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闷热的上午，树梢静默。鸡群在咯咯叫地追逐着慵懒低飞的蜻蜓。我抹着汗正坐在院子的石磨盘上在等小毛蛋等人放牛回来，一起去清塘坞洗澡。大哥扛着犁弓赶着牛，翻着白眼朝我大喊一声：“别在那装是念书汉！帮我把牛送到田里去！”
还没等我言语，他又骂我懒得屁眼生蛆。大哥又犯起结实呆乖来，嘴里沫沫唧唧地骂到，说他都三四十的人了，还是鸡八剥了皮，光棍一条。突然又向我嚷到：“你又不是我儿子！”
我老娘正手提着棒槌要去濠溪洗衣服，一听大哥的龌龊话，忍不住扬手就砸了过去。我也窜将上去要打这个不知男女的大孬子，却被大哥一脚踢在蛋上，我蹲在地上冷汗直流，肠子抽筋。
犯犟的大哥猛地摔下肩上的犁弓，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小孩似地“呜呜”哭了起来：“我要分家，我宁愿去住破炕房，也不想再吃大锅饭！”
猛然间觉得大哥很可怜，年龄大脑子也不灵光，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不能给我娶到大嫂。男人这辈子，不管干什么，是穷是富，从这世上走一遭，身后没儿没女的，算是白活，还不如一场竹篮子打水，最起码还能沾些水气。
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老早我每看到有人从家西大地，刨出成堆的碎砖烂瓦，回家垒猪圈鸭舍，还有那埋活人的“瓮子”被猪拱出白森森地人头骨碌，心里就有无数条怨气在飞舞：“如果夢州城没有被罗成烧掉，我们也是城市大工人，大人退休就可以‘接班’，一辈子可以搂到成麻袋的小丫头，村村丈母娘、夜夜当新郎！谁还会忍着‘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去念书？”
萧伟也说：“如果生在解放前，就去山上当新四军，打完鬼子、打老蒋，如果能活到最后，绝对是非农业，娶个老婆生孩子，比狼母鸡撂蛋还容易！”常感慨自个生不逢时，就如桃花开在腊月里。

@左岸香花槐 2021-03-05 09:26:25
乡土生活的气息，"土得掉渣儿"的文字，感觉特别亲切！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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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和你一起把曾经的不在意拎过来一起咀嚼美好

一阵风来，凉汗夹背。西南慢慢涌来乌云，一场老家雨隐隐若即。我家老娘大声叱喝着蹲在地上抱头呜呜哭着的大哥：“再不去田里，真把你撵到炕房住！”
大哥摸了一把粘着眼屎的眼泪，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熟练地将地上犁弓扛在脖子上，用充满浓郁的鄙视望着我冷笑到：“都十四五岁了，估计连犁弓都不知道怎么扛！有本事像萧伟那样保证能考上学校，家里的活，油瓶倒了也不用你扶！连和肖家干架都不用你上！”
我承认我真的不会扛犁弓，那是个要会用巧劲的技术活。念书也没有萧伟那样的脑量。但和肖家干架，是个十五岁至四十五岁的男人，那是必须要上的，只要姓厉，哪怕在外当了八面官，如果赶上开战，也得撅屁股上，否则你将永远不能再回老家。
风停，西南老家雨并没有涌来。炙热的阳光将庞大村落浸满汗味。南门黄楝头树下，清清浅浅地濠溪水里，在鸭群嘎嘎叫地追逐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两个鱼群，一群是嘴裂至耳、桃花红眼的大红螃子，一群是小嘴尖尖、脊纹墨线的清水蚕，它们每天自由地游来游去，很多孩子就如认自家的鸡鸭一般认识它们。
巨阴如盖的黄楝头树下，一块丈把大的红石板上，坐着一堆男人，分别用树叶和草棒为棋子，在下“大六”泥棋。其中一人 伸手捏棋子悔棋，但手却被对方劳劳地按在红石板的棋盘上，一帮人在旁边嗷嗷怪叫着：“温臭不要脸的，下棋还要悔棋？！”

@城市田园生活 2021-03-03 06:55:22
新的顶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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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田园老师的不懈支持！

