有强攻平南的必要了。依本将军看,倒是不如放他们入城,让他们两军汇合,到时候等元帅派遣援军过来,我们再大举攻城,将这支宋军军马还有兴国军全歼城内。”

“嘿。”

说着,他忽然又笑起来,“听闻大宋小皇帝御驾出征,人也在这支军中,到时候只要拿下平南,宋朝灭矣。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元军近北城门的骑兵听到鼓声,刹那间呐喊冲锋起来,草原勇士,气势如虹。

兴国军骑兵俱是怒瞪双眼,咬牙切齿,却也丝毫不惧。

他们在广西和元军糜战到现在,双方都早已是分外眼红。之前攻城守城不好厮杀,现在正面冲锋,却是都想让自己的兵刃上多饮几个敌军的血。

刘子俊、杜浒等人全部杀出城来,城内根本没做任何的留守,大有决死之势。

不过数分钟,双方战车已是交锋。

数千兴国军骑兵和元军相撞时,鲜血溅起,人仰马翻,只是瞬间,双方都有不少士卒折损。

战线漫延之处,两军各有进退,后方的将士根本挤不上来,前方将士浴血厮杀。便是东门外已经交锋十余分钟的两军骑兵,也都仍未能冲破对方的阵型。

数万人的争锋,不是那般轻易就能分出胜负的。

只是元军后阵接连受到炮轰,战马受惊,已是颇为混乱。看情形,要不得多久,等到宋军骑兵破阵,便会溃败。

苏泉荡冷眼看着,始终没有命令步卒冲杀。

现在,还不到时候。

乱了。

整个平南县的北门和东北角处彻底乱了。

这就是古代的战争。

双方都在不断的用人命往里面填。

元军帅帐中,杰苏尔听说左侧骑兵竟有溃败之相,只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又听说宋军有那稀奇古怪却威力极大,打得极远的武器,心里微惊,暗道:“宋军不过四万余人,竟敢冲撞我接近七万将士的大营,莫不是想用那鬼东西来轰我的大营?”

“不行!”

越想,他便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按着常理,宋军以少敌多,完全不应该主动冲杀才是。

两军呼应又如何?

杰苏尔不认为宋军两军呼应就能够有底气攻营,因为他毕竟有近七万勇士,而且已经严阵以待。

“传令,擂鼓,让三军将士齐动,破宋朝两军。”

想到此处,杰苏尔毅然向帐中亲兵下令。

柔美的舞女们还在起舞,弹唱的弹唱。只是她们,眼中却多有着凄楚之色。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她们,都不过是被元军抢掠来的歌女舞姬,手无缚鸡之力,除去任由元军摆布,又能做什么?

很快,元军帅营两里开外行女车上帅旗摇动,鼓台上肌肉遒劲的鼓手将打鼓更是擂得震如雷响起来。

元军步卒呼喝有声,齐齐向着正面和前方走去。

苏泉荡见到这幕,仍是按兵不动,但心中却是极为紧张起来。

他要的就是元军步卒出营,因为只有他们出营,赵洞庭所率飞龙军才有机会偷袭元军帅营。

虽然每分每秒,都不断有南宋的将士在折损,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将元军吸引出营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若是用别的法子,可能代价只会更大。

苏泉荡心里是有数的,就算折损五千士卒,能够将元军彻底引出来,也是划算。

东河里却是有些心焦,他率的神丐军都是步卒,此时看着侍卫亲军和殿前司禁军马军在那里厮杀,不断有人折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可都是朝廷的精锐啊!

可连苏泉荡这殿前司禁军统帅都不下令,他又能够如何?

一枚枚的炮弹落到元军骑兵后阵里。

终于,这面的元军开始向着后面溃败了。

岳鹏在军前杀得满脸是血,见元军逐渐后退,高声大喊道:“众将士继续冲杀!”

话音未落,他已是又向着前面元军骑兵追杀过去。他旁边扛着侍卫亲军大纛的近卫连忙跟在他的后头。侍卫亲军马军跟着大纛旗涌向前方。

溃败的元军骑兵却是挡不住冲势,连连后退,直到和后面涌上来的步军相接。

元军中忽有将领高喊:“放箭!”

箭矢如雨,落向南宋骑兵阵中,登时便有不计其数的士卒中箭倒地。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擂鼓!”

这个时候,苏泉荡也终于是命令步军冲锋。

炮声消停。

南宋各军的步军士卒千人为阵,阵中又以百人为团,十人为队,五人互相形成小阵配合,向着元军掩杀过去。

十万多人的厮杀,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士卒,便好似成群的蚂蚁。只不过,这些蚂蚁都排列着阵型而已。

双方后面的士卒根本连敌军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尘土飞扬,旌旗招展。

战场不断向着旁侧蔓延开去。

这势必是场大战。

元军后阵数里外的山丘上头。

赵洞庭躲在大石头后面,只是露出半个脑袋,用望远镜观察元军大营。赵大、赵虎手里也同样拿着望远镜。

“这个杰什么尔够狡猾的啊,真正的帅帐竟然离着鼓台这么远。”

刚刚鼓响之前,赵洞庭却是注意到那个传令兵是从远处的营帐中纵马跑到鼓台那里去的。也就是说,那鼓台旁侧看似威严的帅帐只是个幌子,元军真正的指挥中心根本不在那里。

赵洞庭自然也没有想到,杰苏尔本以为他们会袭击后军,这却是特意用来对付他们的。

虽然现在南宋军卒已经在左侧冲杀,他不觉得还会有人直捣黄龙,但也并没有来得及搬回帅营中去。甚至,其实杰苏尔也压根没觉得有必要忙着搬回去。只要他还在,在哪个帐中指挥都没有什么区别。

厮杀已起,帅帐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不多时,赵洞庭又看着那杰苏尔亲兵跑回到杰苏尔所呆的营帐中,心跳不禁是急剧加快起来。

这可还是他首次真正要率军冲杀,不再是像琼州那样躲在远处观望,心里自然紧张。

这可是要杀人的。

他偏头问旁侧不远的赵大,“赵大,可认准元军帅营了?”

赵大点点头,“皇上,那是假帐。真正的元军帅营应该是刚刚那传令士卒所到之处。”

赵洞庭见他也看出来,颇为赞许地点头,道:“记住那营帐位置,等下我和乐前辈率军直冲营帐时,你和赵虎各率一百士卒到大营左右侧,以神龙炮轰击元军大营,将营内所剩的军士吸引出去!”

赵大领命,“是。”

赵洞庭微微才很远,又吩咐道:“记住,带过去的炮弹务必打光。要是元军追击上来,你们各自撤退回军便是,神龙炮能带则带,若是真不能带走,也不必因此送掉性命。”

赵大挠挠头,“皇上,要不您就在这里等着?冲营太过危险……”

赵洞庭道:“没事,有乐无偿前辈在侧,朕定然无虞。”

乐无偿闻言却也是轻声道:“皇上,既然已探清元军帅营所在,我一人去即可。”

赵洞庭摇头,“朕知晓前辈武艺高强,但是,杰苏尔身侧未必也没有强者啊!”

说着他瞧瞧天色,又道:“就这么定了,赵大、赵虎,你们两领兵去罢!”

赵大、赵虎两人也是无奈,只能各带着一百士卒,各带着五个掷弹筒,往元营左右两侧绕去。

赵洞庭带着所剩军卒仍在山丘上潜伏着。

战马就在旁处不远,根本不知道战争的残酷,趁着这样的机会,还在吃草,偶尔吭哧打着响鼻。

约莫又过数十分钟,天色渐渐暗了。

又有小雨从茂密的树叶缝隙中落下来,滴到赵洞庭的脖子里,让他冷飕飕打了个机灵。

平南县城外,双方士卒还在浴血,场面比之前更为混乱了。

到这种时候,谁都没法撤军,因为撤退必然会被缠住,到时候只会兵败如山倒。

赵洞庭微微眯起眼睛,将望远镜放回到怀里,忽然伸手,两根手指头竖起,然后向前弯了弯。

这是飞龙军的手势,意思是出发。

众飞龙士卒都牵着战马,跟在赵洞庭后头往元军大营摸去。

过不多时,他们离元军大营已不过两里远。

在前面不远,已经有元军的箭楼。

本来有元军士卒正在箭楼外十余米处沿线布置篝火,忽然下雨,让得他们愤愤骂了几句,又匆匆回营。

这却是连老天爷都在帮赵洞庭了。

赵洞庭稍稍露出头来,瞧瞧元军的箭楼,又弯弯手指,“上马,准备袭营!”

