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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枫观:瘟不正事件》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100、
“看来,你与那个小翠,关系不一般啊。”一旁的花一村插嘴说道:“如此私密的事情,她竟然说给你听。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马喜听闻此言,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偷眼看一旁的岳父,生怕他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
谁知,李福开口说道:“那个小翠,不但对马喜说了这件事,对绸缎庄的所有人,都说了这件事。之前的时候,小翠与掌柜的便不清不白。隔三五个月,小翠便要哭闹一阵,逼着掌柜的纳她为妾。但是,掌柜的只嫖她的身子,不给她丝毫的名分。小翠由爱生恨,她不敢说掌柜的坏话,却对那个于坤儿恨之入骨。”
“原来如此。”花一村说道:“那个小翠还说了什么?”
马喜说道:“小翠说,那个于坤儿是个天生的妖精。她才十五岁,却是勾魂的高手,从那一日开始,隔几天,于坤儿便随着父亲来一趟绸缎庄。每一日,于父都喝得大醉,然后,于坤儿就钻进掌柜的屋中,一两个时辰不出来。小翠说,有一次她听墙根,向屋中偷看,只见于坤儿周身上下脱个精光,屁言里插着一支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掌柜的身上蹭来蹭去。掌柜的兽性大发,将于坤儿扑倒在地。
店里的伙计们开始拿这个事情挤兑小翠,说,完了,掌柜的把你玩腻了,纳妾的事情,想都别想了。
小翠冷笑着说:这么多年,掌柜的玩过的女人无数,少则三五个月,多则八九个月。过了新鲜劲儿之后就像丢裹脚布一样,丢到一旁。然后,这个时候,掌柜的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伙计们就嘲笑她痴心妄想。
又过了几日,小翠像是丢了魂一般,终日坐在角落里发呆,人们问她,怎么了?
小翠说,这一次,掌柜的怕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大家问她,你又看到了什么?
小翠说,我看到于坤儿那个小贱人坐在床榻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掌柜的光着身子,跪在她的身前,舔她的大脚趾。”
“按照我多年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来说。”花一村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些女人的骚,是天生的,渗透到骨子里的,这个与年龄无关,男人遇到了这种女人,是艳遇,也是劫数。”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后来,她做了掌柜的小妾。”马喜说道:“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
“如何的不公平?”陈景元问道。
“小翠费尽心机,想做掌柜的小妾,掌柜的连用正眼瞧都不瞧她一眼。于坤儿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却把一个江湖老油条玩弄于掌心之中。”马喜感慨道:“这个世界,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自从这个小狐狸精进门之后,整个绸缎庄就变得一团混乱。”李福说话时,气得胡子直抖。
“怎么个一团混乱?”陈景元问道。
“她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要插手。”李福说道:“不懂经营,却要将负责经营的伙计唤去训话,不懂做账,却要把我唤去,胡乱指点一番。店铺中的人,都对她心生不满,但我们没有办法啊。大家去找掌柜的诉苦。可是,掌柜的好像被灌了迷魂汤一般,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谁说于坤儿的不好,掌柜的便骂谁,骂的狗血喷头。到后来,谁都不敢再去告状了。”
“所以,因为这个,您要让我来对付那个于坤儿?”陈景元问道。
“不只因为这个。”李福开口说道:“前几日,小翠投井自尽了。”
“什么?”陈景元吃了一惊。
“店铺里的人纷纷猜测小翠的死因。”马喜说道:“有人说,小翠做不了掌柜的小妾,万念俱灰,投井自尽。有人说,掌柜的嫌弃小翠成日里哭哭啼啼,对她心生嫌弃,要赶她走,小翠想不开,投井自尽。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小翠是被于坤儿害死的。”
“报官了吗?”陈景元问道。
“报了。”马喜说道:“县衙派来一名差役,一名仵作,掌柜的塞给他们银子,两个官差什么都没说,就带着小翠的尸体离开了。”
“后来,我为了打听到小翠的真实死因,寻到那个验尸的仵作。”李福说道:“又是请他喝酒,又是塞银子。那个仵作告诉我,小翠的天灵盖有两颗牙印,脑浆统统被吸光了——她不是自杀,十有八九,是被隐藏在人群中的妖怪吸了脑髓,之后,推入井中,制造出自尽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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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你说什么?”李福的话引起了陈景元的警觉。
李福见此情形,向陈景元的身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怀疑,那个于坤儿不是人,是个披着人皮的妖精。”
陈景元面色凝重,开口问道:“就凭小翠的死?”
“不但如此。”一旁的马喜插嘴说道:“自从这个于坤儿嫁入绸缎庄,我们绸缎庄总会出现一些奇怪恐怖的事情。”
“什么事情?”陈景元问道。
“上个月,庄里养了多年的一只大黄猫,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后来,有人在后院的墙根处,发现那只大黄猫的半截尾巴,那几天,于坤儿的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猫抓痕迹。”马喜说道:“这个月,有人打扫院子,在后院的花坛中,发现一处浮土,好似底下埋了什么东西。那个人好奇,拨开浮土,你猜,土下埋了什么?”
“人头?”花一村双眼放光地问道。
“你这个人,唯恐天下不乱。”马喜白了花一村一眼。
“那土下埋得是什么?”花一村问道。
“埋了一大堆的无头麻雀。”马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现出一丝丝的恐惧。
“无头麻雀有什么稀奇?”花一村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些死麻雀好似被人捉走,生生地咬掉了脑袋,身子弃而不食。”马喜说道:“几十只无头麻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土坑之中。说实在的,这个事挺吓人的。当时,伙计们就说,绸缎庄里来了妖怪,先是吃了店里的猫,又抓了麻雀充饥,接下来,就要吃人了。结果……”
“结果什么?”陈景元问道。
“结果没过多久,小翠就被吃了脑髓,扔到了井中。”马喜说道:“我的岳父联合几个店里的元老,去找掌柜的,让他驱逐于坤儿。可是,掌柜的好似被那个小妖精灌了迷魂汤,别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将岳父他们几个人,骂得狗血喷头。”
陈景元与花一村对视一眼,开口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花一村托着下巴,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有些妖怪,嗜血如命,每一日只吃人族的食物,无法满足它的基本需要,因此,隔三差五,就会趁着夜色,捕捉一些活物,生吞活剥,不然的话,很难维持伪装成人的状态。”
陈景元沉思不语,许久,对李福说道:“老先生,您的担忧,我知晓了。但是,这个事情,我需要花时间调查一下,之后,才能给您答复。”
李福拉着陈景元的手,忧心忡忡地说道:“陈掌柜,我跟您讲,这个事情,请您务必抓紧时间去办。为什么呢?因为,绸缎庄的伙计们,隔一段时间,就要在店铺中值夜班,看守财物,再过几日,就轮到我的女婿到店铺里守夜了。我这心里,惴惴不安,若是女婿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女儿可怎么办!”
陈景元拍着李福的手,开口说道:“您放心吧,多则五日,少则三日,自然见分晓。”
李福闻言大喜,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陈景元的手,嘴里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陈掌柜务必收下。”
“无功受禄,寝食不安。”陈景元推脱道:“景元尚未出力,受之有愧。”
“不不不,这锭银子,请陈掌柜务必收下。”李福说道:“您要是不收下,小老儿寝食不安。”
一旁的花一村说道:“掌柜的,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人家银子,人家对你也不放心。这叫什么?这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李福望了花一村一眼,脸颊微微一红,开口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那,多谢李先生。”陈景元从李福的手中,接过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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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陈景元送走了李福翁婿两个,回到店中,望着桌上的银子,愣愣的出神。
“掌柜的,是不是满脑子都是那个屁言里插狐狸尾巴的小妖精?”花一村坏笑着问道。
“色鬼的眼中,天下的男人都是西门庆。”陈景元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不要用你的偏见看待别人。”
“这一次,你一定要生擒那个小妖精,然后带回来,让花爷好好地教育她一番。”花一村一脸的道貌岸然:“身在人间,就要守人间的规矩。”
“原本只是一个小妖,只会床榻十八势,遇到你之后,瞬间解锁更多姿势。”陈景元笑骂道:“用不了几天,就能熟练掌握床榻三十六势,甚至床榻七十二势。”
“瞧你说得,我哪有你说得那般猥琐。”花一村挤眉弄眼地说道。
“对了,我忽然间想起一件事。”陈景元说道。
“何事?”花一村问道。
陈景元说道:“你对李福说,有些妖怪,嗜血如命,每一日只吃人族的食物,无法满足它的基本需要,因此,隔三差五,就会趁着夜色,捕捉一些活物,生吞活剥,不然的话,很难维持伪装成人的状态——我怎么从未见你吃过人?”
