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位同志，请停一下！”
他们在叫自己吗？月台上这么多人谁说他们是在叫自己呢？不能停！停下来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他继续不慌不忙地走着，可是身后的声音并没有停，脚步反而更加紧了想要追上来。刘新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心也不禁砰砰乱跳。难道他们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身体有点不自然的僵硬了，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舒服些，可是这些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他也是控制不了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新杰已经有点忍不住想拔腿就跑的时候，突然一双手把他给拽住了，
“哎呀，老弟！怎么在这遇上你了？你说我们多少年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刘新杰被这人整了个莫名其妙，想挣脱，可是追在他身后的两个GA正从自己身边跑过去，他只能任由这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把自己拉上了火车。两人上了车刚站稳，车子就开了。刘新杰才挣脱了那个男人的手，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可那男人不说话只是冲他笑笑，手指着窗外，他回身看到刚才那两个GA正截下了一个人在查着什么，原来他们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真是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
现在车已经开了，再想下车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些想责怪那个人不该拉自己上来。他还不知道这车是往哪开呢？万一要是开回北京的可怎么办？可是这人刚才毕竟是帮了自己，他有些无奈，也只能一会儿再做打算了。那男人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对他说：
“出门在外都挺不容易的，留点神啊！”说着，拍了拍刘新杰的肩膀就走了。
刘新杰只好走进车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在当时火车并不拥挤，车厢里的人也不多，位置也有得是。自己没有票又没有钱补票，一会儿查票的来，还得跳车，刘新杰在心里叹着。
可就在他犯嘀咕的时候，刚才那个拉他上车的男人，又走回到他的身边，硬塞了张车票到他的手里。刘新杰更加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那男人只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刘新杰翻看着手里那张车票，还好，这趟车不是北上的，是南下而且是去广州的。运气还不错。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帮自己呢？难道我认识他？还是031认识他？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人再来检票，也没有他担心的半路又上了什么GA来查他。其实那个时候的通讯极不发达，除了电报没有更快的传输手段，电报又无法传输照片。要发个全国通缉令还得派人坐着汽车或火车才能发到全国各地。刘新杰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其实已经把这些发那些有他名字和照片的通缉令的人甩了个千里之远。也就是说，等他到了广州，发通缉令的人还在路上呢。 而且特批一张全国通缉令还要很复杂的程序。如果刘新杰没有失忆他会非常清楚这一系列的程序，这样他也许会安心许多，从容许多。
火车走了一天后，终于到了终点站广州。整整一天里，那个帮过自己的男人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刘新杰心想也许是他已经在中途下车了。他帮了自己，可是自己还没谢他呢？ 刘新杰身上没有钱，只能在火车厕所的洗脸池子里接些冷水喝，权当食物，饿着肚子在火车上枯坐了一天。当他带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站在广州火车站的街口时，只能强打精神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继续前进。
车站饭馆里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告诉他原来他还有胃的存在，那简直是一种几乎要崩溃的感觉，理智的方法就是远离，可是那些香味勾得自己一步也走不动了，他艰难的咽了几口唾沫，正决定离开的时候。
又是那双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的那双手，拍了拍他，
“好几天没吃饭了吧？走，吃饭去！”
刘新杰看到失踪了一天的恩人既惊又喜，原来他没有中途下车。可031对自己说：“小心！你下了车已经好一会了，这个人还能找到你，说明他一直在留意你，他为什么这么留意你呢？”
刘新杰的胃带着疑惑的031自然而然的跟着那人去了，两人上了一辆黄包车，在一间小饭馆的门前停了下来。


那个男人要了两壶酒，一斤牛肉，两大碗饭。
刘新杰不是031！他是刘新杰，他是一个人！刘新杰饿了! 刘新杰要吃饭！031的疑问被这些饭香吹到了九霄云外。刘新杰想，不管怎样，这个人至少不是周密的人。不然在车上就可以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吗？！可是警惕的031让刘新杰留了个心眼，蒙头吃饭，不管那男人说什么，不要搭话！
听那男人说，他是广西人，前几年内战的时候，自己被国军拉去当壮丁了，一走就是好几年，还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呢，没想到自己命大没被打死，只是当了俘虏，被教育了一段时间，ZF发了路费让他们这些愿意回家的自行回家就是了。
他还说起了自己的老娘和媳妇，满心的思念和期待，看他那个样子真是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立刻就能飞回家去。
031彻底放心了。
刘新杰受到了感染，他看着这个男人，真是羡慕不已，甚至有些妒忌。自己也曾经无限地接近这些幸福，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属于自己的爱人，一个爱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嫂嫂。可是现在自己却逼着自己一步一步离她们越来越远，想起这些就像是想起前一辈子发生的事情，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虚无缥缈，现在他全部所能奢望的只是自己不被GA抓回去。
那男人看着正动情，酒是一杯一杯的喝着，还不忘给刘新杰斟满。可是看刘新杰一直没什么反应，就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我娘和我媳妇还好不？”
“放心吧，会好的！”刘新杰竟然打破了沉默，那男人一听，十分的高兴，一脸的兴奋，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激动，他拿起桌子上那个差不多空了的酒壶大声的对店老板说着：
“老板，再来两斤高粱酒。”
“好咧。”
店老板马上殷勤的送上一壶满满的高粱酒。刘新杰也来了兴趣，他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那男人马上又斟了一杯送在了他的面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新杰一开始还怕这个男人会问自己的来龙去脉，正在肚子里编词儿呢，这个人好像打定主意不让刘新杰难堪，一句都没有问过，也许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个人已经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了，又灌下一盅酒后拉着刘新杰更是谍谍不休起来，他不在乎刘新杰是不是在听会不会回答，就像一个很久没说话的人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一样。这让031十分放心。刘新杰开始加入谈话，两个人开始聊得越来越多，天南地北没所不谈。
就在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刘新杰像是被什么猛击了一下，猛然扑倒在了桌子上，在他意识消失之前，看到的是那个男人醉醺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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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师长，多谢你的关心，也多蒙你的错爱。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萧师长人才难得，将来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萧长生目光炯炯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初见时的惊艳已经足以让他眩晕，可是越相处越觉得这个女子的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就像是醇厚的老酒，越喝越上瘾的感觉。
他越来越想得到她。
你不就是我最想找的喽，萧长生在心里想着，但他还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呵呵，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非常的喜欢你，想娶你！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还有机会。GMD把我们逼到山穷水尽，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打败了吗？！”
她挣脱了萧长生的手，径直离去了。身后边传来了一句话
“我会有机会的!”
