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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枫观:瘟不正事件》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60、
“其实很简单,长衫叔是潇洒哥的干爹,潇洒哥的蛋蛋被你家娘子一脚踩碎了,这个仇,今生今世怕是解不开了。”小九说道:“长衫叔拿出二百两银子的赏金,一百两银子,奖励踩碎叶攸安丈夫蛋蛋的那个人。另外一百两银子,奖励干掉叶攸安的那个人。”
“两个蛋蛋引发的血案。”陈景元点了点头,说道。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现在,轻轻地把手中的兵器方向,别伤了自己的脸蛋。”小九说道:“实不相瞒,这两年,我搞收藏,多多少少染上一些强迫症。这么白皙的脸蛋,割开一道口子,就没法看了。”
“你给长衫带个话,告诉他,别去招惹我的老婆,有什么事情,冲我一个人来,我老婆惹出的事端,他夫君替她担,若是不听良言相劝,一把火,烧了他的老巢。”陈景元冷冷说道。
“你这个人,好不自知,死到临头还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浑话,有什么意思?”小九说着,伸手去夺陈景元手中的鱼肠剑。
陈景元虚晃一招,脚下一个拌,将小九拌个大跟头。
小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恼羞成怒道:“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诚心诚意地想做我的收藏,你只是想从我的口中套出长衫叔的信息。”
“你明白得有点晚。”陈景元讥讽道。
“人类,太狡猾了。”小九大怒,挥舞着双拳,冲了上来,与陈景元斗在一处,他们两个从屋中斗到了屋外,十几个回合之后,小九被陈景元一拳打在脸上,向后仰身,摔出去一丈多远。
小九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摸,满脸是血,暴怒,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
陈景元只觉脚下的泥土松动,无数的干尸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奔着他扑了过来。
陈景元打倒两个干尸,虚晃一招,向后跳了两步,怒道:“这些干尸,都是你的收藏品吗?”
小九撇撇嘴说道:“这些,都是失败的作品,没有任何收藏的价值。”
“禽兽。”陈景元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依他的本意,使用火攻之术,召唤出一只火狼冲入干尸群,哪知道学艺不精,高声断喝之后,哪里有什么火狼,只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飘飘忽忽凭空出现。
陈景元一见不妙,转身便逃,一群干尸在后面紧追不舍,干尸群的后面,一只屁股上发着蓝火的萤火虫,不紧不慢地追赶着。
小九哪里肯放陈景元离开,抿着嘴唇,吹个口哨,附在阴暗处休息的蜈蚣与癞蛤蟆冲了上来,围堵陈景元。
蜈蚣张开血盆大口,对准陈景元喷出一阵毒雾。癞蛤蟆张开大嘴,吐出黏糊糊的长舌头,去卷陈景元的脚踝。
陈景元见势不妙,伸出左手,左手小拇指有宫长安临终前送他的小白龙,他口中念咒,召唤小白龙。
可是,一遍无果,两遍无果,直到第三次念咒,一条白色的大蟒蛇,这才腾空而起。
“怎么是条蟒蛇,龙呢?”陈景元一边跑,一边惊愕道。
大蟒蛇漫不经心地说道:“面见宫道长,自然要沐浴更衣,穿上龙衣,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见我穿龙衣的模样。”
“……”陈景元一时无语。
白色大蟒蛇昂首立在陈景元的面前,一众干尸与蜈蚣、癞蛤蟆见了它,竟然止步不前,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那只慢慢悠悠的萤火虫终于追上了队尾的一具干尸。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具干尸竟然瞬间变成了火人,张牙舞爪,四处狂奔,一具具干尸相继燃起火来,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其中一具干尸变成了火球,奔着大蟒蛇扑了过去。那白色大蟒蛇一甩尾巴,将火人干尸拍出三丈多远,那火人干尸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直接滚进了小九的收藏屋中,先是引燃了蒲团,之后,屋中燃起了大火。
“我的天啊。”小九大惊,冲入火屋,开始抢搬自己的收藏。
那条大蟒蛇好似发现了趣事,源源不断地将火人丢进屋中,片刻之后,木屋化作一片火海。
小九浑身瞒着黑烟,从屋中逃了出来,瘫坐在地,一脸崩溃地哀嚎道:“我的收藏,我的孤品,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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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想开一些吧。”陈景元见小九这般伤心,走到他的身边,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杀了你。”小九红了双眼,面目狰狞,张开双臂,来掐陈景元的脖子。
陈景元自觉理亏,见势不妙,转身便逃,小九在后面紧追不舍。
陈景元一边跑,一边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段烧焦的,还能辨别模样的干尸手臂,对小九示好道:“这个残次品,你先拿去,聊胜于无,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吧。”说罢,将手中的干尸手臂,丢给了小九。
小九凌空接住,想都没想,对准陈景元的后脑便丢了回来,嘴里破口大骂道:“我要杀了你,我要烧你们家的宅子,我要把你与你那个泼妇老婆一齐做成标本,方才消我心头之恨。”
“你冷静,冷静一下。咱们有话好好说。”陈景元说道。
“好好好,你别跑,咱们有话好好说。”小九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把八尺多长的大砍刀。
“大蟒哥,不要愣住一旁,出手救我啊!”陈景元向一旁观战的白色大蟒蛇求助。
白色大蟒蛇没有回应,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悠闲地立在一旁,指使刚刚臣服的蜈蚣与癞蛤蟆替它捶背。
陈景元见状,一边跑,一边喊道:“你忘了宫道长临终前的嘱托了吗?他老人家让你爱护我,照顾我,伴我长大,祝我成功。”
白色大蟒蛇听闻此言,微微一愣,一甩尾巴,将身边的蜈蚣与癞蛤蟆扫出老远,身子一晃,半空中闪过一道白光,眨眼间来到小九的身边,一下子将他缠着身下。
小九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是挣扎,白色大蟒缠得越紧,小九周身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最后,忍不住惨叫连连。
陈景元缓了几口气,迈步走到小九的面前,对白色大蟒说道:“不要杀他,我要训话。”
白色大蟒瞥了陈景元一眼,不屑地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贱人。”
陈景元轻轻咳嗽了两声,假装没听到白色大蟒的话。
“陈景元,你毁了我一生的收藏。我不会放过你的。”小九咬牙切齿地骂道。
“反正你也杀不了我,不妨听我说几句。”陈景元双手背着身后,摆出一副智者派头。
“你想说什么?”小九问道。
“你的这些收藏,若是不被付之一炬,结局会是怎么样?”陈景元一本正经地问道。
“他们会陪伴我一生,直至我离开这个世界。”小九回答得干脆。
“你死之后,这些藏品,如何安置?”陈景元问道。
“这等人间极品,自然是寻个懂它们的人,妥善保管。”小九说道。
“这个世间,有谁比你更爱它们?”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交给谁,你能放心?”
“这个……倒是真的。”小九一阵沉默,认可了陈景元的观点。
“你费尽心机,收藏的珍品,交到别人的手中,他不珍惜,用来糟蹋,用来祸害。”陈景元一脸的痛心疾首,嘴里说道:“你在九泉之下,不会心疼吗?”
“这个……”小九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流着泪说道:“你的意思,这些藏品被一把火烧掉,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对,就是这样。”陈景元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呸。”小九啐道:“将来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世间,自己一把火烧掉不好吗?谁要你来代劳。”
陈景元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说道:“你可知道,人和其他生灵本质的不同在何处吗?”
“在何处?”小九问道。
陈景元说道:“若你是一条鱼,只能体验游水的淋漓,若你是一只鸟,只能体验飞天的畅快。若你是一只老虎,只能体验虎啸山林的威风,若你是一只雄鹰,只能体验展翅翱翔的洒脱。而人却不同,想有什么样的体验,便有什么样的体验。这是世间所有的生灵所无法比拟的。人生在世,拥有不重要,因为总有一天会失去所有,体验才是最重要的,体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体验人世间的苦辣酸甜。这才是人生在世的真谛。”
“你的意思,我应该做点别的事情?”小九若有所思。
陈景元说道:“人间有多少的美好,你却成天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与一堆尸体为伍,你若是喜欢这样的生活,为何要跑到望舒县城来胡作非为,直接在坟地里安家也就是了。”
“你说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小九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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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元见小九这般表现,十分的得意,忍不住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白色大蟒对陈景元十分的不屑,撇撇嘴,挤兑小九道:“这个小贱人简单说出几个字,却要你放下,无尽的无价的尸——做妖精做到你这个份上,太丢人了。”
小九瞥了白色大蟒一眼,委屈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他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若不服输,你会放过我吗?你若是肯袖手旁观,我一定弄死他。”
“……”白色大蟒一时无语。
“哈哈,说出的话,建立在实力之上,才有分量。”陈景元说道。
“我怎么觉得,帮着你,感觉有点助纣为虐。”白色大蟒幽幽的说道。
“你要杀我吗?”小九开口问陈景元。
陈景元抬头望天,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景元闯荡江湖这几年,手上未沾一个人的鲜血。”
“你不杀我?”小九喜道。
“这几年,我见过许多人,嘴里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做着滥杀无辜的丑事。或许,有些人真的该杀,但是,我有这个行刑的资格吗?”陈景元有些纠结地说道。
“那……你会放了我吗?”小九喜上眉梢。
“以后,你还会收藏人类的尸体吗?”陈景元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遇到极品的人类,我还是有些忍不住。”小九如实说道。
“听我一句劝,尽量少去招惹人类。你惹不起的。”陈景元一脸真诚地说道:“老虎是百兽之王,厉害吗?”
