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仔细想想，还真不如嫁给老根，只是夜里移了一张床，白天还在爹娘旁。生了厉家孩子，在外没人敢欺负。她突然恨起老根来：“浑身上下只有“第三条腿”硬，腰杆子却像软面条，就没有长一个带自己私奔的胆！”
小四轮过了小鸿沟桥不远便停了下来，迎亲的炮仗噼里啪扎地响起。挨了老根几拳头的陈业猛地跳下车来，伸手就去拽三英：“我的小花嫂，你给我下来吧！”
作为婶娘，送亲的红梅见状大叫：“混蛋的东西，要抢亲吗？拿‘下车钱’来！”
“一分钱没有照样结婚！”陈业嬉皮笑脸的说到，听得红梅大怒到：“结你娘的头婚！”她听出陈业在笑话她是私奔给丈夫德柱的：“小鳖养的东西，刚没让老根把你腿打断！”
见三英接过“下车钱”，从拖拉机上跳下，村口迎亲的队伍中，一群孩子唱着歌谣跑来：“新娘、新娘你真美，像那风中杨柳垂！新娘、新娘你别怕，晚上陪你逮蛤蟆！”
孩子们像小猫猴般直扑三英，有的去抢她头上的花，有的去抢她红棉袄上插的针，还有刚换牙的小孩，为快点长出整齐的牙，龇着豁牙巴让三英用手去摸。

三英已被扯蹲在地上，恐惧地盯着前方，等待她的还有当头而落的“进门炮”，为图吉利，调皮的小叔子们会把棉袄炸破，露出白白的棉花，表示新娘的贞洁。
见三英迟迟不肯前行，两个年轻人大笑着跑来，像赶鸭子般地举着大竹竿把炮仗放在了三英的头顶，可还没等点着，三英猛地站起，推开给她打伞的小姑子，一把薅掉鞭炮，往前便跑，送亲的红梅尖着嗓子骂到：“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放炮要小心点！”
旁边有人指着红梅在嘀咕，那是三英小婶，历自然家丫头，可不敢乱逗猴。
成群孩子们唱着歌跟着三英进院子：“这个新娘真漂亮，就是一个烂裤裆！”三英拿脚去踢，孩子们笑着躲闪：“你一动我一摇，新娘屁股像水瓢！”

“新婚三天无长晚”。新郎陈飞已被孩子们围住，伸手要喜烟和喜糖。陈飞从兜里抓了一把烟糖往地上撒去，孩子们像抢屎的狗群撕咬在一起。陈飞爹也被一群老妇女拽住，有人往他脸上抹锅底灰，还有人索性抓一把黑机油往他脸上蹭去。已成黑包公的陈飞爹看着蹲在地上的三英，挣扎着喊到：“我还没给儿媳妇进门钱呢！”
“过桥费不补上，我死也不会进你陈家的门！”三英的尖叫声让陈飞爹一头老泥浆。陈业等人上前如老鹰抓小鸡似地拽住三英，便往房内拖去：“轿已坐过了，由不得你了！”
“新人领进门，媒人甩到墙！”媒人跟着进屋，拍着手自嘲到。此时的三英坐在新棕绷床上，一帮人像拉犯人般拽着陈飞冲了进来。众人开始起哄，让陈飞和三英同含着一块小糖，见两人害羞不干，几个年轻人就把两人的脸往一块推。红梅吼到：“妈家人还在新房，你们要点脸行不？”
“你急啥啊？还没到时间呢！”年轻人们理直气壮地向红梅喊到，继续闹着洞房。女方娘家人应该是吃完“十大碗”，才可轮流去看新房。红梅自知理亏，红着脸走出房间。陈飞乘机想从人堆里钻出，全被人牢牢拽住，如入盘丝洞。众人起着哄，把三英按在床上来回推搡，如用搓板洗衣裳。认出三英身旁送亲的是两个历家丫头，所以无人敢上前动手动脚。