乐韵不再理他，笑话，难道还敢强娶不成！
乐韵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刘新杰听，他的心里已经够烦了，自己那点事根本不算什么何况那次后萧长生再也没有找过自己。在新杰的面前，她会永远开心，永远快乐，因为快乐是可以相互感染的。
她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后来的事既在乐韵的意料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刘新杰被发现逃离075的当天上午，就有GA找上了乐韵，语气还很是不客气，好像她就是“叛逃者”的家属似的，没有被连累去坐牢就该感谢他们的宽大了。
“刘新杰在今天早上准确的说是昨晚，已经叛逃了，你知道吗？”
乐韵一听全身一震，
他们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乐韵，“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乐韵恢复了镇定淡淡地说道
“那你刚才抖什么？！”
“我抖什么？！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人事不分了，傻了一截了，现在你们来和我说什么他叛逃，前后如此矛盾，我吃惊也是很正常吧。”
“这个刘新杰十分的狡猾，他欺骗了组织。你可是想清楚站对立场，要积极配合我们，有什么他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反馈给我们，别想包庇他！”
乐韵听了冷笑一声道：
“哼，当初你们把人带走的时候可曾问过我，如今人是从你们手里跑掉的，却来跑来问我要人，这不是笑话吗？！”
乐韵的强硬态度让两个GA人员很是吃惊，一般的女子要看到这般情景早吓的能勉强说话就不错了，可这个人不但没有一点害怕或者配合的意思，还一脸的鄙夷之色，看来和这个刘新杰真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谈话当然是不欢而散的，可他们带来的这个消息却让她太开心了。新杰没事，不但没事他还很好，不用再在那个地方受苦……可还未等她理清全部的思绪，又有一场的意外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被GA调查的事很快在单位传开，好心人会关心地问她两句，更多人则开始对她窃窃私语，这种感觉在她中午在食堂吃饭就已经感受到了。她懒得应付这些人的好奇目光，打了饭就回排练厅，还好有钢琴陪着她，所有无处可去的感情都可以从指尖流淌出来。在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林墨田，叫她下午上班后去一趟团长办公室找他。
下午上班时，乐韵准时去到林墨田的办公室。
林墨田客气的招呼乐韵坐下，并给她倒了水，领导给自己倒水这倒让乐韵有些看不懂了。
“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啊？”乐韵先开了口
林墨田笑呵呵的看着乐韵说道：
“小乐，这些天你扎在排练厅一练就是一天，很辛苦吧。”
“没什么，”乐韵分辨着林墨田的脸上的神色，很明显这是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其实也没什么，你几次代表我们单位去参加中央的活动，都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各位首长们都非常的满意。”乐韵依然笑而不语，他这还在绕圈子。
“你还记得萧长生萧师长吗？”
“记得，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乐韵终于明白林墨田要说什么了，她开始以为林墨田一定会就上午GA调查她的事来责备自己，毕竟把GA惹上门还是挺严重的。可是林墨田对此却只字不提，而是七绕八绕的绕到了萧长生的身上。
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说这位师长为新中国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又牺牲了多少多少个人幸福，年青的时候打仗耽误了个人问题，现在应该让这样的筒子过上幸福的好日子之类的。那位萧师长对你非常的满意，组织也觉得你们应该合适，所以由我出面来给你说这个事，你可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啊。

通告：
近日楼主被告之主楼和脱水楼的更文里有被度度吞帖的迹象，经查证确有这样的情况，特别第一章某些章节里被删了大部分，完全面目全非。于是昨天与大吧联系，看能否被修复。但被告之，无法修复，建议与度度联系，但我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鉴于此种状况，建议各位去我的博客里看，那里是最完整的。
我的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u/2673183370，也许这种情况早已存在，但本人实在太懒。若对各位曾造成困扰，在此致歉

齐佩林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偷渡。
谭忠恕明白那些人只要把钱收够，就会让人平安的送到目的地，至于送什么人从不过问。这个办法倒是可行的。可谭忠恕还是不免担忧。
“还是你自己重要！你明白吗？”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齐佩林自信地与谭忠恕的对视了一眼。
“但是我需要您的帮助。”
“怎么帮？”
“您等我的消息吧”
“好。”
一天后，齐佩林就用三根金条搞定了军事法庭的人，借谭忠恕狱外暂留三天，理由是给自己里那些新晋的特工上课，三天后就把人平安的送回去。
当天，齐佩林就遵循了承诺来和赵林换班。赵林临走还问起齐佩林关于刘新杰的事，齐佩林何等精明，自然明白他所指：“你的请功报告我已经送上去了，辛苦了这么久也该去放松放松，放你两天假，后天来局里找我报道。”赵林谢过齐佩林颠颠的走了。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计划了。
谭忠恕很顺利的见到了刘新杰，他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新杰，这是一张几乎刻在自己心里的脸，是以为此生再也无缘相见的一张脸，一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两个月前他听到毛人凤那条毒计的感觉，甚至比在水手墓前的分道扬镳更让他绝望痛心，可这小子就是命大，竟然还能活到现在，能活着就好啊！
刘新杰也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他没有像之前那个男人那样神色沉重吞云吐雾，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也没有波动，仿佛是与这斗室的昏暗光线成了一体。
“新杰，”
这声音好耳熟啊，就是耳边绕着就是想不起是谁的。但是新杰还是冷了脸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谭忠恕愣了一下，嘴角上微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没有认错，你叫刘新杰，我叫谭忠恕。”
谭忠恕？！
这个名字，刘新杰一点也不陌生，不管是在自己残存的记忆里，水手的报告，还是在周密的审讯里，都被无数次地提到过，是哥哥吗？他虽然已经不记得兄长现在的样子了，但是自己的身体告诉自己，那个声音真的很像，很熟悉。新杰仔细地抬眼观看，依稀地能看出，这人确实很像记忆里哥哥的样子，眼睛很小，细长，平头，镇静，任何时候都很镇静，只是头发花白了很多。哥哥应该只比自己大几岁，怎么看起来苍老了这么多？？？
“你说你是，你就是了，证据呢？”
谭忠恕在心里笑了，这小滑头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亏。他拿出刚才齐佩林替他从家里取来的那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相片，推到了刘新杰的面前，温和的说道：
“你不相信我是谭忠恕，总应该知道自己是谁吧，你看看这张相片也许有帮助。”
刘新杰拿起桌子的那张相片仔细地看着，相片上画面似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这张照片他一定见过，可在哪见过呢？
谭忠恕默默注视着新杰，连他脸上一丝肌肉的颤动都没有放过，他看见新杰的眼神在慢慢地聚焦，神情慢慢地专注起来。他在回忆……
“这相片上的人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活着了。”
“是啊，你看你那时多瘦啊。”刘新杰自然而然的接话说道，话一出口，他和谭忠恕俩人同时愣住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默默注视着对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刘新杰的心里升起，虽然他还无法把现实与记忆完全重叠在一起，但是，新杰感到他已经最大限度地接近了那个现实。
“我也有一张这样的照片是吗？”新杰指着相片低声说道，带着回忆的语调。
“是的，是怡君给你洗的。还记得是哪天吗？”
刘新杰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的关于这张相片的只言片语，
怡君…….这相片我有底板，我给你洗一张…….要不那天你有空我陪你去…….钢琴……红酒……生日蛋糕…….
“生日。”
“对，是你的生日。在我家，还记起什么吗？”谭忠恕小心地引导着新杰。


刘新杰像是寻到了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他带着微弱的火把，小心翼翼地向着记忆幽谧的深处坚定的走下去。在推开一扇又一扇门时，那些在梦境里曾出现过的影子，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身影的面目目开始慢慢清晰起来，曾经的熟悉仿佛又回来了……可就当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扑面，把自己掀倒在地，刘新杰又被记忆之门关在了门外，一切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自己的记忆仍然还是一片混沌……无法分清谁是谁。
但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老谭，没有错了。
“妈还好吗？”刘新杰问道。
听了新杰的问话，谭忠恕眼睛里的光突然的熄了。沉默，良久，没有一句话。
“怎么了？”
“病了？”
没人说话
“病的很重？”
还是没有人说话。
一个念头从新杰的脑海里划过，他本能地抗拒这个答案。
“娘走了。”老谭的声音很小。
刘新杰一下瘫软在了座位上，怔怔的看着老谭，老谭眼睛里隐忍的眼泪看的他心中一沉，整个人都蒙了，他一下想明白了娘为什么会走？老谭为什么老得这么快？都是因为自己，全怪自己！他想哭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干瞪着眼睛，茫然无措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嘴里说了一声：“我真该死！”老谭一个没防备，刘新杰一头撞向旁边的墙壁，接着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下。
齐佩林听见声音不对，冲了进来，看见新杰的头上留出血来，忙跟老谭上前，抱起刘新杰的头，叫着: “新杰？新杰?”