“厉害。”小九说道。
“老虎在深山老林之中,是安全的,可是,一旦它走进了人类的地盘——景阳冈,等待它的便是武松。”陈景元说道:“人类有个成语叫做‘鱼龙混杂’,人群中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人,或许是恶人,或许是恶鬼,或许是恶魔。你这么喜欢收藏人类的尸体,或许有一天,会被某个人做成标本,悬于房梁之上。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小九沉默不语。
“下一步,我要去寻那个长衫叔,与他谈判。”陈景元问道:“他也住在城隍庙吗?”
小九摇摇头,开口说道:“长衫叔不住在城隍庙。”
“那他住在哪里?”陈景元问道。
“长衫叔的层次很高,已经超出妖的范畴,快达到人的境界。”小九说道:“他住在望舒县城的某处,过人类的生活。陈景元,听我一句劝。”
“什么?”陈景元问道。
“带着你的老婆,快点离开望舒县城,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小九一脸严肃地说道:“长衫叔,你招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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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的好意,心领了。”陈景元不想再跟小九纠缠,随口应道。他左右瞧了瞧,目光所致,尽是黑暗。
陈景元心中盘算,该如何离开此处呢?他本想让小九解开法术,让他离开,但是自觉居高临下,放不下身段,于是将目光投向白色大蟒。
“龙兄,要不要找间酒楼,请您畅饮三杯。”陈景元客客气气地说道:“不知龙兄是否能赏脸。”
白色大蟒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鄙视。一扭身子,放脱了小九,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陈景元吞入腹中。
陈景元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置身蟒腹之中,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忽然,不远处出现一道暗黄色的光。
陈景元大喜,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发光的地方走去。忽然脚下一陷,坠入无底深渊之中。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身在陈记药铺,自己平躺在花一村的床榻之上,赤着上身,前胸小腹摆着三只药坛。
“我怎么会在这里?”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听见陈景元说话,从前堂回到后屋,开口说道:“你醒了?昨日,你喝多了,又中了妖怪设下的‘鬼打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寻回来!你可要好好地谢我。”
“你把我救的?”陈景元根本不相信花一村的话,但是头疼得厉害,前胸也痛,便开口问道:“我的身上,为何要放三个药坛子?”
“你还有脸问。”花一村幽幽的说道:“昨夜,你喝多了,吐了一身,我帮你脱了衣服。你自己搬来三个酒坛,分别遮住两个乃头与肚脐眼,说什么不能让自己着凉——不得不说,你他娘真是一个人才。”
陈景元除去药坛,从床榻上坐起来,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梦如幻,半真半假。他低下头,望着左手手掌那根长满白鳞的小拇指呆呆发愣。
坐了一阵,起床,梳洗已毕,到附近的店铺吃了一顿早点,回到药铺,沏了一壶浓茶,边喝边想心事。
过了一阵,他从后堂搬来一小坛虎鞭酒,摆着花一村的面前,客气地说道:“兄弟,一点意思,请你收下。”
花一村望了望眼前的陈景元,瞧了瞧桌上的虎鞭酒,开口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长衫叔,什么来头?”陈景元开门见山。
“你问他做什么?”花一村倒吸一口冷气。
“他要替潇洒哥报仇,出了悬赏令,要杀我与安安。”陈景元说道。
“这样啊!”花一村托着下巴,寻思一阵,直接回了后屋。
陈景元好奇,跟了进去,只见花一村往床上铺了一张包袱皮,将多年来收藏的女人肚兜,女人裹脚布统统收拾停当,起身便要离开。
“你做什么?”陈景元愕然道。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还是告辞吧。”花一村说着,将包袱往背上一背,便要离开。
陈景元伸手将花一村拉住,开口说道:“太不讲义气了吧,发生什么了,你就要离开。”
花一村想要挣脱陈景元的束缚,却没有成功,一脸无奈地说道:“早就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偏不听,现在,惹了长衫,你的死期到了。”
陈景元好奇地问道:“长衫到底是谁?做什么的?至于怕成这样吗?”
“至于吗?”花一村故意将那个“吗”字的声调拉得很长,他瞥了陈景元一眼,开口说道:“你知道,长衫在望舒县有多大的势力吗?”
“有多大?”陈景元问道。
“这么跟你说吧。”花一村说道:“潜伏在望舒县的各路妖怪,若想披上人皮,过人类的生活,必须经过长衫的同意。他的手下,至少有上百个打手。道上的妖怪,见了长衫,都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等等。”陈景元眉头紧锁,开口说道:“你刚才说,潜伏在望舒县的各路妖怪,若想披上人皮,过人类的生活,必须经过长衫的同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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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啥意思,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花一村嘴里嘟嘟囔囔道:“简单直接一句话,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一次,你死定了。”
“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陈景元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扯下花一村背上的包裹,开口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花一村一声长叹,一脸怜悯地望着陈景元,嘴里说道:“陈景元,你这样的做人做事,不可能一直平安无事的。”
“坐下来,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陈景元拽着花一村的胳臂,将他按在一把太师椅上。
花一村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了一阵,像是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最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在望舒县的地界内,分为人、鬼、妖,三派,人族的势力最强,其次是地府鬼族,因为人鬼两族可以相互转换,所以,鬼族的势力仅次于人族。妖族主要由修炼成精的动物,植物组成,势头最弱,但是,最好也不要去招惹。元末明初,战乱频繁,生灵涂炭,人族式微,鬼族与妖族有短暂的崛起,后来,太祖爷建立大明,天下太平,人族重新崛起,鬼族与妖族避其锋芒,偃旗息鼓。这种局面维持了将近二百年。三派各不相扰,一直相安无事。后来,你这个奇葩出现了,将整个望舒县的局面彻底打破了。”
“我……”陈景元惊得瞪大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有这么重要吗?”
花一村淡淡地说道:“周之秋,叶文青这群人在世的时候,城隍庙是三界之主,鬼族与妖族都要谨言慎行。后来,某个人勾结妖族,毁掉了城隍庙,打破了三界的平衡,于是,鬼族与妖族开始蠢蠢欲动。最先开始发难的是鬼族,你那个死鬼大舅哥——叶不念,想要打开鬼门,放出冥府的恶鬼,后来,又是因为某个人,四处串联,将鬼族的进攻打了回去。人类躲过一劫。现在,妖族的进攻已经开始了。从前躲在深山老林中的各路精怪,时至今日,已经大量渗透到人间界,混在普通人类的身边,伺机而动。陈景元,不是因为叶攸安踩碎了潇洒的蛋蛋,那个长衫才出了悬赏,而是在整个妖界,形成了一个共识。”
“什么共识?”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若想称雄人间,必须先将你这个眼中钉除掉。陈景元,你不是得罪了长衫,你是得罪了整个妖界。”
“天啊。”陈景元双手捂着脸,一脸的陶醉,有些膨胀地笑道:“原来,我这么有名气。”
“……”花一村翻个白眼,一时无语。
陈景元又问:“你跟我说说,这个长衫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反正早晚要见面,不是他来寻我,便是我去寻他。知己知彼,才能心中有数。”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罢了。”花一村一声叹息,开口说道:“那个长衫手中有个项目。”
“什么项目?”陈景元问道。
“人族减持计划。”花一村说道。
“杀人?”陈景元问道。
“不是。”花一村摇摇头。
“那是什么?”陈景元追问道。
“不想告诉你。”花一村说道。
“为啥不想告诉我。”陈景元问道。
“告诉你,我就变成了妖族的叛徒。”花一村说道。
“说出来,你就是人族的友人。”陈景元说道。
“然并卵。”花一村翻个白眼。
“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陈景元不耐烦地说道:“到底什么是‘人族减持计划’?”
花一村说道:“很简单,就是想方设法,让你们人族,生不出娃娃。”
陈景元听闻此言,脸色一变,冷冷问道:“他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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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村瘫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翻着白眼说道:“我渴了。”
陈景元忙沏茶,双手捧着,送到花一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花爷,请喝茶。”
“算你识趣。”花一村接过茶碗,泯了一口,清清嗓子,开口说道:“你可知街尾钱掌柜家发生的事情?”
“钱掌柜?”陈景元微微一愣,开口说道:“就是开川菜馆的钱掌柜?”
“对,就是那一家。”花一村点点头说道。
“钱掌柜家里发生了什么?”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昨日,我与隔壁的张婆子聊天,得到一个情报。就是菜馆的账房被掌柜钱小楼的小舅子白龙给打了。”
“为何?”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听张婆子说,那一日,小钱掌柜的小舅子——白龙与往常一样,带着十几个小混混去川菜馆吃饭,什么贵点什么,但是,店里的伙计对白龙说,掌柜的有话,让你先交钱,再点菜。
白龙一听,觉得在朋友们的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当场就给了伙计两个嘴巴,之后,怒气冲冲地去找姐夫钱小楼,见了面就问,姐夫,你也太小气了,我带朋友去光顾你的店,那是给你面子,给你的店增加人气,你为何要让伙计收我的钱。
钱小楼说道:小本生意,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白龙怒道: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当初,你与我姐成亲的时候,怎么给我说得?把菜馆当自己的家,什么时候想过来吃,都可以,千万不要见外。若不是你这般求我,打死我也不会去你的破馆子。
钱小楼说道:你一个人,想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每一日带一大群地痞流氓跑到店里吃白食。
白龙冷笑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今日,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我姐真是瞎了眼,怎么嫁给你这个小气鬼?
