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舞文弄墨 >  长篇连载《谁家毛蛋》:想让90后有空也应该知道的农村那些年那些事

长篇连载《谁家毛蛋》:想让90后有空也应该知道的农村那些年那些事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五狼”这些拦路虎会更家败,整日刀啊枪地拦截车辆,打司机要钱和卸货,这是犯罪:“上次殿燕公安化装下来就是专逮他们那样的人,估计逮住了会被送到沙漠里种树!”
就在我和萧伟的新“土脊”被老家雨淋成一堆泥浆的那天夜里,就在眼前鸿雁桥这里,殿燕公安化装成肥料贩子,来“钓鱼”抓捕拦路虎们,两方发生了枪战。公安不但没抓住人影子,所带来当“鱼饵”的骚肥还被扛走了两袋。
据说当时公安心太急了,前面这辆卡车上的公安,没等已过五岔路的公安跟上来,见一伙人刚把手搭在车厢上,就开枪让人别动。来人可能以为他们是假公安,立刻开枪还击,后面公安来时,那伙人已跳进鸿雁沟,往山上螺蛳涧跑了。
鸿雁沟是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裂,过了虞姬祠就是螺蛳涧,里面有“七十二洞、洞洞藏妖”。当年霸王在鸿雁沟里追汉王,因乌骓马上上驮着虞美人,霸王眼看就差“十步”就能追上汉王,汉王却逃进了螺蛳涧,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气得虞美人当场拔剑自刎。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这地方一直是战场,当年山上的新四军,时常出没在螺蛳涧,打得鬼子哇哇叫,却无可奈何。只好每天从炮楼里朝这乱放牛蛋炮。好多石洞被炸塌,但人一旦进入,想撵上还是绝无可能。
鸿雁桥和公安枪战这事,可能拦路虎也知道很严重。要是搁在往常,砍这个打那个的,好多人都会自动站起来吹牛说是自己,连最有可能干这事的“五狼”也矢口否认,还说干拦路虎的多了去,说不定是外村人。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外村人就是像武松一样喝了十八碗,半夜敢去景阳冈,也不敢来这犯浑。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萧伟一直低着头走路,不时地看着自己露着大拇指的松紧鞋,白塑料鞋底后跟已被磨剩薄薄的一层,他小心地尽力用脚尖走路,生怕鞋底被石子硌穿。他知道老犟头为何马上要辍学,因他五叔不同意他和越秀谈恋爱的事,哪怕她倒贴钱也不要。但不知道具体何不同意,月秀长得条条干干,雪白干净,双眼皮大眼睛,还有两个能装二两酒的小酒窝。比“四大美人”之首的花梅年轻时还好看。
老犟头九岁就经历过一次“亲事”。那年肖雄乐和历凤师两人喝酒。肖雄乐说历、肖两家“结大瓜”,主要就是因两家几百年来没有亲家。他家大丫头十岁、二丫头八岁、三丫头六岁,让历凤师随便挑一个给老犟头当媳妇。老犟头知道后,说自己长大打光棍当寡汉条也不会当历家“汉奸”,每次见到肖雄乐就抓石头砸。
直到十六岁那年,已成汉条的老犟头,当众问肖雄乐:“你家丫头找不到男人,去摘根茄子夹在腿裆啊!”把历凤师和肖雄乐两人的“和亲计划”彻底粉碎。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老犟头说婚姻自由,大人有建议权,没有包办权,他会把月秀带私奔。老犟头本人已到月秀家“提亲”,几盅酒下肚,说谁要不同意,就抱炸药包把谁家炸掉,把月秀吓得眼哭肿成水蜜桃。五叔知道老犟头是天生拧种,如果不乘早把他和月秀一个放在“南京”,一个放在“北京”,老犟头绝对会干出那事。
五叔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即在三鲜饭店请小孟书记、武装部长大麻子、中学校长三麻子和特派员黄孝上喝了酒,还背着大头虎和小混蛋准备的一蛇皮口袋牛鞭,去殿燕县城拉动关系,马上让老犟头去当他日思夜想的兵。
萧伟想,当兵若赶不上打仗,真没屌意思。如果在部队考不上军校,又转不成志愿兵,当完几年兵回来,照样还是下地干活。当兵是一个不太保险的前途,农村人要想有出息,不花钱就能娶到老婆生孩子,最稳妥的路就是千军万马要走的独木桥,念书考学校。更何况“当兵不自由,自由不当兵!”
已到村口,萧伟正在为老犟头的前途思考着。突然姐姐大丫向三人喊到:“老犟头你们三个快点过来!”
乘着大嫂超英走妈家,大丫死磨硬泡地从萧生手里借出了脚踏车,平时超英在家,萧伟别说想推出来学骑,就是扎在那摇着脚蹬转着玩也不行,真是绿逼毛。
大丫要骑着脚踏车去武淀卖“白纸包”烟。自从去能寺考完升学考试回来的那晚,四嫂让萧伟去喊萧军来家啃小鸡,其实是让萧伟见机顺回来一台“烟推子”,如今绝种旱烟,做“白纸包”烟是个来钱的好生意,只是公社不让做,黄孝上常下来收缴“烟推子”等工具,堆满历凤师家后院。
大丫去年能寺中学毕业,心灵手巧,用“烟推子”做“白纸包”看一眼就会。这段时间,她白天赶烟,晚上萧伟、二丫帮着包好,天亮去武淀街上卖,一包一毛钱能赚五分钱,一天能卖几十包。生意好得令人兴奋,大丫说赶到冬天,要用赚来的钱给萧伟买一双旅游鞋。
往日都是步行,今日骑着自行车。大丫到了武淀很快就卖完了“白纸包”。回来到哨拐北边时,能寺马虎子开三轮车,没看出来大丫是历家人,故意把她别到路旁的沟里,自行成的脚蹬摔坏。萧生一见大怒,这要是等超英回来,保准要干十天架,随手就抓起铁锹带着大丫到路上,要把马虎子皮给剥下来!