刘新杰仿佛掉下了无底的深渊，深渊如漩涡般向下旋转着，他好像看见母亲的手在自己上方的不远处，他奋力地与那股向下拉着自己的力量搏斗着，想握住妈的手，他看见妈的脸上流着泪，嘴里叫着，“阿杰？阿杰？你在哪儿？我想你。”刘新杰竭尽了全力，但是妈妈的手还是无可奈何的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自己掉入了黑暗之中……刘新杰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滚，嗓子里一阵甜腥上涌，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到在老谭的怀里……
他感到老谭拭去了他嘴角残留的血迹，齐佩林扶着他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不想再醒来，就这样躺下去，就这样离开何尝不是解脱。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那些梦中的影子又都像自己聚集过来，“你们别过来！别过来！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新杰奋力地喊着，但却喊不出声音，影子们带着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感触，一股脑的流向刘新杰的脑际。
“臭小子！你就气我吧！”齐佩林假装生气的样子…..“卧底也许就在这个屋子里。”李伯涵阴郁的眼神……“小滑头！”哥哥充满爱意的看着自己……“你给我转过去！转过去！”孙大浦涨红了的脸，生气地用枪对着自己……“最大的伪装就是不伪装……我要埋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水手……“不会不合适吧？”顾烨佳姣好的眼睛……“我媳妇儿……怀孕了。”阿九羞涩的样子…….“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是谁？“刘新杰同志，你被授予三等红星勋章。”029……“你是一条小溪，我是一条小鱼”“刘新杰，你要老实交代问题！”“0192！”……

不知过了多久，一口热水给灌到嘴里，冲淡了一点嘴里的血腥味，刘新杰慢慢的睁开眼睛。
“我怎么会在这？”刘新杰有些懵懂。看见谭忠恕和齐佩林。“你们怎么也在这儿？”继而想起了以前以及刚才的一切。
“妈走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刘新杰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谭忠恕。
谭忠恕沉默着对刘新杰摇了摇头。
刘新杰像孩童般哭了。
老谭把新杰的头拥在怀里，任刘新杰的泪流淌在自己的衣襟上。好久没这么哭了，刘新杰大声地哭着，恣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悲哀。
良久，新杰抬起头来，“哥，带我去看看娘的坟吧。”
谭忠恕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离开这。”
在一旁的齐佩林已经看呆了。他觉得新杰整个人是软的，就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一样，要不是老谭使劲地托着，新杰随时都会倒下。他曾经以为刘新杰是不可战胜，因为他冷血。可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幸被老天选中的倒霉蛋，背着不堪重负的压力，踏刃而行，直到有一天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第二天的清晨。
在大海的波涛声中，刘新杰慢慢的醒来，眼前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与明亮。破碎的记忆碎片终于让他慢慢拼接在了一起。他们不是档案里的字，而是活生生的跟自己的感觉连在一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抬眼，谭忠恕走上前来：“你醒了？”看见刘新杰明亮的眸子，欣慰的笑笑，“你终于想起来了？”
“你不是去台湾了吗？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难道我现在也在台湾？”刘新杰想起了赵林，这个赵林费尽心机原来是要把他带回台湾，那个之前审自己的人是？
“我好像见到齐佩林了。”
“不是好像，他就是齐佩林。”
这时齐佩林手里端着早点走进门来。
“局长！醒了？都想起来了？”
刘新杰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嗯。大驴脸！你也在？哧哧哧……”
齐佩林看到那个永远笑靥如花的臭小子，此刻正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时间他有些恍惚，好像时空突然转换他们又回到了八局。
“新杰，你出来一下。”齐佩林把早点放在桌子上。“局长，您先吃吧。我跟新杰谈点儿事。走吧。”说着，带着刘新杰走出门去，来到院子里。“大驴脸，什么事不能在里面说啊……”
话音未落，脚还未站稳。齐佩林一个拳头兜头打过来，正打在刘新杰的鼻子上，血从刘新杰的鼻子里留下来。
不等刘新杰反应过来，齐佩林的第二拳已经打到他身上了，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刘新杰被齐佩林打翻在地上，只是蜷起身子护住胸口和头，不躲不闪，也不还手。足足过了五分钟，齐佩林没劲了才停了手，喘着粗气，说道：“臭小子，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刘新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用手背拭了一下嘴角边上的血迹，看着齐佩林，说：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还手吗？”
在八局时齐佩林曾开玩笑的总结过，我再练十年也不是杰的对手，大浦，你再练一辈子也不会是我老齐的对手。他今天能把刘新杰打的这么惨，全是因为他让他，他愿意被他打。
在他们俩打住一团的时候，谭忠恕一直在旁边看着，虽然齐佩林打刘新杰让他意外，他却没有出言阻止，这就是他们间的沟通方式，这以后，齐佩林和刘新杰之间不会再有嫌隙，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
虽然不阻止可谭忠恕还是挺心疼的，背着手，脸色铁青着看着这两个人，“打够了没有？打够了就进来吃饭，要是还不过瘾就继续。”
“打不打你得问他？”刘新杰冲着齐佩林挑起眉毛，棱着眼说道。
“我留着下次用。”
刘新杰听他这么说，笑了。他知道老齐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还有下次？！下次就该我了，还发什么呆啊，走吧。”说着，一把勾过齐佩林的脖子，齐佩林没有推开他，俩人笑着一同走进了房间。
三人落了座，新杰单刀直入：“你和老齐打算怎么处置我？”
“送你离开这里。”

“你们俩胆子够大的，不怕砍头啊”
“有惊无险吧，佩林这两天就会安排船期送你走，只要你呆在这就没问题。”
“其实你们范不上费这么大的劲，把我交给毛人凤，老齐也立功了，你也没事了。一举两得不好吗？”刘新杰轻松的笑着，可这笑容看起来什么这么苍凉呢？
“臭小子，我要想那样做，干吗把局长找来啊？”
“那是你糊涂！”真是不识抬举，齐佩林被刘新杰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别争了！新杰你听我说，没有人能保证，把你交出去，我就会没事的，这不是交换条件。这件事没有你想这么简单，如果那样做很有可能是既保不住你，也保不住我其实没什么不好的，我已经厌倦了。能像今天这样已经是上天厚待我们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就你这样也叫好啊？！你想过小雄和怡君吗？你不打算给他们一个交待吗”
“我没问过怡君这个问题，但我想她会我一样。而且你并没有做错，你和水手是对的。”
刘新杰低着头不说话，老谭的话让他更难受，纵然是再崇高的信仰和理想，他都不能原谅自己曾经欺骗过老谭。
“老谭”
“嗯？”老谭有些诧异，新杰很少当面这样叫他。
“你不该拦我，你应该成全我。”新杰很平静，他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说的心底里的话说出来，他厌倦了在他们面前演戏，现在他只想做自己。至于生死早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
老谭默默看着他，从新杰恢复了记忆开始，他就认识一个与自己印象里不一样的刘新杰，脑子里的那个刘新杰总是嘻嘻哈哈不务正业游刃有余人见人爱，他却未曾发现这表层之下，还有另外一个他。