民国廿九年（1940年），历举人拒绝出任日伪殿燕县参议，被鬼子装进麻袋扔进了濠溪。死前写下那首绝命诗，号令历家男人要宁断不弯：“死绝种也不当亡国奴！”
十五年前，大羽良在能寺街上拉胡琴唱历举人“绝命诗”，被能寺王家“造反派”逮住，就地戴上高帽游街。打狗还看主人面。二先生一声令下，历家五六百人也打起旗号，抬着土炮老虎条，端着兔子枪打到能寺才把他抢了回来。
这一架，历家把王家“造反派”的副头子胳膊被打断，另伤几十人。就此两家差点结仇。如今大羽良又在唱，真担心再会发生什么幺蛾子。可大羽良说他被鹿桥公安罚款真是冤枉，只是想出口气：“嘴长在我嘴上，上下两绺皮，想唱就唱，谁也不能把我嘴缝上！”
李黑蛋把自家唯一头老叫驴卖了，给大羽良送来三百块钱、两只红公鸡和四瓶蚌蚌大曲。请大羽良作法“破击”，把老婆肚里的丫头变成小厮男孩。虽然后来李黑蛋老婆生的是丫头，但大羽良立马退还了三百块卦金。这是大羽良几十年算不准不要钱的规矩。当然红公鸡和酒没退，那吃进肚子里东西，总不能生着“倒屎肠子”吧？
按说此事已算了结，可李黑蛋不但到处造卯烟说大羽良的“法力”已失，损坏大羽良的名声不算，还在能寺街上骂大羽良尽干些骗吃骗喝的龌龊事，当众砸他的饭碗。大羽良这才嗷唠一嗓子，招来一堆前来赶集混世的历家混子，才把李黑蛋打了。
俗话说“哪块渣巴头都能绊脚”。未曾想李黑蛋的亲兄井，竟在鹿桥为公安分局长开车。大羽良像光脚踩到玻璃渣上了，倒霉到底了。李黑蛋被打轻了。

@iclp5 2021-03-05 22:15:56
好帖，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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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支持，我会努力用心写出我藏在心中记忆的村庄

@路人四酒 2021-03-02 21:45:43
问好，佳作必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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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上茶，上好茶！

@eczja75 2021-03-05 16:31:32
@濠源菊 ：本土豪赏1根 鹅毛 （10赏金）聊表敬意，礼轻情意重!【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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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的礼物，我只能努力码字相报

老懒虫说话更气人，嘲讽大羽良是逼歪在怪尿壶漏，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不过也骂李黑蛋是活该，明知自己想生男孩，还不让自己老婆信教，别说三百块钱，拿三十块钱出来奉献，保准心想事成。气得大羽良要把老懒虫家锅底砸了。
黄楝头北，濠溪拐弯处的石岸上，几颗弯如弓背的大木枣树，疙疙瘩瘩地结着蚕虫样的青枣。树下蹲着三五个穿着半截袖的男人，斯文地像非农业干部，他们吸溜着新从山上采摘的老茶，高谈阔论着“国家大事”。手腕上缠着红条手帕的历凤亲，站起身来向大羽良喊到：“羽良先生过来刮刮蛋！”
大羽良笑着回应到：“乖乖，是我家大凤亲吧！”敲着竹竿，迎声当而来：“刮刮就刮刮，四大活宝聚齐了吧？”
“历凤亲的牙膏、历自然的笔，历自宝的酱油、历道常的头”洋町巷东生产队的这四个男人，曾被称为“四大活宝”，是村头巷尾，人们日白拉呱时的话把。
爱说爱笑的历凤亲话把最多。他劳改回来已不当干部了，但还每天早上端着水瓢刷牙，往脸上抹雪花膏，让人看一眼，心尖滴醋。四嫂为此常把雪花膏藏起来，他就擦牙膏，一张俊被他擦得像刷着石灰水的内墙，迎风吹来，纷落如雪。
整天拉着一张驴脸，从未见笑过的历自然，是大地理仙“酒秀才”的四儿子。解放前念过一年金陵大学法律系，毛笔字写得又黑又粗，一笔一划像干屎橛子，不但如此，他为了摘掉自家“地主帽子”，到处上告大官司，曾作为历家“笔杆子”挨批斗。
历自宝和历道常，解放前都在南京做生意，一个卖酱油，一个开剃头铺。解放后仍是“贼心不死”念念不忘做生意，是两个屡教不改的“投机倒把分子”，但他们做生意发生好多趣事，令人津津乐道。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四个当时拿着和妇女劳动力一样工分的人，却时常今天你家、明天我家的，哪怕端出一碗腌辣菜，也喝个一醉放休。还清高地看不起干死活的大老粗。