眼见一辆黄帆布三轮“突突”叫着而来,老犟头从地上抱起一块瓷盆大的石头,扭头让我和萧伟滚一边去:“你俩还要到能寺念书,我来独打!”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我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只是在寻找美好的方向.......


第七章、“合同工”大毛蛋
绿豆拉秧,黄豆角黄。早晚风凉,乱穿衣的季节已来临,濠溪里的水也渐渐无声。这日晌午,几片落叶惊醒了小福鱼的沉睡,慌乱地把寸把长的身子躲在癞猴石后面。几只麻鸭停在水面上,正在悠闲地东张西望。一辆“碰碰碰”的三轮车嘎吱停在濠溪大桥头,在飞扬的灰尘中从车厢跳下一穿着蓝色制服的人,他走到车头,摘下蛤蟆镜,向等着收钱的司机拿腔拿调地喊到:“我滴孩来,怪老逼的啊!还敢问我要钱?”
“咿呀,是我表弟啊!你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外地人呢!”司机大笑着弯腰拉开手闸:“耶熊吧,去能寺吃中饭去吧?”三轮车拉着尘风,蹦跳着而去。
这个司机就是那天被老犟头迎面一石头就被砸下三轮,吊了一个星期盐水的上王庄马虎子。穿着制服的人是小毛蛋的哥哥大毛蛋,只见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哼了一声隔空骂马虎子到:“眼这么拙,怎么还能干开三轮车的生意?”
大毛蛋曾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刀是他爷爷从鬼子手中抢来一把指挥刀。这刀身只比三八大盖军刺稍长四五寸,刀尖可弯到刀把,但松手就“噗楞”一声笔直。用刀砍指头粗的钢筋就像砍瓜藤。念小学时,他常拎着刀和人干架,追着人跑要把人蛋割了,所以都喊他“割蛋刀”。
大毛蛋十三四岁就跟着大头虎到处扬刀,混世名声不在“歪抗麻屁”之下。去年腊月他在蚌蚌市里当保卫干部的舅舅,开着小包车来走亲戚,知道他又挥刀把一人的耳朵差点砍下,便对他爹说,干架打人是犯法的。大毛蛋这样瞎混下去,迟早要蹲劳改。当场就要把大毛蛋带到市里去,但家里人坚决不同意让他打工。直到今年过完正月十五,他舅舅带着一套制服,说是把大毛蛋带到市里当保安,是正儿八经的“合同工”,这才让全家皆大欢喜,满村年轻人都羡慕大毛蛋有个当官的好舅舅,能让一个小学二年级还没念完的人,照样捧上的铁饭碗。
大毛蛋临走时,要带着他那不离身的宝刀,被他爹劈头一巴掌夺下刀来:“都成了城里大工人了,还打什么架?”如今这把宝刀已被他爹藏了起来,小毛蛋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
大毛蛋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正了正大盖帽。昂首阔步地从小沙滩大埂朝家走去。但失望地是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望着前方空荡荡地金刀巷,只有几只鸡蹲在矮墙上,忧郁地看着远方。到东门小码头时,他突然想到,自家也是锁着门。他犹豫了下下,转身便朝自家田里走去,在过石埠时,脚下皮鞋打滑,让他“哎呀”一声跌进水里。站在刚没脚脖的水中,他懊恼地骂到:“这农村真是他妈的落后!”
大毛蛋自从去了蚌蚌,今年就没回来过,说是单位有规矩,连舞季都没回来抢收麦子。把他爹累得拧着脖子直骂:“养儿真没有用,翅膀一硬,就像麻雀似的,嘟噜一声就飞走了!”别人却说他爹是在翩脸子炫耀:“儿子在不在身边无所谓,只要过年把票子带回来就行!”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大毛蛋踏着一路水花窜向溪岸,惊得远处的鸭子也嘎嘎乱飞应景。脚下这双五成新的黑色登云皮鞋,新买的时花了八十多块。那是他舅舅为他体面,特意借给他穿的,想到皮鞋沾水会炸线,这下回去如何交代?他恼怒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鸭子砸去,一只鸭子应声中“弹”,弯曲着脖子在水面上的打转。“不好!砸住鸭头了!”大毛蛋见四下无人,又飞快折返到水里,捡起死鸭子,便塞进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
大毛蛋刚站到清水洼大埂,见田里的人已纷纷朝家走来,他便坐在草埂上脱下登云皮鞋,把穿着白袜子的湿脚放在太阳下。扛着大锄回家的人纷纷顶着他那鼓鼓的洋气旅行包,喊着他城市大工人,着让他很是受用,见到男的便掏出黄皮渡江烟,挨个散发,像发毛把钱一包的“白纸包”一样不心疼。
在第二包烟快散完时,三老犟家外号“梅超风”的大丫头,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扛着大锄背着孩子的妇女,笑眯眯地走到大毛蛋眼前到:“离远看我还以为是哪个傻瓜蛋呢,这时候光头坐在大太阳底下晒!”