这刻,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虽说月黑风高好杀人,但赵洞庭活两辈子,却几乎连只鸡都没有杀过。若不是手底下实在没有办事靠谱的将领,他来南宋的这段日子来又几经锤炼,便是打死他,怕也没胆子率军来袭营。

其实赵洞庭想过,来到古代其实做个平凡人也挺好,开几个店铺,养几个娇嫩漂亮的婆娘,实在是人生乐事。很可惜,他来的是南宋,而且附身的皇上,却是身不由己。

乱世,是没得悠闲日子过的。

在牵马走过山脚的这个瞬间,赵洞庭没由来的有些感慨。然后再看那元军箭楼,好似也不再那么紧张了。既然不能做个闲人,那就索性做个千古帝君,虽然累点,但似乎也不错。

“冲!”

他翻身上马,豪气干云,手握长剑,率先向着元军大营冲杀过去。

马蹄溅得泥土飞起,颠得赵洞庭的屁股有些疼痛。

元军箭楼上的岗哨忽然见到有群黑衣人驰马闯人,连忙抓住号角就要吹响。但是夜色降临,飞龙军卒来势汹汹,几个箭楼上的元军岗哨还才刚刚将嘴凑到号角前,冷箭就已经刺穿他们的喉咙?

飞龙士卒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虽然无法对付慕容川、离歌那等高手,但对付这些寻常元军却是轻松得很。不过十余箭,箭箭势大力沉且准,只是瞬间就将箭楼上的元军岗哨解决了。

赵洞庭心里微微赞许,苏泉荡果然是将这飞龙军训练得不错,已经颇有现代特种兵的雏形。只待他们成熟,将各种技能融会贯通,以后定然将是支能让敌人闻风丧胆却又摸不着行迹的幽灵军队。

数百飞龙军卒丝毫未顿,继续冲向元军大营。

雨水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元军岗哨的血液,顺着箭楼的缝隙滴落到土地里,很快被浑浊的泥水融合,悄然不见了。

元军根本没有防备在这边还会有人来袭营,防范并不密集。赵洞庭他们直冲到大营门前百余米处,守门的元军士卒才在依稀的点点余辉中瞧见他们。登时,元军呼喊起来,有机灵的士卒连忙就要将门关上。

但是,飞龙军的战马已经火力全开,百米距离不过是几瞬而已,门还未关,推门的几个士卒便被冷箭射倒在地。

飞龙军掩杀上去,刀刃齐挥,寒芒闪烁间将守门的十余个元军士卒砍翻在地。赵洞庭没有动手,只是持剑直冲向杰苏尔所在的营帐而去。

这两个十人小队的元军守卒,却是连他们五秒钟都没有拦住。不过,这里的惨叫声在雨声中忽然炸响,还是惊动了大营内的元军。只不过数十息时间,便有元军小队从各处冲杀过来,抵挡赵洞庭他们。

赵洞庭身先士卒,前面忽然出现十来个元军想要挡道,他咬咬牙,驰马掠过时,长剑向着旁边元军的脑袋削去。他知道,要想在这乱世之中成就千古帝王,就势必要锻炼出自己的胆气。

自古乱世中杀出来的王者,要么是豪杰,要么是奸雄,手里头肯定都是染血的。

唰!

这两个多月来,赵洞庭的剑术有不小的长进,这元军仓促之间又没有躲避,被他长剑直接将脑袋削了去。

一股血汩汩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所幸,赵洞庭战马极快,还没有看到这幕,战马就已经驰骋过去,要不然非得吐出来不可。

纵是这样,他现在脸色也是有些苍白,嘴唇打着哆嗦,全身也都在打着哆嗦。

这是种浓浓的恐惧,也是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紧随其后的飞龙士卒涌上来,剩余的那些元军士卒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就纷纷被戳死在地。

这是支雨夜的幽灵军。

轰隆!

自元军大营两侧忽有炮响,在元军大营里炸出滔天火光。

元军镇守大本营的不过只剩下三千有余士卒,有两个营帐倒霉,直接被两发炮弹连人带帐全部给炸没了。

守卫在各处的士卒慌忙上马,可上马后,却又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大营里突然就爆炸了,可敌人呢?敌人在哪里?

夜色渐黑,又有小雨,他们根本琢磨不到赵大、赵虎所在地方。

如此直到炮声接连响过几次,这些元军才总算是琢磨出些味道来,向着大营左右侧跑去。

当然,也有士卒冒雨匆匆向着从后门闯营的赵洞庭他们杀来。

原本三千元军,经过这般分化,登时更是显得如同散沙。

赵洞庭杀着杀着,竟也是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愈发顺手。而乐无偿在他身边,他压根不用担心有元军的兵刃能够戳到他身上。

战场厮杀最是磨砺人的,赵洞庭的心,好似逐渐坚硬起来。

而杰苏尔的营帐里,杰苏尔的脸色可就难看得很了。

他刚刚正搂着个身段丰腴的舞姬喝酒、听曲、赏舞,想着什么时候大军能够尽破南宋士卒。可是,突然的炮响却是吓得舞女们尖叫,抱头乱窜,营帐内的丝竹之声也是嘎然而止,还有琴弦崩断的刺耳声。

那身段丰腴的舞姬正在给杰苏尔喂酒,结果被这巨响一下,酒全喂到杰苏尔胸口上了。

他穿着甲胄,这时气温又骤降,那舒爽,简直不要太过。

不过杰苏尔却并没有心思和这个舞女计较,他蹭的站起身来,当即就意识到是宋军袭营了。

肯定是小股军队袭营!

杰苏尔敢断定宋军不可能再抽出大股军马袭营,而且,袭营这种事本来就不方便太多人。

他这些年来跟着阿里海牙南征北战,本事是有的,听到两头炸响,稍微思索,并全然明白了赵洞庭的打算。两头炮响显然只是诱敌之计,真正的杀招,是士卒禀报的从大营后门的那数百黑衣宋军。

他连忙让传令兵去将那些杀向两头的士卒召回来。

但是,此时已经过去数分钟之久,他却只听到炮响,却未听到鸣金的声音。这让他隐隐有种不详预感。

营帐外,不过聚集着仅剩的四百有余精兵。这点兵力,杰苏尔不知道能不能拖延到士卒冲杀回来。

宋军真是太狡猾了。

正面冲杀,宁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竟然只愿换来这个袭营的机会。

杰苏尔有种遇到强大对手的感觉,同时也有些想回家,想妈妈。打仗实在太费脑了。

宋军怎的就会他娘的袭营呢?

他将面前的书案踹倒,怒冲冲道:“去将童老他们请过来!”

现在依附元朝的武林势力不少,各军中几乎都有江湖好手。杰苏尔统帅数万大军,军中自然有这样的人。

不多时,有数十神态傲然的或老或壮年的持着各式兵刃的江湖人走进帐来。

杰苏尔稍稍放下心去,道:“有宋军欲袭本将军营帐,劳烦各位了。”

为首的老头精神奕奕,太阳穴高高鼓起,拱手道:“将军客气,我们自当为将军解忧!”

说着他便坐到营帐内旁侧的书案后,竟好似压根没有将那些袭营宋军放在眼里。

又过数分钟。

喊杀声近了,还有马蹄溅起泥水的声音。

这刹那,似乎连雨水都带着极强的肃杀之气。凝重的气息席卷杰苏尔帐外的数百元军,让得他们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并且将手里的兵刃握得更紧。

哐当!

这时,营帐里忽有个好似是夜壶的东西砸出来,随即响起杰苏尔的怒吼,“傻愣着作甚?快给本将去挡住他们!”

帐外亲军统领好似感觉那夜壶里有点东西溅自己脸上了,又好像是雨水,他拿捏不准。但这种滋味总是不好受的,他眼角抽搐几下,大喝道:“杀!”

然后驰马率军向着那已出现在数百米开外,若隐若现的宋军杀去。

“就是那里!”

宋军马阵中,赵洞庭见到有数百元军向着这边冲杀过来,认清楚杰苏尔的营帐。

他猛然勒住马,对着左右吩咐道:“架炮!”

然后又高呼:“结阵!挡住他们!”