“注意我的话,我是说,有些妖怪。”花一村一脸得意地说道:“妖怪也分高等妖怪和低等妖怪。低等妖怪肚子里没油水,隔三差五,必须捉个活人打打牙祭。你花爷是何须人也,出身名门,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对人肉早就没了兴趣。穷人的肉又臭又酸,富人的肉又肥又腻,我不爱吃,我有更高的追求。”
“也是。”陈景元说道:“你在追求裤裆的快乐。”
“当一个妖怪填饱肚子之前,它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解决温饱。”花一村说道:“当一个妖怪填饱肚子之后,它就出现无数的欲望。毕竟,欲海无涯。”
“不跟你闲扯了,我要计划一下晚上的行动。”傍晚时分,陈景元离开药铺,去附近的小酒馆,简单吃了一顿晚餐,回到家中,换了一身夜行衣,带着三更,初九的泥身,将《百鬼夜行》的画轴揣入怀中。趁着夜色,来到周记绸缎庄的门前,见左右无人,一纵身,跃上墙头,蹑足潜踪,潜身藏着一处房檐的暗处。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开了鬼眼,密切注视院中的每一处角落。最后,他在后院厢房处,发现了一丝丝的妖气。
他来到那处厢房窗下,屏住呼吸,隔着缝隙向屋中观瞧,屋中烛光闪烁,映出一张硕大的红木大床,床上一对男女,没穿衣服,男人五十出头的年纪,满脸的油腻,一身的赘肉,看上去像一头快要出栏的肥猪。女孩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眉目如画,身白如雪,长发及腰,双腿修长。
那个肥猪一般的男人,跪在少女的面前,双手捧着她的右脚,用一只刷子,往少女的脚趾上刷蜂蜜,之后,放下刷子,一点点地舔舐。
少女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那男人舔了一阵,抬起头,说道:“昨日,马福几个又来说你的坏话,被我臭骂一顿,赶了出去。”
少女睁开眼睛,咬着牙说道:“那几个老不死的,日日与我作对。明日,你给他们几个铜板,赶他们走。”
男人笑道:“赶走了他们,谁来替我干活?”
“我啊!他们会的我都会,他们不会的我也会。”少女说着,右手在男人的胯下轻轻弹了一下。
男人一激灵,拨开少女的手,开口说道:“你不懂,他们是有用的。”
“有什么用?”少女不屑地说道:“几条老狗而已。”
“老狗有老狗的妙处。”男人得意地说道:“老狗吃得是剩饭,睡得是露天地,隔几日,你轻轻抚摸几下它的脑袋,夸奖一句,好狗。它们会开心地摇尾巴,至死为你效忠。”
少女在男人的额头轻轻戳了一下,笑骂道:“死鬼,你最会算计人。我问你,他们是狗。我在你的眼里,又是什么?”
“你是我的小野猫。”男人在少女的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嘴里说道:“我给你吃金华火腿,让你睡绫罗绸缎,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抱一抱,在我身上蹭一蹭,用舌头舔舔我。”
“天啊。”少女惊呼道:“这个老男人太邪恶了,成天想着操一只猫的屁股。”
陈景元躲着窗外,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大绸缎庄的老板,比喻真是贴切,猫狗是天敌,狗儿看不惯猫儿的做派,猫儿瞧不起狗儿的行为。”
半个时辰之后,屋中的一对男女筋疲力尽,相拥而眠。男人的鼾声如雷,少女低声唤了两声。男人不应。
少女挣脱男人的怀抱,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打开屋门,朝着宅子的后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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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陈景元紧随其后,远远地跟着,也来到了后花园之中,委身躲在一株月季花的后面。
那个少女走到一处空地前,四处张望了一下,未发现周围有人,伸手入怀,摸出一只手帕,展开,露出一大只鸡腿。
她弯下腰,将鸡腿摆放在空地之上,向后退了十步,坐在一只石凳之上,静静地望着那只鸡腿。
片刻之后,两只老鼠闻到了鸡腿的香味,从角落里奔出来,在距离鸡腿十几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老鼠瞧了瞧鸡腿,又望了望远处的少女。
少女一脸的漠然,好似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老鼠观察了一阵,实在是没办法抵御鸡腿的诱惑,壮着胆子,奔到鸡腿的面前。
少女见此情形,出手如电,左右开弓,弹出两颗石子,其中一只石子打中了一只老鼠,那只老鼠登时毙命。另一只石子却打偏了,受了惊吓的另一只老鼠,顾不上鸡腿,顾不上同伴,转身便逃。
那少女飞奔几步,冲到老鼠的身边,张开嘴里,吐出五尺多长的红舌头,一下子卷住了老鼠。那老鼠拼了命地挣扎,少女一甩头,将老鼠吞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最后,“吸溜”一声,将落在嘴外的老鼠尾巴吸入口中。咂摸一下滋味,好似意犹未尽,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那只老鼠,大口大口地撕扯,片刻之后,整只老鼠吃入腹中,沾了满嘴的鲜血。
躲在角落里的陈景元看得满腹狐疑,心中暗道:“这个妖怪,放在香喷喷的鸡腿不吃,却吃恶心的老鼠。真是令人费解。”
那少女取出手帕,擦抹嘴角的鲜血,之后,盘腿坐在一只石凳之上,对着月亮,闭目吐纳。
陈景元见此情形,从月季花丛的后面,站起身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少女大吃一惊,赶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
“你是何人?”少女惊呼道:“三更半夜,为何私闯民宅?”
“在下陈景元。”陈景元拱手说道:“请问,你可是那于坤儿?”
“你是陈景元?”于坤儿倒吸一口冷气:“我听过你的名声,可是,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来寻我?”
“你放在这么多的深山老林不住,为何偏偏要跑到这望舒县城来害人?”陈景元问道。
“陈景元,你管得有点宽。”于坤儿一脸的不悦:“这么多的妖怪潜伏在人间界,你为何偏偏来寻我的晦气?”
“听说,前几日,周宅出了一桩命案,有个名叫小翠的丫鬟被妖怪吸干了脑髓,丢进水井之中。可是你的手笔?”陈景元问道。
“是不是我做的,关你屁事?”于坤儿怒道:“请你马上离开这个院子,不然的话,我可喊人了。周家的家奴们把你扭送官府,治你一个夜闯民宅的罪名。”
陈景元笑道:“正好,我要告诉他们你吃了两只老鼠的事情。前者,这间宅子里丢了一只猫,出现了许多无头的麻雀尸体。周宅的下人早就怀疑你的身份。此时此刻,你惊动了他们。大不了,我一逃了之。可是,你要怎么解释大半夜跑到后花园这件事?”
“……”于坤儿一时无语。
“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陈景元问道。
于坤儿眼珠转了两圈,微微一笑,换了一副嘴脸,扭着小蛮腰走到陈景元的近前,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嗲声嗲气地说道:“早就听说陈景元出身名门,法力高强,今日得见,小女子三生有幸。”嘴里说着,用软绵绵的胸脯在陈景元的手臂处蹭来蹭去。
陈景元肩膀一抖,推开了于坤儿,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躲我远一点,你刚刚吃完老鼠。”
于坤儿听闻此言,脸颊涨得通红,怒道:“陈景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嫌弃我吃老鼠,我还嫌弃你们人类吃各种恶心的食物呢!”
“譬如?”陈景元淡淡地说道。
于坤儿说道:“你们人类吃的五谷,都是被粪便浇灌过的。你们人类爱吃臭豆腐,我亲眼所见,那东西是粪水泡出来的。你们吃的茶鸡蛋,是用小男孩的尿煮出来的——一个如此恶心的种族,凭什么嘲笑我们?”
“不要转移话题。”陈景元不耐烦地说道:“我就问你一句,小翠是不是被你杀的?”
“我若是不说呢?”于坤儿冷冷说道:“你能奈何的了我?”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陈景元说着,从怀中抽出《百鬼夜行》的画轴,展开,口中念个咒语,四团黑气升起,待黑气散去,四个手持兵器的鬼兵出现在于坤儿的面前,将她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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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于坤儿定睛一瞧,只见眼前的四个鬼兵,身穿软甲,手持兵器,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立。
立在她正对面的那个鬼兵右手明晃晃一把鬼头刀,左手牛皮盾牌。
立在她身左的那个鬼兵手中一条八尺长矛。
立在她身右的那个鬼兵手里拿一只一条一丈六尺长的熟铁锁链。
立在她身后的那个鬼兵手里拿一只弩弓,张弓搭箭,跃跃欲试。
于坤儿的脸上现出一丝丝的怯意,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四位兵哥哥,有话好好说嘛,用不着舞刀弄棒。你们是鬼,小女子是妖,鬼妖本是一家,应该联合起来对付凶残的人类。你们四个为何要委身于人族,替他们卖命呢?”
“住口,闭上你的臭嘴。”手拿鬼头刀的鬼兵怒道:“我们本是望舒县阴间枉死城副城主——赵半衣大人手下骠骑军。赵大人与景元大人交好,这才将我们借调给景元大人使用。”
“大爷,听小女子一言。天大地大,你们走你们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各不相扰,不好吗?”于坤儿说道:“为何要苦苦相逼呢?”