大毛蛋翻眼看了梅超风一眼,没有搭理她。这女的有神神叨叨的毛病。十五六岁那年突然大正午地中了邪,光着屁股抱着一块百把斤重的大石头,嘴里喊着男人的声音,在金刀巷追着人打。七八条壮汉才把她按倒在地用绳捆了起来,往身上泼了几尿舀大粪,才把邪气赶跑。老懒虫让她信了“哭教”,求老天父打魔鬼,但还是三天两头犯病。每次犯病已不再打人,都会招来人山人海,来看她光着屁股在扭“阿巴拉古”。
梅超风三爷爷大膝盖是新四军出身,解放后在上海当官。自那年把他母亲接到上海后,一二十年没回来过。直到已八十多岁的母亲独自一人偷跑回家时,他才追回到洋町。知道梅超风的事后,就把她带到上海送进了大医院。因她犯病时被大伙都看过身体,在本地是找不到婆家的,便找了现在的外地人独眼龙上门女婿“独洞”。
独洞常年在上海打工,年头去、年尾回。这么多年来,留梅超风一个人在家拉扯三个小孩,虽也是有吃有喝的,但也让人感觉她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梅超风站在原地,直夸大毛蛋在城市里晒不到太阳,原本的黑脸现在变成了紫皮白,一看就是城市人。这让大毛蛋心里更美,恰巧趴在梅超风背上的孩子睡醒,嗷嗷地哭着。大毛蛋拉开旅行包想掏块糖果哄他,却露出死鸭子来,被梅超风一眼看到:“你带回的城市鸭子,和我家的鸭子一模一样!”大毛蛋脸一红,连忙拉上包拉链:“天下鸭子长得都一样!”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北炕房“猫猴洞”里又多出了一人老根。那次他和三英在大队部办公室里云雨时,被萧伟从墙头跳下来冲散后。刚翻过学校围墙,就遇到扛着两袋骚肥的“五狼”。大伙见面,吹了一会牛逼,老根说让二驴子给他也指一条“财路”,二驴子让老根跟他们混耶熊。
老根心里明白,自己是独蛋杠子,“五狼”等人又全是亲房,跟着混,腮都会被带岔了,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最划算。可一连数日来,夜夜溜乡空手,连抽最孬熊的“两头冒”烟也要赊账,无奈之下,老根昨日赊了几瓶高粱大曲,死皮赖脸地进了猫猴洞。
“五狼”知道,那夜用麻袋背错了老臭蛋他娘,已经是打草惊蛇。暂时放下背小蛮的打算。果然老臭蛋家哥四个,新置办了四杆带大栓的兔子枪,还加高了围墙,墙头上还插上了玻璃渣。二驴子明白,溜乡狗孬点子多,“没有状元才,搭不成做贼台”,葫芦村有弟兄三个盖一条被子睡一床,老根都有办法把那床被子偷走,真得让人心服口服。不像拦路虎,扒上车把东西掀下来,司机要是翻脸,直接打就是,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如果老根能加入“五狼”,那一定是像老虎长了膀子。
但老根开始不愿干抢小蛮的事,怕坏了名声,找不到老婆,让自家香火失传。几盅酒下肚,二驴子答应老根,在三英结婚的头晚上把她从洞房里抢出来还给他,如果三英已被陈飞睡过了,就把她蒙住眼卖进山里。老根这才答应,夜里陪“五狼”去五岔路,但他不动手,只出主意。到那转了几圈,老根的办法是,不能在夜里弄,只能在白天乘着老臭蛋家人去田里干活再动手。
昨夜几人在五岔路没有把小蛮弄到手,只弄到两只鸡。“五狼”是讲究人,不愿扒皮烧着吃,便把鸡弄到猫猴洞家常炖了,喝到天亮的酒。一觉睡到现在,老根揉着发涩的眼,坚决要回家吃饭,其实他是在躲酒,自己醉一场不拉肚子,酒就回不过来。
出了猫猴洞,穿过“潘家坟”田埂,来到已经听不到水响的“响水坝”。坝子里曾让水响的“老鹰膀”巨石,已被村口潘景连家祖上砸掉。响水坝不响,也坏了潘景连家风水,曾经人丁兴旺的潘家,已五代单传,偌大的“潘家坟”,埋着潘景连家近三百座坟头,只是坟头都被平掉而已。
自知道三英婚期起,老根心里就有种莫名的躁动,一直想着歪屁股拖胯的她真丑,但却总是忘记不了她在自己身下的蠕动,每想到那种感觉,都有想再去见她一面的冲动。可已发过誓不再相见。老根正在看着自己晃晃悠悠的影子,忽而见挎着粪箕勾屎的大老枝,站在不远处对着他喊话:“小东西,还不回家吃饭!”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说大老枝傻吧,他话讲得一套套。说他不傻吧,整天对他老娘说他爹为什么不传他本事,他爹有两个老婆,他却连一个老婆也没干到。其实在“六零年”时,曾用四个馍馍给他换了个小蛮,只是因生“屁蛋”被丑跑了而已。不管他傻不傻,反正他是满村人的“开心果”,连老妇女都开过他的玩笑,把他按在芋头田里脱下裤子,往他腿裆抹芋头浆,让他用煤油泡三天也洗不掉。
大老枝对谁都笑眯眯。尤其是对孩子们,兜里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哪怕几粒山枣、蘑盘或麦李子,不分亲房远近,见谁给谁。孩子们都喜欢围着他玩。但有时大一些的孩子们也会生气他捣普种腔:“回家和你爹商量商量,把你娘借给我睡睡!”才会骂他是傻屌。
他还会逗小小孩:“昨晚跟谁睡的呀?夜里看到你爹打你娘了吗?”有次问三岁的萧伟,却让他回家和他娘炒了半天嘴。萧伟回答:“夜里跟你娘睡的,我看到我爹爬在你娘身上一整夜!”他却信以为真回家问是否真假,被他娘轮起扫帚疙瘩劈头盖脸就打。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真傻得不透气了!”老根心里骂了一声:“现在不栽烟了,种田都用化肥,谁家还勾屎?”他笑着和这位傻长辈开起了玩笑:“你要勾满一粪箕屎,再回家吃吗?”