这个或许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一个脆弱矛盾痛苦的刘新杰，苦苦挣扎于信仰与亲情之间的刘新杰。齐佩林也读懂了他眉宇间难以言喻的忧伤，真想恨他却恨不起来，只觉得深深的心疼。
“为牺牲而牺牲有什么价值呢？！老娘希望你能活着，我要你活着。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新杰在心里叹气道，想死都没人收啊。
既然老谭喜欢他活着，那就好好活给他看。新杰收拾了一下心情，咧出一个笑容：
“说了这么多，我饿了。”
老谭站起来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等着！”
刘新杰在台湾呆的第三天傍晚，他见到了孙大浦，大浦还是有点怕老谭，他跟老齐一样还管谭忠恕叫“局长”，也一如从前的小心。当大浦看到他时几乎是飞扑着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两个手臂箍着他就是不撒手，勒得刘新杰直拍他，“想勒死我啊你”
大浦看着新杰乐得跟花似的。
“你怎么还这么胖啊”刘新杰一掌拍在大浦的肚子上。
“你还是那么帅，就是脸色差点。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黑方。”
“聪明！”
四人落座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最后还是聚焦在了新杰的身上，这快一年的时候，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新杰只大概说了一下，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个栽赃到他身上的那个特使是谁？
“那个特使到底是什么人啊？真有这个人存在吗？”大浦好奇的问，“别不是胡编的吧。”
“确有此人，”谭忠恕接话道，“我也听说过他，他是我们的前辈了，很神秘，关于他的资料极少，现在大致可以推断出他唯一的上线就是戴笠，戴笠一定给他一项极其重要的潜伏任务，可是戴笠在四六年一死，他便也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唤醒他的方式。他没家人也没亲戚朋友，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不知道啊。”
“就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把新杰弄成这样太不值得了。”大浦还是心直口快。
刘新杰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人是很神秘，不过我有一张他的照片，这才是第一手的绝密资料。”齐佩林有些得意的笑着。


第二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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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节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觞（下）
在九局局长宽敞的办公室里的，悠扬的乐曲溢满了整个房间，齐佩林挨在真皮的沙发上，闭着眼，心身都陶醉在这美妙的音乐里，好一副自在的派头，其实他正在心里在紧张的盘算着。
赵林想拿刘新杰来邀功，固然是个威胁，可是还未成功就得意忘形的人只是有勇无谋不足为虑。但，还是要快，这是一场赌局，押上的可是自己的命运。齐佩林忽然想到，虽然自己与当年的心境不同了，但却与当年的选择是一样的，都是在赌一个未知，赌也都是同一个人：刘新杰。
案头的电话响了，赵林告诉他，刘新杰已经醒了。
刘新杰睁开了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两手想断了一样完全没有了知觉。他沮丧到了极点，自己千躲万藏还是没能逃出生天。那个最后请自己吃饭的人，定有古怪。可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铁门开了走进一个男人，黑色的中山装，梳着油光正亮的大背头，弯月似的眉眼，修得整齐的小胡子，叼着一口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醒了？睡舒服了吧。”
“这能舒服得了啊？”刘新杰朝上瞟了一眼。
“哦。对对对。赵林~~~~~”


赵林应声进来，“认得他吧，”那男人指着进来的赵林说，刘新杰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那男人看着直笑，“别激动，别激动。太激动伤身啊。”
手铐被打开的一刹那，刘新杰就想一拳打死赵林了，奈何手不听使唤。
“你去外面看着，我跟他聊聊。”
刘新杰咬着牙揉着双肩，慢慢才有了点知觉。自己解开腿上的绳子，然后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这人真奇怪，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并不催他，眼睛里是戏谑的笑意。但他这身打扮不像过去见过的GA人员，可不是GA为什么会绑自己。
看他脸色缓和下来，那男人才开口道：
“你还真有九条命啊，这么折腾都不死啊。”
“别废话了，我没空陪你玩，要杀要剐快做决定。”


“不，是他自己厌倦了。”男人的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疲倦而淡然。
老谭真的因为自己而获罪，这被深埋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随之而来的震撼却让刘新杰痛不可当。若没有谭忠恕的关系031和水手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是自己利用了老谭。
“你别瞒我，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男人的小眼睛里露出了喜悦的光芒，“想起来了？”
“连上了。”
“好好好。”谭忠恕欣慰的直点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现在过得很踏实，很久没这么踏实过了。”
“可是我不踏实，很不踏实。”
“新杰，咱们难得见面，不说那些事。佩林也在这，你看到了吗？”
“那个小胡子啊”
“他还有一个外号也是你给起，大驴脸。”谭忠恕想起新杰这么称呼齐佩林也忍俊不禁起来。
刘新杰想起齐佩林教训自己的时候拉长的那张脸，还真是有点像大驴脸。
看到谭忠恕走出房间，齐佩林忙迎了上去询问：
“局长，怎么样？”
“用他自己的话说，叫连上了。”齐佩林长吁了一口气。
“呵呵，局长辛苦了，这事只有您能办到。”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嘛。对了，之前你提到那两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那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船，明儿后半夜就能到。”
“不错，有效率。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漏洞，千万别大意了。”
齐佩林好好的想想几分钟，把事情的每一步都走了一个过儿，
“没有漏洞了。”
“好。去见见新杰吧，我看他也挺想你的。”
“行，那您在这休息会，我刚沏了壶明前茶，您尝尝。”
齐佩林又看到那个被他戏称为臭小子的刘新杰，此刻正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时间他有些恍惚，好像时空突然转换他们又回到了八局。
“大驴脸，你够狠的，那么捆我。”
“呵呵，新杰你肯定在这呆闷了吧，走，我们出去走走，别在打扰局长休息。”
“走。”察觉到齐佩林别有他意，刘新杰却不拆穿他。
两人来至到安全房外一处空地上，正好有片树木挡了安全房的视线。
“就这吧。”刘新杰停下脚步说道。
话音未落，齐佩林一个拳头已经兜头打过来，正正打在刘新杰的鼻子上，血马上从鼻子里留了出来。
接着第二拳，然后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刘新杰不躲不闪，很快被齐佩林打翻在地上，他还不还手，只是蜷起身子护住胸口和头。足足过了五分钟，齐佩林没劲了才停了手，刘新杰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齐佩林喘着粗气，上前一脚踢在他腿上：“别装死，起来！！！”