“那好,你束手就擒,去与景元大人说个清楚。”鬼兵说道:“景元大人说放你一马,我们自然不为难你。”
于坤儿听闻此言,脸色一变,怒道:“天杀的,不要以为你们鬼多势众,就可以肆意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可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
“你的靠山是谁?”一旁的陈景元插嘴问道。
“你不配知道。”于坤儿说道。
“……”陈景元讨个没趣,对着四名鬼兵挥挥手。众鬼兵会意,手持兵器,全往于坤儿的身上招呼过去。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于坤儿招架了几个回合,便开始手忙脚乱,眼见不敌,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使出隐身术,竟然消失不见。
手拿锁链的鬼兵见此情形,忙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浮土,对着于坤儿最后出现的地方,丢了过去。
于坤儿被浮土呛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恍惚间,半个身子显了一显,手拿红缨枪的鬼兵见此情形,栖下身,红缨枪横扫,正中于坤儿的双腿。
于坤儿“哎呦”一声,栽倒在地,隐身术登时失效。
四个鬼兵一拥而上,将于坤儿按住肩头,拢双臂,五花大绑。
于坤儿连连求饶道:“大爷,大爷轻一点,麻绳勒着我的乃头了,疼……疼得要命。”
四个鬼兵哪里理会,像抓小鸡仔一般,将她押到陈景元的面前。
“请景元大人发落。”四个鬼兵齐声说道。
陈景元感慨万千,心中盘算道:“难怪天下人都愿意做官,做大将军,手下有能够差遣的人,真是太便捷了。遇到敌人,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发个号令,手下人都帮你办好了。”
“陈景元,你到底想怎么样?”于坤儿怒道。
“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丫鬟小翠,并且把她的尸体丢进水井之中。”陈景元问道。
“我便不告诉你,你能怎样?”于坤儿梗起脖子。
“这个……”陈景元一时无语。
拿鬼头刀的鬼兵插嘴说道:“景元大人,不如这样。”
“怎样?”陈景元问道。
“属下准备一只绳套,悬在院中的歪脖树上,将这个女妖的脖子送进绳套之中。”鬼兵说道:“即便是阳间高明的仵作,也只能得出自杀的结论。她死之后,不会去酆都城,而是直接去枉死城,这等不老实的刁妇,半衣大人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我看,这个一个好办法。”陈景元附和道。
于坤儿一听,登时有些慌神,嘴里说道:“你们……你们这群人无法无天,滥杀无辜。我是无辜的。”
鬼兵冷笑道:“每个人去枉死城的亡魂,见到半衣大人第一句话,都是‘我是无辜的。’枉死城,枉死城,不管你是无辜的,还是被冤枉的,都要死。”
四个鬼兵开始往院子的树干上拴绳套,架着于坤儿往绳套里塞。
于坤儿吓得尿了裤子,泪流满面说道:“我说,我全都说了,放过我吧。”
陈景元听闻此言,嘴里说道:“把她架回来。”
四个鬼兵将于坤儿带回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如何害死了小翠?”
于坤儿一脸的委屈,恨恨地说道:“陈景元,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若是有吃人的胆量,至于夜夜跑到后花园吃猫,吃鸟,吃老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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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陈景元听了于坤儿的话,猛然惊醒,一砸拳头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一旁的四个鬼兵听闻此言,面面相觑,眼神中多多少少显出几分鄙视。
陈景元没注意几个鬼兵的表情,而是全神贯注地对于坤儿说道:“不是你杀死的小翠,那又是谁?”
“我爹爹。”于坤儿怯怯地说道。
“你爹爹?”陈景元微微一愣,开口问道:“你爹爹也是妖精?”
“确切地说,他不是我的爹爹,他是将我带入人间界的那个妖。”于坤儿说道。
“我曾听人说,平日里,是你的爹娘来给周掌柜送货,有一日,你的娘亲病了,这才由你替代,不想被周掌柜瞧中的你的美貌。”陈景元说道:“难不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高级的猎手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于坤儿说道。
“你爹爹为何要吃周掌柜家的丫鬟,还嫁祸给你?”陈景元问道。
“小翠的死,是一个意外。那一日,他喝多了。周掌柜吩咐小翠去照顾他。”于坤儿说道:“爹爹一个忍不住,就把她给吃了。一般情况下,我取男人的阳精,爹爹取男人的财物,我们只谋财,不害命。”
“原来如此。”陈景元说道:“你带我去寻你的爹爹,找到了害死小翠的元凶,我便放你走。”
于坤儿听闻,脸色骇然,嘴里说道:“你这是将我往火坑里推。落在你的手中,大不了一死,若是被爹爹知道,我背叛了他,我只怕会落得求死不得的下场。”
“你爹爹,有那么可怕吗?”陈景元不以为然地说道。
于坤儿的眼中充满恐惧,好似回忆起一段可怕的经历,心有余悸地说道:“你杀了我吧,我替小翠抵命也就是了。”
陈景元没想到于坤儿的态度如此的决然,于是,调整一下态度,语气缓和地说道:“你帮你爹爹做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于坤儿应道:“我帮爹爹赚二百两银子,爹爹就会赐我一枚金丹。听爹爹说,吃十枚金丹,就能投胎做人。”
“十枚?还是按疗程服用。”陈景元不住地摇头,开口问道:“你那么渴望做人吗?”
于坤儿坐在地上,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从前,我在山中修行时,住在一座山洞中,坐在一块青石上,只能看天上的日月星辰,看眼前的枯树杂草,那点景色,我看了一百三十年。整整一百三十年。
直到有一天,爹爹来了,对我说,你终日困在此处,寂寞吗?不然的话,我带你去人间走一遭?
不知怎的,听了爹爹这句话,我的眼泪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我随爹爹来到人族居住的地方,爹爹把我安置在他的家中,什么都不需要我做,日日用白米饭养着我。我还有一个姐姐,姐姐每个月都能勾引到一个男人,她能帮爹爹赚到钱,爹爹很喜欢她,给她买绫罗绸缎,给她买胭脂水粉。我好羡慕姐姐,能得到爹爹的喜爱,能得到爹爹的礼物,我不止一次对爹爹说,我也想出去勾引男人。我一定不比姐姐差。”
陈景元感慨道:“古人将攀比的这个‘比’设计成两把匕首,是有一定道理的。”
于坤儿继续说道:“后来,姐姐爱上了一个男人,她背叛了爹爹,与那个男人私奔了,结果,被捉了回去,当着姐姐的面,爹爹先吃掉了那个男人,之后,又吃掉了姐姐。爹爹吃那个男人,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吃掉姐姐,却足足用了七天。那七天,姐姐真是生不如死。”
于坤儿的脸,吓得惨白,她沉默了许久,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不喜欢与你们人族的男人同床。那些男人都太丑了,偌大的一个肚腩,满脸的油腻,鼻毛丛生,嘴巴臭烘烘的。把自己吹捧得生龙活虎,实际上,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软脚虾。但是,我没有办法,爹爹要我这么做,我必须照做,我不想惹爹爹生气。陈景元,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陈景元问道。
“我做了一百三十年的妖精,没想明白,作妖的意义何在?我来人间界三年,见了无数人族的丑态,仍旧没想明白,做人的意义何在。陈景元,你是在我们妖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你能不能告诉我,做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现在的我,非常非常的不开心。觉得活在人世,一点意思都没有。”于坤儿无比沮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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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其实……”陈景元挠挠后脑勺,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我活了二十多年,也不是太明白。”
于坤儿望了陈景元一眼,没有吭声,眼神写满了不信。
陈景元说道:“我自己的理解,人生是一个不断提升自己的过程,你鄙视一个人,可以说他‘小器’,你夸奖一个人,可以说他‘大器’,一个人到了暮年,功成名就,就是大器晚成。人生就是一个从‘小器’变‘大器’的过程,‘器’中藏着你的修养,见识,学问,能力,包容心,器越大,经历的人生越精彩。儒家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一个演进的过程。”
于坤儿一脸的茫然,不知陈景元在说什么。
陈景元见她这般表情,显然是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双手叉腰,寻思一阵,开口说道:“你知道白素贞的故事吗?”
“知道。”于坤儿眼前一亮,开口说道:“我在茶楼听过她的故事。”
陈景元说道:“你看,白娘子在深山修炼了一千八百年,都没有成仙。她向观音菩萨问道。菩萨告诉她,想成仙,必须做人,到人间去,红尘炼心。才能修成正果。”
“你说得没错。”于坤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嘴里说道:“成仙是每个妖怪的终极梦想,但是,想成仙,必须披上人皮做人。”
“于是乎,白娘子来到人间,嫁给了从前的恩人许仙。”陈景元说道:“你可知后来的剧情?”
“我知道。”于坤儿应道:“老和尚法海扣押了许仙,于是,白娘子带着她的好姐妹小青,水漫金山寺。”
“那一场大水,生灵涂炭。死了许多的百姓。”陈景元说道。
“按理说,白娘子闯下塌天大祸,应该遭天雷的。”于坤儿一脸茫然地问道:“可是,她只在雷峰塔下关了二十年,就被她的儿子许仕林救了出来,最后,还升天,位列仙班,这是什么道理?”
“你可知白素贞的师父是谁?”陈景元问道。
“我知道,是黎山老母。”于坤儿应道。
“……”陈景元笑而不语。
于坤儿惊得目瞪口呆,诧异道:“就因为这个?”
陈景元又问:“你说,孙悟空为何能成佛?”
“因为他拜了唐僧为师,保护师父西天取经。”于坤儿说到此处,顿了顿,醒悟道:“你的意思,只要拜对了师父,不管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会被原谅?都会得善果?”