大羽良走到大木枣树下，从荷包里掏出一包黄皮渡江烟，颤颤巍巍地递给历凤亲让他发烟：“给大家打一批！”历凤亲却推让到：“门台子品烟，没有好孬烟”，意思是抽什么烟都一样，主要看对不对谁的口味。
一旁冷脸如水的历自然，猛地站起来要去接大羽良手中的烟盒，笑骂历凤亲就是牙巧：“都是膀子飞，蜜蜂是蜜蜂，苍蝇是苍蝇！”
大羽良却把手缩回：“你吃这烟，是乌龟吃大麦，浪费粮食！”
历自然顿时被弄了个大红脸，拧着脖子对大羽良骂到：“你这个瞎巴逼眼的货色，腌臜你老子的啊！”
“你撅你老子的啊！”大羽良随即把烟盒朝历自然脸上摔去：“你是什么东西？老子摸摸屁股比你脸还干净！”
眼见历自然被大羽良呛得脸色苍白，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历凤亲站起身来，一把拽住大羽良的竹竿，嘿嘿笑到：“说话要讲口德，少说些七百年狗、八百年狗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历自宝和历道常也随声附和：“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还像小孩子学碰话！”大羽良却对冷笑着他俩别跟着顺音，如眼睛能看见似地用竹竿指着黄楝头树下的几排露天茅厕骂到：“这哪样不是你家做的孽事？”
历自然突然像挨刀的猪样跳将起来，要和大羽良拼命，却被历凤亲拦腰抱住，笑着轻声劝到：“莲花沉底秤砣浮，狗弹跳蚤尽是空！”
依濠溪而建的洋町是夢州城“里城”。庞大的村落内，石墙的明巷暗道纵横。黄楝头树下南门楼高大结实，八座石头炮楼虎踞两旁，出入仅凭一架吊桥。曾号称：“吊桥一挂，鬼来浑不怕。石门一推，鸟入不会飞”。兵荒马乱的岁月里，西边摇河芦苇荡里大小匪帮，要过洋町，必须花钱向历家借路。
有意思的是，南门楼牌匾写着四个描漆大字“一孔当关”，门洞两旁勒石对联：“莫要称霸，夢州城外美人魂归。切勿逞强，清塘坞内英雄绝路。”说着当地版本的“霸王别姬”和“罗成火烧夢州城”的故事：汉王把呈勇的霸王从夢州城引出，围在莫邪山上，虞美人拔剑自刎；好胜的罗成，火烧夢州城折寿，二十八岁被乱箭射死死在桃花山清塘坞内。

洋町“一孔当关”的南门包括门口这对黄楝头“夫妻树”，不但是挂满历家威风的“脸”，还是护佑着历家世代安全繁衍的“宝盾”。但却毁于日本鬼子的枪炮之中，令人扼腕叹息。而造成这样结果的，满村人都在怪罪历自然父亲酒秀才。
站立在濠溪石岸上的历家这两颗参天“夫妻树”，粗如磨盘，北边这棵是挺拔伟岸的“丈夫”，南边的这棵是婀娜多姿的“妻子”，夏季绿色花朵开满头。穿越千年，两棵树一直相依站在南门口，状如盼子当归。
头顶筛子跪在丈夫树下，能求到黑虫屎样地可包治百病的“神药”，可包治百病。妻子树底下磨出的刀，轻可割纸，重可砍赖猴石。历家男人每次出门打仗时，男人们总会把刀放在树皮上蹭几下。树干上那满身状似凸起乳房的树疤，尽是那时留下的。每到夏季，疤痕里就会溢出黄黄黏黏树油，如一串串正在凝固的泪珠。
酒秀才人称“濠源先生”，十二岁刚中秀才不久，朝廷废了科举。断了功名之念的他，便花十年功夫，啃透历家异姓祖宗张侠客传下的《濠源遁甲》，成为出名的“地理仙”，旧殿燕县长曾用轿子抬他去看过县衙风水。
张侠客，山东枣林庄人。在历家落难遭洋町生家欺凌至风中残烛之时，仗义出手营救，在杀马桥南头挖钺牙塘，灭绝了生家。对历家有再造之德，被尊为异姓祖宗，世代上坟，历家都会在十字路口为他烧第一道火纸。钺牙塘也被敬为“救命塘”，任调皮的孩子往吃水井里撒尿，也不敢往塘里吐口水、扔石子。