大老枝却没听出话音,却一本正经的说到:“不在乎勾多少屎,主要在干正事!”
“什么正事?”老根笑着问到:“是给我当媒人吗?”
“一件是帮梅超风家找鸭子!”大老枝咂着嘴说到:“还有一件就是帮黄孝上找两袋骚肥!现在我们历家这帮葫芦头太无法无天了,不但敢朝民警开枪,还抢走民警两袋骚肥!”一听这话,老根顿时明白,这肯定是“五狼”干的好事,明明看到他们扛着骚肥,还死活不承认。真是谁讲的那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老根决定以后少和“五狼”混,别等着黄鳝被掏了,让自己去塞洞。
老根自那年撬开大队供销社的门,自偷走一匹布和三套架车袋,还清赌博账后,两手就没失闲过。但向来是单打独斗做贼。如今家家户户都被偷惊了,一个人干事,的确已不好上手,但“五狼”显然不是一路人。
“走吧,回家吧!”老根对大老枝笑到:“潘家坟那边有鬼,你不是不知道!”大老枝却执意干完正事再回家吃饭。当他说黄孝上还在黄楝头树下等他回信时,老根看了看猫猴洞,一把抓住大老枝的粪箕。
今天是农历初九,洋町备集。昨晚广播天气预报说,今天局部地区有雨。昨晚写完作业,萧伟帮大丫包烟到十一点,出门看漫天星斗。“一颗星、一更天”,萧伟笑到天气预报又在蒙鬼,照这样的架势,到后天也不会下雨。但“局部地区”是指哪呢?上课时得问问地理老师。
三老犟去年就是听“局部地区”天晴,推开了芋头干,结果连下了三天雨,把自家两亩地的芋头干全烂在地里,气得他要把黄楝头上的大喇叭砸掉。
清水洼大埂头上,大毛蛋眼见登云皮鞋已被皱巴巴地晒干,也没等到家里人。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蹬上“一脚踹”的皮鞋,悻悻地起身回家。“大皮鞋嘎嘎叫,戴手表抹胳膊”,他小心地走着,猛然觉得自己的脚又长大了许多,脚拇指被搦得更疼。明知穿小鞋难受,舅舅还非得让自己四十三码的脚穿四十二的鞋子。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大毛蛋走到南炕房大椿树下,望了望身后,依然没有人。看了看大椿树,树梢挑着云彩。曾有过路老头,说他长那么大岁数,头次见这么粗的椿树,夏天下雨时,从来没人敢在树下栓牛,生怕招雷。当那老头看到北边这棵洋槐数时,他更是吃惊到瞪眼。不说有多粗,就是树中间的那个树洞,就能藏两个大人。大毛蛋到大椿树和洋槐树下站了站,转遍蚌蚌市也没见过这么老的树。这么粗的树到底是谁栽的呢?
到了生产队“油坊”山墙头,历道银家传来推牌九人的嗷显八叫声,让大毛蛋加快了脚步,但他若有所思地又缓下步骤,自己穿着保安制服,别吓着里面的人。这几年公家开始不许推牌九赌钱,逮住就要被罚款。大毛蛋刚到历道银家门口梨树下,小混蛋从房内探出头来,见了他笑到:“我的兄弟唉,半年没见,真成非农业了!”
“蛋哥今天手气不错吧!”大毛蛋一摸口袋,所带的两盒黄皮渡江已散完。但口袋里还有一盒烟,他没好意思掏,那是他平时在家抽的“两头冒”不带过滤嘴的孬烟。小混蛋见状,立刻掏出自己的烟来,扔了一支过来,转身跑开:“抽支塔子!我去尿泡尿换个手气,你中午到我家搞几杯!”
大毛蛋接住烟,随手夹在耳朵上,扭头往见濠溪对岸黄楝头树下,站着两个穿着黄警服的人,吓得大毛蛋鼻子一凉,连声问小混蛋那两人是谁。小混蛋回答到:“爱谁谁!是两个伸六指的鹿桥民警,殿燕公安在鸿雁桥遭枪打,他们却狗拿耗子来调查,再说已是八百年的事了!要是晚上,早把他们打滚蛋了,又没抓住死手,凭啥怀疑是我们历家人干的?”
大毛蛋这才舒口气:“他们怎么不过来抓赌?”小混蛋提着裤子从茅厕里出来到:“我们在打麻将,他们凭啥抓?已来过一次,被历道银骂跑了!”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历道银是“绝户头”,四个女儿早已远嫁到二十里外,所以极少走娘家。空荡荡的院子内,有四间草房和两间厢房,有葡萄架外,还有几颗樱桃树,曾今老俩口还有一条狗日夜相伴,但遭人下了骚狗药,剥皮吃了肉。原先历家“赌场”并不在他家,老俩口种菜园,站街头卖瓜子、欢团,针头线脑等,日子过得也很惬意。
只是近些年“赌场”才搬到他家,老俩口已不站街,靠“打头钱”和夜里卖给赌徒“下馓子”、“牛肉汤”等小吃所赚。有滋有味的日子过得更条活,既有钱赚,又不生闲。有人眼红,嘲笑老俩口是没儿没孙的“嚼尾巴”,她俩也不在意,反说人老了后,只有钱才是“真孝子”。没钱,一切都是狗弹虼蚤尽是空。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大毛蛋见在小码头石埠上滑倒过,面对大码头更光滑如镜的石埠,他心虚地脱下登云皮鞋。在黄楝头树下的众人注视之下,提着鞋子如拎着两条黑鱼。大伙口口声声招呼他是“城市大工人”,这让他顿时有了飘飘欲仙般的享受。只是那两个鹿桥民警,一句话就戳破了他兴奋的气球,他们对大毛蛋说,冒充公安是犯法的。气得他当场骂到:“孙子!你俩敢到我们蚌蚌,狗腿把你们砸断!”