刘新杰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用手背拭了一下嘴角边上的血迹，看着齐佩林，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还手啊？”
“那还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气消了吗？”
“好点。”
刘新杰看着齐佩林吭哧吭哧的笑了，齐佩林本来还想绷个脸的，结果还是被他的笑容感染，还是没绷住，两人放声大笑。
新杰上前搭着齐佩林的肩膀
“回去吧。”
两人走到安全房的门口，新杰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怎么了？”
新杰指了指衣服上的一条大口子“你把我衣服弄破了。”
“切，你这衣服几年都没换了，又脏又味的。早就不知在哪弄破了，想诈我啊！”
刘新杰好像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无辜的看着齐佩林，好像在说，就是想诈你，你怎么着吧。
“你想怎么样？！”
“赔！”刘新杰挑起一边眉毛说道
“我赔你！做梦吧！”齐佩林斩钉截铁的说道。
“哎呀别闹了，快走吧，局长在还等我们呢”
“我不想见他了，又脏又有味儿的，多丢人啊” 刘新杰歪头斜睨他揶揄道
“你刚才见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啊”衣服肯定是早就烂了，可齐佩林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刘新杰要到了门口才来说，方才他若这样诈他，也许自己真的不会动心；但现在自己的气已经消了两人要在这争起来，把老谭引出来就不好看了。
“反正现在不想见了。”新杰微微地扁了扁嘴
齐佩林哭笑不得，不得不投降“唉~”~”~”~”~”我赔！”
“行了吧，少爷，走吧”
“我要塞露蒂的。” 刘新杰还不忘补一句，脸上笑得十分得意，但齐佩林看来却觉得他笑得十分欠揍。
齐佩林已是无计可施，“行行行，我欠你的，快走吧。”
两人一并走进了楼里，谭忠恕听到声音正从房间走出来想招呼两人一起喝茶，却见两人均灰头土脸的，
“你们这是干吗去了？”


齐佩林不说话，刘新杰揉了揉鼻子
“我们俩练摔跤去了。”
“你俩练摔跤去了？谁赢了？”谭忠恕斜着眼睛扫视着两人。
“老齐赢了。”刘新杰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错嘛，有长进啊。”
“早知道会赔一件塞露蒂，我就让他赢了。”齐佩林幽怨的说道。
齐佩林哀怨的表情换来了刘新杰无情的大笑，谭忠恕跟着也笑了。
浴室里。
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后，刘新杰开始对着镜子细细地装扮自己，刮干净了许久未剃的胡子，洗干净脸，再梳一个自己喜欢的背头，换上老齐送来的一身干净的衬衫西裤，塞露蒂西装还有一根巴宝利的领带。合体的西服再加上一个漂亮挺括的温莎结，镜中的自己还是那么倜傥英姿，只是脸色略略有些苍白。
眉眼还是一样的眉眼，可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齐佩林刚才狠狠拳头让他明白老谭的事没那么简单。他边整理着衣服，边对自己露出嘲讽的笑意。
他出来时，老谭坐在桌子边上，向他招手，他找了一个与他对面的位子，落座后，看着齐佩林端出三碗面条，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这下把刘新杰的胃彻底调动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塞。嘴里还不闲着，含含糊糊的说道：
“老齐，你弄的？怪贤慧的。”
“快吃你的吧，少挤兑我一下，你难受啊。”
“你怎么知道啊？”新杰吊儿郎当地笑道。
三人风卷残云似的搞定三碗面，然后坐在那闲聊，什么都可以聊，但心照不宣的回避着某些问题，某些会引起他们共同的伤痛的东西。
刘新杰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一直在犹豫，但不问自己实在不放心。
“妈和怡君小雄他们都挺好的吧？
刘新杰瞥着眉打量着谭忠恕脸上的表情，但见老谭霎时变了脸色。他仿佛听到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崩断了的声音。
谭忠恕知道这是一个他无法回避的问题，刘新杰一定会问，刚才自己搪塞了过去，可现在好像躲不掉了？
“新杰，你......”
老谭似下很大的决心，终于艰难开口道。“老娘走了。”
刘新杰倏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如同瞬时被人抽走了精骨。只勉强撑着桌子站起来，可腿是软的撞到桌脚上，几乎跌倒在地上，谭忠恕离他最近要站起扶他一把，刘新杰麻木的冲着他摆了摆手，他还挺着，直直的往前走着，想走出这房子去外面嚎场痛快的。
可他走到墙角就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腿一软，跪倒在墙根处。头埋在手掌里身体蜷成一张弯弓，全身颤抖不止。
谭忠恕扶着新杰的双肩，他抵着老谭的胸口死死咬着嘴唇还是不肯放声只是无声的落泪，从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时一样的呜咽之声。
“新杰，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老娘看见也会难过的。”这一句成压死刘新杰的最后一根稻草，多时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他抱着老谭放声哀嚎，老谭也被他哭得不禁悲从中来，兄弟二人抱头痛哭，还喃喃低语说了许多别人听不懂的话。
这样场面纵是铁打的心肠也会伤感，一旁的齐佩林已经忘记了回避，任由眼泪放肆的流了一脸。
很久很久之后，新杰才抬起头，盯着老谭，哀求道
“带我去看看老娘的坟吧。”
“不行，你不能离开这。”
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早知今日，当年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可是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这声音虽小，却令他震颤不已。
这一场嚎哭，似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早早地躺下，他希望能在梦里看到母亲，一定向她忏悔求她原谅。
可他没有在梦里等到母亲的身影，却梦到自己被人钉在一个十字架上，两根长满了铁锈的长钉子穿过他的手掌，从此这十字架和这两口钉子就似长在他身上一样形影不离。
接着他在梦里看到几个人，他们也曾来过他的梦，但这一回他全认出来，他们都迎着光一脸的安详。他仰着头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溶进温暖的日光里，那是身在阴暗世界里的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天堂。
刘新杰一下翻身坐起，发现自己两颊湿湿的，还有两滴泪还挂在眼角上没掉下来，这个梦让他失落至极，那温暖纯净之地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都与自己无缘。他叹了口气，下了床，穿上衣服，轻轻走了安全房。
谭忠恕和刘新杰一样，一向都睡的浅，门外有点动静他就醒了，他警觉的翻身悄悄地打开门，发现刘新杰的房间门开的，大惊，贴上去，房间里没人。四周静悄悄的，如果有人来劫持不可能没动静，他忙跑到门口。
外面一片漆黑，只是清冷的月亮，和一地银霜。
借着这点弱光，他看到刘新杰，他面东而跪，显得那么寂寞、孤单。谭忠恕慢慢地走上去，越看新杰的背影就越觉得，他就像一只失了群的孤雁，在凄风苦雨里觅着前路。
刘新杰听到谭忠恕的脚步声，
“这是东边吧？”
“是。”
“有烟吗？”
“我去给你拿。”
谭忠恕拿来烟和打火机与新杰一并跪下，刘新杰默默点了三根烟插在地上，磕过三个头，嘴里喃喃自语道：
“娘，儿找不到香了，以烟代香，您别介意啊。”
“娘不会介意的。”
“我刚才在梦里看到水手、沈明铮、小顾还有阿九了，独独不见娘，我想她一定恨我，所以躲着不见我。”
“没有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的。”
“还那几个人，他们全去了那纯净之地，把我留下了。”
“新杰，其实你跟他们一样都很了不起。”
“不，他们的荣誉与我无关。”
“怎么无关，你不是他们的一分子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是个叛徒，不论在这边，还是在那边，还是在你面前，我都是叛徒，我现在觉得我这个人真是多余出来的，好在现在老天终于看清，正要千方百计的除了他。真好！”


“.........”