民国廿九年（1940年）大年三十，清晨，酒秀才家庭院内一棵枯杏开花，正午，天挂苍白大星。午夜，九十多岁、逮住银兔子的“傻婆娘”，眼睁睁地看见一群尺把高的小银人在床边转来转去，鬼头日脑地扒着门缝，外看着黄楝头。
此乃破财家败之凶兆。大年初一酒秀才作法“破击”，让自家长工们弄来狗血大粪等秽物，浇向自家每个门槛。又在黄楝头树下，支铁锅煮起童子屎尿，一时骚臭熏天，满村人掩鼻出行。
当日下半夜，天响炸雷劈死丈夫树上的一条笆斗粗巨蛇。天刚拂晓，妻子树梢，又探出一条胳膊粗的“鸡冠蛇”，呜呜跳进濠溪的冰冻眼里。
就在满村惶恐尚未散尽的晌午，女鬼子黑寡妇架着歪膀子飞机嗡嗡飞来，在头顶上像鹰下蛋似地扔下一串串炸弹，“一孔当关”的城门楼、炮楼和吊桥，瞬间被炸得像被猪拱后的白菜地。随后一队鬼子突然向洋町扑来。被飞机炸伤的历举人，由于行动不便，被鬼子生擒。
大鬼子五朵花亲劝历举人投降不成，恼羞成怒下，不但把历举人装进麻袋扔进濠溪，还用牛蛋炮炸平历家祠堂，拆掉历家东岳家庙，把庙里八十和尚排成队，用镰刀像砍蜀黍样地割掉头颅。

历家遭此灭顶之难，怨气全都撒向了酒秀才作法“破击”一事。众怒难平，接任历举人族长的老县长，当即要灭了酒秀才家满门。但在历家“三大杠头”和“九大掌柜”的力保之下，最终分掉酒秀才田产家业，把他全家六十多口逐出洋町三十里外。独留几十亩瘦田给酒秀才，带着自家三个老婆、六个儿子，子孙世代看守南门。
非但如此，土改时，众人还把酒秀才一家推为“地主”，在那个风头上，酒秀才差点被就地镇压。我家老头被抓的那场历、肖两家“结大瓜”，虽然历自然打赢了官司，保住我家老头等人的性命，为历家历下大功。后来酒秀才设计保住历家“金头银胳膊”花园口“龙口地”始祖坟没被挖开，再为历家立功，但地主帽子一直像颗地雷顶在他家头上，酒秀才爷几个全被游街批斗过。
历自然尤其凄惨，大儿子龙蛋因没资格考大学被急疯掉，伸刀把老懒虫脸上砍下一条蜈蚣长的大疤瘌。大丫头迎春嫁不出去，和同村铁柱私奔。二儿子虎蛋、三儿子狼蛋现已三十多岁还打着光棍，因怕不准考大学，小儿子狗蛋十二岁，才开始念书。
所以一提到历家南门遭毁与酒秀才作法有关，平时像先生样的历自然会马上变成流氓找人拼命。就在众人起哄要看历自然和大羽良干架时，突然有人喊到：“水龙街大皮牛被人捅了！”
历自然和大羽良立即停下躁动，众人不禁唏嘘大皮牛，人若是点背，喝口凉水都硌牙，他家一条四个牙的大尖子刚被人偷走。
（第三章打完收工，敬请关注第四章）