“佛家讲慈悲,讲不杀生,但是,整部《西游记》,杀生最多的就是孙悟空。”陈景元两手一摊,扮个鬼脸说道:“可是,这样的杀神,最后成佛了。所以,杀生不重要,替谁杀生才是重要的事。”
于坤儿陷入了彻底的茫然之中,过了许久,抬起头,望向陈景元,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我跟着爹爹,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陈景元说道:“一个喝醉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行为,乱吃人的妖怪,应该没啥出息。”
“……”于坤儿沉默不语。
“说出他的名字,住处,我便放了你。”陈景元一脸平和地说道。
于坤儿纠结了很久,也没敢说出她“爹爹”的名字。
最终,陈景元一声叹息,嘴里说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出他的下落。”
于坤儿望了陈景元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能打听出他的下落……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谁更厉害一些。”
陈景元放了于坤儿,收了鬼兵,离开周宅,直奔城中的城隍庙而去。到了地方,翻墙而过,往墙角一蹲,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只小包裹,展开,露出里面的三只小鱼干。
陈景元手里托着小鱼干,呆呆地出神。片刻之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喵”的叫声。
陈景元抬头一瞧,只见一只独眼猫妖,嘴角流淌着口水,一步一步向陈景元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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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陈景元不理猫妖,随手拿起一只小鱼干,送到鼻边闻了闻,一脸陶醉地说道:“这个小鱼干,真香啊!”
猫妖凑到陈景元的身边,蹲在地上,双手扶着膝盖,恨不得把鼻子伸到陈景元的手帕里。
“你做什么?”陈景元收起小鱼干,嗔怒道:“你的口水,都把我的小鱼干打湿了。”
“陈景元,我们见过面的,你不记得我了?”猫妖一脸的献媚,挤眉弄眼地说道:“上一次,你来打听林奈何的住处,是我……”
“喔,想起来了。”陈景元假意恍然大悟道。
“不知道景元大爷对小喵上一次的情报服务满意与否?”猫妖搓着双手,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还行。”陈景元笑道。
“景元大爷,这一次,您来城隍庙,是不是又想打听哪个妖怪的信息?”猫妖嘴里说着,独眼始终不离陈景元手中的小鱼干。
“暂时没有。”陈景元假意对猫妖的提议没有兴趣。
猫妖听罢,略略失望,它寻思一阵,不死心地问道:“你若是对妖怪的事情不感兴趣,三更半夜,不在家里睡觉,跑到城隍庙来做什么?”
“你倒是十分的精明。”陈景元笑道:“说起感兴趣的事情,的确有一件。”
“何事?”猫妖独眼放光,来了兴趣。
陈景元说道:“城中周记绸缎庄出了一宗命案,一个小丫鬟被妖怪吸干脑髓,丢进了井里。这件事,我怀疑与那周掌柜新纳的小妾——于坤儿有关。”
“非也,非也。”猫妖伸出一根手指,在陈景元的面前,晃来晃去,撇撇嘴说道:“那个小妖才一百多年的道行,她还没有吃人的胆量。”
“真的假的,你的话,我觉得不可信。”陈景元说道。
猫妖眨巴眨巴小眼睛,望着陈景元,冷笑道:“我明白了,你这个人类,十分的狡猾,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你是来打听于坤儿的干爹!”
“……”陈景元笑而不语,将手中的小鱼干晃了晃。
猫妖咽了一口唾沫,感慨道:“人类是这世上最心机的种族。”
“接着。”陈景元不说废话,将一个小鱼干丢在半空中。
猫妖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叼住了小鱼干,落地之后,喉咙发出“欧欧”的声音,三五口将小鱼干吞入腹中。
“好吃吗?”陈景元问道。
“好吃。”猫妖咽着口水说道。
“那就说说于坤儿的干爹吧。”陈景元说道。
猫妖说道:“那个魔头,住在望舒县郊外的山洞里,他跟她老婆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又收了好几个干儿子,干女儿。前几年,他们靠劫掠过往的路人为生,赶路的客商从他家的门前经过,他的老婆、女儿做诱饵,儿子做埋伏,他拿着一只大铁锤,冲到客商的身后,一锤子下去,直接打死,一家子分吃尸体,吃不了的,做成腌肉,挂在山洞里。陈景元,听我一言,别去招惹他,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陈景元问道。
“不然再也没人给我送小鱼干吃了。”猫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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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这么凶残的妖怪,他叫什么名字?”陈景元问道。
“奔雷。”猫妖说道。
陈景元眉头紧锁,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这妖怪家族团伙行动,靠吃人为生,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你自然是没听说,这是十年八年前的老黄历了。”猫妖说道:“那个时候,周之秋还是城隍庙的庙主,对这等凶残的妖怪自然是不能放过,于是乎,派出了宫长安——宫道长。宫道长带着十六个小道士,一路杀过去。那奔雷有些自不量力,带着自己的一大家子,与宫道长正面对抗。结果,奔雷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好几个干儿子,干女儿全部被宫道长砍了脑袋。奔雷受了伤,被他老婆背着,逃进了悦澜山,躲在一个山洞里。宫道长带着小道士紧追不舍。将奔雷夫妇堵住山洞之中。只要有小道士往里冲,奔雷就放毒针,伤亡了两个小道士之后,宫道长放弃了进攻,决定守在洞口静观其变。”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后来,宫道长用火攻,烟熏,想了许多的办法,都被奔雷一一化解,他就躲在山洞里,死守了三十日。”猫妖一脸敬意地说道。
“三十日?”陈景元咂舌道:“他吃什么,喝什么?”
猫妖说道:“前二十日,他与老婆将两个小道士的尸体吃了。后十日,他把他老婆吃了。”
“……”陈景元心头一震,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再后来,城隍庙好似出了一点状况,周之秋调回了宫长安,奔雷算是捡了一条性命。”猫妖说道:“那件事之后,奔雷伤了元气,销声匿迹了好多年,直到宫长安离世之后,奔雷才再一次出现了望舒县的地界之上。这一次,他好似谨慎了许多。”
“如何一个谨慎法?”陈景元问道。
“这一次,他不再拦路杀人,而是换了一种手段。”猫妖说道:“他自己有个绸缎作坊,雇了好多的人族少妇,替他生产绸缎。然后,把这些绸缎,卖给村里的少女,少妇。”
陈景元问道:“城镇的妇人,想买一块绸缎,都要省吃俭用好多年,村里的少女,少妇,如何买得起绸缎?”
猫妖说道:“这就是奔雷的高明之处,一块绸缎二两银子,他对村里的少女说,你们只要未来的五年,每个月给我一百文钱,这块绸缎,你就直接拿走。”
“五年?每个月一百文钱?”陈景元心里合计一下,咋舌道:“那岂不是变成了六两银子?翻了三倍啊!”
“可不是嘛!”猫妖笑道。
“这般的坑人,有人买吗?”陈景元问道。
“不但有人买,而且人们抢破了脑袋。”猫妖说道:“绸缎对于女人,好比小鱼干对于我。那是必须要出手的。有的少女为了偿还每月的一百文钱,嫁给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老光棍。有的少女,每个月都去相亲,刚见面就央求对方给她换一百文的绸缎钱,还有一个寡妇,每个月陪三五个男人睡觉,原本应该五年还清的债务,她两年就还清了。”
“你说得都是还上的,若是还不上呢?”陈景元无限感慨地问道。
“还不上?”猫妖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五两银子就会变成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就会变成二十两银子,你想,若是一个少女欠了二十两银子,他的父母会怎样对付这个少女?”
“这……”陈景元心中明明知道答案,却说不出口。
猫妖说道:“这个时候,你们人族的父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生怕她会拖累整个家族。”
“这些少女,最终都变成了奔雷的腹中食?”陈景元面色凝重地问道。
“据说,奔雷现在在拓展业务。”猫妖说道:“他想凑钱开个车行,将马车买给那些付不起全款的穷人。”
“这个奔雷,我不会让他留在人间界的。”陈景元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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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陈景元将小鱼干给了猫妖,打听出奔雷的住处,离开城隍庙,回到了陈记药铺。
花一村察言观色,见陈景元面色不善,试探性问道:“是不是因为养胃、早些,在家里待不下去了,被安安小公主赶了出来?”
“呸!”陈景元啐了一口,没有说话。
“你这风风火火地,要去做什么?”花一村问道。
“我要去征讨奔雷。”陈景元说道。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花一村脸色一变,开口问道:“你要去征讨谁?”
“奔雷!”陈景元说道。
陈景元伸手在陈景元的额头摸了一把,嘴里说道:“没发烧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谁跟你说笑。”陈景元一把拨开花一村的手,开口说道:“我这就出发。”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征讨奔雷的实力?”花一村不动声色地问道。
“奔雷很厉害吗?”陈景元问道。
“厉害不厉害的,我不敢说,反正据说当年的宫长安费尽周折,也没拿下他。”花一村淡淡地说道:“你觉得,你的法力与宫道长相比,孰强孰弱?”