陈飞在外打工，看来收入不错。“十大碗”菜里的油水十足，味道不咸不淡，是诚心让人吃席，没出啥坏心眼。不像其他人家那样，嫌女方要的彩礼多，就会像打死卖盐的样，“十大碗”会咸得能把小嗓子齁掉。喜酒用的是十五块钱一瓶的“黑老包”。烟是黄皮渡江，且是一人一盒。用手巾捏子包裹的喜糖，全是没见过的花纸皮糖。这大方的场头，令人很满意。
得知“十大碗”是花一百块钱请三鲜饭店老板二饼做的，糖是两毛钱一块的“巧克力”，公社书记家儿子结婚的档次，也不会这么排场。众人不禁相互问到：“陈飞在哪打工？打的什么工，怎么这么有钱？！”
三英在陪着陈飞“新人敬酒、散糖”时，有人问陈飞在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开始说管吃管住一千，后来又说八百，三英心里咯噔一下后悔起来：“彩礼钱太少了！”她又想到老根，看着眼前从未说过话的陈飞，突然觉得老根像只围着院子转的小土鸡。三英的心花慢慢偷偷绽放：“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男人给日子过，姓啥无所谓，关掉灯都一样！”
众人也开始合计，就算一亩地撑死收一千斤小麦，也就能卖一二百块。不管是八百还是一千，他陈飞一个月收入就赶上十来亩地。纷纷羡慕着陈飞有个好小老爷，给他找到这样一份美差。
陈飞小老爷在露州法院工作。陈飞却说是他自己闯的，打工不需要“走后门”，只要胆大敢出门就行。还说一磨转很多年轻人，早就到外出打工。殿燕县东有个人在上海打工，一个月两三千，家里地都不种了。
众人以为陈飞喝多了，牛逼吹的有点大。但三英却听着心里舒服，不时偷看上几眼一个指头没碰过的陈飞，越看越俊越顺眼，相比下，老根突然像只爬到脚面上的癞蛤蟆。

中午喝了一壶闷酒的老根，一觉睡来，日头在西边打着滴流。老根突然想到胖不轮墩的三英，长得并不算好看，还是被自己睡过的二手货，陈飞娶走不过是在替自己“刷锅”。尤其想到自己在大队部假如把三英种上了，让陈飞进门就当爹，他心里顿时生起慰藉，但想到三英今晚就要被陈飞压在身下，那一丝慰藉，又顿时被心中翻腾着的如潮懊恼淹没。
老根从井沿上抱起吊桶饮牛般喝完水，转身出院。薄凉的夕阳，把他在金灿灿地面上，画出长长屌样的黑影。他寂寥地朝喧闹的三英家望去，正看到当天回门的陈飞，从院门探出头来。老根挑衅地吹起了土匪哨，陈飞连忙低下头缩进院内。见老根这般孬种模样，老根心里暗骂一声：“妈滴个批来！今晚到你家闹洞房！”

曾经的寂寥，要用多少回忆可以咀嚼.......
第八章 人多费电

第九章、人多费电
厢房烟囱窜出的火苗已灭，风箱声安静了下来。大豆稀饭和死面粑粑的香味弥漫。金刀巷萧伟家“挂匾层”房壳廊前，青石蟒纹上马墩“石椅子”四周，蹲着几个端着饭碗的老人，点着筷头在议论着：如今人越来越讲究，喜欢一家围着桌子吃饭，像从前大户人家一样。
一阵尖利的叫骂刺破的黄昏。披头散发的梅超风，坐在自家门口的地上，抡着老十刀“咣当咣当”地剁着面前的猪肉皮，嘴丫冒白地在扯着嗓子骂街。昨晚她家两只撂蛋狼母鸡从鸡圈里丢了。早上和中上，她已骂过两遍。
“呜呜，黑心种吃了我的鸭子又吃鸡，谁干得这扒屁眼嗦指头的缺德事，就让他家生儿子不长屁眼！呜呜”梅超风伤心欲绝的哭着，似在唱《小寡妇上坟》。吃饭的老人们叹息到，这偷鸡贼干的真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事，踢寡妇家门，挖绝户头家坟，逮住应该把皮剥了。
渐明渐暗的霞光中，整个残垣断壁的金刀巷，如同刚被鬼子扫荡过。大毛蛋迈着混世的“螃蟹步”，走近石椅子，大声向端着碗的老人们打招呼：“你们都吃着呢！”
大毛蛋路过梅超风身旁，在昏黄的暮色里，他见她已像个四十岁的老妇女，皱皱巴巴的猪肚子黑脸，像霜打的茄子。屁股已被生孩子扯得像泄气的轮胎。一时让他觉得于心不忍，暗骂偷鸡贼该遭雷劈。但又听到她又骂起了鸭子，大毛蛋顿时尴尬起来，心里念叨着：“鸭子是我砸死的，可鸡不是我偷的！”他对梅超风皮笑肉不笑地说到：“快回家烧锅吧，骂也骂不掉人身上一块肉！”
大毛蛋已回来多日，虽然整天抱怨这里脏、那里破，穿的土，吃的孬，但却丝毫没有回蚌蚌的意思。他说他向单位请到了长假，舞季没有回来抢收，等到秋收芋头起完再走。他现已刚吃完饭，准备去大头虎的“威虎山”去，他自从回来一直睡在那，说家里有俩茓子麦子，老鼠太多，怕夜里睡觉爬到床上会咦歪人。