钱小楼不悦道:你姐借走二两银子,说是给你谋个营生,你何时归还?
白龙一听,大怒,破口大骂道:我从我姐的手里拿钱,关你屁事?
钱小楼听闻,涨红了脸,说道:你姐好吃懒做,什么都不愿做,她的手里怎么会有钱?那二两银子还不是我的钱。今日给你订两个规矩,第一,十日之内,将二两银子归还与我,第二,从今以后,不许你在出现在我家的菜馆骗吃骗喝。
白龙听闻此言,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之后,带着一群小痞子,将钱小楼家的川菜馆给砸了。
钱小楼报官,将白龙送进了县衙大牢。”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后来的的事,张婆子不知道了。她孙子出水痘,她在家伺候了几日,错过了后面的剧情。”花一村说道:“于是,我买了二斤炒瓜子,去拜访隔壁的李婆子,把后面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陈景元一时无语。
“白龙的姐姐白凤,听说自己的弟弟被关进大牢,当时就怒了。”花一村继续说道:“寻到钱小楼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是人吗?把我亲弟弟送进大牢,你现在就去把他接回来,不然的话,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钱小楼说道:你发什么疯,你知道你弟弟做了什么?
白凤说道:做了什么也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我问他为何被抓了,他不就是砸了店里的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几个盘子,在酒缸里撒了一泡尿,就这点破事你就报官了,你太可笑了,你太不是人了。
钱小楼说道:他还打了看店的张伯,张伯在我爹爹开店的时候,就在店里做账房,你弟弟做得太过分了。
白凤说道:张伯岁数再大,也是仆人,我弟岁数再小,也是家人。你真的报官了,你是不是男人?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要靠官差,我们两个吵架,你是不是也要报官?你有必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吗?他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个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说他。
钱小楼说道:他不是小孩子了,他要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
白凤说道:所以,你就报官了,你真是好姐夫,你有没有在乎我的感受?当初,我嫁你真是瞎了眼。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把我弟弟接回来,你去还是不去?
钱小楼说道:我要是不去呢?
白凤说道:那就和离。不跟你这样的冷血男人过日子。我弟弟难道不是你的弟弟?都是一家人,你至于做得这样绝吗?
钱小楼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我也倦了。
白凤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怎么你了?你就倦了?我做什么了?你要这般折磨我?我们才成亲一年,你就变心了,呵,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钱小楼说道:我受够了。
白凤察言观色,见钱小楼这般态度,改口道:你怎么了,你来真的?你不接我弟弟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还这般硬气?我的亲弟弟,你真的不管了?
钱小楼说道:不管。
白凤说道:关键这个事是你不近人情在先,你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你还不依不饶。有完没完?
钱小楼说道:若想了结此事,必须赔钱,道歉。不然的话,在大牢中老实住着吧。
白凤说道:不然这样,赔钱就算了,我让他给你赔个不是。
钱小楼摇摇头说道:不行。
白凤说道:那家菜馆,也有我的份,我在那里做了好几日的老板娘。
钱小楼说道:那家菜馆,是从我爹爹那一代开张,两代人苦心经营三十年,和你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你做老板娘那几日,你弟弟开始带着狐朋狗友去店里骗吃骗喝。
白凤说道:都成亲了,变成了一家人,你还论那么清?你到底要伤害我到什么时候?我都让步了。你这样要逼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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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钱小楼听老婆这般说,摆摆手说道:不逼你了,和离,一刻也不耽搁。我不想看到你,更不想看到你弟弟,你们姐弟让我体验到人世间的贪婪。
白凤听闻此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都和你让步了,你还要与我和离。
钱小楼反问道:和离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白凤怒道:你是要气死我吗?我说得都是气话。你怎么可以轻易当真?
钱小楼摇摇头,说道:我不当你说得是气话。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看清了。我对你彻底地失望了。
白凤咬着牙问道:你是铁了心要与我和离?和离也可以,不过,川菜馆要归我。
钱小楼冷笑道:凭什么,川菜馆是我钱家两代人的心血,苦心经营几十年,你怎么张得开嘴?
白凤说道:我和与成亲图你什么了?青春年少,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你,现在,走到和离的份上,要你一个破馆子,过分吗?
钱小楼说道:你与我成亲图什么?你娘亲要了八两银子的彩礼,你过门时,一文钱也没有带回来,接你下轿,你弟弟拼死堵在轿门前,又讹走二两银子,你与我成亲,自然是图我家的银子。
白凤说道:那你把住得这套宅子给我,我不要饭馆了。
钱小楼摇摇头说道:一根草你也别想带走。
白凤怒道:你这是让我净身出户?
钱小楼说道:你来的时候,只带着一张脸来,走得时候,还想满载而归吗?记住,回了娘家,筹钱赔偿我家菜馆的损失,不赔钱,你弟弟就老老实实在大牢住着吧。”
“哎,真是闹心。”陈景元感慨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花一村说道:“后来,白龙,白凤的母亲,也就是钱小楼的丈母娘来川菜馆闹了好几日,纠缠不休,堵着门口,不让营业。最后,钱小楼没了辙,先到县衙撤诉,放过了白龙,又赔了白家五两银子,这才与白凤和离,结束了这段姻缘。之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我猜不出。”陈景元说道。
“后来,没过半个月,白凤被她的母亲以六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一位六十多岁的土财主做六姨太。”花一村说道。
“哎……”陈景元一声长叹,许久不语,过了一阵,开口说道:“对了,我问你长衫的事情,你夹七夹八地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别着急,听我跟你慢慢说这其中的道道。”花一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听说过明德书院的教书先生——刘秀才家里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事?”陈景元问道。
“刘秀才学问很好,城里的有钱人都愿意将自家的孩子送到他的门下读书。刘秀才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刘若棠,这个姑娘从小饱读诗书,性情温柔,是刘秀才的掌上明珠。
刘若棠到了婚配的年龄,嫁给了父亲的得意门生赵人凤。这个赵人凤何许人也?他是城外一言村人士,出身贫寒,从小跟着刘秀才读书,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在望舒县县衙谋了一份抄录的差事。
刘秀才对赵人凤十分的偏爱,将宝贝女儿嫁给他,又出银子,在县城中买了一处宅子,供小两口居住。开始的时候,相安无事。后来,有一日,赵人凤对刘若棠说,他乡下的堂弟,表弟要来望舒县城寻差事。
刘若棠问:寻什么差事?
赵人凤说道:他们两个不识字,做不了文职,家里也没钱,做不了生意,堂弟想寻家店铺做学徒,表弟想去酒楼做小二。
刘若棠说,挺好的,在望舒县城,一定比乡下赚得多。
赵人凤说道,娘子,你看,能不能让他们两个住在咱们家,毕竟,在县城租间宅子,挺费钱的。
刘若棠有些诧异,开口说道:不管是做学徒,还是做小二,所在的商铺都应该提供住宿吧。
赵人凤说道:我这两个弟弟,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住在店铺中,条件怎么也不如住在咱们家里。
刘若棠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两个弟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血气方刚,与我住在一个院子里,你觉得方便吗?
赵人凤说道:你从小饱读诗书,应该知书达理,他们都是我的亲戚,你看在我的薄面之上,应该收留他们。
刘若棠寻思一阵,决定冷处理,于是,开口说道:这件事,回头再说吧。
没想到,过了几日,赵人凤的母亲,姑姑,姨娘三个女人风风火火地从乡下来到了望舒县城。
婆婆当着刘若棠的面,开口对刘若棠说道:儿媳妇,你现在进了我们赵家的门,就应该替赵家分忧,人凤的堂弟,表弟来县城谋生,你们做哥哥,嫂嫂的,应该尽地主之谊,收留他们,帮助他们在此处站稳脚跟。一言村的百姓,都知道我家人凤有本事,在县衙当差,是县太爷面前的大红人,若是让外人知道,人凤的两个弟弟来县城谋生,却住在店铺之中,赵家的脸面何在?人凤的脸面何在?
刘若棠低着头,沉默不语。
婆婆又对赵人凤说道:做人要有良心,你小的时候,姑姑,姨娘没少救济你,现在,你在县衙谋了差事,翅膀硬了,要懂得知恩图报。
赵人凤听了母亲的话,情绪有些激动,对妻子说道:若棠,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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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过了几日,赵人凤的堂弟,表弟如约而至,陪伴他们两个来的,还有赵人凤的母亲,姑姑,姑父,姨娘,姨夫。
刘若棠上街买菜,回来的时候,只见客厅之中坐满了人,屋中正中架起一张麻将桌,婆家人围住打牌。
刘若棠有些懵,问赵人凤:这是怎么回事?
