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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疏雨

楼主:夜雨宿巴山  时间:2021-03-03 23:03:36
昨晚听了一夜淅淅沥沥的春雨,自古春雨多诗意。对于春雨,杜甫听到的是喜雨,因为雨后“花重锦官城”,孟浩然听到的愁雨,愁的风雨声下,“不知花落知多少”;陆游呢?一生朝政不得志,身处临安,情绪杂陈,难以言尽,只能期盼“明朝深巷卖杏花”。

杏花有卖么?过去苏州虎丘一带多以种花为业的花农,卖花姑娘提篮挎筐,深巷游走叫卖,也曾是江南市井民风。今天似乎还有些许遗风,不过卖花的不是青春少女,而是白发婆婆,卖的也是香气浓郁的茉莉花,玳玳花,黄玉兰花,没见过有卖杏花的。春天是百花天,苏州城内外的春天是百花应放,西郊的梅花香如雪海,城内的玉兰星罗棋布,很少见有杏花种植。不知是园林旧主嫌其会“红杏出墙”,还是巷陌人家恶其太淫邪,反正在苏州杏花少见。

写江南的春天,多数是桃红柳绿,春江绿水,我倒觉得杏花疏雨也应该是江南风景。和杏最亲密的是梅花,虽然它们在物种上是亲戚,同属蔷薇科,并且都是先花后叶。但它俩在人文上差异太大。梅花是不屑与“桃李混芳尘”,与桃李争夺春意的,所以提前到寒冬中开放,在枯木萧枝中独秀芳林,并领二十四花信之首,搏得高洁的雅名。而杏花却不服气,偏偏要与桃李争高下,在枝头上和它们的春意闹一闹,要比桃红内敛,要比李白娇艳,倒是南宋的杨万里看的仔细,用“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道出了这杏花从骨朵的酒红到半开后的腮红的过程。比起桃红的灼灼其华,李花白的粉白无瑕,就是和梅花比,它也是单瓣的,好像脸皮太薄一样。怪不得古人用“娇”字总结杏花的特色。和同属薔薇科的梅花相比较,杏花的意境完全不同。

如果说梅花是傲骨风雪的君子,那么杏花是春暖花开的姣美小姐。梅花疏骨暗香,杏花是闹枝红芳。宋诗对其这两种花定下了审美格调,用疏影横斜和暗香浮动定格了梅花,也用一个闹字注入了杏花的意境。这个闹字是花繁色绯的闹,也是春意难挡的闹。
春雨润物细无声,与杏花柔柳,一道成了江南的文化字符。虽然杏树在苏州少见。但杏花村的诗境的美感,与桃花岛,辛夷坞一样成了文化意境中的经典。这种美感被用在了醇酒,也用在了糕点。比如山西汾酒里的杏花村,和上海糕点中的杏花村。

翻读这杏花的过去,它也曾是高洁之物。毕竟孔老夫子曾讲学于杏坛,医家妙手曾也游走过杏林。不知何时,圣坛之物被沦落风尘,它变成了“关不住的春色”,到了李渔笔下更成了"树性淫邪,莫过于杏"。这风流树的标签反正是被人为贴上了。杏花若语,必定反击:我杏花本无语,誉我诽我,是你们这些多事之人。

我小学时,校园隔壁有户人家,就在墙根种有棵高大的杏树,春来时花开满枝,半树春色越墙而过,把半树春色借给校园。这半树杏花也就成了孩童们的年年春色。

观花不语,当然无知的孩童们看到的只是春色。年年花开,春色仍少年。经历世事,略可寄意花木。陈寅恪有诗“读史早知今日事,看花犹是去年人。”

年年看花花相似,次次读史有新知。

2020年春于苏州










楼主:夜雨宿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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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21-03-01 16:59:42

更新时间:2021-03-03 23:0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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