“我老是想，要是我死在常德多好啊，那我永远是你是好弟弟，是妈的好儿子，我不用分裂自己，不用欺骗，不会连累别人。多干净啊。”
刘新杰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这样的肺腑之言又有几人有勇气说出来呢？
谭忠恕在心里叹气，上天让他们相遇做了生死之交，却又偏偏让他们互相欺瞒，甚至是彼此伤害。
“走吧，新杰，要起露水了，会着凉的。”
“我没那么脆弱。你打算让我一直在这呆下去吗？”
“不，明晚后半夜就有一艘偷渡去香港的船，你坐那个离开这。”
“老齐联系的吧。”这些旁门左道的事谭忠恕一向不齿为之，只有自己和老齐这样的才喜欢用。
“对。”
新杰失笑道“多余的人就这样，帮不上忙，还要连累人，不如把我交出去，你们还能立功。”
“新杰，我知道你现在是难过到极点，情绪低落，我也有过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千万不可。”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只想还债，难道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吗？”
“没有。”谭忠恕坚决的回绝了他。
刘新杰抬起头，黑暗里他眼睛闪着莹莹的泪光，嘴唇颤抖着，笑着对谭忠恕说道：“你是在报复我！”
谭忠恕握着新杰的肩膀说道，“这本是一场舍生忘死的游戏，既然开了场就不能轻言放弃，更不能自己放弃自己。”
刘新杰看着谭忠恕，可最后还是没忍住，猛着一头撞在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谭忠恕觉得新杰又哭了，无声的。
第三天傍晚，孙大浦和齐佩林一块来看他。大浦还是有点怕老谭，他跟老齐一样还管谭忠恕叫“局长”，也一如从前的小心。当大浦看到他时几乎是飞扑着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两个手臂箍着他半天不撒手，勒得刘新杰直拍他，“想勒死我啊你”
大浦看着新杰乐得跟花似的。
“你怎么还这么胖啊”刘新杰一掌拍在大浦的肚子上。
“那么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喜欢挤兑我。”大浦撇着嘴说道。
“不是挤兑你，我每次见到你这肚子都觉得人生特有希望。”说完，刘新杰已经笑得几乎要整个人趴在大浦背上。
齐佩林也跟着他一块笑，“猜我给你们带什么了？”
“黑方？”
“那算什么？！”
“茅台！这可是我从上海带出来的，喝一瓶少一瓶了。我估计蒋委员长那也未必有我这年份的。”说着，洋洋得意的拿一瓶用牛皮纸包着的很不起眼的一酒瓶，用打火机烧开瓶口的封蜡，各人满上一杯，杯中的酒清纯透彻犹如明镜，一股清纯的幽香溢出，沁人心脾。
“来，为了今天的相聚，我们干了这杯。”谭忠恕站起来首先举杯道。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四人落座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最后还是聚焦在了新杰的身上，这快一年的时候，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新杰大概说了一下，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个栽赃到他身上的那个特使是谁？
“那个特使到底是什么人啊？真有这个人存在吗？”大浦好奇的问，“别不是胡编的吧。”
“确有此人，”谭忠恕接话道，“他是我们的前辈，很神秘，关于他的资料极少，现在大致可以推断出他唯一的上线就是戴笠，戴笠一定给他一项极其重要的潜伏任务，可是戴笠在四六年一死，他便也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唤醒他的方式。他没家人也没亲戚朋友，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不知道啊。”
“就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把新杰弄成这样太不值得了。”大浦还是心直口快。
刘新杰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人是很神秘，不过我有一张他的照片，这才是第一手的绝密资料。”齐佩林有些得意的笑着。
“你又能弄来？”大浦质疑。
“毛人凤让我看的，我顺便偷拍了回来，我也好奇啊。”说着齐佩林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新杰的面前，是一张四个人的合影。
“新杰，你也一定好奇他长什么样啊，喏，这个人是特使。”
新杰拿起照片仔细的看着，他也很想认识一下这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一个人的样子浮现的他眼前。
“也许这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特使的下落了。”新杰轻轻地说。
“你怎么可能知道呢”齐佩林和孙大浦的反应最大，谭忠恕也抬了一下眼。
“他死了。”
刘新杰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他就是哑巴。”
此时哑巴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比起围墙外的刀光剑影，075确实安稳甚少是安全的，谁会想到他会躲去疯人院？
为什么他说，像我只求苟延残喘了此残生的话，就老实的在这呆着。他是早早看透这一切的与其做别人手里的棋子，不如自己扼住命运的喉咙。
哑巴一点也不懦弱，他的智慧与无奈，自知与自处，是自己远远不能相比的。
可自己呢，要永远背负着“特使”的嫌疑。谁会相信真正的特使已死?而他最后的日子竟然是和自己这个“伪特使”一起走完的。
没有哑巴的启发，自己不会打起精神与075和周密周旋；没有哑巴，自己可能早已绝食而亡了；没有哑巴，自己可能会抗拒到底，直到被变成真正的傻瓜！
自己因“特使”而获罪，而真正的“特使”又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并教会自己如何自救？！而这三个本来不相干的人却为了这个笑话，几乎搭上了身家性命。
这荒唐的世界，荒谬的人生，去哪说理去？！
他越想越觉得滑稽可笑，慢慢地笑出了声，他一边笑着一边指着自己说：
“我刘新杰就是这天下头一号的疯子，你们，你们这就是这天下头一号的傻子。”
齐佩林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们不是傻子，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是刘新杰。”


刘新杰的心要碎了。
他哈哈大笑道：“疯子配傻子，绝配啊。”
笑本应是愉快的，可为什么却有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呢？
醉了，真的都醉了。
人真的醉了往往会一些自己平日里绝不敢做的事情，但三人这时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醉了，要不然怎会甘心当这样的傻子。可难得的是，这世上少有这样的人，能让绝顶聪明的他们甘心变成傻子又无怨无悔全然不计后果的。
这种滋味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知道甘苦。
言尽，酒空，该走了。
海风凛冽，吹的众人的衣服猎猎做响。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哗啦声，只有永不干涸的大海在面前流过。
刚才四人又哭又笑的，好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全说完似的，现在倒无话可讲了。
齐佩林抬手看了一下表，三点二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趁着船没来，他拉一下新杰的胳膊，拿一张纸条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拍拍他胸口说，
“这是哥哥送你的，到了船上再看啊。”新杰点点头。
“还有啊，少喝酒，别拿那玩意儿当饭吃。”
要是平时，刘新杰一定会呲他婆婆妈妈像个女人。可是此时却觉得无比的温暖。今后大概不会再有人会这样叮嘱自己，以后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大浦上前抱了一下刘新杰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趁他没哭之前，新杰赶紧叉开话题，“大浦，有机会再减减你那肚子。”
“别惦记我了，你自己多保重。”
“还有啊，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其实不合适干这行，找个机会转行吧。”
孙大浦含泪点头道：“我自己也知道。”
刘新杰笑着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好了，撒由那拉。”
深流的水不会有声音，深厚的感情有时看起来却显得淡薄。刘新杰和谭忠恕既没有齐佩林式的周到叮嘱也没有孙大浦似的动情落泪。两人只是默默相对，想要把彼此都铭刻于自己骨髓之中一样。
老谭，哥哥
新杰，你这个让我永远不放心的小滑头
难得有这番安静的相聚，可顷刻就要分别，我们会像那风中落叶那样，飘向未知的渺茫，相忘于人生的江湖吗？
不会，永远都不会。
这两人心底的声音，他们用眼睛来告诉彼此，他们相信对方一定能听到。