几个飞龙军士卒翻身下马,在泥泞的土地上将掷弹筒给架了起来。

那些元军这时也已经冲到近前。

赵洞庭和架炮的士卒都被护在中间,赵洞庭冷冷指着杰苏尔的营帐,道:“瞄准那个营帐,轰了它!”

他也知道元军中可能有高手,是以压根没有想过要直接杀过去。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夜雨中,飞龙士卒的雪白刀芒折射着依稀光芒,接连将元军士卒斩落马下。

那元军亲兵统帅自是有些本事的,奈何却遇到乐无偿这种顶尖高手,没能撑过两招,就被乐无偿以长剑刺穿了喉咙。对别的士卒,乐无偿又没有什么兴趣,抽身而退,又回到赵洞庭旁边。

营帐里,杰苏尔神情稍有凝重,凝神听着外面的喊杀声。

渐渐他的心稍稍放下来,因为喊杀声并未继续接近,好像宋军已经被挡住了步伐。

骑兵若是被挡住步伐,那便没有多大的冲杀力了。

被他换做童老的精神奕奕老头更是悠哉悠哉坐在案桌后,神情淡漠地饮着酒。

这个年代的酒度数不高,就像是现在的啤酒似的,即便是多饮几杯,也根本不会有什么醉意。

但就在此时,外头却突然响起巨响。

杰苏尔勃然色变。

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营帐外头突然炸开,有两个士卒惨叫着被炸进营帐内,已是缺胳膊断腿。

“小心!”

杰苏尔的声音都破音了,被这宋军的神秘武器惊到胆寒。

营帐的顶上忽然被压下来许多,好似有个椰子落在上头似的。杰苏尔恰恰瞥到,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轰隆隆!

整个营帐顶直接被轰没了,极为强劲的气道让得帐内的人瞠目结舌,好似狂风骤雨中飘摇的扁舟。

那个叫童老的老头也是倒霉,恰恰就坐在炮弹的正下头。

等到杰苏尔从地上爬起来,脑袋嗡嗡响着,眼睛扫过营帐里边,只发现这身手不俗的老头脑袋上插着快黑黝黝的铁片,瞪着眼睛,已是不活了。

这直吓得他差点没尿,慌忙往营帐外跑去。

这个童老在武林中是有些名头的,虽然没入高手榜,但也不差多少。杰苏尔自认为武艺较之这老头要差许远,可眼下这老头却是直接被宋军的神秘武器给弄死了,他不跑,还能怎么办?

饶是帐内还有数十个幸免于难的江湖好手,也丝毫不能给杰苏尔丁点安全感了。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宋军的这种大杀器下面。

“再放!再放!”

赵洞庭看到那爆炸的营帐内有人不断跑出来,连忙催促旁边瞄准的士卒。

轰隆轰隆又是两声炮响。

有一炮打偏了,落在那营帐数十米外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炸死元军的倒霉蛋。

但有一炮却是正正落在杰苏尔营帐的外头。

刚跑出帐的那些个江湖好手们还没有来得及施展自己的身手,便被炸翻大片。

杰苏尔刚刚跑到营帐门口,又被这爆炸的气浪给掀得倒飞而回,重重落在地上。

妖法?

他脑袋里冒出这个词来。除去这个,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解释。

宋军那小小的玩意儿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威力。

杰苏尔摇晃着脑袋,七窍都已经是被震出血来,眼神有些恍惚。这几炮可谓是将他炸懵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左翼骑兵的后阵那么快就会混乱了,这东西,压根就不是人力可以匹敌。

他想爬起来,可是浑身剧痛,脑袋昏昏沉沉,却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很快又是炮响。

杰苏尔营帐周围不知道多少人被炸得四分五裂,那些江湖好手仓促逃离,再也半点顾不上阻击宋军了。

只是短短几分钟,飞龙士卒便冲破这数百元军的防线,继续向着杰苏尔营帐杀去。

赵洞庭狠狠抹去脸上雨水,喝道:“杀!”

旁边的飞龙士卒忙扛着掷弹筒和炮弹上马,抱在怀里。这可是他们的宝贝。

数百飞龙军如席卷的黑龙般,以极快的速度杀到苏杰尔营帐外。那些残余的元军纷纷被砍倒在地。

江湖好手们留下不少尸体,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他们收元军的好处,却并没有士卒那般愿为元军效死的心。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大义之辈,只为利益奔波,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加入元军阵营。

赵洞庭随着飞龙军冲杀到苏杰尔营帐外勒马。

有飞龙军骑马冲杀进去。

被炸弹轰得四面漏风的营帐里登时有些舞女、歌妓跑出来,她们运气极好,倒是没有被炸晕过去。

只是两分钟不到,穿着将领甲胄的杰苏尔便被士卒提了出来。

赵洞庭问道:“里面可还有活口?”

士卒禀道:“回皇上,元贼尽已伏诛。”

杰苏尔被捆得结结实实,听到这士卒喊皇上,先是愣住,随即破口大骂,“无耻小儿,竟然是用此等奸计。”

这时,元军大营两侧的炮声渐渐停了。

赵洞庭知道赵大、赵虎两人应该是已经率着人撤退了,不敢多留,理也不理苏杰尔,“回去!”

提着杰苏尔的士卒将杰苏尔扔到马上,翻身上马,数百飞龙士卒拱卫着赵洞庭又往军营后门冲去。

沿途到处都是元军散乱的尸体。

此时在周围的元军已然不多了,虽然奋力来挡,但根本挡不住瞬息。飞龙军骑兵所过之处,只是又多留下几具元军的尸首。

只不多时,他们便又已冲到营门处。

这次奇袭,自然是相当成功的。只是这时,却有异变突生。

赵洞庭的战马刚刚掠出营门时,自旁侧忽地有道黑影已极快的速度掠出来,手中长剑挑下两个飞龙军士卒,直取赵洞庭。

即便赵洞庭也是穿着的黑衣,但他矮小的身子骨还是太容易分辨出来了。

这黑衣人挑的时机又是极妙,正是赵洞庭出营门心情悄然放松下去的那个瞬间。

那两个飞龙军卒身手其实不差,可却是连抵挡都没有来得及。

乐无偿纵马在赵洞庭右侧,眼睛猛然瞪起,但是他离着赵洞庭终是有那么两米远,有些鞭长莫及。

“操!”

赵洞庭看着杀气凛然的剑芒,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庆幸的是,他知道袭营危险,除去带着剑外,左手还时刻握着他那火枪宝贝。

仓促之间,赵洞庭抬起左手,也没时间瞄准,全凭感觉,对着那黑衣人就是一枪。

这枪送算没有白费他数个月的心血,在这生死关头,再度救下他的命。

黑衣人自然认不出这个火枪,还以为只是赵洞庭的什么奇门武器,出于对自己身手的自信,避也不避,长剑仍是直取赵洞庭的脑袋。

于是,他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枪子儿。

瞬间的剧痛让得他闷哼出声来,急窜的身形也被止住。

不过他到底极为了得,在飞龙军卒长枪刺向他的瞬间,硬是捂着伤口极速退却,脚尖连点,飘然退远。

飞龙军卒也来不及勒马,继续往前冲去。再想勒马回杀时,这黑衣人已是又隐匿在黑暗中了。

赵洞庭满头冷汗,呼呼喘着粗气,喊道:“回营!”

杀向大营两侧的元军这时候很可能已经往回冲杀了,他不敢再耽搁下去。

只是他心里,却也对这黑衣人恨到了股子里。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通武学的人了,从刚刚的剑光中也看得出来,这黑衣人就是那个离歌。

果真是阴魂不散。

乐无偿也是满眼怒气。他怎么说也是顶尖高手,离歌毫不忌惮他,两次行刺,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但怒归怒,乐无偿心里也清楚,在这样的夜色中想要追杀离歌,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数百人还是在夜色中匆匆远去了,只让得道路更为泥泞不堪。

平南县城外,南宋将士还在和元军厮杀。这么多人的战场,其实真正厮杀的也只有最前排的那些人,在后阵的士卒完全无所事事,只需呐喊,要是有扑克,甚至拿扑克出来消遣消遣都没有问题。

虽然大营中炮响阵阵,但真正注意到的元军并不多。

只有几个后军中的统帅脸色微变,慌忙率着士卒又往大营中跑回去。

苏泉荡自是注意到元军大营中的炮响,自那时起,双手就已经捏得紧紧的。

此役胜败,可以说全押在赵洞庭他们能不能够成功破掉元军帅帐上面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眼下看似南宋军队尚且占据着优势,尤其是东北角这边,骑兵更是将号称无敌的元军骑兵压制得死死的。

可苏泉荡心里清楚,己方将士人数终究拼不过元军,如此摆开阵势厮杀,没得神龙炮的震慑以后,元军迟早会缓过劲来,到时候,己方取得的这些优势只有被扳回去的份。

而北城门那边,更是本来就没有什么优势,反倒有些被元军压制。客观而论,论两军的战斗力,兴国军的确是有些不如元军的,毕竟中间有很多人是从民间拉拢的义军。

“皇上,千万要成功啊……”

苏泉荡远眺着元军连绵望不到尽头,在夜色中仍是露出点点微白的大营,眼中满是希翼。

南宋太过弱小,实在经不起任何的败仗。而这场仗,更可以说是已经将南宋能够拿得出来的家底子全部赌上了。

天色彻底黑了。

离着元军大营数里开外的荒野上,有群骑兵持着飘摇的些许火把在夜色中疾驰,队伍中时不时响起喝骂声,“宋帝小儿,有种便将老子放回去,咱们鸣金收兵,改日再明刀明枪的厮杀,用如此奸计,算什么本事?”