众人听到大毛蛋撇得像酱油样的话,觉得这个愣头青还是有点差劲:“什么叫我们蚌蚌?你到八千里的地方哪怕当了八面官,你还是洋町历家人。这还没嘎事呢就开始想忘本,连老家话都不会讲了,以后会有什么出息?”
本来大毛蛋娘是外地人,从小他家兄弟几个讲话就有口音,他是全洋町第一个把“我娘”喊成“妈妈”的年轻人,也不怕人笑话,“妈妈”土话是“老干妈”的意思。不过现在不讲究那些了而已,单干过后出世的小孩都“爸爸、妈妈”的喊,显得洋气。
被老根拽回来的大老枝,见大毛蛋和鹿桥民警翻了脸。立即上前对大毛蛋说到:“兄井啊,你是有工作的人,不能像我们一劈两斧头的大老粗!给哥一个面子,赶快回家去吧,下次带个花弟妹回来!”随后大老枝又招呼鹿桥民警回家喝茶:“没有啥好茶叶,凉水变热水!”
“枝哥别客气,我们都是历镇长的兵,中午黄特派员已安排!”两民警说话亲切得像是亲戚,众人心里明白,顿时起哄大老枝赶快回家杀鸡。
“桃花山两头翘,中间夹个日逼庙。”这个庙就是龙安寺。传说刘伯温见濠溪逆水西流,洋町是一块 “风水宝地”,将会出十八个奸臣,便修龙安寺镇压“风水”。那年驱赶走龙安寺仅剩的五六和尚,庙被拆得粉粉碎碎。每年正月十八的“龙安寺庙会”不再举办,让人感到整个正月都是空落落的。酒秀才却对二先生说,历家又要出人才了。
二先生对“封建迷信大地主”酒秀才的话,将信将疑,直到二十年后,酒秀才死后的头年,他的两个最小的孙子,都已在老黑山,打了七八十来年石头的大正和大道,“呼噜”一声全部考上大学。满村人羡慕嫉妒恨,说酒秀才当年私心为护自家“银兔子”,用大粪熏走黄楝头树上的“神蛇”,给历家带来那么大的祸害,如今他又把好的风水宝地留给了自己。当年就应该把他家一同撵出洋町。
但二先生开始相信酒秀才说的是真话。虽然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不务正业,二先生还是劝人,家里只要有口吃的,最好还是让小孩念书,谋一个锦绣前程。“三代不念书,全家不如猪”,再说干架也不能当饭吃。
大老枝虽然常冒傻气,但他是酒秀才的“长头孙”。和大正、大道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前年大道已调到鹿桥当副书记,也就是俩民警嘴里的“历镇长”。
大道的胆子像菜籽样小,大头虎拎两只小鸡、一二十斤绿豆和一皮桶芝麻油去鹿桥找他,看能否把变压器的老鸭嘴从变电所里要出来。他人倒是非常客气,在美人巷最好的饭店招待了大头虎,却一口一声法律、素质、愚昧的给大头虎上了半天“政治课”,一口回绝大头虎的要求,说变电所不是他家开的。
大道用小包车把大头虎送了回来,特意到能寺公社了解洋町村供电情况,要求公社里要妥善处理。后来才知道,小孟书记上任后信誓旦旦地要给洋町送电,还是大道的关注和催促。包括这次鹿桥下来两民警调查鸿雁桥枪击殿燕公安的事,也是大道为保护历家而特意的安排。“亲为亲,邻为邻,包老爷还为合肥城”,谁不偏爱自己的家乡?当官的办事和老百姓的“道道”就是不一样。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吃过晚饭,萧伟知道大毛蛋回来要去他家去看。历凤亲和四嫂却异口同声地不让。如果再和放牛岗人鬼混,乘早搬到上王庄表叔家住。萧伟说“一代亲、两代表,三代四代算个屌”,说那是拐弯了的表叔已不再亲:“住可能可以,但一天三顿在人家吃饭,那绝对讲不过去!”大丫却在一旁说:“估计你是怕,一泡尿把表叔家冲掉吧?”直戳萧伟依然尿床的痛点,气得他怪叫着说今晚他不会再包烟。大丫给萧伟的包烟任务是每天五十包睡觉,二丫是一百包。
知道萧伟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四嫂吩咐他去去就回。“跟着好的学好的,跟着叫花子学讨的”,念书就是念书,放牛就是放牛。干什么要像什么,千万不要成“半截蜈蚣、半截蛇”的四不像。可还没等四嫂啰嗦完,萧伟已像下山的猴子,蛋打铃铛似窜出院子。
这大半学期以来,四嫂觉得萧伟尤其是他的脚,长得比发面团还快,大丫的青年鞋,他上个星期穿着还嫌逛荡,这个星期又已挤脚。饭量更是惊人,已开始每顿比他爹还能吃。就那,还像饿死鬼托生的一般,只要到院子就喊肚子被饿通了,难道坐在那念书,比上老黑山打石头还出力?