赵人凤说道:堂弟,表弟搬来住,咱妈,咱姑,咱姨不放心,一齐送了过来,明天就回,堂弟,表弟住下来。
刘若棠心中不悦,随口说道: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姑姑,姨娘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是没说话,婆婆开口说道:你这个做儿媳的,真是没规矩,长辈们在这里,你说话注意点,我这个做婆婆的,还不能做主吗?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快去做饭,我们都饿了。
刘若棠的脸,涨得通红。
赵人凤将妻子拽到一旁,一个劲地说,给我留份体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刘若棠说道:我给你钱,出去给他们租间宅子,我不希望他们住在这里。
这句话被婆家人听到了,姑姑,姨娘不悦,站起身,说刘若棠不敬长辈,说我们是冲着赵人凤的面子,才来住的,不是冲你。
赵人凤的堂弟忍不住开口说道:嫂子,做人要宽厚一些,虽说这间宅子是你爹爹出资买的,但是,你现在已经嫁给我哥哥,便是我们赵家的媳妇,我哥哥是这里的男主人,难道说话不好使吗?再者说来,你们刘家,连个男丁都没有,将来你爹爹出殡,都需要我哥哥打帆,摔罐,你们刘家的财产,早早晚晚都是我们赵家的。
刘若棠听闻此言,气得脸色铁青,忍了许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都给我滚出去。
一众人听闻此言,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地方。
刘若棠浑身发抖,冲到大门前,打开院门,怒道:再不离开,我报官了。
之后,赵人凤的姑姑,姑父,姨娘,姨夫带着孩子走了,婆婆追了出去,赵人凤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刘若棠心乱如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眼泪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到了傍晚时分,刘若棠的父亲——刘秀才来了,赵人凤与他的母亲也回来了。
刘秀才进门就说:女儿,怎么回事?婆家的亲戚,便是你的亲戚,人这辈子,谁都有个求人的时候,你便大度一些,让他们住进来,怎么了?
刘若棠这才明白,婆婆跑到自己的父亲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刘若棠说道:赵人凤,今日你若执意让你的两个弟弟住进来,那便给我一纸休书吧。
众人愕然,过了许久,婆婆一拍大腿,嘴里说道:罢了,罢了,谁叫我们穷,买不起自己的宅子,我走,不过,临走前,我说一句,亲家公,我们乡下的女人向来都是孝顺,贤淑,像你女儿这般忤逆的性格,没有好果子吃得。之后,拂袖而去。
刘若棠过了两个月的清静日子。
两个月后,公公、婆婆两个人赶着一辆马车,拉着全部的家当从乡下来到望舒县城,婆婆坐在刘若棠的面前,抱着肩膀,翘着二郎腿说道:我们老两口上了年纪,丧失了劳动的能力,来投奔你们,你也要把我们赶出去吗?
刘若棠摇头,说道:不敢,孝顺公婆,乃是本分。
婆婆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算你识相。
于是,公婆便住了下来。
在这期间,刘若棠几次回娘家,与爹娘诉说婆婆的种种恶事,刘秀才总是解劝道:以诚待人,将心比心。
刘若棠不语,回到自己的家中,又过了几个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自己的家中,悬梁自尽了。”
“这……”陈景元一时无语。
“又过了几个月,赵人凤的母亲从乡下选了一个女人,给赵人凤做老婆。”花一村说道:“之后,赵人凤的堂弟,表弟,如愿住进了赵家的宅子里。”
“鸠占鹊巢。”陈景元咂舌道。
花一村冷笑道:“你们人类,很早的时候,就流传着一个原则——成亲要门当户对。为啥呢,有人说,三观一致的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才能和和睦睦,才能长长久久。其实,还有一个拿不上台面的真实原因,谁也不愿挑明。”
“什么?”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人类间的各种关系,排名第一是血缘,第二便是联姻。孔子说,见贤思齐。孟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芸芸众生的骨子里写着嫌贫爱富。做了夫妻,相对穷困的那一方,一定会觊觎相对富裕那一方的财产,背后还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做支撑。这是几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是你发现的?”陈景元瞠目结舌。
“不是。”花一村摇摇头说道:“这是妖怪长衫发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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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不得不说,你们妖怪的队伍中也是藏龙卧虎。”陈景元感慨道。
“算你识相。”花一村冷笑道。
陈景元侧着头,寻思一阵,开口问道:“那个长衫,发现了这个规律,他又做了什么?”
“乱点鸳鸯谱。”花一村说道。
“什么乱点鸳鸯谱?”陈景元一头雾水。
“掌柜的,我且问你,在你的心中,理想的女性伴侣是什么样的?”花一村问道。
“我家安儿就是我心中理想的伴侣。”陈景元说道。
“哎,我就是欣赏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花一村讥讽道。
“你想说什么,别绕弯子了。”陈景元说道。
花一村说道:“一般的男人,在挑选老婆的时候,会有三个标准。”
“哪三个?”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第一,脸蛋要漂亮,第二,性格要温柔,第三,要懂得持家之道。拥有这三条标准,便是男人心中理想的媳妇。但是,满招损,谦受益。老天爷不会造出这般完美的女人,因此,脸蛋漂亮,性格又好的女人,往往又蠢又笨;性格温柔,又会持家的女人,往往长相平平;长相俊美,又持家有道的女人,你最熟悉,你家安安小公主,性格温柔吗?”
“……”陈景元翻个白眼,一时无语。
花一村又说:“一般的女人,在挑选丈夫的时候,也有三个标准。第一,长相要英俊,第二,性格要温顺,第三,要有养家糊口的本事。但是,同时具备三个标准的男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一般说来,长相英俊,又性格温顺的,多半是个窝囊废;长相英俊,又有本事的,多半性格暴躁;性格温顺又能赚钱的,多半长得不堪入目。你品,你细品。”
陈景元拖着下巴,陷入了深思,许久才说:“我怎么觉得,我便是这三条都具备的极品男人。”
“恶心……”花一村双手捂着肚子,做呕吐状。
“说长衫,你夹七夹八地说些什么?”陈景元回过神了。
花一村说道:“长衫的‘人类减持计划’已经持续了好几年,这几年,他派了许多的小妖,混入人间,与人类联姻。这些联姻大多维持极短的时间便无疾而终,生娃娃更是不可能的。”
“他……具体怎么做的?”陈景元问道。
“淡化门当户对的观念。不看男人的人品,看赚钱的本事。不看女人的品德,看作妖的手段。”花一村两手一摊,冷笑道:“把你们人类的婚姻搞得乌烟瘴气。许多年轻人对婚姻充满了恐惧与无奈,最终选择不成亲,不生娃。久而久之,人族消亡,妖族崛起的日子指日可待。”
“说了半天,这个长衫到底是做什么的?”陈景元问道。
“他是望舒县红娘商会的会长。”花一村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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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当天夜里,陈景元换了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秘密潜入望舒县的红娘商会,寻觅妖怪长衫的踪迹。
红娘商会前后三层院子,陈景元一层一层的寻找,在最后一层院子的正房,发现一处灯光。他蹑足潜踪,来到窗前,隔着缝隙,向屋中观瞧。
屋中有两个人,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缕长衫,坐在太师椅上,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背对着窗口。陈景元看不到她的五官相貌。
中年男人说道:“孩子,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年轻女子说道:“长衫叔,小女子陷入情网,不能自拔,求您指点迷津。”
长衫笑道:“男欢女爱本是人之本性,有什么可苦恼的?”
年轻女子说道:“长衫叔,我爱得那个男人,太出众了,才貌双全,最重要的,他还非常的富裕,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长衫笑道:“男女间的姻缘,月老牵线搭桥,财神从旁把关。他若穷困潦倒,不配入了月老的法眼。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你喜欢他,大胆的去追,便可以了。”
年轻女子说道:“可是……可是,他是有妇之夫。他有老婆……”
“……”长衫沉默不语。
年轻女子跪倒扣头道:“求长衫叔指点迷津。”
“……”长衫仍旧沉默不语。
年轻女子从怀中摸出一锭小小的银元宝,双手捧着,送到长衫的面前,哀求道:“求长衫叔指点迷津。”
长衫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要有自信,你要明白,这个世上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上进的小三。”
年轻女子的声音中满是急切,开口问道:“长衫叔,我该怎么做?”
长衫笑道:“我问你,你是要做妻,还是做妾?”
“有什么区别?”年轻女子问道。
“做妻,你还要付一两银子的酬劳,做妾,你方才给的银子就足够了。”长衫说道。
“长衫叔,我的身上,只有那一锭银子,都给了您。”年轻女子的声音中满是哀求。
“罢了,罢了,看你这般可怜,我便教了你。”长衫说道:“其实,做妻有做妻的难处,做妾有做妾的好处。你看做妻体面,其实,伺候老人,抚养孩子,麻烦得很。做妾便容易许多。两腿一张,黄金万两,小嘴一甜,万语千言。男人呢,嘴上说得好听,对妻子忠诚不二,内心深处,都是爱小妾的。”
年轻女子喜道:“我要做妾,我要做妾。”
长衫说道:“做妻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妾简单,只要把男人的裤裆里的事,整明白了,万事大吉。你在我的商会住下,从明日开始,我寻专人教你,如何穿衣,如何打扮,如何跟男人撒娇,如何与男人交谈,如何给男人洗脚,按摩,如何撩拨男人,男人硬不起来的时候,你要如何应对,男人早早缴枪的时候,你要如何应对。男人索然无味的时候,你要如何应对……”
“这其中……这么多的讲究?”年轻女子咂舌道。
长衫冷笑道:“你学会了这一切,你的男人给你花钱,便是倾家荡产,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真的吗?”年轻女子大喜,跪地扣头道:“多谢长衫叔,多谢长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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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长衫挥挥手,对年轻女子说道:“去吧,到前院寻吴妈,她会安排你的起居。”
“遵命。”年轻女子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陈景元立在窗外,思量一阵,推门进了屋子。
长衫低头饮茶,听见声响,抬头一瞧,却见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没多想,将茶碗放在桌上,整理一下衣衫,随口问道:“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陈景元笑道:“听说,你出悬赏,要我的人头,我便亲自给你送上门来。”
长衫听闻此言,微微一愣,再一次将眼前的青年上下打量一番,试探性问道:“你……你是陈景元?”