“这个……”陈景元低下头,望了望自己的那个白鳞小拇指,没有应声。
“奔雷可以说是望舒县最为凶残的妖怪。”花一村说道:“虽然现在不像从前那般整日里打打杀杀,但是,一般的人,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我有半衣师叔赠与的两名鬼将,一百鬼兵。”陈景元说道。
“你真的能驾驭这些鬼兵鬼将吗?”花一村又问。
“这个……”陈景元再一次陷入沉默。
“从前,我在胭脂林做少族长的时候,曾经与曲氏联手,对付胡氏与祝氏的联军。”花一村说道:“那个时候,曲氏将一只二百狐妖组成的队伍交到我的手中,明言,这只队伍听我调度。可是,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陈景元问道。
“那群曲氏的狐兵,根本不听我的调度。”花一村摇摇头说道:“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那群鬼东西心里跟明镜一般,他们的月奉是从曲氏那里领取,听不听我花氏的话,赚得月奉一样多,若是强出头,还有可能在冲锋陷阵的时候挂掉,得不偿失。所以,那群老爷兵,出阵不出力,我只用了一次,差一点被他们害死。事后,赶紧交还兵符,退了回去。”
“……”陈景元默默无语,心里所想全是那一日小白龙鄙视自己的眼神,那一日,初九不听自己调度的场面。
“你想去对付奔雷,紧急关头,把这些鬼兵鬼将放出来,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倒戈投降,帮着奔雷对付你。”花一村不温不火地说道。
“你说得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陈景元如实说道。
花一村说道:“从前的时候,你从胭脂林借兵,灭了城隍庙,要知道,那些狐兵是听曲游苫的。若是由你统领几千狐兵,后果怎样,真不好说。从前的时候,叶不念想要打开鬼门,放出无数的恶鬼,那个时候,你挺身而出,但是,最终出来收拾残局的,是张君奉。你扪心自问,有没有张爷的手段。”
“……”陈景元哑口无言,沉默许久,开口问道:“依你之见,我要如何才能对付奔雷。”
“练兵。”花一村说道。
“如何练兵?”陈景元问道。
“练兵分三策,下策,中策,上策。”花一村说道:“策略不同,练出的兵士也有不同。”
“说来听听。”陈景元饶有兴趣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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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先说带兵的下策,很简单,只四个字:赏罚分明。”花一村盘腿坐在桌上,高谈阔论道:“若说这个‘赏’字,古往今来,做得最好的便是大秦的军队,商君变法前,秦国的兵士,上战场之前,要自备兵器,铠甲,马匹,打了胜仗,功劳全是将军的,若是受伤,国家便扣下你的兵器,铠甲,马匹,将你赶回家,这——伤了很多老秦人的心。商君变法之后,推行军功制,杀一员敌军,以敌军的头颅为证,就可以换来良田,房屋,女人,爵位。因此,秦国就变成了虎狼之师。战场上,敌国的军队在前面逃,为了减少分量,丢盔卸甲,拼了命地逃。后面追赶的秦军兵士,为了追到敌军,也是丢盔弃甲,光着上身,拿着武器,紧追不舍,追上敌军,一脚踢翻,踩着脖子,砍下头颅。发髻缠着腰间,接着往前走。战国时代的秦军都是魔鬼,面目狰狞,满身是血,腰间缠满头颅,你能想象那恐怖的形象吗?”
“嗯,接着说。”陈景元取出小本本,飞快地纪录。
“再说这个‘罚’字。”花一村说道:“当初,吴王阖闾在伍子胥的引荐下请到了孙武,相谈甚欢。吴王阖闾向孙武请教排兵布阵之道。孙武为了卖弄手段,提出训练嫔妃宫女。
吴王阖闾从后宫调来两名嫔妃,一百八十名宫女,交给孙武排兵演练。嫔妃,宫女以为是游戏,嬉笑不止,乱作一团。孙武于是下令斩杀两名嫔妃。吴王阖闾见孙武动了真格,于是下令阻止。孙武拒绝,直接斩杀两女。众宫女骇然,孙武再发将令,众宫女言听计从,坚决执行。这就是所谓的杀一儆百。”
陈景元停下笔,不由得感慨道:“一个是大秦帝国的雄师,一个是写成《孙子兵法》的武圣,这等带兵,还只是下策?那中策又是什么?”
“中策也是四个字,爱兵如子。”花一村说道:“战国名将吴起做了将军后,从来不在军中搞特殊,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和士兵同甘共苦。还亲自背负粮食,所以吴起的军队战斗力极强,几乎未尝败绩。
吴起军事生涯中,流传最为深远的是为士兵吸脓。在攻打中山国时,士兵当中有一个人患了毒疮,吴起跪着为他吸掉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痛哭起来。有人感到奇怪,走过去问她:‘大娘,将军如此对待您的儿子,您还有什么可哭的呢?’
这位母亲抬起泪眼,回答道:‘吴起曾经替我的夫君吮吸浓疮,我的夫君奋战而死;现在我儿子患了毒疮,吴起又为他吸掉脓疮,我儿子也会奋战而死,我现在是为这而哭泣。’。”
“这——便是中策?”陈景元问道。
“人是被感情驱动的动物。”花一村说道:“对金钱对渴望,对死亡的畏惧,比不过对将领的爱戴。”
陈景元频频点头,又问:“那上策又是什么?”
“上策也是四个字,兵不畏死。”花一村说道:“如果做将领的,让手下的兵士相信,他们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即便是死,也可以千古留名,也可以被供于庙堂之上。这只队伍,就是战无不胜的。历史上,最具代表性的队伍,便是岳爷爷带领的岳家军,郾城大捷是以少胜多的典范。那只军队的战斗力为何这般强?我思前想后,觉得只因为他们将儒家思想中的‘忠君报国’渗透到骨子里,发挥到极致。”
陈景元收起小本本,感慨道:“赏罚分明,爱兵如子,灌输信仰——受教了。”
“掌柜的,你真的想好了吗?”花一村忽然问道。
陈景元微微一愣,问道:“想好什么了?”
“与奔雷开战。”花一村不动声色地问道。
“想好了。”陈景元郑重地点了点头。
花一村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水浒传》中的鲁达,若是不管金翠莲的闲事,三拳打死镇关西,他可以稳稳当当地做他的提辖,不必亡命天涯,不必落发为僧。”
陈景元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做了和尚的鲁智深在野猪林救了林冲,被高俅迫害,看守菜园的和尚都做不成,只好落草为寇。同样的错误,若是犯了两次,那就不是错误,而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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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陈景元独自一人,来到望舒县城的城郊,这里有一处宅子,正是那奔雷的住所。
陈景元叩打门环,片刻之后,一名妇人打开院门,开口问道:“你找谁?”
陈景元说道:“奔雷。”
“你是何人?”妇人问道。
“在下陈景元。”陈景元冷冷应道。
“你是陈景元?”妇人微微一愣,将他好一顿打量。最后,打开院门,嘴里说道:“进院来吧。”
陈景元进了院子,觉着此地阴森森的,后背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此地杀气太重了。”陈景元暗暗说道。
那妇人将陈景元安置在一张木凳上,进屋去了,片刻之后,一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中年壮汉从屋中走了出来,满脸横肉,络腮胡子。
那壮汉翻着怪眼,望了一眼陈景元,开口问道:“你便是那个陈景元?”
“正是在下。”陈景元应道。
“你来寻我做什么?”壮汉问道。
“你是奔雷?”陈景元问道。
“小子,你好没礼貌。竟敢直呼我的名字。”奔雷怒道:“你的岳父叶文青见到我,也要礼让三分。你的师爷苏各空活着的时候,也与我客客气气的说话。”
陈景元不温不火地说道:“您提到的两位先人早已作古。有生有死才是人间常态。您既然是他们两位同时代的人,为何还有留在人间,赖着不走?”
奔雷笑道:“你可知我长生的秘诀?”
“什么秘诀?”陈景元问道。
“吃人。”奔雷冷笑道:“人是万物之灵,体内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吃一个,便能延续一年的寿命。”
“如此说来,周宅死得那个丫鬟,并不是你醉酒所为,而是蓄谋已久?”陈景元问道。
“你猜得没错。”奔雷冷笑道。
“你可知人身难得。”陈景元怒道:“那小翠才不到二十岁,便被你吸干了脑髓。你这样做,不怕天谴吗?”
奔雷双手抱肩,冷冷说道:“那个婆娘死有余辜。开始时,我没有吃她的打算,后来,她激怒了我。”
“她做了什么?”陈景元问道。
“这么跟你说吧。”奔雷说道:“老虎请狮子到自己的家里做客,老虎不会因为自己百兽之王的身份而轻视狮子,反倒是给老虎看门的狗儿,因为自己是老虎的看门狗,对狮子心生鄙视。你说,狮子应该不应该教训一下狗儿?”