“你此等行径,只会让得天下人耻笑!”

杰苏尔心中还是怀着侥幸的,觉得赵洞庭年纪小,可能受不得自己的激将法。

纵是皇帝,也应该有豪杰之心吧?

但赵洞庭却是让他失望了。

赵洞庭的确有成为豪杰的心思,但是,绝没有迂腐到仅仅因为杰苏尔几句骂声,就将他放回去的地步。

傻缺才会这么做。

偶尔夜里会照着铜镜感叹自己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赵洞庭,会是个傻缺么?

自然不是,谁敢说赵洞庭傻缺,赵洞庭就敢杀谁。

从杰苏尔被掳出营后大骂到现在,他始终只是颠着小屁股骑马,连回头都不曾有,全然没将杰苏尔这个元军大将放在眼里,好似从元军大营中掳出来的只是只野鸭子似的。

杰苏尔骂着骂着,心里头是真怒了,用言语将赵洞庭家的女性,也就是南宋朝廷的那些太后、太皇太后们全部问候了个遍,从大营被袭击后到现在,他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宋朝这狗日的小皇帝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而最为让他愤恨的,莫过于是宋军的那种“妖法”。

想他汇聚数十个江湖好汉到营帐中,竟然寸功未立就全部被炸成了烤鹌鹑。

憋屈,杰苏尔现在心里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他真恨不得赵洞庭失足落马摔死才好。

可惜的是,他的诅咒并没有用。赵洞庭屁股随着战马颠啊颠啊,但始终不曾落下马去。

杰苏尔心里渐渐失去希望,眼神黯淡下去。中军已失,这场仗,莫说他们只有六万余人,便是有十万人,也只有投降认输的份。

淅沥的雨声,便好似杰苏尔心中的萧索,哇凉哇凉的。

不多时后,赵洞庭他们便到得苏泉荡亲军的后头。此时,苏泉荡身边也只留下千余士卒守卫。

赵大、赵虎率着他们带去的那些飞龙士卒已经在这里等候,见到赵洞庭他们到,都是露出喜色来。

到近前,赵洞庭瞧见那些掷弹筒都还在,心里稍稍松口气。

要是这些东西真的被元军得到,他还是有几分担心的。于他而言,是莫大的损失。

其实,这种划时代的东西赵洞庭并不想造太多,因为他担心到时候若是不慎流传出去,整个天下的局面都会超脱他的想象。

这毕竟是超时代的东西,骤然出现在这南宋末年,谁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众士卒霍然揭去罩在甲胄外头的黑衣,赵洞庭拿出虎符,率众直奔殿前司禁军阵前。

苏泉荡听到响动,回头看到是赵洞庭他们,只差点没淌出泪来。

天知道他心里头顶着多大的压力,要是赵洞庭发生什么意外,那他真是百死难辞其咎。

“皇上,如何了?”

赵洞庭众人尚且还离着十余米远,苏泉荡已是匆匆下马。

“哈哈!”

赵洞庭朗声笑着,勒马驻足,挥挥手,后头挟着杰苏尔的飞龙军士卒很是不客气的将杰苏尔扔到地上。

“唔……”

杰苏尔脑袋着地,刚要破口大骂,却是咬得满口泥水。那腥臭味,让他直欲作呕。

奉命来湖南、广西以前,他过上几年舒坦日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能在死人堆里睡觉的猛将了。

“这就是那杰苏尔。”

赵洞庭用剑指着杰苏尔,意气风发。

苏泉荡喜不自胜。

赵洞庭眼睛看向两军混乱厮杀的战场,“杰苏尔已经被擒,元军群龙无首,令,飞龙士卒带着神龙炮前往步军阵中,炮轰元军后方大阵!”

赵大、赵虎得令,忙将不远处正待命的飞龙军炮手都聚集过来,便向着军阵中跑去。

“神龙炮?”

从地上坐起的杰苏尔眼中微微划过异色,心想,这怕莫就是宋军的妖法。

只是他们的炮怎的那般矮小?

苏泉荡走到杰苏尔身前,又将捆成葫芦的杰苏尔踹倒在地,成了滚地葫芦,问道:“皇上,那这贼将如何处置?”

“啊……啊……”

杰苏尔通红着双眼叫喊着,不断挣扎,只恨不得从苏泉荡身上咬下块肉来。

他何曾如此狼狈过?

赵洞庭看看平南县城,又想起当时的镡津县。若是平南城破,只怕下场不会比镡津县好到哪里去吧?

这个年月,不论是畏兀儿人、蒙古人,还是汉族人,其实看待外族人便都好像是看待动物似的。

赵洞庭咬咬牙,道:“斩下他的头颅,告知三军!”

苏泉荡闻言,立时将腰中佩剑拔出来,将杰苏尔的头颅斩落在地。

有士卒将杰苏尔的头颅刺到枪上,向着前方军阵中跑去,边跑边喊:“元贼主将杰苏尔已伏诛!大宋必胜!”

南宋后排的步军将士们都懵了。

元军主将这就死了?

自己还没冲到前头去,捞到军功呢,元军主将这是被谁给杀的?

但随即他们的心便都被狂喜占据,元军主将已死,管他真假,先吆喝几声再说,显显咱的威风。

于是乎,不多时后,阵阵呐喊声便在南宋军阵中通天彻地的响起,“元贼主将已死!大宋必胜!”

这呐喊声,很快将前面的厮杀声和投石车声、箭矢声、马嘶声都盖过去。

元军有的信,有的不信,但终究有些惶惶。毕竟还是有人之前听到军营内炮响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宋步军军阵中,又有连环炮响。

这炮响声,又将呐喊声给盖过去。

夜色中,元军步军阵营中突然腾起朵朵蘑菇云。

元军直接懵了。

以前打仗,呆在后头,不过几个时辰基本上是用不着动手的,也不用担心会被敌军的箭矢射到。可现在,却有黑黝黝的东西落在他们的军阵里,然后轰然炸开,直接将他们的阵形炸得千疮百孔。

想冲,冲不上去。想躲,却到处都是袍泽,没地方躲。

有眼睁睁看着旁边袍泽被炸得成为烂肉的元军新兵实在经受不住这种恐惧,竟是嚎哭起来。

几轮炮响过后,元军混乱开来,统帅们大声呼喊,也止不住他们的溃散。

赵洞庭眼角也是微微抽搐,这般不要钱似的消耗炮弹,其实他也是心疼的。毕竟这东西不好造。

“投降!我们投降!”