估计大毛蛋不相信我已在念中学,见我穿的干干净净,还满脸不屑地说我烧包。我懒得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保安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像港台警匪片里那样,穿着黑西服结着领带,戴着墨镜,腰里别着枪,面无表情地簇拥在大老板左右。要是那样,真是风光的一逼吊糟。
大毛蛋嘲笑我没见过世面,说我说的那是私人“保镖”或“打手”。保安端的是公家的饭碗,每天不用打打杀杀,“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坐在大门口的房子里,对来往行人和车辆进行登记,夜里端着手电筒在厂区巡逻,保卫国家厂区财产的安全。
我像是终于明白,随心对大毛蛋笑到:“说白了,你干的大保安,就是看大门的呗!”小毛蛋说了一夏舅舅偏心,把大毛蛋带到城里,却让自己在家放牛。此时听完话后,一直酸着脸的他顿时大声笑到:“把心放在肋巴骨里用铁丝栓好,我以后就是抱棍要饭,也不会去给人看大门!”
小毛蛋的话让神气活现的大毛蛋,脸变得比鞋底还黑。他爹在一旁骂小毛蛋不要“眼大肚皮小”,过头饭能吃,但过头话不能讲。
(第七章打完收功,第八章待续..........)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那时的爱情,叫结婚生孩子
第八章 三英结婚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第八章 三英出嫁夜已深。弯月西南挂,风惊睡鸦,落叶沙沙。宽敞的骑马青砖堂屋,马灯黑罩昏暗,雕花的八仙桌上,放着喜鹊蹬梅的瓷茶壶和印花玻璃茶杯,屋内烟熏火燎,不时传来夹着痰音的咳嗽声。历凤师表完态已走人,二先生、老侠、“三大杠头”和“九门掌柜”等人还在亢奋地说着车轱辘话,大不了让芋头烂在地里,麦子不种了也要和肖家“结大瓜”。“再不打,历家人出门,脸真要塞进裤裆里去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先生啧着嘴不时长叹:“我历家是千门大姓之人,出门脸朝外,做事要可以摆在桌面上给人品!”“别说被肖家压在肚子下,就是骑在颈巴上拉屎,我们现在也不能动!”水龙街“大杠头”历老鹰,常自喻是二先生肚里蛔虫。他看着二先生的眼角,慷慨陈词到:“损失点庄稼算个屁,到时让肖家用牙来还。答应黄孝上的事坚决不能推倒重来!”桃花山、棺材山、草帽头和骚狗洞等山上的花生、芋头等,一夜间被小白菜领着黄衣帮,拉秧子刨地毁了几十亩,虽然那都是不用完银打粮的“飞来峰”开荒地,但全是到手的庄稼。“看来肖雄乐不是在搞两面三刀,就是他在肖家人面前说话还不如放屁!”有人议论到。那年秋天分完田,刚安种好麦子,历、肖两家千人火拼三天,肖家死一人,重伤一百多,历家重伤五十四。殿燕和枫杨两县联合成立“工作队”,进驻洋町和哨拐一个多月。肖雄乐和历凤师同时被任命为哨拐和洋町的“铁帽子”一把手,在历、肖两家“结大瓜”干大架的事情上,特事特办,可越级公社和县里,直接向露州地区报告,且对领头闹事者动粗可以“先斩后奏”,宁左勿右。上次黄衣帮找完历家茬,二先生让历凤师去找肖雄乐:“小白菜解不解散黄衣帮,那是肖家的自由。想干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都是吃人饭长大的,不能糟蹋庄稼!”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上次黄衣帮找完历家茬,二先生让历凤师去找肖雄乐:“小白菜解不解散黄衣帮,那是肖家的自由。想干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都是吃人饭长大的,不能糟蹋庄稼!”
历凤师说肖雄乐尽力了,他已把小白菜已拖出来痛打了一顿,还拿出挑绳,要把小白菜捆起来送到枫杨县城监狱。二先生说肖雄乐是精巴屁股系裤带,多一道道,装模作样而已:“他怎么可能会下那狠手呢?小白菜是他亲侄子。”
历凤师笑到,肖雄乐已压不住肖家了:“他已不是十年前的他了。老弟兄有十来个,虽大门下也有百十号人,但尽是些丫头,能打能蹦的小厮太少。尤其他本人连一个儿子也没有,满肖家都嘲笑他,官当的再大,到老后也是勾过头来啃自己尾巴的绝户头。他现在是属“亮火虫”的,自身也照不亮了。”
历凤师走的早,因明天早要起他去能寺开会,打不打肖家,他明确表态:“怕熊,大不了我不干书记了,反正我有三个儿子!与肖家的事全仰仗二先生一口定音。家有家规,我们历家是有主的!”大伙对历凤师非常满意,夸他的确是飞机上的暖水壶,水平高。
屋外又传来一遍此起彼伏的鸡叫。二先生再次明知故问老侠的准备是否到位,老侠不耐烦地站起身来笑到:“就是现在吹哨子集合人,马上就可以开战!”看来要打肖家,老侠也等得有些沉不住气。二先生微微一笑:“那就好,黄孝上离开能寺的那天,就是肖家的死期!”