“威虎山”在清水洼西的大地之中，那原本是生产队窑厂的“瓦房”仓库。窑厂是座古窑，烧制的黄盆、水缸和腌菜坛子等，曾卖到南京、上海。只是在单干前“陶土”被挖尽，古窑歇火。成堆的窑砖被人扒走，仅剩石墙红瓦的“大瓦房”，房屋窗户门扇包括横梁木头也被人拽尽之后，无人问津。
前年，大头虎拆东墙补西墙，把大瓦房修葺一番，领着“歪抗麻屁”等人住了进去，因常有年轻人来打拳比武，称这里是“座山雕的威虎山。”
“有捡金、捡银的，天下没有捡骂的！”梅超风扬着手中的老十刀，恶狠狠地朝大毛蛋骂到：“我家的鸡就是你偷的。今天我骂的全是骂你家的！”梅超风并非是实心疯，上次鸭子丢掉后，她对混世的弟弟鬼子六说，在清水洼看见大毛蛋旅行包里，有只和自家一样的麻鸭。鬼子六说大毛蛋是城市大工人，不能干那种。
世人不能见得他人好，只能见得他人坏。大毛蛋脱下保安制服穿上换洗衣裳，就有“大毛蛋在蚌蚌干了坏事，他舅舅没保住，丢了铁饭碗” 的谣言传出，鬼子六才开始怀疑大毛蛋不但偷了鸭子还偷了鸡，因他趴墙头看到大毛蛋家粪堆上有堆鸡毛，于是他便告诉梅超风骂街就对着大毛蛋家的大门骂，敢出来搭腔，就把他闷了！
“大稀牙”鬼子六和大毛蛋同岁，从小爱吃生芋头、萝卜，整天像个“屁篓子”，人未到响屁先到。但生得皮糙肉厚，十分抗揍。常被大毛蛋领着小毛蛋，抓住头发按在地上打也打不服。鬼子六如今也在胳膊上纹着盘着两条小蛇的宝剑，和一个孤零零的“仇”字，跟小四蛋、三友、蛤蟆等五六人，独自成伙自称“滚木派”，也是到处戳火冒烟的混世主。

梅超风点名道姓地骂起前来装好人的大毛蛋，他却一时楞在那里。半晌才还嘴到：“你让众人评评，我会偷你家鸡吗？”在大毛蛋的心里已默许了自己就是城市大工人。可还未等他话停，梅超风已像“梅超风”向他举起了爪子。大毛蛋躲闪不及，顿觉脸如被瓜搜子划过的南瓜，火辣辣地疼痛，让大毛蛋本能地抬腿就给了梅超风肚子一脚。
“驴熊羔子大毛蛋，偷我家鸡和鸭子，还要打死人呀！”梅超风如肠子断了似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大毛蛋捂着脸吼到：“你骂你自家人的！”但没有上前动手。早有准备的鬼子六，举着一杆镐头把，嗷嗷怪叫冲像大毛蛋：“混你娘蛋的东西，今天我把你放在这！”
大毛蛋本能地一摸腰间，忘记自己的宝刀早已离身。但鬼子六未到身前，已被小四蛋、三友等伙人拉住。大毛蛋也被前来看热闹的人拦住。我和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六斤半和老鸭子几人正在合计，夜里拿着小扒锄去“陆家骨堆”偷芋头。听到“闹东京”，立刻像打了鸡血般冲出门外。