元军前军骑兵溃败,中军混乱,有人实在承受不住,弃械投降。

然后,这投降的喊声便像是瘟疫似的,很快在元军军阵中蔓延开去。

宋军的这古怪东西防不胜防,继续打,肯定得死,而投降,兴许还有得活。

这个年头,便是在元军里,斩杀俘虏的事情发生得也并不多。元朝皇帝忽必烈最喜欢的便是纳降,有实在不降者,也是抓到大都去,文天祥便有这样的遭遇。

杀降卒,是要损福寿,降国运的。

而元军统帅们,没听到大营中有半点响动,心也是凉了半截。

主将怕是真的已经被宋军斩首了。

他们也觉得憋屈、悲愤,但也同样觉得无可奈何。

没有中军帅营指挥的军队,纵是有再多兵马,也没法形成什么战斗力。有的统帅,也将手中兵刃愤愤扔到了地上。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元军后方的士卒看到前排投降如山倒,不断有袍泽跪倒下去,却是压根没心思想己方还没有有机会获胜的。人都有跟着群众走的劣根性,元军阵营漫延数里之远,后排有很多士卒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见到前面袍泽接连投降,便也跟着扔掉武器。有些统帅不想投降,但见大势所趋,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就在这样的雨夜中,除去少数趁乱逃脱,还有原本军营中的那些将士落荒而逃外,其余大部分元军竟是弃械投降了。看着漫山遍野的投降元军,形如黑夜中的草木,南宋将士自是欢呼不已。

文起呆在赵洞庭旁侧,热泪盈眶。

有士卒匆匆去收缴元军兵刃,捆缚统帅。

苏泉荡却是皱起眉头,“皇上,如此多的降卒,我们如何处置?”

赵洞庭也有些犯难,迟疑许久,才道:“他们军中的汉族将士尽力劝降,女真将士暂且收押,待日后让完颜章来劝降他们。至于其余诸族……蒙古族的将领全部斩首,士卒也先行收押,等到战事结束,再派他们去挖矿吧!”

“皇上……”

苏泉荡有些迟疑道:“这么多元军收押不便,恐起哗变,咱们不杀他们了?”

碙州岛元军哗变那件事,至今还让得他心有余悸。那场仗,南宋差点就输了。

赵洞庭叹息道:“若是再杀,朕怕背负千古暴君的骂名啊……”

若是几千人,赵洞庭狠狠心,说不定杀也就杀了,反正他自己不会呆在旁边看,可眼下元军降卒有足足几万,这么多人,若是全部杀了,光是想想,赵洞庭都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仁慈,得有个度。可杀戮,也同样得有节制。

这个乱世人口已经不多了,赵洞庭不想等到自己好不容易稳定局面时,整个天下却只剩大猫小猫那么两三只。

而且,让他下令杀这么多人,造这么多杀孽,他的确于心不忍。

他没那么大的戾气,至少……现在没有。

苏泉荡其实也就是说说,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杀这么多降卒,他也心里犯怵。

见赵洞庭这样说,便点头道:“那元军千夫长及以上级别的将领全部杀了,免得再出哗变的事。”

“你看着办便是。”

赵洞庭回答得言简意赅,也不等岳鹏、东河里他们回来,让苏泉荡全权负责打扫战场,便带着文起、王怡源、乐无偿,还有八百飞龙军卒往平南县城里去了。

袭营之战,飞龙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元军心慌意乱时根本没能采取什么有效的抵抗,本来有本事抵抗的那些江湖好手却又被掷弹筒轰得成了要回家找妈妈的孩子,是以,飞龙军卒阵亡不过仅仅三十余人而已。

是的,就这点损失,而斩杀元军却有数百之多。

古时候战争指挥不便,有时候结果的确就是这么让人匪夷所思。

文起傻乎乎跟着赵洞庭往城里走去,有些发懵,“皇上,咱们就这么进去了?”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赵洞庭哭笑不得道:“胜负已分,当然是进城休息了,朕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说着他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出征以来的连连颠簸,着实让赵洞庭的白嫩屁股有种不堪摧残的火辣痛楚。

文起再度远眺城外,好似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刚刚这幕,将他的热血全部激荡出来了。

他觉得,跟着皇上冲杀好似比跟着父亲打仗的时候要爽得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文天祥毕竟是以守为主。

“咦……”

这时,赵洞庭忽然感到自己座下的战马打了个趔趄,然后竟是有些坡起来。

他止住士卒,下马又牵着马走过几步,发现这战马竟然是真的瘸了。

这是怎么回事?

赵洞庭又瞧瞧后头飞龙军卒的战马,赫然发现,腿有些瘸了的战马并不在少数。

他的眼睛忽地发亮,想清楚其中关键。南宋末年,虽然有马蹄铁这种东西,但还并未普及。

这些天他倒是忽略过去这个小问题了,因为除去今天是骑马袭营以外,其余随军时间他多数是坐在车辇里。

广西道路上多碎石,马蹄上只是包裹着些碎布,却是根本经不得石头的摩擦。

这样下去,要不得多长时间,只怕这匹战马就得废掉了。

赵洞庭看向旁边文起,问道:“文起,咱们军中战马以往损失大不大?”

“大得很咧,有很多战马打几次仗就跑不得了,只能宰了吃肉。”文起不知道赵洞庭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赵洞庭轻轻点头,对赵大吩咐道:“赵大,等下让军中随军的军需官来见朕。”

赵大领命。

赵洞庭再度上马,不急不缓往城里去。

不多时候,他们便到得平南县城府衙外。兴国军守军听闻是皇上驾到,纷纷跪倒在地。

赵洞庭带着少许兵马,让文起带着他到府衙里面见到了仍旧卧病在床的文天祥。

文天祥见赵洞庭进屋,还要挣扎起身参拜,赵洞庭忙跑过去,“军机令勿要多礼,勿要多礼。”

然后强行把文天祥又给摁下去。

文起也走过来,担忧道:“父亲,您身子好些了吧?”

王怡源在旁边俏脸晕红,好似染着天边的红霞,红扑扑的,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文天祥的眼神直接掠过文起,看向和文起贴得极近的王怡源,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何等眼力,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文起和王怡源之间有些不对劲。

只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自家儿子跑出城去给皇上报信求援,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个姑娘呢?

王怡源嗫嗫嚅嚅喊了声文伯父,剩下的话却美好意思开口。文起也是有些脸上发热。

赵洞庭见他们两这样,忍不住笑,然后便把王怡源的身世还有她和文起相遇的事说给了文天祥听。

“好!好啊!”

文天祥听完,脸上终于是露出些喜色来,“原来是怡源侄女,好,好!”

“军机令,你还叫王姑娘为侄女啊?人家和你儿子的婚事,可是你给定下的。”赵洞庭在旁边打趣。

文天祥看着王怡源,试探着道:“那老夫日后,称你为……儿媳?”

王怡源羞不可抑,虽然满心欢喜,却也答不出口,只是轻轻点头。

文天祥顿时笑得更舒爽,人也显得精神了几分。

“恭喜军机令喜得贤媳啊……”

赵洞庭笑眯眯地恭喜了一句,然后又将城外的战果说给文天祥听。

这让得文天祥更是开心起来,并且迫不及待让文起率人去将王文富给接过来。

赵洞庭却是有些放心不下,道:“眼下天色已晚,文起还是明日再去吧!这时候王老也已经睡下了。”

文起顺势点头。

这个时候,赵大也在门外禀报,“皇上,军需官到了。”

赵洞庭点点头,将军需官宣了进来,然后又让人奉上纸笔,匆匆画了幅马蹄铁的图案,递给军需官道:“让军中铁匠加工赶制此物,然后分发给诸将士,钉在马蹄上。”

军需官倒有些见识,接过图纸,“皇上,这好似是蛮夷之物?”

这个年代,在北方已经有马蹄铁出现。

赵洞庭道:“管他什么蛮夷不蛮夷的,有此物,能够大大减少我军战马的损失。”

军需官闻言,连忙领命去了。

赵洞庭让文天祥多多休息,也没再打扰文天祥,让人安排房间,便去了房间里。

奇袭元军大营可以算是他首次亲自战场冲杀,其实到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还有些没有平复下来。

文起和王怡源本来也打算离开,却被文天祥叫住。文天祥对王怡源嘘寒问暖的,又问及王文富的情况,说着以前两人订亲的事,直让得王怡源和文起这对小年轻都羞涩得不行。

到房间里,赵洞庭虽然疲累,但还是不忘修行房中术和内功。

男人嘛,总希望自己那方面能力出众的。

翌日大清早,就有士卒在外禀报,苏将军、岳将军等人求见,且已将元军诸统帅都押解过来。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但是,赵洞庭寝宫内竟是没有应答声。

侍卫有些发懵,莫非是皇上还未醒?

他回头瞧瞧苏泉荡他们,顿时觉得两难。让他打扰赵洞庭休息,他不敢,可不禀报,貌似也不行。

“贼将都在此处?”