“人间有句谚语叫做打狗看主人。”陈景元冷笑道:“老虎请狮子到自家做客,这里包含着一份情面,即便是老虎手下的狗儿真的激怒了狮子,狮子正常的做法是请老虎管教自己的手下,而不是越俎代庖。想吃人,便直说,编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显得很虚伪。”
奔雷被陈景元呛得哑口无言,沉默许久才说:“爷爷吃个人,怎么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陈景元一伸手,抽出了鱼肠剑。
奔雷望着鱼肠剑,不住地冷笑,嘴里说道:“一个大男人,竟然用这般小器的兵刃。”
“你把头颅伸过来,试一试这般小器的兵刃,能不能伤到你。”陈景元说道。
“你们人族有句俚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句话,是至理名言。”奔雷说道:“我在你们人族潜伏了七十年,发现一个秘密,皇族吃贵族,贵族吃官吏,官吏吃富人,富人吃穷人,穷人忍受不下去,就会吃了皇族。你们人族才是这世间最为凶残的群体。”说罢,一把扯掉了上身的衣衫,露出健硕的肌肉,赤手空拳,朝着陈景元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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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陈景元挥舞着手中的鱼肠剑,与奔雷斗在一处。
那奔雷张着双手,来抓陈景元手中的兵器。
陈景元心说,鱼肠剑削铁如泥,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这个妖怪是不是坏了脑壳,竟敢用手来抓,既然他不知死活,便成全了他。于是乎,任由鱼肠剑的剑刃被奔雷的右手抓住。
陈景元手腕一翻,鱼肠剑在奔雷的手心中转了一个圈。登时斩断了他的四个手指。
四股黑色的血液从断指处喷溅而出。
陈景元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挡,只听“滋滋”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陈景元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的袖子竟然被这黑色的血液腐蚀出几个大窟窿,而且窟窿的面积在不断扩大。
陈景元吃了一惊,赶忙收回鱼肠剑,快速的脱掉了身上的袍子。
那件袍子丢在地上,片刻之后,竟然化作一团黑水。
陈景元低头看手中的鱼肠剑,原本亮白色的剑身,竟然出现了几个黑色的斑点。无论如此擦拭,都无法消除。这件兵器乃是当年师父苏冉送给他的礼物,陈景元视为珍宝,今日竟然出现了损伤,心痛不已。
那奔雷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一把小小的宝剑,将自己的四个手指斩断,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断指,往伤口上按,合着黑血,竟然将四个手指重新粘合在伤处。
“小子,你这把剑,十分的厉害。”奔雷说道。
“老鬼,你这打法,十分的鲁莽。”陈景元应道。
“再来。”奔雷张着双臂,再一次扑了上来。
陈景元不敢再将宝剑与奔雷的手掌接触,展开身形,与他游斗,三个回合后,绕到他的身后,对着脊梁就是一剑,将奔雷的后背,劈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陈景元生怕再一次伤了宝剑,见好就收,飞速地收剑,纵身向后一跃,躲避喷溅出来的黑血。
奔雷的表情痛苦万分,张着双臂,去抚摸后背上的伤口,摸了两手黑血。登时暴怒。又一次扑了上来。
陈景元仍旧采取游击战术,躲避奔雷的进攻,抽冷子,给他一剑,十几个回合之后,奔雷的身上被劈出十几道伤口。黑血得满院都是。
陈景元只顾与奔雷游斗,没注意脚下踩了一片黑血,谁知,一只骷髅手从黑血中探了出来,一把抓住陈景元的脚踝。
陈景元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后纵身,那只骷髅手被从黑血中拽了出来,后面连着白森森的骨头,竟然有七八尺长。
陈景元手中鱼肠剑一挥,斩断了骨头。刚刚长出一口气,一滩滩的黑血中,伸出无数的骷髅手臂,奔着陈景元而来。
陈景元见此情形,伸手入怀,摸出两个泥娃娃,往地上一丢,口中念个咒语,两团烟雾散去,三更,初九两名鬼将出现在陈景元的面前。
三更见了眼前的场景,倒吸一口冷气,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兵器,与一只只怪手斗在一处。
初九立着原地,眼见着一只怪手奔着他的面门袭来,初九不慌不忙,纵身一跃,在半空翻个筋斗,落到了陈景元的身后。
陈景元没提防他会这般的耍赖,一个躲避不及,怪手重重拍在他的脸上,登时鼻血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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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三更见此情形,吃了一惊,纵身跳到陈景元的身前,举起兵器,敲碎那只骷髅手臂,对着初九呵斥道:“你做什么?”
初九“嘿嘿”地冷笑,并不应声。
“少主,您没事吧?”三更对着陈景元问道。
陈景元摸了一把鼻血,摇摇头,苦笑道:“不碍事。”
三更挥舞兵器,帮助陈景元抵挡骷髅手。
陈景元回过头,望了一眼初九。
初九满不在乎,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陈景元一声叹息,开口说道:“景元自知才疏德浅,将你留在身边,耽误了你的前程。今日事后,我会给半衣师叔写一份书信,为你推荐一个有前程的差事。”说罢,手握鱼肠剑再一次加入战局。
只留下初九一个,愣在原地。
陈景元伸手入怀,摸出《百鬼夜行》的卷轴,展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团团黑雾涌起,待烟雾散去,十名名全副武装的鬼兵出现在院中。
陈景元从随身的褡裢中摸出一串纸元宝,对着眼前的鬼兵说道:“谁杀了眼前的奔雷,赏元宝。”说罢,竖起一根手指,迎风一抖,指尖登时出现一个蓝色的火焰。
纸元宝被火焰引燃,待灰烬散去,院子里凭空出现一堆银元宝。
十名鬼兵一见,登时瞪大了双眼,之后,抽出兵刃,将奔雷团团围住。
奔雷一脸的戒备,张开右手,对着地面低吟一声,黑血之中,出现一条长长的白骨鞭。
十名鬼兵分成五组,有序地向奔雷发起进攻。
两名鬼兵手拿短刀,盾牌,首先发难。斗了三个回合,败下阵来。
第二组的两名鬼兵手拿红缨枪,冲了上前。斗了三个回合,又一次败下阵来。
第三组的两名鬼兵手持板斧,冲了上前,斗了三个回合,再一次败下阵来。
第四组的两名鬼兵手持长叉,冲了上前,与奔雷游斗在一处。第五组的两名鬼兵手里扯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绕到奔雷的身后,攻其不备。用锁链绊倒了奔雷。
两名长叉鬼兵大喜,上前一步,一下戳进了奔雷的胸膛。
其余八名鬼兵见此情形,一拥而上,举起手中兵器,往奔雷的身上招呼,两名板斧鬼兵借着手中兵器的优势,一下子砍掉了奔雷的脑袋,一时间黑血四溅。两名鬼兵托着人头,奔到陈景元的面前,向他请功。
两名短刀鬼兵不甘示弱,砍掉了奔雷的一条手臂,一条大腿,也奔到陈景元的面前请功。
余下的六名鬼兵,手中的兵器不利于切割尸体,于是乎,拽着余下的一条手臂,一条大腿,生生得将奔雷扯成了三段。
十名鬼兵手里托着奔雷的尸体残骸,将陈景元团团围住。
陈景元没想到鬼兵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手段如此的凶残,用手指着眼前的银山,颤抖着声音说道:“几名兄弟辛苦了,这点钱财兄弟们拿去喝酒。”
“多谢少主。”十名鬼兵大喜,一阵哄抢,将眼前的银子抢光。
就在这样,散落在地上的奔雷尸骸开始慢慢地融合,眨眼之间,化作一团团黑水,向院中的低洼处汇集,一个个黑色的液体小球飞速地旋转,最后汇集成一个皮球大小的黑色水球。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水球爆裂,出现一个瘦小枯干的小人。
那个小人光着身子,四处望了望,抖了抖身子,身形涨了一倍,又抖了抖身子,身形又涨了一倍。最终,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奔雷再一次出现在陈景元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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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呦,这般厉害?”陈景元倒吸一口冷气。
奔雷活动一下筋骨,冷笑道:“区区几个鬼兵,如何奈何得了我?”
“哥几个,再辛苦一下吧。”陈景元对着眼前的十名鬼兵说道。
众鬼兵面面相觑,为首的鬼兵说道:“少主,还有银元宝吗?”
陈景元摸了一把肩头的褡裢,两手一摊,嘴里说道:“没有了。”
“少主,方才哥几个拼尽了全力,已是筋疲力尽,待我们回去修整一阵,再来与这个妖怪比试——告辞。”鬼兵说罢,拱手施礼,一团团黑烟升起,待黑烟散去,十个鬼兵全都消失不见。
陈景元气得直跺脚,愤愤的说道:“一群唯利是图的兵痞。”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奔雷说道:“我实在看不明白,你的动机。”
“我不允许你这样的妖怪,危害人间。”陈景元说道。
“消灭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奔雷不解地问道。
陈景元说道:“人生在世,有些事,不赚钱,你也愿意做,那就是你人生的意义。”
奔雷调侃道:“真没想到,我竟然遇到一个高尚的人族。不过,你马上就要变成鬼族了。”说罢,仍旧是赤手空拳,与陈景元斗在一处。
斗了十个回合,陈景元渐渐落到下风。就在此时,一个黑影闪现,出现在人与妖的中间。
陈景元定睛一瞧,那个黑影竟然是初九。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黑黝黝的木棒,对准奔雷的裤裆,戳了过去。
那奔雷见此情形,扎个马步,双手护住裤裆,初九手中木棒往上一扬,“啪”的一声闷响,正中奔雷的下巴。一时间,黑血四溅。打得奔雷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是何意?”陈景元迟疑地问道。
“马上就要回到半衣大人的身边,心里高兴,临行前,帮你料理了他。”初九淡淡地说道。
陈景元顿了顿,开口说道:“有劳。”
初九不语,挥舞着手中木棒,再一次冲了上去,与奔雷斗在一处。那初九身如闪电,辗转腾挪,抽冷子就给奔雷一棒子。
奔雷张着手臂,想要抓住初九,可是,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连初九的衣袖都抓不到。气得他哇哇大叫,暴跳如雷。
一旁观战的陈景元见此情形,与身旁的三更感慨道:“这个初九,原来身手如此了得!”