“正是。”陈景元傲然应道。
长衫的眼瞥了瞥挂在墙上的镇宅宝剑,自觉距离有些远,不宜轻举妄动,于是,笑着说道:“既然来了,便坐下聊聊吧。”说罢,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陈景元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直视长衫的双目。
长衫率先开口说道:“久闻陈景元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陈景元面无表情,反问道:“幸在何处?”
长衫笑道:“今夜,贵客迎门,不论结局如何,我都是赢家。”
“怎么个赢家?”陈景元问道。
“若是侥幸伤了你,我在妖界的威望会更上一层楼。”长衫笑道:“若是伤不了你,我对那个不争气的潇洒,也有个交代。若是咱们聊了聊,你觉得我是可交之辈,认下我这个朋友。岂不是人间幸事——无论怎样,我都是最后的赢家。”
陈景元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算来算去,怎么不说,今夜你会死在我的手中?”
“你不会杀我的。”长衫信心满满地说道。
“为何?”陈景元问道。
“你若是杀了我,望舒县会陷入大乱的局面。”长衫笑道。
“你一个红娘商会的会长,未免太高估自己。”陈景元不屑地说道。
“你要明白一点。”长衫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代表着妖界的秩序。只有我的存在,那些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准备进入望舒县城的妖怪才会遵守秩序。他们听从我的安排与调遣,即便是危害人间,也仅仅是浅尝辄止。你若杀了我,整个望舒县就会变得无序,你陈景元厉害,妖界惧你三分,但是,偌大的望舒县,凭你一个人,管的过来吗?今日,城东出现一件采花案,明日,城西出现一件杀人案。你便是累吐血,又能救几个人?”
“……”陈景元不语,面色变得凝重。
“我也知道,任凭是谁,听说有人下了悬赏,要自己的项上人头,心中都会不悦。”长衫两手一摊,开口说道:“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的老婆,踩碎了潇洒的蛋蛋,妖界都知道我与潇洒的关系,我这个做长辈的,若是不表现一二,如何在妖界立足?你可知道,我下了多少的悬赏?”
“多少?”陈景元问道。
“十两银子。”长衫笑道:“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真正的妖界大佬,不会将这点蝇头小利看在眼中,自然不会出手伤人,真正看重这笔银子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喽啰,凭你陈景元,若是连这些小角色都对付不了,你也太丢你师门的面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这个……”陈景元沉默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了你。”
“误会源于缺乏沟通。”长衫笑道:“今日,你深夜造访,我们两个不妨坐下来,好好地聊一下,消除误会,增进了解。”
“也好。”陈景元说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何要推行‘人类减持计划’?”
长衫听罢,眼珠转了两圈,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自然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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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你说,景元洗耳恭听。”陈景元淡淡地说道。
“你听说了吗?前几日,从悦澜山里跑出来一只斑斓猛虎,闯进附近的村落,吃了一户三口人?”长衫问道。
“有耳闻。”陈景元点了点头。
“那老虎乃是山中之王,但是比起凶残的人类,只怕还差了许多。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老虎是不会闯入人族的地界。”长衫说道:“只是因为,你们人类做得太过分了。”
“怎么个过分?”陈景元问道。
长衫说道:“去年的时候,天气异象,夏天里,四十日大旱,滴雨未下,二十日大雨,山洪爆发。冬日里大雪连天,积雪过膝,天寒地冻,听说,有许多乡下的老人,活活冻死在自家的屋子里,因此,今年夏天一过,市面上的御寒衣物价格暴涨。特别是动物的皮毛,价格翻了三倍有余。那些做猎户的,开春的时候,便进山打猎,猎杀了无数的獐狍野鹿,有些黑心猎人,连那怀着幼崽的母兽也不放过。就这样,偌大的一座悦澜山,飞禽走兽死的死,逃的逃。从前,没有人族的插足,悦澜山有自己完整的链条,自给自足,十分的和谐,后来,你们人族因为自己的贪欲,将飞禽走兽斩尽杀绝,便是百兽之王的老虎,也断了口粮,不得不涉险去你们人族的地盘,讨一口饭吃。”
“哎……”陈景元叹一口气,默默无语。
长衫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会善待每一个降生世间的生命。你们人族是万物之灵,享受着这世间大多数的资源,但是,求求你们,给其他的种族,留一点点活路吧。你们人族中的某些人,不满足于充饥,吃饱,追求食不厌精。你们说熊掌好吃,便开矿炼铁,制造兵器,构置陷阱,想尽一切办法,对付一只懵懂无知的狗熊,狗熊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自己最终因何而死。你们说猴脑好吃,便猎杀猴子,然后,敲开它的脑壳,取脑烹饪,猴子便是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如何得罪了人类,会被这样凶残地对待。
你们人族,收集兽皮取暖,无可厚非。可是,你们人族的女人穿狐裘大衣。何等凶残无人性的物种,才会杀戮无数的生命,只为收集那一点点的皮毛,之后,穿在身上,耀武扬威。那个东西,真的美吗?你们自己觉得很美是不是?这是怎样扭曲的价值观?
你们伐木造房,为了挡风遮雨,无可厚非。可是,你们的欲望好似无穷无尽,你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砍了无数的木材,用来制造家具,制造兵器,制造工具,制造车辆,焚烧了无数的木材,用来烹饪食物,什么大火,中火,小火,武火,文火,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舌头体验一下美食的滋味。却不知,无数的飞禽走兽因为你们人类,流离失所,到处漂泊。”
“哎……”陈景元一声叹息,默默无语。
“你们人类,对待别的种族,尽情杀戮。对待自己的种族,也是自相残杀。”长衫说道:“我活了几百年,见过两个人,因为一点钱财,杀得六亲不认。见过两个村子因为一口水井,杀得血流成河。见过两个国家因为一座矿山,杀得尸横遍野。我见过狼群,见过狮群,见过鬼狐,见过仙怪,实不相瞒,你们人族是我见过最野蛮,最冷血,最无情,破坏力最强的种族。我觉得,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我推行的‘人类减持计划’,是在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陈景元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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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长衫察言观色,瞧出了陈景元的窘相,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女娲造人,使用泥土仿照自己的模样,造成万物之灵的人类,造了几日,女娲累了,随手拿起一根藤条,伸进泥潭之中,沾上泥浆向地上挥洒,结果,点点泥浆也变成了一个个的小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造人态度,给后世的人族,带来很大的隐患。从古至今,人族之中,能称之为人的,都是少数,许许多多的‘人’,只是看上去像人,披着一张人皮而已,所作所为,与禽兽无疑,甚至禽兽不如。”
“你……你满嘴胡言乱语。”陈景元气得嘴唇发抖。
“陈景元,你杀过人吗?”长衫问道。
“没有。”
“陈景元,你孝顺父母吗?”长衫问道。
“自觉问心无愧。”
“陈景元,你沉迷赌档与青楼吗?”长衫问道。
“好似没有。”
“那,你算个好人。”长衫笑道:“你扪心自问,我若设个赌局,或者寻个烟花女子,你会不会上当入局?”
“这个……我对这两样,不太喜好。”陈景元挠了挠头皮。
“就是嘛。”长衫笑道:“你行得正,我怎么害你?”
“你的意思,你害人还有所选择?”陈景元眉头紧锁。
“你是人类高质量男人,像你这样的人,留下来,对人类的发展是有意义的。”长衫说道:“我要将那些低质量的人类,想方设法地淘汰掉。譬如一块麦田,若想让麦苗茁壮成长,必须除草,除虫,将那些生病的,发黄的麦苗除掉,才能保证整块麦田的收成。如果不这么做,你们人族中的某些人是没有底线的,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妖族的约束,你们会一步一步地挑战道德的底线,进而挑战法律的底线。到那个时候,等待你们的,便是天灾,便是战争。”
“你……你……你真是一派胡言。”陈景元气得浑身颤抖。
“我换一种说法,方便你的理解。”长衫说道。
“什么?”陈景元问道。
“为什么唐三藏那样的好人要经历九九八十难才能成佛,而坏人只要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长衫缓缓说道:“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所谓何故?”