小毛蛋佯装笑眯眯地走到鬼子六面前问到：“怎么回事？”突然出了一记“封眼拳”，一皮锤把鬼子六砸捂着眼蹲在地。小毛蛋又抬腿一脚踢向鬼子六的下巴。动作一气呵成，没等小四蛋等人反应过来拉架，鬼子六已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见三友抱住小毛蛋，蛤蟆抱住窜上来的大毛蛋，小四蛋看了看我和三老俏、六斤半等人，大声说到：“别拉偏架！”立马便扑向已起身的鬼子六：“不要老鼠洞里耍大刀，窝里横！”
不得不承认小四蛋遗传了他爹历自然的聪明。他看出来三友和蛤蟆要帮着鬼子六动手。但他们“滚木派”虽然每天在一起混，但不是亲房，而大毛蛋和我们平着“四服”，只有我们冲上去打鬼子六的份，而三友他们要敢动手，那就是在搅浑水，腿想被打断。

黄昏西去，夜晚亮出满天星星，平坦的大地上凉风嗖嗖，黑漆漆的远方，几团鬼火跳跃。“威虎山”前的打谷场上，一排铺着五条篙扇子，这是大头虎和“歪抗麻屁”露天睡觉的床。此时只有老歪一人四腿拉叉在躺着在看，“正南、正北吃小麦”的天河已渐渐歪斜。大头虎领着其他四人精巴屁股去清水洼洗澡去了。
老歪无意扭动了下身子，背上一阵刺心攮肺的酸疼，这明显是上次在武淀被小白菜用九节鞭伤到了骨头。他龇牙吸溜了一声，恨恨地啐了一口，向着吵闹的秋虫和无底的夜色爆了一句粗口。
一阵嬉笑声，大头虎等人水乎乎地回来了。老歪摸了摸伤口喊到：“今晚是啥频道啊？” 大头虎没有理他，自顾坐在最上风的篙衫上。大炕几人嘻嘻哈哈跳到老歪的身边，像尿皮汗地的抖动着身子，老歪一巴掌朝二屁打去：“屌上的水往哪甩的？”
大抗、麻三和二屁几个大骚尖们，哈哈大笑完，像小屁孩似玩起了掏裆捉鸡的游戏，争着说自己的家伙三能挑起火车头，还一起唱到：“我们年轻人，鸡八如钢筋。甩到凉床上，噌噌冒火星！”一个个真是死了脸皮。
“别闹了！”大头虎深深吸了一口烟，呸的一声吐出，摔下手中的洋火盒骂到：“这是啥逼烟啊？辣嗓子！”没等有人接话，他叹了口气说到：“等将来有钱了，不是塔子、阿玛，一律不吃！”

“摸摸被窝冰冰凉啊，寡汉条的日子真伤心……”，一段小曲传来，大伙笑到：“遛乡狗们出发了”。老歪随即把小手指伸进嘴里，吹起一串土匪哨。麻三和二屁齐声大喊：“小嘚嘚猫子们，过来遛遛蛋！”
不一会几个带风的人影飘到跟前，大头虎吃惊的发现，陈业又和老根、大安两人在一起。难道像昨晚来送鸡时所说，他们真的是“把子”？那就简直乱了套，大安比老根长两辈，而老根比自己晚一辈。在场面上如何称呼呢？老根说的轻巧，“各亲各叫”，他当然不吃亏。
最让大头虎想不通的是，老根在三英出嫁那天和陈业打过架，而“四大活宝走资派”历道常家的大安也是个出名的“生意油子”，十二三岁就开始背着箱子卖冰棒，十五六岁就扒火车往城里贩绿豆，但所赚的钱还不够他干架赔人的药子钱，但平常绝没做过拦路虎、溜乡狗，是什么让他们三个像被糖稀粘在了一起？