不入规矩的勇气叫猖狂，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莽撞..........
第四章、对峙
此时云压树梢，天将欲雨。隐隐的雷声滚动在黑压压的两群人头顶。能寺粮站北口的打马路上，小混蛋领人在和能寺王家数百人持枪对峙。双方呐喊叫骂声渐歇，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躁动着冰冷的杀气，犹如挑在针尖上的气球，血战一触即发。
前天上午，小混蛋的堂哥大皮牛在能寺粮站交公粮，被收购员王大呆用粮食钎捅伤了屁股蛋。就在历自然要和大羽良扭打时，小混蛋得知了消息，当即吹响土匪哨，立马召集起数百人马，持枪弄棒地要打到上王庄去把王大呆闷掉。
历家九大门——从老大门、老二门、大三门至大九门。水龙街有三大门，历老鹰虽是“大杠头”，但他是“大三门”人，小混蛋是“大八门”人，像金刀巷和滚木巷的两个“大杠头”一样，当“大杠头”，因他是分支老祖嫡系的“老大”而已，像“太子”一样，并非是辈分最高。历家九门的“九大掌柜”也是如此。
历老鹰总是把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挂在嘴上，弄得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做。还有就是历老鹰年轻时曾失踪过二十多年，都不知道他在外做过什么，反正回洋町后，就一直当牛行老板，七屁八磨地到处混吃混喝，没有一点威严。小混蛋水龙街的其他年轻人，大多对他有些看不顺眼。
尤其是上次水龙街姑娘大红，在上王庄婆家，被三个小叔子抓住头发按在地上打，虽然没打坏，但那也是把水龙街的脸踩在了脚底下摩擦。小混蛋准备“发兵讨伐”，也是王赘蛋跑来和事，这等小事，历老鹰自己不作主，却去把二先生端了出来。后小混蛋领着“四大美男”等混子，在能寺街上把大红三个小叔子全部捅倒，历老鹰又招呼着要赔他们药子钱，真是孬种到家了。给他蛋摸摸还嫌他们手凉。从这，小混蛋说如果二先生不在场，他就是水龙街的“大杠头”，所以这次召集人就没告知历老鹰，把他当成空气。
正在众人摩拳擦掌之际，王赘蛋又蛋打铃铛似地到来。他再三哀求二先生，看在历、王两家老亲接新亲的面子上，大皮牛又是上王庄女婿，提出要包了大皮牛所有花费的药子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面对王赘蛋一副笑脸，二先生沉吟许久，见大头虎领着“歪抗麻屁”等人，提着刀枪匆匆赶来，扭头示意小混蛋，对王赘蛋说到：“这样的小事，不会伤了历、王两家的和气，你去找历老鹰商量着办吧！”说完又让金刀巷、滚木巷的年轻人全部各回各家：“这是大八门私事，水龙街其他大门的人，不要参与！”
小混蛋和大头虎一听，两人顿时明白二先生的心思，这次二先生真的要扣点给王家尝尝了：“老虎不发威，别以为是病猫！”大头虎看了小混蛋一眼笑到：“得饶人处且饶人哦！”

小孟书记上任时承诺，要把洋町变压器老鸭嘴要回来，“让历家过一个亮堂堂的年”。老鸭嘴早要回，可能寺管电站长王宏飞，扬言除非大头虎带着历家人扛枪来抢，否则不交清所欠电费，就别想拿回。小孟书记上门说情，王宏飞也不屌他。
大头虎领着“歪抗麻屁”到电管站，虽然把王宏飞等砍了三人，上王庄上百人扛着叉扬，像撵兔子一样追打他们一直到五岔路。不但老鸭嘴没要回来，还煞了历家威风。大头虎要领人回头还击，二先生不同意。说要老鸭嘴是“公事公办”，历家没理由参与，再说砍了王宏飞已占了便宜不说，就是把老鸭嘴要回来，接不上被偷走的高压线，一样还是没电。
众人纷纷散去，独剩大八门人后。王赘蛋满脸堆笑地对小混蛋说到：“我滴孩来，毛硬了就不认识表叔了吗？我去找历老鹰说话！”按大皮牛是上王庄女婿的辈分来叙，小混蛋晚他一辈。
“滚你娘的王赘蛋，今晚送不到三千块钱药子钱，明早上九点整打到你狗日的家门上！”小混蛋屁股一扭，转身就走，冷冰冰地给王赘蛋撂下话来：“你去找天王老子谈，老子的话只说一遍！”
王赘蛋悻悻地找到历凤师，他正在自家堂屋和村干部开会。见王赘蛋嘴撅得可以挂酱油瓶，历凤师连忙散会招呼到：“花梅再去添几个菜，中午和王书记好好划两拳！”
花梅立即扭动着如蛇的软腰笑到：“你老舅爷来了，添两个菜怎么能够？”历凤师外婆家是上王庄，但王赘蛋不是他亲舅爷。
吃完中饭，王赘蛋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由得佩服历家人心真齐。公事历凤师，家务私事二先生。公是公、私是私，配合的是滴水不漏。喝酒时，历凤师的话把自己压得都张不开嘴。人说历家和王家都是千门大姓，凡事讲规矩。如果来谈私事，中午都不应该留自己。
王赘蛋回到家，也立即召集本家所有明白人。听完小混蛋的要求，众人顿时愤怒了起来。包括大皮牛的老丈人大裤裆在内，都纷纷骂大皮牛除非是“金镶玉”屁股，被捅个眼就要三千块钱，那就等于说是择期明天干架：“钱不是渣巴头，到地里就能挖几筐。就是现在马上挨家凑钱，今晚也拿不出那个数来！”
“大皮牛被捅轻了！要是老子就捅死他个驴日的！”五十多岁的大裤裆，锅底灰样的黑脸涨得发紫：“看他那个熊样，弄死他，老子就算白养了个丫头！”