四十二岁的黄孝上是邻乡霸王寨人。黄家人口与洋町历家不差上下,也是一方大姓。传说历、黄两姓祖上是结拜兄弟,同在一朝为官,素有“历黄是一家”之说。虽两地相距有十八里之远,解放前和肖家干架时,黄家人虽不出面,但枪炮钱物可任历家随便拿。黄孝上在能寺当特派员,在二先生的支持下,历家给黄孝上也提供了足够的支持,不管是能寺王家还是山塘的张家,若敢对他龇毛砸“黑石头”,历家白天不得手,晚上也会帮他把人家抄了。
历来的公社干部,这个挨打、那个挨揍,黄孝上在能寺工作一二十年,却没人敢动他一个手指头。同时黄孝上对历家也是仁义至尽。十年前历、肖两家打死人的那场“结大瓜”,肖家人死了还被逮捕三人拘留八十多,可历家仅有二十多人被拘留半个月,得感激黄孝上在其中上的很多眼药。
去年“严打”前,大美、二美、三美和四美“四大美男”偷剪高压线,被公安一票裁,全被关进殿燕看守所。要不是黄孝上从中斡旋,连跑了数次殿燕县城,估计这四人现正吃土拉沙地在沙漠里挑水种树呢。可这四人出来后,不但没担情,还叽歪花钱太多了,让小混蛋借了八千多块,真是放下碗来就骂娘的人。
更是麻绳提豆腐不能提的,就在黄衣帮成立闹事不久,小混蛋在濠溪大桥头耍酒疯,让“四大美男”把黄孝上打了个万朵桃花开。惹得二先生暴跳如雷,当即召集人恨不能将小混蛋等五人活埋。黄孝上本人也委屈得嚎啕大哭,本来专门步行到洋町,从路上还崴了脚,来找二先生说事,他马上就要调到鹿桥,又有人检举历道银开“赌场”,怕新来一个刚从警校出来的特派员不懂农村事情,会让历道银那个老骨头吃亏。未想到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拉屎的人被狗咬住了屁股。
二先生招来“三大杠头”、“九门掌柜”、历凤师等一二把手村干部,小混蛋和“四大美男”家老头等人,摆开十桌“十大碗”,开三轮车到霸王寨,把黄家三老四少请到洋町,勒令五人跪下给黄孝上赔礼道歉。
十大碗:“一碗水牛蛋、二碗水牛逼,三碗唧唧嘎、四碗嘎嘎唧,五碗水里游、六碗草里崴,七碗花里蹦、八碗哼哼叫,九碗龙王兵,十碗门神汉”。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二先生用“喝喜酒”的顶级规格,表示对黄孝上和黄家人的歉意。黄家老人还很讲究“历黄是一家”,知道小混蛋和“四大美男”是名声在外的混世人,便免了他们下跪。但黄孝上提出一个必须要兑现的要求,在他没正式离开能寺前,不能和肖家“结大瓜”。否则新特派员不敢前来,他就不能调任到鹿桥。
二先生承诺声尚未落地,小混蛋和“四大美男”当场就拍着胸脯表态:“谁敢耽误黄局长的大事,就把他家炸掉!”黄孝上调到鹿桥公安分局当副局长。
二先生代表历家对黄孝上的要求说到做到,任黄衣帮三番五次蓄意挑衅,硬是牙咬碎了往肚里咽。小白菜反而觉得是二先生老了怕事,另就是“夜里欢”的历家年轻人,白天睡觉,夜里出门搞钱。让黄衣帮钻了空子,数次得手后,不但不收敛,反而气焰更为嚣张。这让二先生心里最为犯急,不时让历凤师盯紧些。“尿憋千里,屎憋三步”,生怕自己忍不住脑子会一热。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五狼”今夜哪里也没去。二驴子让大伙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明天白天有大事要干。本来明夜三英就要入洞房,按那天想法,把她抢出来给老根。可这狗日的嘴不把门,弄得二先生让大头虎和小混蛋轮番找到猫猴洞“打指子”:“敢动三英一指头试试?”
二驴子其实并不怕谁,主要是老根一听敢把三英带私奔,就要除掉他家独根,他立即怂了。另,三英是此地丫头,卖到哪里也能找的回来,总不能坐上火车卖到百里以外吧?
弄不到三英,但不能坐吃空山,人不能闲着搞钱。老根说过要想把五岔路老臭蛋家小蛮偷走,最好是在大白天干。这段时间,二驴子也细细啧出味道来:白天他家男人们全都下地干活,只有剩他娘一个人在家看门。村子也是空心的。
大白天的确是下手好机会。二驴子打算,明日下午睡完中觉就开始动手。先把小蛮背到空地里藏起来,等到天黑再背到猫猴洞。这并不是怕暴露身份,主要是怕遇到熟人,七嘴八舌地劝说。到时假如心一软把人放了,又是白干一次。
吃过晚饭时,“五狼”在抢着玩一个塑料壳的打火机,这是春上夜里在一个被干倒得侉司机身上搜到的。打火机上有张魔术美女图片,打着火时,美女外衣、奶头靶子和三角裤头“蛋兜子”会一件件脱掉,露出裸体来,清清楚楚,毛发毕现。但玩了几天,打火机里的“水”就干了,打不出火来。再也看不成“裸女”,五人也像“金卵蛋”似地没舍得扔。今晚黑孩又把打火机掏出来,无意中用烟头去烫“美女”的“屁股”,却发现衣服也会自动褪去。五人顿时像雨后的鸭子抢蛐蟮似地你挣我夺,一直闹腾到打火机身子被烟头烫出一个洞,彻底毛逼没了看头。
五人躺在床上满嘴跑逼屌地胡扯到憋了五次尿,二驴子才出门要“放水”睡觉。他们“兄弟五人,抬炮出城”,一字排开站在猫猴洞山墙头前,正准备来个万炮齐发时,眼尖的二驴子发现,在勾月郎星下的响水坝头,突然晃动着几个匆匆的黑影。二驴子喊了一声:“快尿,财神爷送上门了!”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天已微微亮,鸡叫声中,厉道银家“赌场”,满地烟头,缭绕烟雾熏得苍蝇不敢飞进。桌上四柱牌九又已码好,庄家小混蛋厉声喊到:“押好了没有,离手吃通!”随后撒下手中的骰子,赌徒们正在伸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碗里转动的骰子,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抓着牌问到:“这是三英的催轿炮吗?”