刘新杰的脸上依然是那个没正形的笑容。
“别和我说，撒由那拉。”
“那换一句，后会有期如何？”
老谭点点头，“这句好。我还一样东西要送你的。”
“什么？”
谭忠恕从衣服内侧拿出一张微微有些黄的了相片，递了过去。刘新杰接来看到，这是他们在常德会战前，最后的合影，也是两人唯一的合影。
“我有难事的时候就看看它，心里就会好过些。”这相片自己也曾有一张，可是现在可能........刘新杰把它贴身藏好，这上面还带着老谭的体温，护着他冷冷的胸口，永远护着。刘新杰心头一热，紧紧抱住兄长。
低沉的马达声，由远至近的响起。
“船来了。”
刘新杰在老谭担忧的眼神里倔强转身离去，一步一步地涉水向着停在低滩上的小船走去。
谭忠恕看着远去的背影，自己又与新杰变成两条平行线，彼此思念却永不相汇。他忽然想起杜甫的一首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在刘新杰走后的当天，回到办公室的齐佩林接到下属的报告，赵林被发现死在了一家地下赌坊的门口，像是被乱棍打死的。齐佩林惋惜之余，发给家属丰厚的抚恤金。赵林的家人皆说，赵林没福气，遇到这么好的领导却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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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仪！
自己还未谋面的小侄子！
甚至还有小顾！
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可随之下来的一切，却让他痛心疾首，为了赎罪，他自愿放弃前途，甚至自己的生命他都不放在眼里，他都可以不在乎，可自己并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他原来还有在乎的东西和人.......只要在乎就有顾忌，有了顾忌就不能为所欲为。
唉，真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生又生的苦，死又死不得，这才是穷途末路。
他该何去何从？
看着新杰无声跌落的眼泪，029的心里也是波涛澎湃，他了解新杰对这一切的感情。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质疑组织的决定，可是实事求是不一直是他追求的吗？是非一时被曲解是难免的，但自己不能随波逐流，大笔一挥于他没有任何难度，可由此消失的，就是一个优秀人才的宝贵生命。
“新杰，作为你的领导，我无力改变现状，只有这个办法让你暂时安身。”
“可是这是犯错误啊。”
“我保护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属下，还有一些更复杂的原因。现在是建国初期，大批的GMD特务潜伏下来是有的，对这样的打击绝不能手软。可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不能无限的扩大化，要明察秋毫，首先就要抱着相信自己筒子的态度，不然很容易冤枉好人。我们早期就走过这样的弯路，多少好同志没有牺牲在对敌的战场上，却倒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下，这样的错误一次就已经足够令人痛心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029的脸色平静，声音不大，却有着洞悉世事之感，带着他的无奈与清醒，更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只能这样了，不妥协不行了。刘新杰朝着029点点头。
“我听你的，留在香港。”
“好，守得云开见月明，总有还你清白的一天。”
新杰只是木然的笑笑。
“对了，你得改个名字，你的通缉令已经秘密发到这了，我也是为了此事专门到此的。”刘新杰惊诧的看着自己的局长，那一刻他几乎又想改主意了。
“局长？！”
029依然平静，用眼睛打断了新杰接下来要说的话，
“让我想想，改个什么名好呢？”略略沉思后，他抬起头，“叫金锋如何？”
“金锋？！”
029解释道：
“你姓刘，这个字里带着一个”金”字，所以姓金，”锋”取义立刀旁，刀刃锋利之意，如何？”
“好！”
刘新杰的脸上在笑，可心已经四分五裂，从此再也没有刘新杰，再也不没有031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怪谁？又应该把这一切说给谁听？这些人都是为了他好，可也是他们把自己推上了这个绝境，他的心已经没有感觉，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悲，无所谓了，管那里从此是荒芜也好，破碎也好，都不重要了。
离开唐涧和029后，他走在香港陌生的街头，这里很像当年的上海，透着末世狂欢的颠狂。
我能干什么呢？
他想到了两字，放纵。
既然这条命无人愿收，那就让天来收吧。
不能醉笑沙场，就醉卧欢场好了。
多好的办法啊！
刘新杰，不，我叫金锋。哈哈哈哈，多好名字！
金锋向身后的影子最后凄然地挥手作别，转身疯狂的放任起来，他把自己完全的封闭起来，日日夜夜昏天黑地的酗酒，在半醉半醒间笑骂风流，他不让自己想起任何人任何事，自己被世界遗忘，他也狠狠忘了这个世界，管他TNND今夕是何年呢？！天老大，我老二，多痛快！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
他从功臣到疑犯，从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到放浪形骸的酒鬼，
到底是谁的错？
谁的过？
是他个人的悲哀？
还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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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急起身，寻到老周那，连比划带说的，半天，老周才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发现了老鼠。
老周很不为然的看着她，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几只老鼠就把自己从床上给扯了起来，又不好说重了，只好敷衍她说，中午吧，中午我帮你捉它们去。说完，“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了。乐韵愣愣地看着已经关上门，一行眼泪落了下来，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是，日子还是过下去，直面这残酷的事实，这里就是自己未来的世界，她愿意用这两年来换一个自由自在身，所以有委曲她忍了。熬过最初的不适和抱怨，她开始细心打扮自己的院子。
然后精心编写给孩子们的教材，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纠正他们不标准的发音，还写信到家里，让家里寄来了留声机和唱片，和她的学生们一起分享音乐的美妙。慢慢地她得到他们的认同，她的院子里开始有了人气，孩子们都喜欢这个长得又漂亮，又有耐心，又有学问的老师。
这短短的几个月，乐韵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忍受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克服了无数的困难。她已经无人可以依靠，只有坚定前行，泰然处之，她偶尔会想家，会想起新杰现在身在何处，但愿他不是和自己一样艰难无助。可是这些她也不敢多想。
可似乎老天还是有意要考验她。
她的左手在一次劳动中被机器意外砸伤了，巨痛让她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县卫生所里的，左手的手背肿得老高，轻轻碰一下，就疼的不行，身边的护士见她醒了便请来了大夫，大夫见她说道：
“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你手骨断了。”
“什么？手骨断了。”
乐韵一下紧张起来，手骨断了可不得了，就算接上了也会影响手的柔韧度。她最爱的是钢琴，在没有钢琴相伴的日子，她也丝毫不放松练习，她可以在脑子里虚构一架钢琴，虚拟一个琴键，美妙的音符在脑海里飞溅，这是她枯燥生活里唯一的享受。
可是如果手骨断了，她将不能再弹琴，这对她是致命的。
手骨是接好了，等待过了漫长的愈合期，她开始尝试恢复练习，可是受了伤的手，再也跨不了八度，左手的力量明显弱了。她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失败，终于有一天，她的不满和埋怨到达到了极限。
黑暗笼罩的世界，也笼罩着她，身边只有这破烂的房屋还伴着自己，她曾经有着辉煌的前途、显赫的出身、众人的夸耀和羡慕。
可现在她一无所有。如果一直这样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先得到，再被人无情的夺走。家人指望不上了，爱人不知所踪了，有人借故整她，她也忍了。如今连这唯一的一点奢求也被剥夺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你到底想怎么样？！”
洁身自爱，不屈强权，这错了吗？
矢志不移，只想护着心里那只自由，这错了吗？
不，错的不是我，那为什么这般害我，逼我？她仰头望着天，无边的寂静和黑暗，她不再抑止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她终于明白无论是反抗还是隐忍，她都是要输的，