三更说道:“半衣大人借给少主的帮手,怎会是等闲之辈。我这个兄弟,若论身手,打遍枉死城也寻不到对手。只是这性子害了他,偌大一座枉死城,除了半衣大人,谁也没办法差遣他。”
说话间,打斗的双方已经分出了胜负。初九飞起一脚,踢翻了奔雷。
初九飞奔过去,脚掌踩住他的后背,抓住他的双臂,用力一扯,竟然扯断了奔雷的双臂。
初九丢掉奔雷的双臂,丢在一旁,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抓住奔雷的发髻,一下一下割他的脖颈,直割了三十多刀,才将奔雷的头颅割下。丢在一旁。
奔雷的遗骸散落一地,好似积雪融化,变成一粒粒黑色的水珠。
初九见此情形,微微冷笑,脱下身上的袍子,将奔雷的两只手臂裹住,黑色的血水渗出袍子,滴滴答答,坠落在地。
初九从腰间取出一只葫芦,接住袍子里渗出来的黑水。
片刻之后,院中的黑血汇集在一处,化作一个血球,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水球爆裂,出现一个瘦小枯干的小人。
那个小人光着身子,四处望了望,抖了抖身子,身形涨了一倍,又抖了抖身子,身形又涨了一倍。最终,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奔雷再一次出现在陈景元的面前。只不过,这一次,少了两只胳臂。
“握草!”奔雷无比尴尬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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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初九冷笑道:“听说,当年城隍庙的宫长安追杀你一个月,未果。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说话间,给陈景元开院门的那个妇人从屋中缓缓走了出来。冷冷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陈景元手握鱼肠剑,指着妇人问道:“你是人,是妖?”
妇人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淡淡地问道:“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
“当年,宫道长将奔雷围困在一座山洞之中,没有食物的奔雷,丧心病狂,竟然以他的老婆为食。这等凶残至极的妖怪,我劝你早早离开他。”陈景元对妇人采取攻心战。
妇人的脸上现出一丝丝的痛苦与愤怒,好似回忆起一件极其痛苦的往事。沉默许久,妇人怒斥道:“你住口,不许侮辱我的亡夫。”
“亡夫?”陈景元愣住了,将妇人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妇人不应陈景元的话,回过头,对着失去双臂的奔雷招招手,嘴里说道:“你过来。”
那奔雷扭动着身躯,奔到妇人的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妇人的右手落在奔雷的头顶之上。就在手掌与头颅接触的一刹那,奔雷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抽搐,面部表情变得狰狞扭曲,身子越来越小,缩成一团。最终化作一团黑血,落在妇人的脚下。
妇人的右脚,生出无数好似树根一样的经络,伸入黑血之中,贪婪地吸食。片刻之后,地上的黑血完全消失不见。
妇人扭动一下脖颈,用手指着初九腰间的葫芦。嘴里说道:“还给我。”话音刚落,从她的手指尖生出一根黑色的藤蔓,疯狂生长,一下子缠住了一丈开外的初九。
初九身子一抖,轻松躲开的藤蔓的缠绕。可是,腰间的葫芦却被藤蔓掠走。原来,妇人只是虚晃一招,攻击初九是假,真实目标却是葫芦。
那根藤蔓缠住葫芦,略一角力,葫芦被挤个粉碎,黑血散落一地。那团黑血在地上飞快地游走,最终汇聚在妇人的脚下。那些树根一样的经络将黑血吸食干净。
妇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到底是谁?”陈景元质问道。
妇人捋了一下鬓角的黑发,淡淡地说道:“当年,我与夫君被宫长安那个狗贼围困在山洞之中。断粮断水。我对夫君说,你吃了我吧,把这一劫闯过去。
夫君对我说,人族有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到了这般田地,你对我不离不弃,我再吃了你,跟卑鄙的人族又有什么区别。”说罢,不住地冷笑,笑声越来越大,震得屋檐的瓦片掉落了两片。
“好强的妖气。”三更、初九感受到一阵阵的气浪拍打在身上,不住地后退。
陈景元的小手指开始剧烈的抖动,一团烟雾散去,一只一丈多长的小白龙凭空出现,盘踞在半空中,对着妇人,用沙哑着声音说道:“奔雷,原来你藏身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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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那妇人一见小白龙,登时大怒,咆哮着吼道:“我记得你,你是那贼道士的帮凶,当年,逼死我夫君,有你一份。”
一旁的初九插嘴道:“明明是你自己吃了你的夫君,为何责备旁人?”
妇人怒道:“若不是宫长安苦苦相逼,我们怎么会铤而走险?”
小白龙说道:“若不是你屡伤人命,我们怎么会出手,替天行道?”
“呸,什么替天行道。”妇人啐了一口,怒道:“明明就是赶尽杀绝。”
“你伤人性命,触碰了我的底线。”陈景元说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妇人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七十年前,我与夫君走出深山,披上人皮,来到人间界。那个时候,望舒县有一座小小的寺院。寺院主持是个开悟的祖师,每一日在大殿中讲经说法,引得许多的鬼怪,畜生立在大殿外偷听。祖师慈悲为怀,命手下的小和尚将两面侧门打开,对门外的鬼怪畜生说道:正门留个寺中的僧人行走,你们不得染指。可以通过两面的侧门,进入大殿,听贫僧说禅。
鬼怪,畜生感恩戴德,匍匐着身子,从侧门进入大殿,潜心修佛。
后来,过了很多年,祖师坐化,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新主持上任,那个和尚并没有开悟,是个俗人,为了标榜自己的谦卑,放着正门不走,竟然从侧门穿行。寺中的和尚见主持这般行走,纷纷效仿,走起了侧门。再后来,寺院渐渐衰落,和尚做功课越来越敷衍,迟到的和尚偷偷从侧门溜进去,早退的和尚偷偷从侧门溜出去。正门彻底的荒废,于是乎,和尚,香客,鬼魂,妖怪,畜生,再无分别。
你们人族的先人留下祖训:做阳刚之人,走光明正道,行磊落之事。可是,我们夫妻观察了七十年,这样的行事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到头来大多不得善终,结局凄惨——是人群中的异类。你们人族真是不可思议的种族,遇到麒麟,凤凰这样的奇怪动物,你们想方设法地保护起来,可是遇到不图名,不贪利的人,你们却想方设法地嘲笑他们,排挤他们。”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陈景元不解地问道。
“你们人族中的某些人,配不上‘万物之灵’的称号。”妇人说道:“我们吃掉这样的人,与你们人族吃牛羊,吃猪狗,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别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批判我们。因为,你们根本就不配。”
“……”陈景元一时无语。
“等一下。”初九忽然间开口对妇人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想要当面请教。”
“什么问题?”妇人问道。
“说了半天,我听明白了。你好像是雌雄同体。”初九冷笑道:“你的裤裆里到底是一条棍子,还是一道缝隙,脱下裤子,让小爷开开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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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呸!”妇人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你才雌雄同体,你们全家都是雌雄同体。”
初九也不气恼,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淡淡地说道:“这般的气急败坏,一定是被我说中了。”
“我不是。”妇人的脸涨的通红。
“脱下裤子来,才能一证清白。”初九双手叉腰,挤眉弄眼地说道。
妇人恶狠狠地望着初九,瞧那模样,恨不得将初九一口吞了,可是,她最终没有动手,沉默一阵,脸上的表情渐渐平和下来,缓缓说道:“懒得理你。”继而转头对陈景元说道:“陈景元,今日之事,你想如何了断?”
陈景元说道:“我有一件事搞不明白。”
“什么?”妇人问道。
陈景元说道:“第一,当年,你们夫妻被宫道长困在一座山洞之中,无法脱身,最终,为了度过难关,你吃了你的夫君。
第二,当你再一次重返人间界的时候,放弃了从前野蛮血腥的捕食方式,选择用一种欺骗的方式获取食物。
第三,方才我亲眼所见,你‘吸收’了你夫君的肉身。
我不明白,你的夫君到底死了没有?你的夫君到底算什么?妖还是鬼?”
妇人笑道:“是生是死,是妖是鬼,很重要吗?”
“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陈景元一脸的困扰。
“我明白了。”妇人有些得意地说道:“其实,在你的内心,相比小翠的生死,你更在意我夫君的不死之身。”
“……”陈景元沉默不语。
“这么着吧。”妇人说道:“我告诉你我家夫君不死的秘密,作为交还条件,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各不相扰,如何?”