这还得从三英出嫁那天夜里说起。傍晚酒醒的老根本仅想出去遛遛蛋，未想到出门就看见了陈飞。再怎么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老根心底泛起汹涌的酸醋，他揣着一条链子锁，真的吃完饭就要去陈飞家“闹洞房”。
老根到旱济湾桥时，正遇大安、陈业在二打一个中年男人，但并没占到上风。满肚心事的老根二话不说，掏出链子锁便参战，照头一记“横扫千军”，男人“哎呀”一声便被打翻在地。
大安用脚踩住躺在地上男人的脸，如阎王般地喝到：“你这个狗日的没人良心的人贩子，今天不把钱掏出来，老子一会替天行道，挖坑把你活埋了！”
人贩子挣扎到：“你们可以把我扒光搜身，我这次是来踩点的，根本就没带人来卖，哪来的钱？”老根和陈业马上便蹲下抽掉人贩的裤带，开始像逮跳蚤似地把人贩子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终在蛋兜子拉锁荷包里搜到一大卷钞票。

大安往人贩子脸上狠狠躲了一脚，三人转身要跑。人贩子却沉着地站起身来，让三位好汉爷留步。老根举起链子锁就要打，人贩子却不慌不忙地自报家门说自己姓历，是和洋町历家是一笔难写的一个历。早和历家的钢蛋叙过家谱：“等我找到二先生，你们怎么把我钱拿走的，就让你们怎么把钱送回来！”
听人贩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老根和大安同时惊呼到：“你狗日的是什么辈分？”两人的确听人说过，五百年前，有个六世祖因兵败河北真定府，羞愤之下流落到四川。他的一个“凤”字辈的后代被钢蛋遇到过。大伙都说钢蛋吹牛逼不打草稿：“张大逼遇到李大屌，哪有那么巧？”
“我凤字辈！父亲是自字辈，爷爷是道字辈！”听人贩子这么一说，大安顿时激动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小日奶奶的，快喊我老爷！”老根默默地把钱递给了人贩子，呐呐地到：“妈批的，老子半夜捡了个小老爷！”

陈业在旁边乐得咯咯叫：“你他妈刚开始要是认历家，也不会把老子们累得一身汗！”
那晚是老根、大安、陈业和人贩子等四人一起拜的把子。他们要合伙干大事，那就是人贩子负责“生产”，从外面把小蛮带到当地，老根、大安和陈业三人负责“销售”，得钱后四人三打三十一得平分。为保证安全，四人又跪下赌毒咒，绝不朝外透露半个字，等到秋收后人手里有两钱后，大干一场，人人搞个几千块钱，好好过个肥年。
几天后，得知在三英成亲的那天，“五狼”真把五岔路大黑蛋的小蛮背到了猫猴洞，捎信问大黑蛋要两千块钱放人，大黑蛋却坚决不同意：女人就像棉花，“掉进骚泥了，怎么也洗不白”，扬言有给二驴子那钱，不如重新买个黄花大闺女的小蛮。他已确定小蛮已被“五狼”那个过，如亲眼看到似的。
二先生得知此事后，恨不能趴在地上吹灰找裂缝钻进去，抽着自己嘴巴子说，历家的脸被丢光蛋。勒令“五狼”马上把小蛮还给大黑蛋。可小蛮已被卖进山里，只好按大黑蛋当时的买小蛮的价赔钱。大黑蛋收到钱后算来算去，就算白睡了小蛮这么长时间，十分满意。逢人就竖着大拇指夸二先生，大姓的族长真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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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狼”也算没白忙乎，还掉老臭蛋的小蛮钱，还“赚”了三四百，做了一次没赔本的“二道贩子”，也铁了心要和钢蛋和华刚一起发大财。那晚在响水坝，钢蛋拽住二驴子，向他掏出了实底。自己这几年骗来那么多丫头，其实最后都是被当成小蛮卖掉了，并不是跑了。只是时间太长，又管吃又管住，根本没赚到钱：“我和华刚在外面专挂小蛮，给你们一个底价，你们卖多少我们不管。这样就算我们搞‘批发’，你们搞‘零售’！”
眼见“五狼”背走老臭蛋的小蛮，做事不严谨，最后就如鱼嘴喝水只够腮帮漏掉。老根和大安暗自得意之下，十分佩服那自认的本家人贩子，考虑事情真是周全，与这样的人共事放心，也必有前途。这段时间，他们已不屑干偷鸡摸狗的事，夜里一起到处溜达玩，只是“吃过饭，没事干，大街头上转一转”，为了消消食。昨晚偷得梅超风的那两只鸡，也只是一时兴起，没忍住而已。