好在这时,赵洞庭的声音从房顶上飘落下来。落在侍卫的耳朵里,可谓是有如天籁。

苏泉荡和岳鹏等人,还有那些被押来的元军将领都抬头往屋顶上瞧去。

苏泉荡他们勉强还好,知道赵洞庭修习剑意的事,表情没有扭曲,那些元军将领则是有些傻眼了,止不住思量宋朝小皇帝这是抽什么风。

想着想着,便又止不住悲愤起来,因为他们竟是完败在这样疯疯癫癫的小屁孩手里。

天理何在啊?

此时赵洞庭手执长剑,神色淡然。而他旁边的乐无偿,比他更要淡然,这组合,堪称诡异了。

饶是苏泉荡,以前没见过这场面,也不禁是微微愣住,然后才作揖道:“回皇上,除去蒙古部将都已被斩首外,其余诸族部将都在此处。”

“噢……”

赵洞庭答应一声,眼帘下斜,扫过元朝众将。

他们中间有些人摆着满脸愤慨,或是大义凛然,直要慷慨赴死的模样。

这让得赵洞庭有些不爽了。

难道还求着你们降?

这画风有点不对吧!

略做沉吟,赵洞庭突然改变主意了,道:“既是如此,还押他们来见朕做甚?全部带下去斩杀了事。”

“啊?”

在场众人又是全懵了。

苏泉荡心里直嘀咕,不是你让我先押着他们的么?怎的又要直接杀了?

他登时生出些圣意难测的荒唐想法。而荒唐之处,则是在于这个皇帝才不过十来岁。

不过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苏泉荡当即挥挥手,对士卒吩咐道:“将他们全部推出去斩首,首级示三军将士,让士卒们好好看看,元贼也不过如此。”

一众被五花大绑的元军将领全都瞠目结舌。

这不对劲啊!

按照常理,宋朝小皇帝不是应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服我等这些人纳降,然后我们顺势拜倒,高呼几句皇上圣明,愿意效死的吗?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要推出去斩首算怎么回事?

这些将领都不是蒙古人,有些以前家国就是被蒙古大军给屠过的,忠心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在元朝,多数外族将领其实都是屈服于元朝的威势,为求活命,不得不降。

登时,有些压根没想死的将领站不住了,跪倒在地哭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只有些是真心归降元朝,有心求死的将领兀自昂脖子站着,不屈地怒瞪着赵洞庭。

赵洞庭心情爽落几分,觉得这才是该有的画风,却仍是拿捏道:“你们是元贼将领,犯我大宋疆土,屠我大宋军民,朕为何要饶你们?”

有心眼活泛的降将立时听出来有戏,连道:“我等愿意以待罪之身为皇上效命!”

“哼!”

那些极有风骨的将领则是冷哼,满脸极为不屑的表情。

赵洞庭心里,自然还是佩服这些有风骨的将领的。但是,佩服和国事却是两回事。

他很明白,这些人纵是愿意投诚,也需要费很多的唇舌,而现在,他并没有这个功夫,也没有这个闲心。因为纵是劝降他们,到时候也仍是得花心思防止他们再度倒戈。

在碙州岛上吃过一次亏,赵洞庭不愿意在同样的坑里再次栽倒。

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些降卒问题已经让得他颇为不耐烦了。

当下,赵洞庭淡漠道:“既然如此,暂且先将他们留下,让他们去劝说士卒。至于这些不愿效忠于我大宋的……”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苏泉荡已经会意,士卒们立刻将那些兀自站着的元军将领给押了下去。

有两个见机得快,连忙跪倒,倒也暂且保住了命。

赵洞庭仍是持剑立着,仿佛对刚刚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其实,他的内心并不是特别平静。若是可以,他当然愿意全部招降,但世上,显然没有这样的好事。

到得近午时分,文天祥匆匆差人来报,说王文富已到府衙中,正在他的卧房内。

赵洞庭知晓文天祥的意思,王文富曾是南宋国子监祭酒,自然是才华满腹之人。文天祥这是想让他去劝说王文富重新出仕。

而现在,南宋雷州正兴办学业,朝廷中也的确缺少这样的人才。

于是稍作犹豫后,赵洞庭便带着乐无偿去了文天祥的卧室。

王文富正在和文天祥交谈,见到赵洞庭进来,连忙拜倒:“草民王文富叩见皇上。”

文起和王怡源也在,两人脸上都有些羞色。看来刚刚文天祥和王文富两人有商议过他们的婚事。

赵洞庭亲自将王文富扶起,笑问道:“两位这是在商议文起和王姑娘的婚事?”

文天祥笑呵呵答道:“多谢皇上关心,老臣与文富兄决定等我朝收复广西,再为两个小辈举行婚事。”

“嗯。”

赵洞庭点点头,“这样也好,喜上加喜。”

可这时,文起竟是忽然拜倒,道:“皇上,文起请命加入飞龙军!”

文天祥和王文富还有王怡源闻言都是微微色变,王怡源差点落泪,文天祥手指微微发颤,但最终也只是叹息了声。

他虽然不舍,但也绝不会阻止自己儿子为国效命,哪怕明明知道飞龙军意义特殊。

赵洞庭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将室内众人的神情全部纳入眼底。文起满脸严肃,怕是和飞龙军此次袭营,将胸中的男儿气全部激起来了。

但是,赵洞庭瞧着文天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答应文起。

文天祥两子六女,其中有两女于战乱中病死,还有两女则是被元军杀害。前几日,他的母亲和大儿子又被元军拖死于城前。在这个年代,且先不论重男轻女的思想,但继承家业却是只有儿子才能干的事。而文天祥,只剩下文起这么一个儿子了。

以他的年纪和身体,怕也很难再生出子嗣来。

心里微微叹息着,赵洞庭道:“文起还是留在军机令身旁,继续跟军机令学习如何率兵打仗吧!”

文天祥眼中顿时露出感激之色来,眼眶有些微红。

文起还要再说,赵洞庭却是已经不看他了。

他还年轻,想事并不周全。但赵洞庭作为皇帝,却不能不顾文天祥,不能眼睁睁看着文天祥绝后。

王文富和王怡源也是悄然松口气。看王怡源幽怨眼神,估计等下文起还有得苦果子吃。

赵洞庭看向王文富,问道:“王老以前是我朝廷国子监祭酒?”

王文富眼神微微变幻。

他们都是在临安历练过的人物,自然个个都是老狐狸,赵洞庭这才开口,他就知道赵洞庭有什么样的打算。

这些年来,其实王文富已经没有多少雄心壮志,也没想着再位极人臣,光耀门楣了。

但是,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婉拒赵洞庭才好,只是点头应道:“是。”

赵洞庭又道:“眼下我朝正在雷州大兴学府,朕欲要聚贤纳才,可朝中并无此类大才,无人主持大局。不知道王老愿意继续为我大宋国子监祭酒,替我大宋广聚贤才。”

说着,他向王文富深深作揖下去。

来到南宋到现在,他也琢磨清楚,这些南宋的老臣们最是受不住这套。

当然,他也是真心实意想要请王文富出仕。

果然,王文富见赵洞庭这般诚恳,心立马就软了,哽咽道:“老朽愿为朝廷分忧。”

乱世之年,特别是向南宋这样濒临绝境的情况,还心想着朝廷的,都是心怀社稷之辈。

赵洞庭和文天祥都是大喜。

然后,赵洞庭亲手写下旨意,并让文起率军护送,等到王文富准备妥当,便将他家老小全部送往雷州去。现在的雷州,可谓是南宋的大本营。

如此,大军在平南县城中度过几日。

城外战场已被打扫干净,宋军如勤劳的蚂蚁,将元军的军营都给全部拆了。

那些阵亡的元军被扒得仅剩下条裤衩子,然后被焚化。

元军所带粮草、军械、战马等等,尽归南宋所有,大大填补了这些日子南宋的消耗。

有不少投降的士卒经过“思想教育”后,也被逐渐安插到各军中去。那些将领,则多是被安排个有名无实的散官,不过他们已经很是满足,能够保命,而且起码还有个官,总比那些大骂赴死的蠢材要好。

南宋君臣六万余,雄兵镇守平南县,倒也有气吞万里如虎,和阿里海牙争锋相对的气势。

只是,这时却又有件事情让得赵洞庭和南宋诸将忧心忡忡起来。

秦寒和完颜章那边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苏泉荡连派数波信差过去,也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事太过反常,纵然讨元军已被元军全军覆没,也不该没有半点消息传过来才是。那些信差也不该回不来。