“因为,恶人放下屠刀的难度,不亚于好人经历九九八十难的难度。”陈景元说道。
“你的意思,你们人族中的那些恶人,已经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吗?”长衫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陈景元一时无语。
“我给你一个解释。”长衫说道:“这里的好人与恶人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好人与恶人,而是代指人生的起点与终点。”
“此话怎讲?”陈景元问道。
长衫说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可以界定为好人,人的一生要经历无数的苦难,也就是所谓的九九八十难。很少有人走到人生的尽头,还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丢了赤子之心,也就变成了恶人。恶人的屠刀也不是指的真的屠刀,而是佛家里讲的贪嗔痴,佛是什么?佛是觉悟者,放下屠刀,便是放下贪嗔痴,便不用再受人间的种种苦难。也就意味着人生旅途,到达了尽头,也就化身为佛,。”
陈景元微微一愣,陷入了沉思。
长衫说道:“前几日,我在江边,看到一个中年妇人,从菜市场买来一尾金色鲤鱼准备放生。她在放生之前,双手合十,对着江水默默祷告了一炷香的功夫,我不知道,她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孽,等她祷告完了,将金色鲤鱼放入水中,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陈景元问道。
“那条金色鲤鱼因为脱水太久,死掉了。”长衫说罢,哈哈大笑。
“……”陈景元默默无语。
长衫说道:“多少人族,到了晚年,遁入空门,整日里烧香拜佛,为自己年轻时的罪行忏悔,他们是真的悔过吗?不不不,他们只是恐惧死后下地狱受种种酷刑。这样的人,就让他随风而去吧。陈景元,你替人族出头,无可厚非,但是,你要明白一点,人族也分善恶,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剔除人族中的败类,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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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你……你……你……”陈景元用手指着长衫的鼻子,多一个字也说不出,“你”了半天,沮丧得放下了手。
“陈景元,你追求的境界,太高了。”长衫略带得意地说道:“这个世界原本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资源就是那么多,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因此,有人出生,便有人离世,有人致富,便有人返贫,有人十年寒窗,求取功名,用人辞官不做,告老还乡。有人锦衣玉食,三妻四妾,有人饥寒交迫,一世无妻。这……原本就是世界的常态,不然的话,苍天如何奖励自强不息,如何奖励厚德载物,如何惩戒苟且度日,如何惩戒丧心病狂。因此,眼前的一切,你要学会接受。”
“……”陈景元默默无语。
“明日,我便放出话去,撤销对你的悬赏。”长衫说道:“陈景元,我们交个朋友吧。”
陈景元离开长衫的住所,漫无目的地走在望舒县城的大街上,心里空荡荡的,走着走着,腹中有些饥饿,一抬头,瞧见眼前有家小酒馆,小酒馆的门前,挂着一面偌大的木牌,牌上一个斗大的“鲜”字。
陈景元来过这家馆子,鱼肉与羊肉远近闻名。他迈步进了馆子。
店小二笑脸相迎,开口问道:“客官,想吃什么?”
陈景元说道:“来一碗面吧。”
“稍等。”店小二将陈景元安置在墙角的一张小桌之后,便去招呼别的客人。
片刻之后,从门外走进来四五个客人,落座之后,要吃羊肉火锅。店小二热情接待。其中一个客人开口问道:“小二,你家的羊肉是不是新鲜?”
店小二满脸陪笑,开口说道:“客人随我来。”
那客人听闻此言,随着店小二去了后堂,陈景元好奇,侧着头,向后堂观瞧。
后堂的角落,有一座小小的羊圈,圈中有三只膘肥体壮的山羊。
店小二对客人说道:“您相中哪一只,随便挑选。”
那客人选中一只山羊,店小二招手唤来一个小伙计,那小伙计手里擒一把剔骨尖刀,进了羊圈,捉了那只被选中的山羊,捆了四蹄,拖出羊圈,那只山羊自知大限已到,“咩咩”地哀嚎不止。
小伙计不管这些,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山羊瞪着一双绝望的大眼睛,四蹄抽搐了一阵,死于非命。小伙计放干了羊血,手脚麻利,扒了羊皮,开膛破肚,取了五脏。
那客人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称赞伙计手法老练。
伙计问道:“客人,想吃哪个部位的肉?”
客人说道:“我们有的是功夫,你们给我烤一只羊腿,慢慢地烤,不着急。三斤手切涮锅,一斤爆肚水煮,两个羊宝烤着吃,羊鞭也要。”
“客人回屋静候,我们这就吩咐后厨准备。”店小二说道。
客人大摇大摆回到前堂,与同桌伙伴高谈阔论。
陈景元坐在角落里,望着后堂地上那一摊暗红色的羊血,呆呆地出神。
片刻之后,店小二手里捧着一碗面条,送到陈景元的桌前。
陈景元望着碗中的两片羊肉,忽然间,内心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丢下一串铜钱,没有吃面,匆匆忙忙逃出了小酒馆。找个没人的地方,蹲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无精打采地来到陈记药铺。花一村一瞧见他,便迎了上来,挑起大拇指说道:“陈景元,你真是一个人物。”
“我怎么了?”陈景元一头雾水。
“你为了安安小公主,竟然去长衫的家中,登门谢罪。”花一村说道:“你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好丈夫。”
“你说什么?”陈景元更是不明就里。
花一村说道:“今日,望舒县的妖怪圈都传遍了,你为了乞求长衫的原谅,趁着夜色,负荆请罪,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放过你老婆。长衫见你这般的诚心诚意,便原谅了你,撤销了对你与安安小公主的悬赏。”
“什么?”陈景元一脸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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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说起来,长衫叔是整个望舒县妖界的三当家,你为了安安小公主,向他低头,不算吃亏。”花一村拍拍陈景元的肩膀,以示宽慰。
“哎……”陈景元一声长叹,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打又不一定打得过,论心机,论口才,统统被碾压。遇到这样的对手,真是无可奈何。”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妖外有妖。”花一村略显得意地说道:“这一次,遇到给你上一课的对手了吧。”
陈景元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求求你,躲我远一点,不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了。”
花一村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别人撒盐是伤不到你的,除非你的身上本来就有患处。”
“……”陈景元不想说话,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
花一村见状,开口说道:“我早就猜到,你会有受挫的这一天。你这个人,心肠是极好的,只是,太年轻了。”
陈景元抬起头,望他一眼,随口问道:“此话怎讲?”
花一村托着下巴,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你读过《西游记》对不对?”
“废话,自然是读过。”陈景元翻个白眼。
花一村说道:“用我们妖界大佬孙悟空的人生经历给你举例子。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来,被取经人唐僧救了出来。我们的妖界大佬是知恩图报的楷模,拜了唐僧为师,保护着他西天取经。遇到危险,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不让唐僧有一丁点的闪失。掌柜的,我来问你,这样做有错吗?”
“这……能有什么错?”陈景元两手一摊。
花一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开口说道:“三打白骨精那一章,唐僧,猪八戒,沙和尚三个人都看不出妖精的真实面目,只有孙悟空一个人看了出来,因此,虽然最终白骨精被我们妖界大佬活活打死,但是,猪八戒在一旁煽风点火,沙和尚在一旁冷眼旁观,唐僧先是念了无数遍的紧箍咒,之后,将他扫地出门。掌柜的,好心一定有好报吗?”
“这个……”陈景元陷入沉思。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花一村说道:“孙悟空回到取经队伍之后,不再向从前那样敢为天下先,他做了什么?他总是眼睁睁地看着唐僧被妖怪捉走,听到猪八戒说,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捉走了。听到沙和尚说,大师兄,师父与二师兄被妖怪捉走了。这个时候,孙悟空才会出手相救。掌柜的,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请赐教。”陈景元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段时间,你处处与妖为敌,你以为,你在捍卫人族的利益,可是,偌大一座望舒县 ,哪个老百姓知道你陈景元的付出?哪个老百姓愿意站出来为你陈景元摇旗呐喊?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与偌大的妖族对战,你毫无胜算。”
陈景元感慨道:“你说得有道理。”
花一村继续说道:“在《西游记》中,按照如来佛祖的最初设定,取经队伍功成之后,只有一个成佛名额,便是唐三藏的旃檀功德佛,可是,后来如来改变了主意,增加了一个成佛名额,最终封孙悟空为斗战圣佛,地位甚至高过观音菩萨。掌柜的,这是为什么?”
“为何?”陈景元的态度变得十分恭敬。
“我们来瞧瞧妖界大佬的神操作。”花一村说道:“取经路上,孙悟空打死了六个拦路抢劫的匪人。唐僧大怒,狂念紧箍咒,还要将孙悟空再一次赶出取经队伍。孙悟空忽然间醒悟,这个人族的老和尚是靠不住的。于是,生了二心,六耳猕猴凭空出现,想要打死唐三藏取而代之。然后,孙悟空的真身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孙悟空去了南海,去了天宫,去了地府,最后去了西天,三界之内都知道唐三藏负了孙悟空。取经大业也陷入了僵局,这个时候,如来佛祖清楚地明白了两件事情。”
陈景元问道:“哪两件事?”
“第一,没有孙悟空,西天取经的任务根本无法完成。”花一村说道:“第二,舍利子转世的孙悟空经过几百年的历练,已经懂得使用权谋,懂得借助舆论,懂得审时度势,已经具备了成佛的资格。于是,以莲花台为诺,要孙悟空回到取经队伍,一心一意地完成佛教东进大业。掌柜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陈景元一脸的似懂非懂。
花一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么就不开窍?没有大佬背后的支持,你的努力一文不值。你这样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没有一点点地效果。你要帮助人族的大佬排忧解难,才能彰显你的价值。”
陈景元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我去望舒县衙,瞧瞧县太爷有没有棘手的事情,帮他分忧?”
“还不算太笨。”花一村长出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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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望舒县衙的大堂之上,县太爷坐在太师椅上,堂前跪着一对男女,男人六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皆白,穿着朴素,身上满是补丁。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青春靓丽,上身黄裳,下身长裙,看上去,像是出身小康之家。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对妇人说道:“原告,因何击鼓鸣冤?”
妇人垂泪道:“回禀大老爷,这个老畜生……这个老畜生为老不尊,他轻薄于我。”
县太爷眯着眼睛,开口问道:“他如何轻薄与你?”
“他……他……他……”妇人咬着银牙,开口说道:“这个老畜生,他摸民妇的胸。”
县太爷听闻此言,原本眯着的眼睛,瞪大了许多,瞄了一眼妇人的双乳,又圆又挺,好似一对水蜜桃,他扭头面向老汉,开口问道:“被告,原告所说,可是属实?”