@百度网友03b6271 2021-03-08 08:43:04
精彩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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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节快乐！

“坟前一条溪，年年要换妻”。大裤裆迷信风水，地理仙说大皮牛他爹的坟在小鸿沟旁是“克妻坟”，他便跑到大皮牛家里要求挪坟。大皮牛娘指着三个虎头虎脑的孙子，骂他多管闲事多吃屁。大裤裆还嘴几句，大皮牛上前一个耳光，打得他老牙松动。一个女婿半个儿，大皮牛真是个逆子。看来自己女儿华云在婆家肯定受气。
历家好像比人多长了个蛋。每年收公粮，习惯是先收了洋町的再收其他村的，免得干架闹事。大皮牛挨打的那天，是上王庄大队交公粮的日子。可大皮牛不管，愣是横冲直撞地加队到最前。
大皮牛来到地磅前，王大呆发现他的公粮尽是出芽的瘪麦子，完全不够收购标准，可他却说麦子瘪是“桃花雪”冻得，不能怨他。摁住头皮让王大呆过磅，王大呆不同意，他轮起脚踏车的链子锁当头就打，王大呆随手扬起手中的粮食钎子还击。
但错就错在见王大呆动手，王家数人一哄而上。把大皮牛打倒在地后，王大呆不顾“两人单挑，倒地不打”的规矩，用粮食钎子戳了他的屁股。
王家众人听说二先生已吩咐，只是小混蛋“大八门”独门来处理此事，纷纷表示：“去他娘的个腿，做人不能学犁头尽往土里拱。是时候要和历家砸一火了！”要求王赘蛋连夜去下王庄喊人：“来了更好，不来也能应付得了小混蛋。”
上下两王庄，早拧成一股绳，早就不会有什么狗屌的“历老大、王老二”的说法，姓王的能寺街不是水龙街。他小混蛋是历家的“东邪”，在能寺让他算块“冬瓜皮”！
王赘蛋吩咐王家人天不亮吃完早饭，在离上王庄一里多远的此处大马路上，用麻袋装沙子堆成掩体，架起兔子枪，单等小混蛋来战，要“拒敌于国门之外”，防止小混蛋打到上王庄，王家就是打赢了也不光彩。