“那还用问?要是死人炮,那会先听到哭声的!”一夜没赢的老根心里泛起一股酸水,抓起牌九看也没看,就“啪”地一声掼在桌子上。伸头一看却是“八点”,他兴奋地喊到:“小放牛不带被——草里崴!一夜总算来了一股骚!”
太阳已到树梢,燕子早已回窝喂食。丢在三家堂屋地上“四色礼”中的狼母鸡,噗嗤下了个蛋,踢蹬着被红麻绳拴住的双腿,“咯咯”地挣扎着乱叫。东屋内,媒人轻声对满脸泪痕的三英说到:“有个差不多就算了,天已快变热,出门要乘早!”
“他狗日的家人讲话像放屁!”三英拧着二下巴颏的脖子,依然硬的勃楞楞的。媒人笑骂三英不要太赘蛋:“是说好用卡车来接的,但不是车进不来嘛!”
“他家早去干啥去了?我不坐小四轮!”三英吼到。
“又临时给你加了一百块上车钱,你还想啥花色!”媒人有些不耐烦,脸色突变到:“你别再七个狸猫八个眼的啦!”本来说好的婚期和“价钱”,三英本来已有两个多月没有来红,以为是种上了老根的孩子,但在大队部和老根最后一次那个完的第二天,竟突然肚子疼起见了色,心里有了底气,便要陈飞家再加一千,否则就改婚期。这一下把媒人摔在了地上。
三英听出媒人话中有话。听到门外又响起一遍催轿炮,这才擦了擦脸,戴上头上的花,正抓起床上那套插满红线针的红棉裤和棉袄“嫁衣”。突然传来老根恶狠狠地叫骂声:“小鳖养的东西,我把你车给砸了!”接着又传来一阵打斗声,三英慌忙地放下棉衣,失神地看着门外。
赔完最后一把,已输干的小混蛋下庄,无人接庄,散赌。保本的老根本来心情还不错,当快到家时,看到贴着“双喜”红纸来接三英的拖拉机,就停在自家的山墙头前,心里像突然塞进一个臭哄哄的鞋垫。他拔腿跑了过去,一把扯掉那刺眼的红纸,向着车旁几个小伙子骂到:“谁让你们把出棺车停到这的?”转眼又见自家茅厕墙头掉几块石头,顿时吼到:“今天不修好茅厕,你们都别想走!”
楼主:濠源菊  时间:2021-03-28 01:37:56
三英低着头又嘤嘤哭起:“我的亲娘妈妈呀,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院子里突然想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黑胖的陈业领着几个人跑进门来:“狗娘养的老根堵路还打人,去喊我表哥大头虎过来!”
大头虎正在和小混蛋蹲在黄楝头树下吃烟。陈飞是大头虎的堂表弟,虽然已向老根和“五狼”说过不要对三英动手的事,但陈飞还是不放心,特意请大头虎出面,就怕老根等人在三英上车前使绊子。见德柱匆匆跑来,说老根在闹事。大头虎、小混蛋及“四大美人”等人立马起身,火烧屁股样地朝老根家跑去。
大头虎和小混蛋到场后,发现老根是整理。陈飞家把接亲的小四轮停到老根家山墙头前,即便是本历家嫁闺女,也要提挂炮来放,何况三英家还是外姓,更何况拖拉机还撞了茅厕。三英家这么做,的确讲不过去,最终让接亲的人赔了老根三百块钱了事。
新娘走出娘家门,脚不能落地。又一挂催轿炮响起后,小姑子打着油纸伞,三英趴在她大哥的背上,在送亲和压轿人簇拥下,她大哥呼哧呼哧地刚站到拖拉机旁,便伸手结过媒人的上车钱:“怎么少五十?”众人都偷笑三英大哥真憨,不见上车钱就不能让三英上肩膀。
媒人尴尬地说到:“赔了老根家茅厕钱三百,带的现金已不够过桥钱了!”从洋町到山陈家,有濠溪大桥、旱济湾桥、鸿雁桥、小鸿沟桥等四座桥,每个桥五十,还得两百。媒人手里只有一百,于是大声许诺着,等三英进了陈飞家院子,从“进门钱”上补足。
业已来到车前,新娘又不能走回头路。气得三英大哥猛地把三英咣当一声扔到车厢里:“滚吧!”身后几个抓着石头弟弟,开始叮光砸起车厢:“滚吧!”女儿个个都是贼,三英哥弟这么做是风俗,警告她以后回娘家,手要放干净些。其实他们每个人眼角都有泪光闪烁。
一架银白色的大录音机,可能是电池电量不足,放出的唢呐声,声声呜咽。接亲的拖拉机在狗牙般地打马路上跳起了“迪斯科”,自动“颠轿”。过了小鸿沟桥,三英已被颠簸得嗓子里像撒了大麦。回头再看近在眼前的洋町村影,忍不住又流下眼泪:“丫头真是菜籽命,撒到哪里是哪里,烧锅洗碗的一辈子”。

楼主:濠源菊

字数:75789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1-02-26 15:56:49

更新时间:2021-03-28 01:37:56

评论数:82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