“你们还会出来害人吗?”陈景元问道。
“那是自然。”妇人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那我不想听了。”陈景元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鱼肠剑。
妇人冷笑道:“罢了,罢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又一次被人追杀。只不过,上一次是纯粹的人族。这一次,围捕队伍的组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个人族,带着一只妖龙,一群阴曹来的鬼兵。”说罢,将目光转向半空中的小白龙与立在一旁的初九。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只见初九走到院中的一棵大树前,双手抱着树干,有节奏地扭动腰身。
扭了几下,转回身,背对着大树,用自己的屁股,去撞大树的树干,一脸的陶醉,嘴里“咿咿呀呀”吼个不停。
妇人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指着初九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鬼兵,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受死吧。”说罢,口中念个咒,右手食指登时化成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奔着初九,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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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初九见毒蛇奔着自己扑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对大树说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相公救我。”说罢,一闪身,躲到了大树的后面。
那条毒蛇眨眼就到。眼见着初九躲到树后,便张着大嘴,转到树后去咬他。
谁知,初九比泥鳅还要狡猾,围着大树转起了圈圈。
那条毒蛇追了两圈,竟然将自己的身子缠绕在树干之上。这个时候,初九忽然转身,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毒蛇的七寸。伸出另一只手,一巴掌呼在毒蛇的脑袋上,竟然把那条毒蛇给扇晕了。
初九见此情景,登时来了精神,手里掐着毒蛇七寸,跳起了妖娆舞,嚣张至极。妇人向后拽蛇,初九不放,双方扯拽了几次,初九占了上风,更是得意,拽着蛇头,送到自己的屁股边,挑衅道:“来啊,日我啊!让我也体验一下雌雄同体的快乐。”
妇人气得哇哇大叫。张开嘴,一只黑色的虫子从她的口中爬了出来。那只虫子立在妇人的唇边,四处张望了一下,好似对眼前的环境十分满意,抖了抖身子,张开背上的双翅,飞了起来。无数的虫子紧随其后,在头虫的带领下,朝着初九飞去。
初九见此情形,不敢怠慢,手掌用力,捏死了毒蛇,随手丢在一旁,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使出召唤术,从地下召唤出三十六只枉死城的特产蟾蜍。
三十六只蟾蜍摆个六金六甲阵,趴在地上,严阵以待,待飞虫临近,纷纷张开大嘴,三十六条肉舌交替升空,吞噬飞虫。
初九立在蟾蜍大阵的后面督战,以为这一波争斗又占了上风,谁知那些吞了飞虫的蟾蜍纷纷出现了异样。身子迅速地缩小,好似被吸干了一般。眨眼之间,三十六只蟾蜍变成了干尸。黑色的虫子咬破蟾蜍的肚皮飞了出来,个头好似比方才变大了一些。
初九见此情形,微微一愣,为了弄清飞虫的底细。初九待那些飞虫临近,一伸手,抓了一只飞虫。一边逃跑,一边仔细观察,却见手心的那只飞虫张开獠牙,在他的手掌咬了一口。
初九只觉手掌麻酥酥的,失去了知觉。他连忙甩手,丢了飞虫。嘴里说道:“这婆娘的虫子,可以吸食灵魂力。”
半空中盘旋的小白龙,张开血盆大口,对准飞虫群,吐出一个小小的火球。那火球打着转落了下来,一时间,烤化了无数的飞虫。
“妖龙,我差点忘了你。”妇人张开嘴,吐出了一只麻雀大小的黑虫,朝着空中的小白龙飞去。
小白龙对准那只黑虫,又吐出一个火球,黑虫闪身躲过,飞到小白龙的身前,一抖翅膀,竟然绕到它的后脖颈,一下子咬穿了龙鳞。小白龙身子一晃,竟然从半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身子抽搐,好似中毒一般。
陈景元见状大惊,飞奔过去,手起剑落,斩杀了小白龙后脖颈的黑虫。过了许久,小白龙这才悠悠转醒。
三更挡在陈景元的身前,对他说道:“少主,这个妖婆子法术厉害,我们还是撤吧。”
“这个妖怪,在人间潜伏了七十年,当年的宫道长都没办法奈何它。”陈景元肃然说道:“今日,放走了它,不知多少无辜的百姓,要命丧它手,你们退吧,我自己与它斗。”说罢,手握鱼肠剑冲了上去。
初九揉着被虫子咬过的手掌,来到三更的身边。三更小声地对初九抱怨道:“这个少主,十分地不识时务。这个妖怪妖术高明,与它对阵,没一点胜算。”
初九眯着小眼睛观战,过了许久,缓缓说道:“兄长,我在枉死城的名声如何?”
三更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枉死城的大佬们都说,你是一个极难相处,不好驾驭的属下。”
初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在枉死城呆了七百年,发现了一个规律。”
“什么规律?”三更问道。
初九说道:“随着年龄的增长,用心做事的人越来越少,用脑算计的人越来越多。”
三更笑道:“所以,你才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应对周围的人。”
初九挠挠屁股,漠然说道:“玩世不恭可以抵御住五成的平庸与俗不可耐。”
“另外的五成如何抵御?”三更问道。
“冷漠。”初九应道。
“为何有感而发?”三更问道。
初九沉默一阵,开口说道:“到了今日,我才明白半衣大人将我派到人间的用意。”
“什么?”三更问道。
“陈景元是个用心的人。值得我替他卖命。”初九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抿着嘴唇,吹了一声凄厉的口哨,嘴里喊道:“小的们,出来跟九爷做事了。”
话音刚落,陈景元的胸中,忽然间窜出了上百条黑气,一百名鬼兵从《百鬼夜行》的画轴中冲了出来,立在初九的身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九爷,有何吩咐?”鬼兵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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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初九用手指着妇人,对手下的鬼兵说道:“给我打死这个阴阳怪。”
“遵命。”一百名鬼兵手持兵器,将妇人与陈景元团团围住。逐渐缩小包围圈。初九随手甩出一根绳索,缠住了陈景元的腰,轻轻一拽,将他拽到自己的身前。
“做什么?”陈景元被绳子拽着后退十几步,一阵踉跄,险些摔倒,不悦地问道。
“别碍事。”初九将陈景元推倒一边,手持鬼头刀,奔向妇人。
众鬼兵纷纷侧身,给初九让路。初九来到妇人的身前,用刀尖指着妇人的鼻子,冷笑道:“今日,你逃不掉了。”
妇人紧咬牙关,恶狠狠说道:“十几年前,城隍庙的四当家——宫长安都没能奈何我,今日,你这无名之辈,怎敢口出狂言?”
初九将鬼头刀抱在怀中,不悦地说道:“无名之辈?你说谁是无名之辈?”
“你从枉死城来的。枉死城的几大高手,我都有耳闻。只是从来没听说有你这号人物。”妇人一脸的不屑,嘴里说道:“三更的名声,我都有耳闻,哪里听说什么狗屁初九,你想杀我,白日做梦。”
初九听闻此言,额头青筋暴涨,脸颊涨得通红。
一旁的三更见此情形,忙开口说道:“你这妖妇,莫要离间我们兄弟间的情分。我兄弟的勇猛,若在枉死城称第二,没有谁敢狂妄到称第一。”
初九听了三更的话,脸色稍缓。
妇人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说道:“反正吹牛也不上税,便是吹捧天下第一,又有何妨?只需脸皮足够厚即可。”
三更说道:“枉死城的高手,都是由枉死城主钦定的,第一名是他的儿子,第二名是他的女婿,第三名是他的盟兄弟的侄子,第四名是他的干女儿。这些高手,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成为枉死城的高手。可是,有些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城主大人若是觉得这些高手靠得住,也就不会提拔我们半衣大人了。半衣大人唯才是举,手下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高手,城主大人搞不定的事情,半衣大人可以轻松搞定。血统纯正的高手们搞不定的事情,初九兄弟可以轻松搞定。你明白了吗?”
妇人听罢,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真没想到,你们鬼族与人族一样的卑劣与虚荣。”
三更摆摆手,泰然说道:“等你们妖族衍生出上万的群体,你就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了。”
“多说无益,来吧。”初九脱了上衣,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单手擒刀,对着妇人说道:“来来来,比试一番。”
妇人不再多说,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一张嘴,吐出一颗黑色的水球,水球落地,“啪嗒”一身脆响,化身一只恶犬,咆哮着扑向了初九。
初九面无惧色,将鬼头刀往地上一插,伸出双手,一把掐住恶犬的嘴巴,左手捏着上颚,右手捏住下颚,轻轻一掰,将狗嘴掰断,恶犬登时死于非命。初九甩了甩手上的血迹,随手将狗尸丢在一旁。
妇人又一次吐出两颗黑色的水球,水球落地,“啪嗒”两声脆响,化身两条恶狼,咆哮着扑向初九。
初九伸出右臂,挡住一条恶狼的进攻,另一只手一下子伸进了恶狼的小腹之中,用力一拽,拽出了恶狼的肠子,用肠子缠住另一只狼的脖子。
初九从狼嘴中抽出血肉模糊的右臂,对准那只被缠住脖子的恶狼,一掌拍了下去,硬生生拍碎了恶狼的头盖骨,眼球都被震了出来。
初九将两条恶狼的尸体丢在一旁,用挑衅的眼神望向妇人。
妇人身子不动,脖子忽然间伸长了一丈有余,好似一条大蟒,披散着头发,飞到初九的面前,张开嘴,一口咬中他的脖子。
初九伸出双手,一下子抓住了妇人的头颅,开始一下一下地撞击妇人的脑门,一时间鲜血四溅。
妇人不肯松口,初九也不肯停住撞击,一妖一鬼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最后,妇人头盖骨破裂,脑浆流淌出来。这才缓缓张开了嘴,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七窍之中,开始“咕嘟咕嘟”地向外冒黑血。那些黑血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初九的脖颈“呼呼”地向外淌血,他用手捂着伤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楼主:蓝渐层

字数:202813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21-06-11 07:31:30

更新时间:2021-11-06 22:59:43

评论数:221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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