历、王两家对垒，恰如两军阵前开战的前夕一刻，静得可听到风翻动每一片树叶的声音。此时黄孝上挥舞着盒子枪，从两家之间的能寺庙前巷口冲出，高声叫到：“都别装混蛋！你们难道都是被窝里拉屎，不想好了吗！”
黄孝上接着对两头人群开骂：“你们在这舞刀弄枪，是抬腿撒尿作哪门子狗怪？以后还要不要捧着脸见面？！”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历王两头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
历家这边，留着菊花头、穿着粉红碎花燕尾服短袖、蓝色宽松裤、白色青年鞋的小混蛋，对黄孝上咆哮：“你小花娘回妈家，歇逼吧！别摸不到老坟在瞎哭，驴熊羔子王大呆，把着门槛打人，算什么东西？”
黄孝上认为，打群架只要有一方不动手开始说话讲理，基本上算是歇火。他收起盒子枪，笑哈哈地对小混蛋说到：“别讲了！屁大的小事，至于翻这么大的脸吗？又不是和肖家干架！”
按拐弯抹角的老亲辈分，小混蛋得喊黄孝上姑老爷。但他这话却又像勾起了小混蛋的心火，他拍着胸脯嗷嗷地嚷到：“他王家再小母牛迎风劈叉，牛逼飒飒，打死人我独顶着！”说完抱着枪就要往前冲，黄孝上扬着巴掌迎面拦住他骂到：“小乖乖，你要再敢犯浑，我去找你家老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种放马过来！”黄孝上寻声望去，见是绰号“赌神”的二明从麻袋堆站起身来，以为他要出来挑事，拧眉瞪眼地骂到：“你又是哪位裤裆拉锁没拉好，把你露出了头？”
二明却蔫不啦唧地回答到：“谁露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子有理讲过爷爷！我就想问特派员，你愿意让人骑在你脖子上拉屎吗？如果愿意，那谁拉多少我就干吃多少！”黄孝上顿时卡住了嗓子。
小混蛋用枪指着二明骂到：“别他妈的像孔老二的蛋皮子，文绉绉的！山不转水转，转到老子手里，把你狗腿挣掉！”
二明鹿桥高中毕业，原是能寺中学代课老师。上学期时，鹿桥公安分局夜里下来抓赌，他交不起三千块钱的罚款，自愿蹲了三个月看守所，丢了教书差事。据说他到南方转了一圈，盖大楼怕出力，进工厂没技术。花尽二百多块钱的路费盘缠，也没打到工。现成了“半截蜈蚣半截蛇”的四不像，不种庄稼，靠赌钱过日子。
“你能吸我蛋！”二明也端起枪来指着小混蛋骂到：“有种今天你就过来！”

小混蛋不搭二明的话，朝身后人群一挥手，对着黄孝上喊到：“清官难断家务事，姑老爷快让开，别挡了我们的枪子！”端着枪就要领人冲锋：“小鳖养的二明，你过来给我磕个头、喊声爹，咱俩也算不了！”
黄孝上见情势不对，立马又拔出盒子枪来，厉声对小混蛋喝到：“王大呆已进了殿燕看守所吃电棍，你还想干什么？！” 王大呆捅完大皮牛，知道戳了大包，历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当场就扒拖拉机去了鹿桥，说是去投案自首。
小混蛋像已被二明激怒。其实他之所以没有悍然进攻，一直啰嗦到现在，他是在施缓兵之计。
昨晚见王赘蛋一直到八点多没来送钱，二先生算到王家必做准备，便立即安排，小混蛋所带大八门人当“尖刀连”，水龙街另两大门人全部带枪在鸿雁桥田里装作干活。大头虎和绰号“老水牛”的支援在家待命，做好随时带着金刀巷四大门和滚木巷两大门人出击准备。
如果小混蛋发现对方是仅是上王庄人，感觉不能打赢，立刻通知到大头虎，便会领人绕道山丁，从东边乘虚而入打进上王庄。如果发现有下王庄人，支援便带人从西边去打下王庄。准备要把王家打服三十年。
小混蛋领人气势汹汹杀过歪庙，发现粮站门口有三层麻袋掩体，每层都架有百十支兔子枪，又瞅见下王庄晃动的面孔，知道王家是“一窝狗”全上了，凭着自己所带的区区百人，就是王家低着头不还手，随便让打，恐怕也占不到便宜。
小混蛋一边在和王家打嘴仗，早派“四大美男”的大美骑着脚踏车回家通知。约莫着现在大头虎等人已到位。见黄孝上还在阻拦，他枪口朝上对着黄孝上头顶，正准备扣动扳机，开枪为号：“让他王大呆给我捅一刀，我也去蹲班房！”
千钧一发之际，传来历凤师的一声断喝：“谁敢动手，我扣他鳖眼！”小混蛋翻动着三角眼看了历凤师，手指松开枪扳机。后来他害怕地说，如果当时历凤师再晚来半秒，他一枪打下去，身后的那帮人必定会冲上去挨王家的枪子，因所有大后手的人都没出动。
王赘蛋也是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知道二先生说是让小混蛋独领大八门人过来，其中必有安排，否则不可能每次都能把肖家打得屁滚尿流。于是吩咐王家所有人，哪怕历家就来几个三岁小孩，也绝对不出麻袋掩体，主动出击。加之王家见小混蛋所领的人，个个都是每集在街上干架混世的拼命鬼子，所以也就听了王赘蛋的话，任小混蛋在那狂躁地叫骂，就是按兵不动。
混世成精的小混蛋见历凤师给他一个眼色，顿时心领神会，知道二先生已另有高招，于是便抬起枪来，又嗷嗷叫地要冲。历凤师一把抓住小混蛋的领子，猛地一个提膝，把他掼倒在地。
历凤师转身朝本家人群喊到：“二先生说了，让你们全都滚回家，不要把人丢在能寺！”又见王家人还趴在麻袋后边不动，只有二明在那抱着膀子扭着头，历凤师咋哇猴叫地朝麻袋堆走去，半道上还掏了支烟点在嘴上，吐出一根烟棍后骂到：“二明你若想死，就杵在那等着，老子过去把你簧下掉！”