老汉跪地叩头道:“青天大老爷在上,老汉实实在在的冤枉。”
“此话怎讲?”县太爷问道。
老汉说道:“大老爷明鉴,老汉乃是望舒城郊一言村人士,替同村的刘财主看管鱼塘,讨一份生计。鱼塘的旁边,便是一条官道,过往的行人很多,刘财主说,让我时时刻刻注意,别让路人偷走池塘的鱼。昨日大雨,官道泥泞,这位妇人从鱼塘旁边经过,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摔进了鱼塘之中。她在鱼塘之中,拼命地呼救,大老爷,若是您见到此事,能不能见死不救?”
县太爷手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扭头问一旁的妇人:“原告,被告的话,可是属实?”
妇人满面怒容,开口说道:“大老爷明鉴,那鱼塘的位置着实可恶。就守着官道,却没有围栏,一不留神,就会栽进池塘之中。”
一旁的老汉悠悠地说道:“老汉看了四年池塘,你是第一个栽进池塘的人。”
“你这个老畜生。”妇人怒骂。
“……”老汉低下头。
县太爷对妇人说道:“本官听明白了,下雨路滑,你不慎跌入池塘之中,是这位老者将你从池塘中救了上来,对不对?”
“对。”妇人说道:“但是,这个老畜生为老不尊,救人便救人,他……他趁机摸民妇的胸,玷污了民妇的贞洁。”
县太爷问一旁的老汉:“老者,妇人的话,可当真?”
老汉挠挠后脑勺,开口说道:“当时事情紧急,老汉也不记得碰到了哪里。”
“你胡说。”妇人怒道:“在池塘之中,你这个老畜生,抓住我的胸,又捏又揉,好不要脸。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老汉辩解道:“我想拖你的脖子,但是,你在水中手刨脚蹬,把我的脸都抓伤了,把我的衣服都抓破了,我只好抱着你腰,将你往岸上拖。不然的话,咱们两个,都会死在池塘之中。”
“我不听,我不管。”妇人哭闹道:“求大老爷明断,求大老爷替民妇做主。”
县太爷反问道:“如何做主?”
妇人说道:“赏他一百大板,再将这个老畜生充军发配一千里。”
县太爷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若是本官处罚了老者,将来某一天,再有妇人栽入池塘,老者会不会见死不救?那个妇人会不会因你而亡?”
妇人嚎啕大哭道:“求大老爷替民妇做主,这个老畜生玷污了民妇的名节。”
县太爷说道:“这样吧,本官将老者重责四十大板,之后充军发配二百里,你可满意?”
妇人撇撇嘴,略带不满地说道:“还行吧。”
县太爷继续说道:“本官处罚了他,接下来,便要处罚你。”
妇人愕然道:“为何要处罚我?我是受害者。”
县太爷说道:“你说这位老者触碰了你的身体,玷污了你的名节。看来,你是按贞洁烈女的标准要求自己。这样吧,本官给你三个选择。”
“哪三个?”妇人一脸的茫然。
“上吊绳,匕首,砒霜,你自己选一样吧。”县太爷说道:“你要为你的夫君守节,你死之后,本官上书朝廷,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号召望舒县的妇人都来效仿你的贞烈。如何?”
妇人的嘴巴长得老大,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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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若无他事,便退堂吧。”县太爷淡淡地说道。
哪知妇人怒目横眉,开口吼道:“大老爷,民妇不服。”
县太爷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到底想不想做贞洁烈女?”
妇人说道:“民妇为家夫尽了做妻子的本分。大老爷这般偏袒老畜生,不怕日后望舒县民风败坏吗?”
县太爷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一个民风败坏?”
妇人说道:“若是有一对奸夫淫妇被捉奸在床,奸夫说,我们之间没有行苟且之事,这妇人体弱,昏厥不醒,我在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治病。大人,这样的局面,您能接受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妇人。”县太爷笑道:“你的意思,你与老者原本相识,半真半假,半推半就,老者摸你,却没谈拢价钱,你恼羞成怒,这才与他对簿公堂?”
妇人怒道:“堂堂一县之主,怎么可以含血喷人?”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怒道:“区区一介民妇,怎么可以无事生非?”
立在县太爷身旁的师爷低声说道:“大老爷,言多必失,注意自己的身份。”
县太爷瞥了他一眼,自觉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开口说道:“妇人,今日之事,你要如何了结?”
妇人咬着牙,说道:“民妇坠入池塘之中,是这个老畜生救了,民妇不是知恩不报之辈,我送他一两银子,作为答谢。可是,救人的方式有千万种,他可以丢一根绳子给我,他可以递一根长竹竿给我,但是,他偏偏自己跳入水中,搂我的身子,摸我的胸,这……确确实实玷污了我的名节。今日,你这个做县太爷的,到底管,还是不管,不管的话,我便去州府衙门告状,不但告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畜生,还要告你。”
“告我什么?”县太爷问道。
妇人咬着牙说道:“告你徇私舞弊,告你断案不公。”
县太爷气得浑身发抖,忍耐了许久,终于没有发作,坐在太师椅上,有些颓然。
“民妇,你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良心不会痛吗?”县太爷用手指着妇人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妇人翻个白眼,淡淡地说道:“大人,你这样对待一个严守妇道的良家妇女,良心不会痛吗?”
“你……”县太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师爷低声说道:“大人,不然的话,便给老者一些惩戒吧。他做事情,确实有些不妥之处,尽早将这难缠的妇人打发了便是。”
县太爷感慨道:“本官是一县之主,一言一行都会对望舒县的十万百姓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今日,若是本官惩戒了这位老者,明日起,见死不救的风气便会蔓延到整个望舒县城。”
师爷点点头,不再说话。
县太爷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这样吧,既然原告被告对这个事情,存在着巨大的分歧,今日,先将双方共同收监,择日再审。”
妇人听闻此言,怒道:“大人,民妇没有做错事?你因何抓我?”
县太爷冷冷地说道:“你承诺给老者一两银子的救命钱,能否当堂交齐?”
妇人说道:“一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要让我夫君帮我送来。”
县太爷继续说道:“因为救你,老者摊上了官司,不能赚钱养家,这笔费用是不是该你支付。因为你,老者擅离职守,致使鱼塘无人看管,鱼塘中的鱼,不知要丢失多少,这笔损失,也要由你承担。等你将这些钱,统统交齐,本官便放你出来,本官便替你惩戒老者——退堂。”
妇人破口大骂,上来两个差役,不由分说,押着妇人与老者,一同关进了县衙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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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县太爷退堂之后,余怒未消,拍着桌子怒道:“刁妇,刁妇。本官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辈。”
师爷解劝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孔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般刁妇,与她理论不清的。”
“你的意思,该如何解决?”县太爷问道。
“老爷执意要偏袒那老者?”师爷不动声色地问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老者笨手笨脚的救人,是因为那个蠢女人笨手笨脚地坠入池塘之中。”县太爷说道:“不能寒了好人的心。这是本官的为官之道。”
“老爷,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师爷说道:“那妇人不惧怕老爷,未必不惧怕她的丈夫。”
县太爷听闻此言,眼前一亮,拍手说道:“对啊,本官怎么忽略了这一点!”他唤来一名差役,要他去打听妇人的住处,将她的丈夫带到县衙来。
官差领命,转身离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官差带着一名中年男人来到县太爷的面前。半路上,男人已经知晓了自己老婆的所作所为,此时,见到县太爷,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求饶。
“你是何人?”县太爷沉着脸问道。
男人颤抖着声音说道:“草民张三,乃是犯妇张刘氏的丈夫。”
县太爷鼻子“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张三,你家媳妇好大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达官贵人家的阔太太。”
张三哭丧着脸,开口说道:“老爷息怒,小人命贱,家里开着一家小小的酒楼,刚刚能够养活一家老小,哪里是什么达官贵人。”
县太爷冷冷说道:“原来是酒楼老板娘,好大的威风。”
张三磕头如鸡吃米,嘴里说道:“老爷不知,小人十三岁离开家,到望舒县城讨生计,做过木匠,车夫,挑夫,后来在一家小酒馆当学徒,跟着师父学炒菜,后来,机缘巧合,与人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酒楼。我这个老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早嫁到我家,做了好几年的童养媳。我出门做工,家里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弟弟,妹妹一大家人,都靠我老婆一人照应,几年下来,性格乖张了许多,人是好人,只是有些蛮横霸道。”
“原来如此。”县太爷听闻此言,胸中怒气消了大半。
张三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五两银子,双手捧着,送到县太爷的面前,卑微道:“大人,小人愿赔偿那老者一切损失,只求大人放过我老婆。回到家中,我一定严加管教。”
“既然如此。”县太爷说道:“本官将你老婆与那老者一并唤到此处,你让她与老者赔个不是,说几句好话,再送几两银子,此事也就罢了。”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张三千恩万谢。
县太爷命手下人将妇人与老者唤到眼前,妇人一见自己丈夫,登时来了精神,破口大骂道:“天杀的,姑奶奶被这不要脸的老畜生玷污了,今日看你是不是男人,敢不敢给我做主。”
张三又是作揖,又是点头哈腰,嘴里说道:“姑奶奶,少说两句,今日,你还想不想离开县衙?大老爷说了,你给这位老大爷赔个不是,拿几两银子送给他,作为答谢,就可以走了!”
“什么,给这个老畜生赔礼道歉?做梦去吧。”妇人对着张三的脸,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姑奶奶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嫁了你这样一个窝囊废。老婆被人家占了便宜,你却屁也不敢放一个。”
张三立在原地,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县太爷怒道:“都关起来,都关起来。”
张三听闻此言,吓得面如死灰,不住地哀求道:“大老爷息怒,大老爷息怒。她不怕我,却怕另一个人。让我把那个人寻来教训这个妇人。”
“这个世上,还有她惧怕的人?”县太爷诧异道:“是什么人?”