最为合理的解释,便是讨元军已经叛变了。

这件事情如同阴云骤然压在赵洞庭他们的头顶上,将镡津县、平南县的大胜全部给压了过去。

以秦寒的谋略,再有讨元军,若是投元,他们只怕真不是对手。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但再担忧,再愤怒,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正如那句话,自己约的啥,含泪也要做完。

赵洞庭三万余兵马援助广西,总不能再接连取得镡津、平南大捷后,就这般灰溜溜地跑回去。纵是秦寒投元,也得试试他们的斤两再说。

在平南县府衙吩咐苏泉荡等将不得再派信差去联系抗元军以后,赵洞庭率众赶往军营中监造司。

马蹄铁虽小,但对于骑兵来说却是利器。有这种利器,骑兵战马战外折损的数量将会大大减少。

他到时,监造司里正热火朝天,打铁声不绝于耳。

赵洞庭所过之处,沿路士卒皆是跪拜,赵洞庭只是摆摆手,让他们起来。

那些铁匠见得皇上亲临,更是干得热火朝天。在院子角落里,已经堆着无数的马蹄铁。

只是随军的铁匠毕竟不多,原本只需要干些修补兵器的活,此时纵是干劲十足,进度也仍是有些缓慢。

赵洞庭细细瞧过墙角对着的马蹄铁,大致估算出数目,微微蹙起眉头来。

平南打败,阿里海牙势必不会任由南宋壮大,会要还以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来。以这样的进度,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大战起始之前锻造出足够的马蹄铁,给骑兵都装备上。

谁都能预料得到,接下来将会是场大战,兴许阿里海牙会全力以赴。

“这样下去不行啊……”

赵洞庭自顾自在院子里踱着步,眉头始终微微皱着。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自家皇帝这是在烦忧什么。马蹄铁的出现已经让他们极为高兴了。

“流水线!”

忽地,赵洞庭猛拍自己的脑门,露出满脸的喜色。

他旁边有几人登时吓得跪倒在地上,还以为赵洞庭又抽什么风。

赵洞庭却也不理他们,匆匆走到那些个铁匠旁边,兴致冲冲道:“你们别这般各做各的,分几人烧铁、分几人捶打、分几人淬水、分几人打磨,如此试试,看看速度能不能加快几分。”

铁匠们虽然不解,但赵洞庭有命,自然还是得按着他的办。

一时间,几个老师傅很快分配下去。技艺差些的淬水、打磨,技艺好些的则是捶打。

而拉风箱的活,自然还是那些学徒干。

赵洞庭在旁边看着。

原本这些师傅们都是各做各的,整套做下来,如今分工,自然有些不习惯。但即便如此,不多时后,她们惊讶发现,锻造出马蹄铁的速度似乎还是要比以前快些。

等到数十分钟后,他们熟悉这样的配合,速度更是又快几分。

锻造马蹄铁的速度竟比之前要快上两倍不止。

个个老铁匠的眼睛都亮起来。

赵洞庭也是露出喜色。

看来现代的流水线作业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般效率,当真是堪称惊人。

监造司的官吏们看着,只觉得匪夷所思。分明没有增加人手,仅仅因为皇上的法子,工作效率竟然要快上这么多。他们看向赵洞庭的眼神中除去惊讶之外,隐约有着几分……崇拜。

如此年纪轻轻的皇帝,却能将岌岌可危的宋朝发展成这样,而且接连取胜,当真是天降神龙也。

赵洞庭坦然受了这些崇拜的目光,而后道:“以后各作坊也可以按照这样的法子,分工合作,按步骤分配,工作效率定然能够大大提升。”

“皇上圣明!”

一众监造司大小官吏连忙跪倒在地,真心实意地拍起马屁,不,龙屁来。

赵洞庭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便离开监造司,又回到府衙练习剑术。

静江府府衙里。

静江府作为广南西路军政重镇,大都督府级别,原本府衙里住的是广西南路安抚使。这府衙规模和奢华自然远非平南县的府衙可比。

只是此时,住在静江府府衙里的阿里海牙心情并不少。府衙里再好看的景色,在他眼里都如同浮云。

镡津败了,平南又败了,八万余人,仅仅跑回来数千人,其余全部被杀的被杀,投降的投降了。纵观自己领兵的这些年,阿里海牙不记得自己何时曾吃过这般大的亏。对,还有琼州那三万人,这样算来,他带来广西南路的二十万余人马,竟是已折损过半。

阿里海牙心里很清楚,要是不灭南宋,那自己也没必要活着回大都了。纵是回去,这颗脑袋也只有被皇上砍下当夜壶的份。

可是跑回来的将士所说的宋军的那种神秘武器,却又让得他不敢冒然进攻平南县。

现在的阿里海牙可谓是有些进退两难,心情极差,以至于连府上的美妾都被他狠狠收拾了两顿。

“哭哭哭,哭个卵子!本将都没有哭,你在这里哭个甚?信不信老子还揍你?”

看着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妾还猫在床角哭泣,阿里海牙心头的邪火止不住地又窜起来。

这直吓得那花容月貌,身子玲珑的美妾簌簌发抖,忙止住哭声,俏脸雪白。

这个年代,老子打儿子,丈夫打婆娘,那都是天经地义,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更遑论是个小妾。

“他奶奶的!”

阿里海牙见她这样,没好意思再打,但心头邪火出不去,便愤愤将屋内的桌子给踢翻了。

他虽是元朝大将,但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火的时候。而这种火,阿里海牙习惯在家里发泄,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因为这样的怒火而影响他对整个战局的判断,那样的后果他才真正无法承受。

只要能把气顺了,打起个把小妾又有何妨?

若不是这小妾稍有姿色,又生性乖巧,会伺候人,阿里海牙真能把她给打死。

毕竟刚刚小妾只是给他按摩时稍稍轻了些力,就已经挨他两顿打了。

“大人!”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军师的声音。

阿里海牙瞥瞥小妾,走出门去,脸色兀自不爽,“什么事啊?”

军师脸上稍有窃喜,两撇小胡子抖啊抖的,“大人让人监视完颜章的军马,有消息回来了。”

“如何?”

阿里海牙也来了些精神,眼中带着期盼。

前两天完颜章就派人给他来信,说当初降宋不过是无奈之举,现在仍愿为大元朝廷效力。

军师道:“完颜章斩杀了几个宋朝的信差。”

阿里海牙眼中冒出精光,“此事当真?”

军师作揖道:“千真万确。大人,如此,我们就可以完全腾出手来对付那宋朝小皇帝和文天祥了。”

但阿里海牙还是沉吟起来,没有立刻表态。他生性多疑,或者说,能到他这层次,没有不多疑的。

他在思量完颜章弃宋投元到底是真是假,之前,阿里海牙是不敢信的,但现在完颜章连斩几波宋朝的信差,也可谓是表现出了诚意。

军师看着阿里海牙脸色,小心翼翼道:“大人,要不咱们让完颜章去打平南?”

“不妥。”

阿里海牙摇头道:“若是如此,必会寒了完颜章的心,怎么说他以前也是张弘范手下大将。如今他再度弃暗投明,且不管真假,我都不能将他当作马前卒。你且如此,先写信让完颜章率军前往梧州苍梧驻扎,再让梧州守军将领骨格力暗中盯着他。其余各城军马勤加操练,准备听候本将军调遣,攻取平南!”

“大人……”

军师迟疑道:“梧州守军有近万人,难道我们就这般弃之不用?”

阿里海牙冷笑道:“少万人出征,总比后院失火要好。”

他到底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完颜章。

军师也是无奈,不敢再劝,免得到时候出什么问题怪他,作揖过后,匆匆离去。

阿里海牙心头越来越明朗,在脸上也是逐渐露出笑容来。

不管完颜章到底是作何打算,连斩宋朝数波信差,宋朝皇帝必然心生芥蒂,君心惶惶。如此,他可谓是未战先胜两分,到时候十余万大军再开赴云南,示之以威,又再胜两分,如此,纵然宋军有那神秘的武器,元军也大可能取胜。

只要能将宋朝在平南的数万军马灭掉,那宋朝,也就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阿里海牙项上的这颗头颅,自然也能保住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平南县城内愈发火热起来。

无数百姓自发到军营外请命,帮助军卒搬运守城器械、修缮城墙等等,便如赵洞庭刚刚率军入城时帮助他们修葺房屋,发放军粮那样。

好一副军民和睦的景象。

如此又过去七天。

平南县城内还在紧张备战,情报司日日都有整理好的密信呈送到赵洞庭面前,而赵洞庭每日只是照常练武、看书、习房中术、想乐婵,连距离他最近的乐无偿、赵大、赵虎等人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急不急。

直到这日,情报司又有密信呈到赵洞庭所居院落,赵洞庭才突然带着乐无偿匆匆离开,往府衙正殿而去。元军先遣军已到,且驻扎在平南县不远的平旦驿中。看情形,元军显然是打算在平旦驿集结,然后再大举进犯。

古代作战,通常都是有城池作为后盾的,因为只有呆在城池里,才能保证后勤、兵力等等补给。

真正在野外作战,其实最多也就是几天的事。

很快,众将便都被宣到正殿中来。

赵洞庭站在殿内,将手中密信递向文天祥,对众人说道:“元军先头骑兵部队已到平旦驿集结,诸位觉得我军该如何应对?”