大头虎听到梅超风在骂街，虽然鸡不是自己偷的，但心里有一种别扭还没处释放，就像穿着鞋子挠脚痒痒。那傻女人不骂谁偷她的鸡，却张嘴闭嘴骂谁吃她的鸡。想到这，大头虎冲着正在“五啊六”地玩“划空拳”的老根喝到：“你们三个能不能干点正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昨晚老根、大安和陈业三人把梅超风的鸡拎到“威虎山”了，当时老根说是从周家逮的，否则也不会吃得那么快活，鸡骨头都被嗦得冒火星。
弄两只鸡没舍得独吃，让给他吃完还说自己的不是。老根三人听完大头虎的嗦啰，内心都十分不爽：“满身白毛还说别人是妖怪！”暗地里有人传说，大头虎偷大皮牛家的牛，卖钱给对象买“订婚表”。半夜去武淀路上打了小白菜，天亮才被小白菜领人围着打的。为此，小混蛋还在酒桌上装醉质问过“歪抗麻屁”四人，差点当场打起来。
“大皮牛家牛被偷，十有八九真是大头虎干的。村上已停电多年，他偷不成电哪来那么多钱？”大头虎对象耍岔子，要他在五天内买回香门头时就应买的“订婚表”，否则就散伙。早已欠人一屁股债的大头虎，要在几天内拿出三四百块手表钱，就是拿笔画也要等个好天气才能晒干。

“我们有正事做！”陈业刚说完一句，就被正生闷气的老根立马打断话，怕他跑风漏气说出和人贩子合作的事。随后“哼”地一声站起身来，屁股一扭，蒲篮一朵花，转身就走。心里想到，其实鸡就不该给大头虎吃，跟他混没什么意思，也就打打杀杀地，干架又不能当饭吃。其他都是狗弹跳蚤尽是空，只有搞钱是真的。
老歪指着老根、大安几人，让他们乘早滚蛋，以后少来“威虎山”：“我们这不欢迎家贼！”大头虎却骂他多嘴多舌，浪费口水，别耽误一会干正事。他抬头看天，满满当当的星星，像洒在玻璃上的芝麻。 又随口对“歪抗麻屁”喊到：“都准备好了吧？都闭会眼睛养好神，让那帮人看看什么叫正事！”歪抗麻屁四人顿时又亢奋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地无边漆黑，远处村火昏黄隐约。虫声微微，蛙叫渐薄。看完电视，出了小崔家村口，我们齐声僵硬着舌头，放声高唱着刚刚武打片主题歌：“孩纸，这是你的嘎……”，嬉戏打闹着走在凉露湿脚的田埂上。
“日妈，小户人家真捣丑，什么叫人多费电？”想到刚到电视场时，萧伟的话让我们哈哈大笑：“真是孬头吧唧的！”本来打完鬼子六，我和小毛蛋、三老俏几人已准备好去“陆家骨堆”偷芋头，却被出来看热闹的萧伟拦住，又不是“八月十五摸秋子”，男子汉大丈夫，偷偷摸摸最丢人，有本事来硬的去抢。
到了小崔家这户放电视的人家，满院人挤得推攮不透，墙头上、树杈上已爬得人疙疙瘩瘩像密虫。但都在眼巴巴地盯着电视机的黑屏幕。我们起了好几遍哄，让主人开开电视，可人家一本正经地说，还没到正式片，这么多人在看，能少开一会是一会，人多太费电！当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有萧伟笑出了咳嗽声：“人多费电，快把电灯头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