她散发赤足的立在柜子前，用说颤抖的手拉开抽屉，取走了那两只棕色的小瓶子，拿了其中的一瓶。摇了摇，这是一百片安定，全吃下去，自己的世界就会迎来真正的永远的安定了。
她倒出了药片，放在手掌里，凄然的看着，突然笑了，原来自己并不畏死，死亡对她来说，意味的自由和解脱。就着温水吃下了这些药，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自已身轻如燕的飞纵天地，超脱灵魂。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香港，那个已经化名叫了金锋的刘新杰，却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乐韵正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他还在醉生梦死中徜徉。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因为没钱付酒钱而被人赶出来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天天来喝酒却给不起钱的酒鬼。他被人扔出了门，伙计朝他狠狠啐了一口，骂了一句粤语。他用了他敏捷的身手让自己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踉跄了几步站住了，反正听不懂粤语。但只要动动脑子就知道那绝不是在夸他，可他的脑子和心已经成了泡在酒里的标本，没了颜色。
他摇摇摆摆地晃悠在路上，没人会看他一眼，他也不会看别人一眼，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就想找个墙角窝着不动就好了。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后面急急追了上来，抓着他的手，
“刘....” 刘新杰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隐隐地听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醉眼惺松的看着来人，好像在哪见过，可他醉的实在厉害，眼睛都有些花了，挣了几下没脱手，摇摇头，“你…….”还没说完，便一头裁到那人怀里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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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金山讲述，晚宴那晚他请的这群人几乎把香港政商两界能请的贵宾都请到了。这样的场面刘新杰曾经在八局见过，表面上，宾客之间说的全是无关紧要的社交应酬话，穿插无伤大雅的时事新闻甚至是八卦，可在这轻松言谈中，却起着相当大的作用。谭忠恕不擅交际也不管细节，有这样的事都交给是齐佩林和自己去弄，所以他很明白，摆出一个漂亮的场面，比坐下来费劲巴力的谈合作细节有时更有效果。
金山的安排倒是非常细致周道。
新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金山的话，等他说完了，才慢慢说道：
“你安排的都不错，可是你想过最关键的问题没有，我不是你！”
“你就是我，没有人知道我要去马来西亚的事，除了我的副手李士奇，他是跟我多年的助理， 绝对可靠，你不懂的问题由他回答。这次我把他留给你用，业务上的事他可以帮你还可以做你的翻译。 怎么样?”金山满怀期待地凝视着新杰的眼睛。
“我还是有些忐忑。 万一……”
金山见新杰犹豫，眼睛转了两转。
“新杰，你知道，我要能谈成这笔代理的生意，这药会卖给谁吗？”
“谁？”
“大陆！”
“啊？”
“现在美国和全体西方社会均对跟那边全是敌对状态还实行禁运封锁，大陆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大部分的药厂都迁往国外了，国内还有小型范围内的剿匪，战斗，急需医药资源方面的支持，所以我想这是一个机会。”
“所以，你拿下代理权，然后就把药卖给国家？”
“还国家呢？”金山撇了撇嘴。
一股心酸从心底涌上心头，到了嗓子的时候分明是苦涩……新杰半晌未搭言。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自己的祖国好，
“我只是商人，就关心如何赚钱。可你还想精忠报国，咱们各取所需，怎么样？”
于是新杰动心了……
“好，我去, 你教我。”新杰下了决心。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一会儿等晚上，你跟我走，去看看厂子，熟悉一下环境，还有里面的情况。”新杰终于答应了自己，金山很得意，他边看自己手里的牌边思忖的说道，“我说你是浑水摸鱼才能赢我，这回我赢定了。”说着，他自负地笑着向新杰亮出了底牌，确实是很完美，他赢了。
“不好意思。”刘新杰一脸歉意的放下手里的牌无辜的笑容让人不忍责怪。
“怎么会？”金山吃惊地说。
“前面已经出了三张J，四张Q，三张K，两张A，我猜，你手里有那两张A，估计你拿不到那个仅剩的J了，而我就要一个红桃8，或红桃4，而已，前面才各出来了一张，肯定是我的。”新杰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我以前和齐佩林打牌，他要是输了，一瓶黑方就是我的啦。”
“黑方太好办了。”
金山看着新杰，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欢喜，这个人和别人真的不一样，“大智若愚”这几个字是对这个人的最好诠释，嗯，自己没看错，就是他了！
夜晚，等员工都下了班。金山带着新杰到了自己的公司、工厂，给了新杰一大堆的**知识和资料，人员情况，公司状况，谈判的内容等等等等。
“我知道，只有两天的时间，让你一下子掌握这些也太难了。不行就依靠李士奇，让他说，反正老外也听不懂你说什么。”
新杰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道：“告诉我三个问题：你最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最佳能争取到的条件是什么？还有，你最低的底线是什么？”
金山吃惊地看着新杰，心下对新杰已然十分地佩服，这些问题不是一个成熟的商人是问不出的。
第二天的晚上，金山再看见新杰的时候，真的有些佩服自己看人的本事了，刘新杰已经把所有的资料记熟，而且朗朗上口，俨然一个入流的**商人。心里不禁想着，是什么让这些人看不到此人的潜质？此人虽然没有受过什么专业教育和训练，但智力却远远在自己之上，如果此人能够为任何人所用，都是个绝佳的帮手，只可惜啊……也许就是因为太聪明了
他颇有感叹的对新杰说道：
“如果你愿意，用不了几年，你就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有你在，我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得了吧，你这是硬赶鸭子上架！”
“你今晚就回我那住，就当自己家一样，”说着他上下打量一下新杰，“我看咱俩身材也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合穿，这就没破绽了。”
于是，金山放心地动身去了马来西亚，把偌大的一座金公馆留给了新杰一个人。正如金山所说，没有人发现他是冒名顶替，都恭恭敬敬地叫他老爷。
周五早上，刘新杰换上金山的衣服，往镜前一站，确实非常合身就像定做的一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依然英俊，纹丝不乱的背头，配上笔挺合身的西服，俨然就是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的成功商人。加上金山的招牌文明棍，真是如假包换的金老板，天衣无缝。
当天下午，金山的办公室。
新杰坐在金山宽大的办公室里，美丽的维多利亚海湾近在眼前，他怔怔地看着云舒云卷，人生如这变幻莫测的天空一样，他并没有告诉金山，自己当初不愿意帮他除了自己不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这半生自己游走在031和刘新杰之间，几乎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自己，扮演一个角色对他说并非难事，可代价却是迷失的更彻底。他害怕所以抗拒。
就在此时对讲机响起，金山的小秘书甜美的声音传来，“老板，西蒙药业的市场部经理已经来了。”
新杰按住对讲机，“快请！”
随着沉重的雕花木门打开，走起来的竟是一个高高的金发碧眼的妙龄女郎走了进来，一身合身的西式裙装，三寸的配色高跟鞋，把她的婀娜身姿装点得十分紧致，娇俏，在新杰细看间，已然伸出纤纤玉手到了他面前，新杰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地握了握她的指尖，算是握手。
身后跟着的李士奇忙上前翻译并介绍，“这位就是我公司的金老板，这位就是西蒙药业市场部经理薇薇安女士。”
看见新杰，这位女士好像很吃惊，一时愣在那里，欣喜地看着新杰，不禁有些走神，听见李士奇的介绍，忙也答道：“金先生，你好！没想到金老板竟是个英姿飒爽的美男子。”
“您客气了。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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