历凤师走到王家麻袋堆边缘时，突然见王赘蛋探出头来。历凤师对他哼了一声笑到：“我老舅唉，看你有道道没？你们王家祖训‘淡如秋水闲中味，和似春风静后功’你扔到哪里去了？”
王家始祖是个隐居于此的宋朝宰相，他亲笔立下的祖训，要子孙与人和善。到如今已八九百年了。王赘蛋红着脸，这才连打带骂地把人群解散。
黄孝上长长地吐了口气，抬眼看天，乌云顿散，露出滚烫的蓝天。见小混蛋等人还没散，便吆喝到：“小混蛋，过来陪我喝两杯！”
小混蛋没有搭理他，低声骂了一句：“喝你妈逼酒！”见王家人先撤，簇拥着历凤师朝街上走去，是已给足了自己面子，又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声不吭地领头往回走去。歪庙村口，停着几辆来时所坐的“坦克”小四轮，心里在猜测二先生到底玩得是什么猴。但他相信，既然让历凤师出面，那肯定是吃不了亏。
十三妹火烧的能仁寺庙门对面的三鲜饭店，是全能寺公社的独家店。里面菜贵得齁心，随便素炒个最便宜的韭菜绿豆芽，也得两块钱。这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地方。所以每年考中学的日子都选在“一、六、四、九”能寺街逢集的日子，好让远村来考试的学生能买到酥瓜当中饭吃。
黄孝上、历凤师、王赘蛋、二明等一行人刚进，圆乎乎地老板兼大厨和服务员二饼，立刻把这几位引到自家堂屋坐下，随后掏出一包黄皮渡江扔到大桌子上，笑着招呼到：“你们都带有茶杯吧？喝茶自己倒，我去给你们准备菜!”
二明撕开烟盒掏出两支，含笑着给厉凤师递上：“我表兄先打一批！”随手把剩下的一支扔给黄孝上。王赘蛋顿时拧着眉毛骂二明到：“小日妈的东西，你墨水灌进狗肚子里去了呀！”
这里的递烟、喝酒、吃菜规矩很大，弄不好就要干架。递烟，递两支表示恭敬，递一支表示挑战。掏出两支，别人接剩下一支，是留给死人的。喝酒，不能喝单盅酒，最少四个以上的双数。吃菜，两个菜是挖眼菜，三个菜砍人菜，菜必须四个以上。
黄孝上见状，知道蔫坏的二明记仇了。还在怨恨去年他赌钱被抓的事。其实自己也没办法，鹿桥民警夜里搞突然袭击，根本就没打招呼。想到“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黄孝上心里泛起尴尬。
厉凤师是何等眼力价，见状立即说让黄孝上快去把王大呆从看守所里扒出来：“牙齿还跟舌头碰。打个小架弄进去蹲几天真不值得！”黄孝上知道历凤师这是在二明面前抬他，立即抬起了官架子：“嗯，这个、这个，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