平旦驿原本是宋军驻地,到平南的距离和从镡津县到平南差不多。

若是极速行军,也就数天的时间可以到得平南城下,骑兵更快。

可以说,大战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众将各是脸色严肃,沉吟起来,谁也没有出声。

文天祥将手中迷信细细看完,又递给旁边的苏泉荡。

待得众将都看过,岳鹏怒冲冲道:“皇上,末将请求出兵,先去杀他们个下马威再说!”

赵洞庭微微闭上眼睛:“诸位觉得此法可行不可行?”

苏泉荡道:“皇上,末将以为,先去探探元军虚实也好。不过此行怕是不能差大多兵马前去,免得到时候反被敌人拖至住,那样就全盘落入被动了。”

岳鹏道:“我率侍卫亲军马军前去即可。”

赵洞庭摆摆手,却是问道:“从雷州运来的粮草和轰天雷、地雷等武器怎么样了?”

轰天雷,也是赵洞庭在雷州休整那将近两个月时间里研制出来的新型武器。说是新型,其实就是将瓷罐雷稍稍进行改造,在瓷罐中填充些铁片、碎石等等东西,然后药引的配比稍作改变,使地雷的引发时间延长,和手榴弹差不多。

赵洞庭之前并不想动用太多新型的东西,但阿里海牙大军来犯,势必是场恶战,他也只得让雷州将轰天雷给送过来。至于如地雷、掷弹筒、轰天雷等这些火器日后会引得天下发生什么变化,他现在却也是顾不得了。

军中负责后勤的官吏答道:“回皇上,粮草皆已放入库中,地雷也已分发到士卒手中。”

岳鹏紧跟着道:“现在已经埋在城外各处了。”

赵洞庭又是点点头,道:“好,那就由岳将军你率领侍卫亲军马军前去平旦驿试探敌军,朕配给你轰天雷两百颗,切记,不可恋战,不论战果如何,将轰天雷全部扔到平旦驿中后,你即刻率兵返回!”

“是!”

岳鹏躬身领命,然后就匆匆往殿外去了。

赵洞庭又看向文天祥和苏泉荡等人,道:“城内兵卒分为两部,神丐军乃是新卒,先作为预备役,勤加操练,等到元军攻城时再做打算。”

“末将领命。”

神丐军统帅东河里也是躬身领命。现在,神丐军已有两万余军卒。

赵洞庭不想将全部的人马都全部派上城头去,以防不测。再者,平南县城也就这么大,而且西、南两面基本上不用防守,城头上也不可能容得下太多兵卒。

从唐朝的时候,军中就有预备役。

到得下午时分,岳鹏率着两千侍卫亲军马军出城。原本只有千余,这是最近又从殿前司禁军中调来千人。

在赵洞庭的心里,飞龙军是特种兵,而侍卫亲军,则是精锐。殿前司禁军,算是预备精锐。

两千侍卫亲军马军全部骑着高头大马,马蹄上钉着马蹄铁,士卒腰间挎着包囊,囊中是五日的干粮。有少数则是挎着两个,左边干粮,右边轰天雷。

这是十足的轻装上阵。

刚到城外,岳鹏大声呼喝,众将士便纵马奔驰起来,一系黄尘在夕阳余晖中冉冉腾起,然后很快远去。

赵洞庭率着些飞龙士卒立在城头,看着岳鹏率军走远,心中有些凝重。

他心里也没底,岳鹏此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轰天雷虽然威力极大,但却也并不意味着无敌。雷州所造轰天雷不过千数,拨给岳鹏两百,已经是赵洞庭尽最大的努力了。元军势大,想要战胜此役,轰天雷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待得看不到岳鹏所率军马人影了,赵洞庭才从城头离开,到各处去察看。

守城战是容不得有什么纰漏的,因为那纰漏若是被敌军抓住,很可能便会成为胜负子。

天色逐渐昏黄。

乌江河畔,岳鹏率着两千士卒仍在向着平旦驿方向疾行。

他要赶在元军后续部队到达平旦驿之前攻击平旦驿,要不然就是送羊入虎口。

直到得深夜时分,众马军才停下来,就在林子里歇息,营也未扎,火也未生,就吃随身带的干粮。

军中气氛显得很是有些凝重。

岳鹏看到此种情况,道:“众弟兄以为我们比之飞龙军如何?”

马军中立刻有人轻哼出声来。

原本他们才是赵洞庭的亲军,南宋最为精锐的军卒,自从飞龙军成立以后,从各军选拔出身手最好的士卒,虽是挂名在侍卫亲军下面,但终究还是将守护赵洞庭的任务抢去了,让得他们这些马军倒变得好像是禁军似的。

他们个个也都是精锐士卒,虽然当初没能选到飞龙军中,但是谁心里没有股子不服之气?

岳鹏又道:“飞龙军敢八百骑闯元军大营,斩杀元军主将,你们随本将前往平旦驿,直冲对方营寨,可敢?”

“敢!”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豁出去了!”

立时有侍卫马军中的士卒呼喊起来。侍卫亲军跟着南宋小朝廷从临安跑到碙州,自然多数是热血之辈。

“好!”

岳鹏见到士气逐渐高昂,“那咱们就闯它这一回,元军也不过是肩膀上扛个脑袋而已,被我们斩杀的还少?”

他周围的士卒不禁是笑出声来。

原本紧张的氛围总算是稍稍轻松了些,不再那般凝固。

其后,除去放哨的士卒外,其余的士卒逐渐睡去。岳鹏闭着眼睛,但却始终没有睡着。

这些士卒只需要担心能不能活着回来,但他却还要担心此战能不能取得胜利,又能取得怎样的胜利。

平南县城府衙。

赵洞庭坐在寝室屋顶上,旁边乐无偿抱剑直立着,便如当初李元秀保护赵洞庭那样。

整个现场难得的安静下来,但这股安静,却有种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的压抑。

赵洞庭遥遥看向北方,忽然问道:“前辈,若是朕去百草谷把乐婵抢回来,您能不能答应将她嫁给我?”

乐无偿的脸色登时有些古怪起来。

他低头瞧瞧赵洞庭的脸,真是稚嫩,而后道:“这个……皇上,还是等此役结束后再说吧!”

想想,他又道:“百草谷那帮女人性子执拗,而且乐婵她……便是皇上亲去,怕也未必能将婵儿她带回来啊……”

赵洞庭和乐婵的这段感情,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

乐婵对赵洞庭应该是有感觉的,但是,她却又不想再和赵洞庭有太多牵扯。

而赵洞庭,他是明君,且有气概。抛去皇帝身份,乐无偿对他还是极为欣赏的,可再欣赏,赵洞庭的年纪却又摆在这里。

这让得乐无偿心中有诸多忧虑。

便是乐婵愿意下山,自己能答应她和皇上好么?

南宋的局面终究还是不好。

乐无偿愿意为南宋奉献生命,可这并不代表,他也愿意自己的女儿搭进来。在百草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是这乱世之中难得的安宁,若非如此,乐无偿当初也不会那般轻易就认可乐婵成为百草谷圣女。他还不至于因为要杀慕容川,就将自己女儿给搭进去。

“呼……”

赵洞庭轻轻呼出口气,道:“前辈说得对,这些事,还是等战事结束以后再说吧……”

他现在便是想去找乐婵,却又抽不出身。

他不可能舍弃这数万的南宋将士,更不可能舍弃雷州、广西各地的那无数百姓。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字数:451560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1-18 21:42:22

更新时间:2019-01-28 03:58:37

评论数:30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