“我家房东。”张三说道。
“……”县太爷一时无语。
张三撒腿就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气喘吁吁回到县衙,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白发老者。
那老者拜见过县太爷,走到张刘氏的面前,板着脸说道:“大娘子,你再这般无理取闹,我可要涨你家的房租。”
那妇人原本怒目满面,见到老者,登时换了一副笑脸,柔声细语地说道:“李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房东说道:“听说,你在大堂之上,敢顶撞大老爷。我的宅子,真的不敢再租给你家了。合同期满,你们两口子另觅他处吧。”
妇人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惨白,哀求道:“您……您这不是把我们两口子往绝路上赶吗?”
“……”房东抱着肩膀,抬头望天,不看妇人一眼。
妇人立在原地,好一阵纠结,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走到救她的老者面前,作揖道:“多谢出手救我。你没有摸我,是我错怪了你。”
“哎……”老者一声叹息。
张三与房东一起从中斡旋,求县太爷高抬贵手,放妇人一马。
县太爷望着眼前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转向妇人,感慨道:“原来,你不是不知老者救了你,你只是嫌弃他穷,你不得不卖给房东一个面子,你只是惧怕他的势。你这个妇人,不是不通情理,你只是嫌贫爱富罢了。”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78、
妇人垂着眼皮,低声说道:“您教训得是,民妇知错了。”
县太爷将救人的老者唤到眼前,一阵称赞,一阵安抚,最后,赏了他二两银子,将他打发走了,之后,张三带着自己老婆与房东三人也离开了县衙。
县太爷心中愉悦,自觉做了一次公正无私的判决,退堂休息去了。放下县太爷不表,再说救人的老者,虽然吃了一场小小的官司,却得了二两银子,又得到了县太爷的褒奖,内心十分地欣慰,找间不起眼的酒坊,打了半斤烧酒,买了二两花生米,欢欢喜喜回了看守鱼塘的茅草屋,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过了两日,鱼塘的主人刘财主忽然间带着两个家奴,来到了茅草屋中。
老者见了刘财主,连忙起身行礼道:“主家,今日怎么得闲,来看鱼塘?”
刘财主沉着脸,冷冷说道:“听说,前几日,你吃了官司?”
“主家,我是被冤枉的。”老者为自己辩解道。
“你可知晓,你在县衙的那一段时间,我的鱼塘丢了多少鲤鱼?”刘财主咬着牙问道。
“……”老者哑口无言。
刘财主说道:“我寻你看守鱼塘,是图你年长本分,没想到你竟然惹上官司,还连累我的鱼塘有了损失。你卷铺盖走人吧。”
“主家,开恩啊。”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主家,我走了,谁替您老人家看鱼塘呢?”
“这个,不劳你操心。”刘财主用手一指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白发老者,开口说道:“新的看守人,我已经找到了,你,赶紧给我滚蛋。”
老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刘财主不为所动。老者无奈,收拾好自己的铺盖卷,离开了茅草屋。
刘财主见他离开,交代了几句,带着另一个家奴,也离开了茅草屋。
老者舍不得离开自己呆了四年的鱼塘,蹲在水边,默默地抹眼泪。那新的看守人从茅草屋走出来,瞧见老者这般伤心,凑过来,略带歉意地说道:“你别记恨我。谁叫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老者听闻此言,微微一愣,抬起头,问道:“我得罪了谁?”
新的看守人说道:“昨日下午,望舒县城的一家大酒楼来人,说是跟主家订契约,每个月从主家这里买三百斤鲤鱼,主家很高兴。不过,人家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卷铺盖走人。主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老者听闻此言,放声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背起铺盖卷,回到了一言村。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独自一人住在村边的三间土坯房中,当天晚上,老者坐在油灯前,借酒浇愁,心里盘算着,明日去何处寻个差事,赚钱谋生呢?
正在胡思乱想中,屋门忽然间被撞开了。从外面闯进来两个蒙面大汉,二话不说,将老者按在地上。
老者大惊,大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一个大汉恶狠狠说道:“把钱财交出来。”
老者说道:“好汉,你看我住的屋子,穿的衣服,像是有钱人吗?”
大汉二话不说,一拳打在老者的鼻梁之上,冷笑着说道:“前者,你在公堂之上,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快点交出来,不然,活活打死你。”
老者鼻血长流,苦苦哀求,又吃了一顿拳脚,无奈,将余下的一两多银子统统交了出来。
“算你识相。”大汉将银子揣入怀中。从腰间抽出一把做木工的锤子,对着同伴使个眼色。
同伴会意,一把抓住老者的右手。
那大汉抡起锤子,对准老者的右手,一下子锤了下去,嘴里恶狠狠说道:“老畜生,让你乱摸。”
老者一声惨叫,登时痛得昏死过去。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79、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开双眼,右手钻心一般疼痛,他挣扎着坐起身,却见屋中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统统被砸了一个稀巴烂,偌大一间屋子,竟寻不出一个完整的物件。
老者悲从心头起,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地说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第二日,老者来到望舒县城,走到县衙门前,击鼓鸣冤。
县太爷升堂,见到老者这般模样,不由得大吃一惊。开口问道:“老丈,几日不见,怎变得如此狼狈?”
老者跪在堂前,一边垂泪,一边诉说自己这几日的遭遇。
县太爷听罢,大怒,拍着惊堂木吼道:“这……这……这分明便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本官要望舒县的百姓知廉耻,懂礼仪。到头来,却换了一个这般的结果。来人,把那个毒妇,给本官抓了来。”
官差领命,转身离开。
县太爷余怒未消,对身边的师爷说道:“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歹毒之人!”
师爷望了县太爷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老爷,卑职有两个犬子,大儿子总是无事生非,欺负他的弟弟。小儿子不敢声张,每一次被欺负了,都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他们母亲见此情形,便让卑职惩戒大儿子。大人,您猜,卑职怎么做的?”
县太爷冷冷地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师爷说道:“我就让两个儿子一齐到太阳底下罚站。”
县太爷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小儿子没错,你为何要罚他?”
师爷不答县太爷的话,继续问道:“站过一两个时辰,我先把大儿子唤到眼前,问他,你知错吗?大儿子说,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欺负弟弟了。
我把大儿子打发走,又把小儿子换到眼前,问道:你知道为何你没犯错,爹爹却要你与哥哥一齐受惩罚?
小儿子说:知道,爹爹是在保护我,若是只惩戒哥哥一个人,爹爹不在眼前的时候,我会被欺负得更惨。”
县太爷听罢师爷的话,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缓缓说道:“这便是各打五十大板的道理?”
“是的。”师爷点点头,开口说道:“适当的惩戒,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县太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说道:“本官明白了。”
片刻之后,官差将那毒妇张刘氏捉到了大堂之上,张刘氏的丈夫张三紧随其后,也跟着来到了县衙大堂。
“毒妇,你做的好事。”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怒道。
妇人假意吃惊道:“大人,何处此言?民妇不知。”
“本官问你,是不是你寻来蒙面大汉,砸了老者的家,伤了他的右手?”县太爷问道。
妇人说道:“大人,莫要冤枉好人。民妇这几日一直在家闭门思过,一步也没有踏出家门。不信,您可以问我家夫君,他可以作证。”
一旁的张三听闻此言,赶忙说道:“大老爷,草民可以为我家娘子作证,这几日,她的的确确没有出门。”
县太爷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这样的人家,手下伙计多的是。一句话吩咐下去,就会有人替你出头。”
“大人,民妇确实冤枉。”妇人一脸无辜地说道:“大人不相信,民妇可以将酒楼所有的伙计唤到大堂,让那老畜……老先生一一辨认。”
县太爷淡淡地说道:“罢了,那两个歹徒蒙着面,如何辨认。这个事先放一边。”
妇人听闻此言,略带挑衅地说道:“大人,若是您有一日抓到那两名歹徒,一定通知民妇一声。”
“做什么?”县太爷问道。
妇人冷笑道:“民妇一定要对这两个替天行道的义士重谢。”
县太爷鼻子“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本官问你,是不是你寻到那一言村的刘财主,让他辞退了救你性命的老者,你这般的恩将仇报,未免太不厚道。”
“大人,此事与民妇无关。”妇人再一次矢口否认。
“这一次,本官可不听你一面之词,来人,将那一言村的刘财主带上公堂。”县太爷说道。
官差领命,片刻之后,刘财主被带上公堂。
县太爷沉着脸问道:“本官问你,是不是这个妇人以购鱼为名,要你辞退了这个为你看了四年鱼塘的老者?”
刘财主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妇人。妇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刘财主开口说道:“回禀大老爷,草民辞退他与这个妇人无关。这个老头上了几分年纪,总是出错,那一日,他酒醉,我的鱼塘半夜被人偷走了许多的鲤鱼。草民没有让他赔偿,已经是宽厚待人,辞退他,是对他玩忽职守的惩戒。”
“……”县太爷彻底无语,他望了一眼堂上的妇人。妇人的眼中满是得意。
堂上一片死寂。
此时,堂前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一人,开口说道:“大老爷,草民有话要说。”
县太爷瞥他一眼,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说道:“草民乃是城中陈记药铺的掌柜——陈景元。”

楼主:蓝渐层

字数:202813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21-06-11 07:31:30

更新时间:2021-11-06 22:59:43

评论数:221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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